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止耐心等了一会就耗尽,皱着眉头,“你深夜求见,是为了在本王面前展示你的站姿?”

安雪莹来做什么的,南宫止心里头有数。

即便在那一巴掌之后,他就没有再派人跟着她,掌握她的一举一动,可是有脑子的,都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安雪莹咬着唇,缓缓地走到南宫止的面前,双膝跪下,

“求王爷救救我的嬷嬷和丫鬟!”

她跪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自尊都要没了,当初南宫止死缠烂打,她觉得烦。

如今却不得不来求这个被自己赶走的男人,可是跪下来之后,她反而觉得淡然,这是她应该做的。

南宫止垂眸,望着她因为跪下,越发显得小的身子,发出一声冷冷的笑,仿佛从九天之外落下来,砸到安雪莹的耳中,

“你现在是已嫁人的叶夫人的身份,还是以打了本王一巴掌安小姐的身份,与本王说话?”

“我…”安雪莹知道这个骄傲的男子还是在生气,她抿了抿发白的唇瓣,“王爷喜欢我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只求王爷能救出我身边的人。”

她低着头,幽幽的声音有气无力,透着一股柔弱的心伤。

为了叶鹏飞,她能打自己。

为了于嬷嬷,她能给自己跪下。

其他的人她都能护着,就是对他,没有一点儿心。

南宫止望着水滴簌簌地从她发上滴落,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拿起茶壶,把炭炉拨望点,提到手边放下,

“你不是说叶鹏飞什么都好吗?你怎么不去求他!你有其他人的时候,就让本王离开你,再不来骚扰你,等你有事要求本王的时候,就来找本王出手,你当本王是什么?备用品?”

“不是,不是的。”安雪莹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凉的热的混在一起,滚落在地毯上。

“不是的?那是什么?”

安雪莹低垂着头,脸色白的有点煞人,“王爷说的对,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这一切都是雪莹自己的错。但是于嬷嬷和碧玉他们是随着我嫁过来的人,我自己犯的错,不希望牵连他们。”

她说着,缓缓地抬头,“只要王爷能救出她们,雪莹愿意为牛为马,报答…”

答字还没音落,她整个人晕了晕,倒了下来。

南宫止一个弯腰,快速将她捞起,搂在怀中,“赵富,快叫大夫!”

候在门外的赵富立即推门进来,身后已然跟着一名大夫。

他早就知道安小姐会出事,一出去就唤人把大夫叫了进来,只是王爷也是心高气傲,给气得狠了,还能忍着说了这么一会儿话。

这可不是,人晕了,心疼折磨的还不是他自己?

大夫看过,说的话与赵富之前说过的一样,长期忧心劳累,心有郁结,但导致晕倒的主要原因,还是冷风入体,外加雨寒交加,简单点说,就是发烧了。

大夫开了药,南宫止问,“还有别的吗?她身子不好,越早恢复越好。”

大夫想了想,“用热水泡澡,驱除寒气。”

南宫止点头,大夫退下。

侍卫拿了药方抓药,那边有人烧水,烧好了之后,南宫止不用其他人伺候,自己抱着安雪莹去洗澡。

水温是早就试好的,微微有点烫,又不会对接受不了。

安雪莹昏迷着,被南宫止剥了衣裳,本就细细的腰,比上次见面后更细,单手都能掐得住。

南宫止薄唇不悦的抿紧,深蓝的眼底没有半丝欲念,把人放了进去,只给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在水面。

又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防着她身子滑到水里,把自己给淹死。

看着腾腾水汽中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南宫止面上没有表情。

热气从肌肤沁入,安雪莹迷迷糊糊,她站在墙头,看到叶鹏飞,连忙呼:“叶…”

叶鹏飞没有回头,从柴房里把于嬷嬷和碧玉拖出来,令人拿着大板子,抓着她打,于嬷嬷咬牙不喊疼,脸都疼白了。碧玉臀上血迹都打出来,嘶叫着喉咙都哑了。

她好想去抓住叶鹏飞,将他拉开,让他不要打她们。

可是好像没站稳,从墙头跌下,呼吸却不太顺畅,好似要被淹死了一样。

“叶鹏飞…不要打于嬷嬷…”

南宫止看着她喊着叶什么,头一歪,栽到水中,静了一秒,伸手将她拉了出来。

出了水,她还在喊,梦里出现的,都是叶鹏飞和她那些下人。

什么时候可以梦见他?

罢了,不用梦到,日后小兔子就关在他身边,日日眼眉里,只能看到他。

*

安雪莹迷迷糊糊的醒来,周围的一切,还不算陌生,她记得,自己是在见到辰王的时候晕过去的。她撑着手爬起来,抬头看到坐在前面桌上,正低头批阅奏折的男子。

深目朗眉,鼻梁高挺,光线的阴影,显得他五官愈发深邃。

她喉咙发痛,忍不住咳了一声,南宫止批完一个奏折,抬头望着她,“起来了。”

“嗯。”安雪莹低声。

南宫止放下笔,走到她身边,抬起大掌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原想躲避,可一时也避不开,也就没动。

“高热退了,应该没事。”

“我,昏了多久?”安雪莹身子软软的,想着自己这一睡,也不会只半会。

“一天半而已。”南宫止看着她,脸色虽然白,没有之前那股白青色。

一天半了?

他都坐在这儿看着的吗?

她得病的时候,叶鹏飞都从没这么守过她。

安雪莹低着头,“又给王爷添麻烦了。”

南宫止坐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你是要为本王做牛做马的人,本王关心你,不叫添麻烦。”

闻言,她微微睁大眸子,像是有点不解。顿了一顿后,想起自己说的话,

“那王爷,会将于嬷嬷和碧玉他们救出来吧。”

“会。”南宫止很干脆的应了。

“她们在哪儿?”安雪莹急忙问道。

“先不说她们。”南宫止望着她,“你先说,如何为本王做牛做马?”

安雪莹只想着尽最大可能的报答南宫止,具体如何,她没有想过。

现在被南宫止一问,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思考了一会儿,“可以做丫鬟,伺候王爷。”

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为了救出自己的身边伺候的人,说出要给人做丫鬟,是要多大的勇气。

除了蠢小兔子,只怕其他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是南宫止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他的拒绝更直接,“本王不缺伺候的丫鬟。”

“那…那…”安雪莹想了一会儿,“银子要吗?”

“本王不缺钱。”南宫止看着她,“你想想,本王缺什么?”

不缺钱。

不缺丫鬟。

地位权势,他已经是王爷,再往上,就是皇帝。不说他要不要,就算他要,她也给不了。

安雪莹咬着唇瓣想了好久,若说辰王南宫止真的有什么缺的,那就只有——

辰王妃!

她怯怯地抬起头,望着南宫止,希望自己是想错了。

南宫止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儿淡淡的笑意,似乎他已经知道她想到的是什么,

“说出本王缺什么,本王现在就去将于嬷嬷和碧玉救出来。”

王爷缺母爱

安雪莹望着南宫止。

南宫止鼓励地望着她,说吧,说出来,本王就成全你。

安雪莹咬咬唇,摇头。

“你不说?”南宫止蹙起眉间,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

安雪莹睁大纯澈的眼睛,“那,那我说了,王爷不怪我?”

怎么会怪,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南宫止点头。

安雪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王爷缺,缺母爱。”

她想了好久,才在辰王妃这个答案外,想到另外一个答案,就是这答案说出来,好像有点对不住南宫止。于是偷偷地瞟了一眼南宫止,顿时吓了一跳。

满心以为会得到辰王妃这个答案的南宫止,听到“母爱”两个字,心情哪里好的起来,整张脸如同乌云密布,沉得能挤出水来。

这是有多缺心眼,才能想到这么个答案。

南宫止扫了一眼安雪莹,安雪莹往床里头缩了缩,这动作让南宫止想到自己肯定吓到他了,他这一身杀伐之气,对于小兔子来说太恐怖。

可是真不甘心。

南宫止稍微克制了一下怒气,语气还是冰冷,“你想当本王的娘?”

“啊。没有。”安雪莹摇头,她才多大,十九岁,怎么能当辰王的娘呢。

“那本王缺母爱,你也给不了。”

安雪莹低头,难道非要说出那个答案吗?

“算了,你说的当牛当马,也不过是一句戏言。”南宫止站起来,朝外走去。

“王爷!”安雪莹急了,连忙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角,“我知道王爷缺什么,可,可我现在已经嫁给叶鹏飞了。”

南宫止本就不是真的要走,安雪莹一拉,就顺势转过身来,看着她急巴巴的小脸。

不错。

她说的是已经嫁给叶鹏飞,代表她心内并不排斥辰王妃这个位置,而是因为已经嫁人,没有办法,才没有选择。

这说明小兔子心里,有他一丁点的位置。

南宫止是什么人,连最狡猾凶猛的海匪听到他的名字都望风而逃,面对个单纯的小兔子,拿下自然不在话下。

现在虽然心里高兴,可是还是不开口,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小兔子。

安雪莹揪着他的衣角揉了揉,见他不说话,心里没底,低声道:“王爷、王爷若是不嫌弃,待我与叶鹏飞和离之后,我做、做您的妾。”

已经嫁过一次的女子,想做王妃,那是不可能了的。

安雪莹不敢想辰王妃的位置,若是南宫止想要的人是她,那她,就做个妾室吧。

虽然会难看了点,但是辰王这么厉害,于嬷嬷和碧玉她们,应该都可以被救出来。

“做妾?”南宫止皱紧眉头,望着她那细细的白脖子,很想掐上去。

听他口气不好,安雪莹更紧张了,妾,妾也做不得吗?

丫鬟他又不要,他的意思是,她只能做外室?

外室这个叫法,是说的好听的。

其实就是在外面养的野女人,在常人心中的地位,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

纵使安雪莹做好了准备,想到自己要做外室,眼睛一酸,大眼睛里一下被水浸,可是想着刚才的梦,还是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

“王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南宫止不知道她怎么看起来要哭了,大概是觉得做妾太委屈,自己什么时候想要她做妾了。

看她这模样,南宫止心都软了,抱着她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一丝温柔,

“不会让你做妾的。”

听到这话,安雪莹更是心死如灰,果然只能做个外室了,她泪水涌得更厉害,呜咽着声音闷闷的。

南宫止不知道她怎么哭了起来?难道是高兴的喜极而泣,这还没到那一日呢。

经历过最近这些事,安雪莹哭了一会儿,就忍住了,抬起红红的眼睛,

“我现在与王爷一起去。”

南宫止摸摸她的头,“你刚醒,身体还不好,先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保证于嬷嬷和碧玉他们已经出来了。”

安雪莹望着他。

虽然心底有点怕,可是她知道,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乖巧地点头。

看她睡下,南宫止才出来,唤了赵富,吩咐了一声,早就整装待发的侍卫们,直接冲向叶府。

叶家现在一团乱。

叶鹏飞回来后,小厮跑过来,说守着的侍卫昏倒了,安雪莹逃了出去。

“就是你说柔弱单纯,你看,就这么单纯的人,还有迷魂药!”叶老夫人指着叶鹏飞道。

叶菲菲附和,“我就说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是装的!”

叶鹏飞惊讶之余,更是恼怒,走到柴房里,看到里面的人没有少,这才稍微放心些,她那样子,自己能跑出去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

“把于嬷嬷拉出来!”

叶鹏飞吩咐下去,立即有人把于嬷嬷拖了出来,虽然吃的不好,睡得也不好,看到叶鹏飞,于嬷嬷还是狠狠地朝着他呸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

叶鹏飞皱眉,“说,安雪莹去哪儿了?”

小姐不是被他关着的么,这么问,小姐难道逃走了?那太好了。

“我一直被你关在这儿,如何知道!”

“她在辰州,还有哪儿能去?”叶鹏飞问。

于嬷嬷惊,小姐不会跑到夫人那个表姐妹家去。

她不是安雪莹,见出事这么久,那边都没人派人通知她们,就知道那边肯定是急着撇清关系。否则以叶鹏飞目前的地位,还阻止不了那边的势力。

小姐如果去了那边,肯定会被赶出去,或者送回叶府。

她心中只期盼小姐千万别被那边绑着送回来。

“叶大人不是好本事吗?自己去查小姐到哪儿吧!”

于嬷嬷性子硬,做了阶下囚,也不会说软话,锐利的老眼射出来的鄙视,刺得叶鹏飞眼疼。

平日里这老货就没拿这样的眼神少瞧他,他忌惮国公府才不敢做。

如今,哼,安雪莹后面还有个谨王妃,动她还要考虑,你一个老奴才,难道谨王妃会保你!

叶鹏飞甩袖,“身为奴才连自己主子都看不出,还要这眼睛做什么,给我挖了它们!”

碧玉隔着柴房窗户,听见此话,连忙求饶,

“姑爷,姑爷,小姐不是于嬷嬷看着跑了的,求求你,不要挖于嬷嬷的眼!”

虽然于嬷嬷做事很严厉,可从不会给丫鬟下人使小绊子,暗地里克扣他们。好几个丫鬟和小厮也跟着一起求饶。

叶鹏飞指挥着府里头的保卫,看谁叫,就拿棍子打谁。

保卫捉住于嬷嬷,拿着刀比划着。

于嬷嬷一声不吭,嘴角冷笑不断。

“先刺瞎她左眼!”叶鹏飞吩咐。

下面的人一刀戳下,鲜血飞溅流出,碧玉趴在窗户上,“啊…”的一声嘶叫出来,不顾保卫劈头砸下的棍打,大声哭喊,

“嬷嬷,嬷嬷!姑爷,求求你,求求你,别弄瞎于嬷嬷的眼睛,别弄她的眼睛!碧玉给你磕头了,求求你,看在你和小姐的情分上,别弄瞎于嬷嬷的眼睛,求求你,求求你!”

碧玉隔着柴房的磕头声,砰砰砰地,隔着一面墙都听的清清楚楚,保卫都有点动容。

虽说是各为各家,平日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碧玉长得不错,嘴巴甜,会做人,府里头大部分的人对她印象都好。

可是叶鹏飞的脸色却没半丝转好,听到碧玉说和安雪莹的情分上,心中更是气怒,只觉得碧玉也是在讽刺他吃软饭,

“把那个丫鬟,也给我拖出来!”

柴房打开,碧玉满头血的爬出来,几步跑到于嬷嬷的身边,“嬷嬷,嬷嬷…”

于嬷嬷一个眼珠子被戳烂,吃痛倒在地上,一看她被拉出来,一手拍在她的头上,“我用你求什么情!他若是和小姐还有一丝情分,你还会在柴房吗?”

“嬷嬷,别这么说了!”碧玉哭道。

“好个嘴硬的老不死!还有另外一只眼,刺瞎她!”叶鹏飞一声吩咐,保卫不得已,只能再次把于嬷嬷扶起来。

于嬷嬷一句求饶的话不说,用她那只独眼望着叶鹏飞,

“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这等恶毒心肠,怪不得老天爷都让你无后!”

叶鹏飞脸色一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给我马上,立即刺瞎她的眼!”

正在此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少爷。”

“少什么爷!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我!”叶鹏飞一脸狰狞,今天非把这老货整治了不成,最好是可以拔了她的舌头,免得把他的事情到处宣扬!

小厮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是辰王府的人。”

辰王府的人?

难道辰王过来有事找他?

想到这儿,叶鹏飞整了整衣裳,“还不快带我去迎接。”

“少爷,这边…”保卫指着于嬷嬷和碧玉。

“等我回来再说!”这老货的眼睛,他得亲眼看着挖掉才甘心。

“是。”保卫应下,碧玉赶紧上去抱住于嬷嬷,望着叶鹏飞急急而去的背影,心底有一丝儿期望。

此时辰王府的人来,会不会是小姐向辰王求救去了?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小姐应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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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家的支持。

两人的关系

叶鹏飞急急忙忙的出来,辰王府的侍卫长西林站在门前,两人的品级相当,但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侍卫长那更不一般。

他忙行了一个礼,“不知道西林大人来,所为何事?”

“宁国公府的事,你知道的!我奉王爷之命,来将宁国公之女及其身边伺候一干人等捉拿调查!”

叶鹏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牵扯到,他笑的更加殷勤,“西林大人,只是捉拿宁国公之女和她身边人,叶府的人…”

他没说完,西林也懂了意思。看着眼前这个外表风度翩翩的男人,心内都是鄙视。

自己来捉拿他的发妻,他一句好话不说,也不问来龙去脉,求求情,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他会不会被牵扯到。安小姐嫁给他,真的是瞎了眼!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宁国公之女及其身边伺候一干人等!”

西林的不耐烦,在叶鹏飞眼底却格外好,因为没他叶府人的事,在欢喜一瞬间过后,叶鹏飞又有点担心,

“西林大人,不瞒你说,宁国公之女不见了!”

“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