云卿还没有明白他说了什么,就被他搂在了怀里,温热的唇落在了额上轻轻的吻了两下,”卿卿,我终于知道那浮尸是怎么来的,这个谜题我马上就要解开了!“

云卿睁着一双迷蒙的水眸望着御凤檀,看着他脸上欣喜的表情,这么快就解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御凤檀点了点她的鼻子,在云卿的红唇上亲了一口,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卿卿,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只要带你一出来,这一切问题都迎面可解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个谜团揭开吧!“

瞟到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易劲苍,和满脸通红的流翠,云卿顿时红了耳根,轻捶了一下御凤檀,低声斥道:”你胆子越发大了,这里你也敢,流翠和易劲苍可都是未嫁未娶的…“

御凤檀一笑,”看见了有什么关系,若是你担心,反正他们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不如我做主给他们配成对如何!“

”不要!谁要嫁给这个死木头!“流翠闻言,跺了一下脚,大声喊道,两只眼睛气鼓鼓地盯住易劲苍。

御凤檀和云卿皆是一愕,本来只是开一下玩笑的,怎么流翠反应这么大,还骂易劲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凤檀目光投向易劲苍,易劲苍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但是耳根却可疑的红了起来。

嘿嘿,这两个人不对劲哦!

御凤檀促狭的一笑,不过,现在还是解决了要紧事为先。

夜色无声,撒在京城的汾阳湖上,波光粼粼,印着漫天星光,如同一面偌大的镜子,照出那苍茫的夜空之上镶嵌的点点碎钻。而汾阳湖旁边却是禁卫军不停的在巡逻,夜色之中,警戒森严,不容一丝一毫的松懈。

天空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朵乌云,将汾阳湖上的星光遮住,眼前一片黑暗,只见林子里闪过一道黑影,背上好像是背着什么东西,却不是朝着这汾阳湖而来,而是对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看身影在树冠上不断的跳跃,却是来到了云卿和御凤檀前日里看到的那个小水池,他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发现没有人,便要朝着那池中跳去。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袭来一张大网随天而降,一把将他兜在了其中,他立身一滚,手中的兵刃还来不及逃脱,就被人按住了手脚,捆绑了起来。

瑾王府中。

御凤檀和云卿两个人正在下棋,云卿正捏着黑子想要下在哪里,便听到外面有声音进来,便看有人押着一人进来,他缓缓的将白子放到了旁边的棋盒之中,”看来今晚我们真正要钓的大鱼还是上来了。“

云卿随着他,朝着门前看去,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进来跪在了地上,那人低着头,蒙着面,看不到样貌,御凤檀摆了摆手道:”还蒙着面干什么,此时还不让我们看一看每隔三天就上来放尸体的人,你究竟是谁!“

那人拼命的挣扎,也不出声,只是扭动着,只可惜旁边的侍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毫不客气的按住了他,一把扯下了头巾。

饶是如此,他依旧死死的低住了头,不肯抬起来,云卿觉得这人的轮廓在灯影之下看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她蹙了蹙眉,”把他的头抬起来!“

侍卫掐着那人的脖子生生的将他低下的头扳了起来,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让人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容。

御凤檀的手指微微的一动,眉头蹙了起来,跪在下面的黑衣人,显然就是跟着瑾王身边的副将——博文。

确定不是易容以后,御凤檀再次问道:”博文,你为何会半夜扛着尸体到那里去?每隔三天便去湖边放尸人是你?“

博文咬着嘴唇,脸上都是一片坚毅的神情,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准备什么都不说了。

云卿心中充满了疑虑,那日她和御凤檀到了小池子边,她只是无心的说了句话,御凤檀就想到了一个事情。

小池子的水要么就是流出去,要么就是随着阳光蒸发了起来,而那里树木茂盛,水蒸气并不重,又是冬日。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流了出去,想到这里,御凤檀便派了人出去到那小池子底下去看,果然经过那么一搜之后,便看到了小池子下面有一条通道竟然是朝着汾阳湖而去的。两者之间距离不远,湖水相通,所以保持了水质清澈。

如此一来他便想到了汾阳湖虽然一直有人把守,但是那浮尸还是依旧出现,池子中的通道就可以解释这一切。

便让人不动声色埋伏在那小池子旁边,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果然不负他的猜测,博文扛着一具尸体出现在了那里。

虽然事实和御凤檀的猜测一样,然而看到博文的时候,御凤檀还是有些惊讶。博文是瑾王的人,一切还是应该交给瑾王来处理。

御凤檀跟云卿来到了书房的时候,瑾王正在书房之中练字,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目光先是一顿,然后落到了被御凤檀押来的博文身上,眼中骤然出现一瞬间情绪起伏的波浪,最后慢慢坐了下来,开口道:

”凤檀,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事?“

御凤檀轻轻地将博文往前一推,博文是瑾王身边贴身的人,此事和瑾王很大可能有着关系,此时看到瑾王平静的面容,他明白这等于是一种默认。

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声音里带着不解地问道:”父王,最近在朝臣之中一直出现浮尸的事情,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不断地追查。今日在那湖边终于抓到了一人,他竟是您身边的博副将,我想问问,这是不是您让他做的?“

博文咬紧牙关一字没有泄露,然而御凤檀只想,以博文一直跟在瑾王身边的原因,若不是涉及瑾王的,他又如何会如此着紧。

瑾王先是深深的看了博文一眼,眼中带着无限的惆怅。

博文心知瑾王的眼神是不打算隐瞒,心有内疚,跪下来道:”王爷,是我无能,没有将事情办好!“

瑾王面容和煦没有一丝怒意,他缓缓的摆了摆手,像是有一些了然道:”这件事不怪你,只怪去查这件事情的人是凤檀罢了,你败在他的手中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说完,朝着御凤檀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要放出这样的流言导致太子无法登基呢?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太子并不是明帝亲生的儿子这涉及到了皇室机密,瑾王若是知道其中的一些缘故也并不奇怪。所以御凤檀有此疑问。

书房里的蜡烛烧的格外的明亮,偶尔跳了一跳爆出两个烛花。

瑾王望了博文一眼,对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博文对着他行礼后,再对着御凤檀和云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接着瑾王便将目光落在了云卿的身上,那里头的意思,分明是让人看得清楚他是有话要对御凤檀说。

云卿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也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事她并不是都要知晓得清清楚楚,眼下既然瑾王有这样的意思,那她就避一避罢了。

她侧目望着御凤檀,莞尔一笑:”你在这里跟父王谈,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夜宵。“

她转身便要走,御凤檀却拉住了他的手,然后目光望向了瑾王:”父王,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未来要跟我度过一生的女人。如今她肚子里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与她夫妻一体,于她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事情。

瑾王望着眼前长大的儿子,那细长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再是以前那般的潇洒,在这潇洒之中还含着默默地温情,那挺直的腰背,宽厚的肩膀展示着他不但不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能担负起家庭的男儿,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就将她留在这儿吧。”瑾王顿了顿,像是接下来要诉说一段很长的故事,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动作十分的优雅,看得出久在皇家培养出来的礼仪。

喝了一口之后才放下了茶杯,抬头望着他们二人,目光里似乎有一些飘远,“凤檀,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御凤檀微微蹙眉:“您说的是匡蔷的那件事情吗?她是假王妃,我是真正的母妃的儿子,这件事大家都清楚,父王可是有其他的话要与我说?”

瑾王手指搭在桌上,缓缓地抚摸着桌沿,那动作每一下都极其的慢,渐渐的伴随着他的声音也显出一种极缓的沉重:“其实你真正的母妃,也不是王妃。”

“那是谁?”御凤檀在他之前的问话中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时并没有惊讶,然而眼底却还是露出了疑虑,难道他的身世还有别的隐情。

瑾王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之上,朦胧迷惘之中带上了回忆的色彩:“这件事情,本来我也打算找个时机与你说的,既然你已抓到了博文,也知道了这些事情是我做的。如今我也可以将为何做这件事情的理由一并告之于你,希望你听了之后,能明白父王的一片心意。”

“父王请说!”御凤檀道。

“你并不是我的儿子,你的亲生父母亲是明帝和元后。”话声沉沉,带着千斤的力蕴压了过来。

云卿听到这话目光中也充满了讶异,饶是她的心性如此坚毅,也不禁的诧异望着御凤檀,他是明帝和元后的儿子,那太子又是谁呢?

御凤檀的脸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一双狭眸却是眯了起来,从中透出来的眸光显得格外的深幽和带着一种怀疑的态度,直直的望着前方不动声色的瑾王,“父王可莫要乱开玩笑,我如何是明帝与元后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是太子吗?”

“太子不过是一个顶替罢了,”瑾王话说到此,也不再拐弯抹角,面上露出一份沉色,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把这个真相说了出来。

“当时陛下刚刚继位,而元后背后的家族,贾家全族覆灭。元后孤身一人在后宫之中苦苦挣扎。在后宫之中的女人,孤身一人,没有支撑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云卿定然是清楚的。”

云卿点了点头,一个在后宫中的女人并不单单依靠美貌就可以成事,很多时候都必须要依赖着家族的支柱,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女人和家族的关系比进宫之前反而更加的稳固。因为他们相互之间,都需要对方来稳固自己的荣宠。

瑾王看到她理解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那时候薛家势力非常的庞大,而薛家的女儿是薛贵妃。他们一心想要将薛贵妃顶上皇后的位子,除此之外,还有魏贵妃也都在盯着皇后的那把位子。

而他们两家家族的势力也十分的庞大,元后在宫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当时在她之前薛皇后和魏贵妃都分别生下了皇子,而元后在其后也怀上了身孕。

根据当时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若是生下了这个孩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是最有机会的继承人,薛皇后和魏贵妃又怎能容忍这样一个孩子的出现呢,所以…

那时候元后和我自幼认识,她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希望在她产期的时候将她的孩子抱出去。正巧王妃也怀了一个孩子。

但是王妃的身体却不大好,也是因为假的王妃匡蔷给她吃了一种药,虽然没有彻底的将孩子害掉,在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是极为虚弱,我让那产娘将孩子交给了我,想要抱去宫中让汶老太爷尽力挽回。

谁知道进了宫之后,那孩子便是奄奄一息,还没有遇见汶老太爷的时候便已经断了气。我心下着急想要再试一试,刚巧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一名宫女,偷偷的将自己所生的孩子放在了顺流而出的河流之中。

我见那男婴可怜便将他捞了上来,那个时候我的想法便是不想让王妃伤心,将那宫女所生的孩子相当成自己的孩子抱回去,索性一起养了,也算是给我儿子积上一个德。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天,元后的产期突然提前了,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便急急忙忙的赶去。赶到了那里元后的儿子刚刚生了出来,而我手中抱的便是那个宫女的孩子,也就是大家认为的小世子。

当我进去之后,元后正在苦苦的哀求我将她的孩子带出去。你们都知道宫中森严,要将一个孩子带出去是多么的难,最后我折中想了一个办法,便是将我手中宫女的孩子和元后的孩子换了过来,然后当成自己的孩子抱了出来,带到了王府之中当做自己的孩子一直养大。”

瑾王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落在了御凤檀的面容之上,眸光之中有着浓烈的色彩深藏在瞳仁之中,让瑾王的面孔也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氲光。

这样的消息来得实在是太过震撼,御凤檀花了好长时间才将消息消化。自己的身世是如此的离奇,陡然之间还和元后跟明帝扯上了关系。

他望着瑾王,眉尖蹙起,“父王,这可是真的?”说到底,他并不希望自己掺杂到皇家复杂的斗争中去。

瑾王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孩子,你长了这么大,父王可曾欺骗过你。如今父王这般做,便是不想让大雍的皇朝流落到一个平民的手中。现在的太子并不是真正的御家后人。若是让他登上了帝位,那我做的就是令大雍千古蒙羞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了,我怎么能这样做,这是愧对上下祖宗,天地良心的事情啊!本来早就想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如今总算是说了出来,你应该要明白你身上流的是大雍皇族的血,保的是大雍的江山,你千万要记得,绝对绝对不能允许那宫女生的孩子坐上了皇位!”瑾王伸手在御凤檀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强调道。

就在这时听到旁边发出了嘎吱一声的声音,房中人都沉浸在所说的这个巨大秘密之中,陡然听到这个声音,三人齐齐的往书房望去,瑾王更是朝着书房走了两步,口中喝道:“是谁!”眉眼之间已然染上杀气。

但见那书房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人影由那内屋之中出现在了人前。

“汶老太爷你怎么在这里?”

汶老太爷摇了摇头“御小子不是答应了让我到这府中看医书的嘛,今日替你诊脉之后,我便没有什么事情,到这里头看一看书,结果看得太入神,误过了时辰!”说完就望着一脸戒备看着他的瑾王,胡子微微一翘面上露出了一抹隐怒,“瑾王,若不是我刚才在这书房里,御小子就要被你所说的消息所蒙蔽了呀!”

“这是什么意思?”瑾王见是汶老太爷,眉眼里的杀气淡去了许多,眸光望着他,尽是不解,“我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虚,御凤檀是元后的儿子,若是你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让他和明帝滴血认亲,看一看究竟是不是!”

瑾王被汶老太爷这话说的满脸通红,显然是十分的气怒。

汶老太爷轻笑了一声,眼神却是有些锋利,不再是他往日的嘻哈的模样,眼神矍铄,语气肃然,“你说的没错,御凤檀他的确是元后的儿子,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太子他也是元后和陛下的儿子!”

“这不可能!”瑾王失声喊道:“我当时亲手将两个孩子换过来的,他明明就是宫女的孩子,难道你想欺骗我,你想混淆御家的血液!”他的神情显得十分的激动。

汶老太爷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那张已到中年的面容,“你到底还是激动了,且听我将事情跟你说完,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而我晓得的却是全部。”

“当日你换了孩子之后就连忙出了宫,定然不知道元后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她腹中再痛的时候,宫中的御医不知道为何,便再请了我过去,结果一看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太子。”

“这个意思就是说太子和御凤檀是双胞胎了,”瑾王不自信的摇了摇头,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嘲讽,“太子和御凤檀两个人是双胞胎,他们俩哪里都不像!”

云卿也在心中也不由得想到,御凤檀这一张皮相生的如此美好,生来便是魅惑人的。单是一个笑容就能勾的全京城的小姐千金都暗自心动不已,宛若了下世的妖精一样。

太子虽然是生的俊美,但是那俊美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若是和御凤檀相比的话,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似是早就料到了瑾王会如此问,汶老太爷顺手拿过在桌上的一个镇纸,在桌上顿了顿,“我看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这么多年你看到太子和御小子的区别了,难道陛下他就从没有看过吗?一个宫女生的孩子长的既不像陛下,也不像元后,为什么陛下竟然一点都没有深疑,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坚定无比,瑾王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双眸如炬,瞪着汶老太爷,这一刻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霸气终于带上了征战多年的大将风范。

“那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汶老太爷看着瑾王有些魔怔的双眸,摇头道,“看来这么多年,你的确是忘了很多事情。可你忘了,陛下没有忘,你难道没觉得太子很像一个人吗?”

瑾王像是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脸色先是一白再是一青,“你说的…是?”

“对!我说的就是贾将军,记起来了吗?看你的样子一定是记起来了吧!元后的兄长贾将军当年也是在朝中有名,只是你那时战功赫赫,常年在外,而他也只在京中领兵很少出去。人家都说外甥像舅,所以太子便长的似贾将军。这么多年,你瞧着他既不像明帝也不像元后,就以为他是宫女的孩子,但是陛下从来未曾怀疑过,就是此等缘故!”

并不是所有的双胞胎都生的一模一样,但是这种情况出现的也不多,常人一般以为双胞胎,便是长得一模一样。云卿学医,自然晓得这个道理,眼下眸光涟涟,也是心中一惊,努力地消化这个事实。

汶老太爷看瑾王的脸色一时失措不已,往后退了两步后,用手撑着桌子,才站稳了身形,面上的神情像是一根鱼刺哽在了喉咙之中,要花许久的力气才能将刺咽了下去。他还是存在着深深地犹疑,“你说他是元后的孩子,宫女的孩子呢?”

“那个宫女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在宫中留的下来!他不是明帝的孩子,你知道,御家的儿孙出生之后,便要由我汶家人验血。我在验血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血液不能和明帝融合!

当时我与旁边的人问了一下,知晓除了那些稳婆、宫女之外,还有你去了元后的宫中。而你手中恰好也是抱着一个婴孩,我想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故的,但是那个宫女的孩子不能和陛下的融合,也证明了他不会是你的孩子。我便想到了可能是元后让你帮忙将孩子调换了过来,”

汶老太爷说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随着他这一叹加深许多,“这是我一生唯一造的一个孽,我趁着人不知道的时候将那个孩子杀死,那是我一生唯一亲手扼杀的一个生命。”

汶家人自两百年前开国,便和御家关系匪浅,以保证御家天子的安全为己任。当看到有旁人血液混入皇家,汶老太爷处于家族的理念也好,还是为了保存皇家血液的纯净也好,都必须要狠下这个心。

“其他的那些人都只以为那个孩子是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亡的,毕竟小孩出生死去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他们害怕被惩罚,于是都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反正还有一个皇子,这件事也就被压下来,没有报上去,免得惹祸上身。我本以为这些年这件事情能隐瞒下来,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汶老太爷看着瑾王直摇头,“你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到底只不过是做了一场白工罢了。”

打击接二连三,瑾王面容上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他又退后了两步,最后直接坐到了椅子之上,沧桑的面容透出一种极为无措的苍白,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条条分明,骤然之间老了五岁一般,喃喃道:“事情原来是这样吗?”

他轻声的说道又像是在问老太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汶老太爷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本来也太过复杂,我并不是责怪于你,你不晓得其后之事作出这般举动倒是为了御家的血脉。如今知晓了一切,你就收手吧。我今日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既然当年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现在也可以装做不知道。”

“唉!”汶老太爷说完之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御凤檀,“御小子,我不知道你父王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究竟是好还是坏。至少这些年我一直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父王对你一直都很好,相信你也能感觉得到,而身在王府之中是要比在那紫禁城之中要好得多。”

因为一直知晓御凤檀的身世,所以汶老太爷自幼就待御凤檀不一般,比起其他人要多一分关心和照顾。

御凤檀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瑾王颓然的表情之上。这些年瑾王对他如何他自然是有数的,他从小心中崇拜的人便是这个父王,只是骤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几分难以接受罢了。

一下子由世子变成皇子,虽然依旧是皇族血液,可里头的含义就远远不一般了。

汶老太爷从他脸上的神色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臂膀:“不要想那么多,如今你父王知道了真相。你们就好好想想,怎么将天降异象的事情掩盖过去就好了,其他的就让它按现在的轨迹走吧。你这小子的性格我是晓得的,你有能力,却不像他们那么贪心,想要冰冷的,高处不胜寒的位置。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

汶老太爷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转头望着云卿道:“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有你在他的身边,我就放心了,今日的事情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云卿点了点头,今夜说的消息也的确是很多,但是她只是一个听众,没有像御凤檀和瑾王那样感同身受,自然脸色和心情也要缓和得多。

看她眸中流露出来的慎重,汶老太爷这才放心,“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好好处理吧!”

说得太多了,也需要给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他心里叹了口气,皇家啊!背着手,略有些沧桑地朝屋外走去。

此时屋内的三个人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御凤檀的双眸一直都在瑾王身上,眸子里神色极为复杂。

瑾王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一个十分凄然的笑容,“真是作茧自缚啊,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如今让你知晓了真相,我不是你的父王了!”

御凤檀却是皱紧眉头,望着他有些自暴自弃的神情,语气肯定。“父王,你怎可如此说,这些年你对我的恩情,你对我的教育,你手把手的教我写字,带着我到肃北的草原上奔走的时候,我都不曾忘记。”

瑾王惊讶的抬起头来,他以为御凤檀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肯定会对他产生一种讨厌或者厌恶的情绪。特别是知晓了太子是他的兄弟之后,却未曾想到御凤檀依旧叫他父王。

御凤檀接着道:“即便是没有汶老太爷的那番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对那个皇位不感兴趣,在我看来我就是您的儿子,是王爷的儿子,而不是什么皇帝、元后的儿子,我只想做一个世子,有父王您的教导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便也足够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您带了我出来也是为了我好,即便是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大雍、为了我考虑,在我心中我的父亲就只有你一个。”

御凤檀从来不是一个煽情的儿子,他和瑾王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父与子,男人与男人的交流,不会说些肉麻温暖的话。

然而往往就是这偶然说出来的花,让气氛一下子由刚才的尴尬陡然变得让人心头发颤,像是有棉花在心头悄悄地堵住,全身散发着一种暖流。

瑾王的表情有感动,也有些激动,目光里染上了泪花,看着眼前神情依旧的儿子,不断点头,“好!好!我的孩子凤檀,我的好孩子,有了你这句话,父王的心里就满足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个中年男子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说到底还是因为爱这个儿子。

云卿慢慢的走到了御凤檀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以他们两个如今知心的程度,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云卿也知道御凤檀心里在想着什么。

就像往日御凤檀站在她的身后做她坚实臂膀一般,她也给他一个温暖可靠的手心,让他感受到爱人的力量和温暖。

御凤檀朝着她望了一眼,眼底尽是淡淡的暖和的笑意,有云卿在他身边是他人生的一大幸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她。

瑾王看着他二人那交握的手,目光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望着云卿轻声问道:“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有几个月了?”

云卿听到他问自己话,小心的将手放到了腹部,脸上散发着为人母的慈祥和光,柔声道:“差不多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没想到我也要有孙子了。”瑾王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极为父爱的目光投向云卿的腹部,像是能看到云卿腹部的孩子一般,“你们已经给他取好了名字了吗?”

御凤檀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几句话,他和瑾王之间的气氛又到了往常那样,两父子之间好想根本没有经过开始的那一幕一般。

云卿温柔的一笑,“还没有呢,如今才两个月,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如父王给取一个,必定是极好的。”

瑾王笑道:“若是凤檀不介意,我这个爷爷定要好好帮我孙子想一个名字!”这沈云卿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孩,一听话风就知道人的意思。

御凤檀笑道:“虽然有点舍不得,也要给父王这个爷爷一个表现的机会,到时候再生的时候,我就自己取!”

云卿抬起一边的眉毛斜睨着他:“这胎还在肚子里,你就想下胎了。”

瑾王瞧着两人之间流动的温暖气氛,目光中略有些怀念,微微一笑道:“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们先退下去吧。关于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他这样说,御凤檀和云卿也不再多留,在出门的时候御凤檀反过头,对着瑾王道:“父王,您不要多想,今晚的事情对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的影响,我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的,你不要熬得太晚。”

瑾王本来低下了头又抬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也是!”

御凤檀这才拉着云卿走出了房间,瑾王看着他们两个肩并肩的走出了大门之后,目光还久久的停留在上面不能收回。

空气中似乎飘过他淡淡的声音,凤檀,多保重!

寝室里,华美的帐幕流苏一根根垂下,缀着的珍珠在夜光中雅致柔婉。

御凤檀躺在床上,青丝未束,散落地一床皆是,透着魅惑的面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诱惑,一双狭眸轻轻的闭上。

云卿侧过身来,看着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知晓他没有睡着,今夜的事情如此惊人,他也需要时间在心内接受这个事实。默默地看着他,只觉得这容颜越看越让她喜欢,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怎么还不睡觉?”御凤檀睁开了眼眸,伸手将云卿往怀中一抱,摸着她微微凸起一点的腹部,“不早点休息,明日又会累的。”

云卿窝在他的怀中,抬头从下方看着他的脸,这样看过去,本来就密的睫毛显得更长了,她搂紧他道:“你也还没睡,是睡不着,在想父王的话么?”

御凤檀心下一暖,云卿一直没睡,是怕他一个人想的太多,又不想打扰他的静思,一直等到他自己开口,这份心思,真正是细腻又让他心头柔软了几分,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有一点吧。就算我再豁达,乍一听自己的身世在瞬间发生天翻地覆,让我措手不及,有些接受不了。”

云卿用下巴在他胸膛蹭了蹭,感受到他肌肤传来的温热,依恋的将脸颊靠在上头,“你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影响,师傅将太子的身世说出来后,父王也不会再做那些事了。”

御凤檀应了一声,大掌在云卿的肩上慢慢地抚摸着,眼神深幽。云卿眯着眼,想起瑾王看着御凤檀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还是真的有些怪异。御凤檀是元后的孩子,这一点瑾王从一早就知道了,而御凤松从小瑾王都以为是他的儿子,按理来说,瑾王应该是更偏爱自己的孩子一些吧。

然而事实就完全相反,瑾王对御凤檀的关注力远远超过了御凤松,眼神里的父爱,倾注的感情,丝毫不会让人多出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是想来,对别人的孩子,特别是一直打压自己兄长和元后的孩子能如此好,这其中的感情,应该有些不一般…

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吹灭。

瑾王从书房里出来了,换上了一袭崭新的衣裳,眼底虽然有些发青,精神却极为的好。有侍卫要跟随他进宫,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进宫是有些急事,你们不必跟来。”

马车一直驶到了皇城下,瑾王下了马车直入京城到了明帝休息的养心殿门前,此时天色还尚早,几缕阳光从地平线上慢慢的滑出来,映得清冷的天半边晕霞。

安初阳见到瑾王过来,朝着他行礼道:“微臣见过瑾王!”

自从中了毒以后明帝性子变得越发的多疑,除了他点名的几个人,其他的人都不可以亲近接近他的身边。安初阳在泰州府拼死救过明帝之后,明帝就对安初阳格外的放心,平时都是安初阳在身边随侍,不准任何人随便的接近他。

而这任何人当然不包括瑾王了,如今瑾王府是深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所以安初阳也并没有阻拦,只是对着瑾王道:“陛下刚吃了药,现在应该是醒着的。”

“我进去看看他。”瑾王点头,便朝着里边走去。

推开了养心殿的门,迎面便是一股浓浓的药味迎面而来,这是久病之人房中特有的一种气息,若隐若无的药香之中似乎还有一种久病沉积的腐朽味道。

屋子里静悄悄的,瑾王忆起明帝这些日子对人的防备之心愈发严重,宁愿身边伺候的人少,也不愿意其他人随便接近他的身边。

他刚走到内室,便听到虚弱却带着刚硬的声音喊道:“是谁?”声音苍哑显然是病了多久,但仍然保持着听起来有一种精神质似的警惕。

瑾王脸上带上一抹笑容,慢慢走了进去,道:“是我!”

听到瑾王声音,明帝才放了下心来,慢慢的放松了身子,舒服地躺在床上,“原来是九弟啊,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早,是有什么事情?”

瑾王看到他那青到发黑的面色,深陷的眼圈,眼珠几乎像是要从眼眶里突出来,原本高大的身躯如今消瘦的在明黄色的锦缎的包围之中,被子隆起的弧度都十分温柔,显得格外的可怜。

“哪里,我只是想来看一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死?”

明帝刚刚平复的心情突然一下又紧张了起来,猛地转过头望着瑾王,目光里射出锋利的光芒,声色俱厉道:“你说什么!”

瑾王笑了一下,“三哥真是病入膏肓了,难道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我看三哥已经病了这么久,看一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刻到了明帝的心底。

“瑾王!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瑾王摇了摇头,“三哥,我看起来至少比你健康的多吧,至少你只能躺着,我还能站着的,怎么说也是你不清醒,怎么会是我不清醒呢?”

“那你还在胡言乱语做什么!快点把你刚才那句话收回去!”明帝努力的撑起身子,直直的瞪着瑾王。

瑾王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看着明帝充满了戒备,然而身体却因为病重而颤颤发抖,眸子里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走到了明帝的龙床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锦被,“三哥,到了今天你还何苦作出这副威严的样子。汶老御医都对你的身体没有办法了,你也只不过是那些百年千年的人参在补着,这样补又能补多久呢?反正都是要死的,早点死了岂不是更舒服?”

明帝被气得汹涌的咳嗽了起来,想要指责他,却气都接不上来,“你…你…咳咳…”

瑾王轻笑了一声,“我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懂,不要再反复问了,你身体受不了的!”他看着明帝,像是仔细的辨认他的五官,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要看的清清楚楚,“我觉得你今日的下场真的是报应啊,你的两个儿子全部都想害死你,派的人刺杀你,下的下毒要毒死你,还有二哥竟然还回来将你绑架了去,你这全都是报应!天道不爽,终有报时!”

明帝脸色咳的如纸白,颤抖着嘴唇,挤出话来,“什么报应?”

“哈哈,三哥你难道真的病糊涂了,连你以前做的事情你都全忘了!你对漪兰做了什么,你真的全忘了吗?”

他这一句话放的极轻,声音就像那地狱飘来的呜咽声。明明云淡风轻,使得明帝的眼眸猛的一缩。病入膏肓的神色之中也显出了几分凌厉,警惕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瑾王替他掖了掖被角,像是极为的关心,其实是将明帝撑起的身子猛然的压了下去,“我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十分的高超,没有人晓得吗?我告诉你,不仅仅是天知道,地知道,还有我知道!你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最后一句话咆哮了起来,想来沉稳的面容上双眸有着狂色,咬牙道:

“我一直都想,你究竟都是胜在我什么地方,为什么偏偏漪兰先遇见的人是我,却不喜欢我!等她来到京中之后却对你一个出身卑贱的皇子一见钟情!

我唯一不如你的就是不如你身世可怜,有一个悲惨的出身!不如你会博取同情,让漪兰对你心怀怜惜!又不如你会察言观色,讨得漪兰的欢心!所以到最后,漪兰也被你夺走了,皇位也被你夺走了!可是皇位我真的不在乎,我在外面为你打仗也好,在外面助你夺天下也好,可是漪兰她选择了你,这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明帝被他紧紧地压着,本来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憋得脸色发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他,望着瑾王有些陷入魔怔的面容。

“你可知道那时候我第一次遇到漪兰的时候,就是在青州府的附近,那时候我奉了父王的命令去巡查军情,却遇到了从静心庵出来的她!她就是一个从花丛中出来的精灵,又活泼又可爱,见到我第一次就叫我哥哥!你可知道她的声音有多甜,她笑起来的时候脸有多可爱,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了她!

我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抽出时间天天和她见面,暗地里派人去调查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贾国公的嫡女,想着我要是回京马上就向父皇说,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但是我还来不及,父王就将我调到了前线,那时候我拼命的打仗,就是想要早一点回来求亲!谁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她回到京城喜欢上了你的消息!”

瑾王的脸上再没有逍遥花丛的风流和情薄,那浓的化不开的深情从他一直克制的内心蜂拥而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灭,让他陷入了极度的自语之中:

“你还记得吗?三哥,那时候我回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不想理你,也不想跟你说话,因为我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漪兰,她跟我说她喜欢你,她想做你的皇妃!”

“是,她最后也做到了,也让你对她青睐了,但是我想,你喜欢的只是她身后的贾国公府吧,你不仅娶了她,还娶了薛家的嫡女,你要的不过是有人能助你登得上皇位。”

“你靠着你一副好皮囊,从小就会察言观色的性格去夺取女人的芳心!我很伤心,她为什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人,但是这是漪兰的选择,我也只有祝她幸福!为了不看到你们每日在一起,我选择日日都带兵在外打仗,守卫疆土!”

“我每日都想着当你坐上皇位的时候,她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我就满足了。四王叛乱的时候,我收到消息,日夜不停息的连奔了二十天,带着大军从边疆赶了过来救你!

其实我想救得并不是你,而是漪兰!我不想看到她跟着你还受苦,可我到底还是来迟了!贾家的人全部都没了命,唯一能剩下的就是她!

那时候的你看到的不是她的伤心,登上了皇位之后,每日想的都是怎么巩固你的皇位,而没有看到她一天天的虚弱下去,甚至你看着贾家已经倒下,与薛家达成协议,暗地里默认薛皇后给漪兰下毒的这些事情,你又以为能隐瞒得住谁!

漪兰不是不知道,只是她那时候太伤心了!因为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全部在辅佐你上位的时候全部而死!而你根本没有惦记着她,也没有去安慰她,反而只想着你自己的事情,甚至让人给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