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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看脸不看身材,眼神直接落在他的肩章上,一杠两星,中尉,估摸着是个连级干部。

没办法,职业习惯,见人的第一面就自动换算对方的职级。

这时,她才将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脸上,终于有些不淡定了。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可在见到这张脸时还是被惊住了。

因为从来不曾在小情小爱上浪费时间,所以她不会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一个男人的长相,但是她眼前的这个的确是极品,从脸蛋到身材都是古典美学的复刻,张弛有度,自带贵气,就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男神…

她微微皱眉,开始唾弃自己的幼稚,她与父母同住,就住在军区大院之中,每天都能见到小鲜肉们青春的身体和制服诱惑,从几岁看到几十岁,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抵抗力满级了,怎么还会为一个帅气的小军官哥哥惊艳?

难道换了一具身体,抵抗力也下降了?太没出息了!

她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年轻的军人却没有错过她转瞬即逝的皱眉,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姑娘,但还是歉意地往后稍退了一点儿。

刘好好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也有些抱歉,可又不能解释她的皱眉是源自自我厌弃,只得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有些惊讶,我就是大目生产队的,你算是问对人了,就跟着我走吧。”

年轻的军人接收到她的善意,也微松一口气,朝她点点头,“多谢!”

第五十九章 未婚夫

年轻军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默默跟在她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刘好好埋头向前走着,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察觉到不对,村里除了她的爷爷刘大力之外,还有几个老人家是复原回来的军人,他们虽然参加过许多战役,可是似乎都和部队里的人断了联系,她不大相信这个外省军人是来找他们的。

“解放军同志,冒昧地问一下,你去我们生产队是去找谁啊?”她回过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年轻军人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实话的话,这个小姑娘可能要怀疑自己心怀不轨了,只得轻声道,“我家里和老前辈刘大力相熟,我去他家里看看…”

她早就有所预感,他这么说,她倒也不惊讶,低声笑道,“你不会就是和刘好好订了亲的庄立军吧?”

庄立军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问得这么直白,瞬间红了脸,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那可真巧,”她正式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就是刘好好。”

刘什么?刘好好?!

庄立军只觉得自己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

她就是刘好好?!

“庄立军同志,你好。”他那慌乱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想笑,眼中掠过一抹促狭,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来和他交握。

他这才反应过来,也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木讷地说了一句,“刘好好同志,你好。”

刚握完手,他就觉得自己蠢毙了,堂堂一个侦察连连长,竟然连个小姑娘还不如,她笑得云淡风轻,倒是他慌了手脚。

“有一回我遇到一个叫刘咏的知青,他认识你,说你被调到了附近的部队,最近可能会来看我,所以我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刘好好看出了他的窘迫,淡定地安慰道。

庄立军不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劝慰,可是她的安慰还是让他窘得很。

心里更是被她的话震得七荤八素的,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可是毕竟从没有见过面,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他来看她这种话…

这个年代的男女大都害羞,庄立军又是个木头疙瘩,虽然追求他的女孩子挺多的,可他从来都是严守分际,没把那些女孩子往心里去,所以他并不了解女孩子,只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害羞脸红,羞答答地说话,当然也有一些爽朗不拘小节的…

但是刘好好和她们都不一样,只是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她磊落大方,可又不是那种男孩子气的大大咧咧,她笑意狡黠明媚,却又不带一丝矫揉造作…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未婚妻,只知道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红了脸。

刘好好也没想到庄立军会害羞成这个样子,他看上去荷尔蒙爆表,实打实的直男一个,怎么也不像是个害羞的人啊,怎么会因为她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脸红成这样?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她的脸皮太厚了吗?

“原来你也认识刘咏?我听说你落了水,想来看看…”庄立军轻咳几声,虽然脸还有些红,但总算镇定下来,轻声解释道。

“刘咏是我们隔壁生产队的,我去公社开会回去的路上遇到他的,正好一起走了一路,他是你的好兄弟,没少替你打听。”她揶揄地笑着,毫不愧疚地出卖了刘咏。

“他这个人也是好心,但是说话做事都不大靠谱,你别听他的。”庄立军有些不自在,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刘咏那个大嘴巴都说了些什么。

“他是不是和你说,我因为不想嫁你跳河了?还说我和我们生产队里的知青不清不楚的?所以你才想走这么一趟,看看是不是真的吧?”她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他没想到她的问题这么刁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这些话刘咏的确说过,他无法否认,可若是承认了,似乎又有些不大好,只得斟酌地开口,“我不是因为他说的话来大目生产队的。”

“我不是自己跳河的,的确是失足落了水,春寒料峭的,掉到水里可把我冻得够呛,就算要寻死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还有那个知青,我可从没有喜欢过他,和他更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是我当时的好朋友一门心思想着他,外头的人便误解了。”她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心里却暗叹,不知道原主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放着眼前这样的绝品帅哥未婚夫不喜欢,竟然为了丁志成那种看上去就腻味的小白脸寻死觅活的。

“嗯,我相信你。”庄立军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信了。

她望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又笑了,“但是我不想嫁你,却是真的。”

庄立军呆住了,“为什么?”

“难道你就真想娶我?”她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成了一道小月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婚姻自由,盲婚哑嫁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我们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就是包办婚姻,你没见过我,我没见过你,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脾气秉性,怎么知道能不能在一起过一辈子?我们要真听他们的话,那就是愚孝,是老封建,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

庄立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这些想法不知道在他脑中转了多少次。

在见到她之前,虽然出于对祖父和父亲的承诺和男人担当的责任,他承认了她这个未婚妻,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抵触的。

他没的选择,这是庄家欠刘家的,如果没有刘大力,就没有他的父亲,更没有他,所以哪怕她是口老母猪,他也会闭着眼娶了她,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刘家的恩情。

他只得安慰自己,兄弟们常说,女人都是一样的,好过赖过,都能过一辈子…

可是眼前的她,却似乎和那些他认识的女人不一样,如果是和她在一起过日子,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

第六十章 解除婚约?

“庄立军,这桩婚事是我们刘家占了你们家的便宜,那几年的饥荒让爷爷怕了,他总觉得城里好,至少不会饿死,就想着让我们离开农村,到城里去,所以才会在他弥留的时候,求庄爷爷答应我们的婚事,我知道你们想报恩,所以才同意了,但这对你不公平,报恩的方式有很多,但婚姻不应该成为报恩的手段。”

看着他惊讶的双眼,她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他了,立刻又添了一把火,“过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上京城直接和庄爷爷解释,到时候我们之间的婚约就作罢吧,你的信和钱,今后我会还给你的。”

“你不愿意嫁我?”他沉声道,此刻眼中的茫然尽褪,只剩下一片坚定,“不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其他人了?”

“当然不是,我才多大啊,还不是考虑这种事儿的时候。”她认真地摇摇头,虽然她现在也十九岁了,完全可以结婚了,可对于前世那个三十好几的黄金剩斗士来说,现在的自己还真是个孩子,连大学都还没读,放着今后大好的时光不去享受,做什么自讨苦吃地走进婚姻去给老公孩子当老妈子啊?

连庄立军这样的绝品帅哥,她都舍得拒绝,可想而知,在将来也不会轻易动心了。

“那就行了,我不同意解除婚约。”庄立军严肃起来的时候,气势迫人。

“为什么?”她满脸不解,就庄立军这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将就他这样的村姑?

解除婚约是放他自由,受益者明明是他啊。

“君子一诺,”他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没有感情,今后可以慢慢培养,解除婚约的事情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皱眉,并不是很相信什么“君子一诺”的说法,她忽悠别人的时候,也常会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由得冷嘲道,“君子还不强人所难呢。”

“嫁给我很为难?”

两个初次见面的男女,就这么在山路上讨论起了终身大事,刘好好觉得十分荒谬可笑,但是他身上那一股迫人的气势,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当年那位刘副市长以待人接物温柔和煦,工作作风却霸道强势出名,又怎么会被他的气势压服?

她的腰杆笔直,身上也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和矜持,脸上虽然还带着淡笑,但气势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她身上这种莫名的变化让庄立军有些惊讶,他刚才并不是有意以势逼人,只不过他在部队里带兵严肃惯了,刚才在谈正事的时候,难免带上了在部队里和手下那帮战士说话的严肃劲儿,这才让她误会了。

她这是生气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生气的时候竟然会露出那样凌厉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越是位高权重的人,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喊大叫表示愤怒,他们通常只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让身边的人噤若寒蝉。

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他记得自己的未婚妻自幼在农村长大,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公社,当过最大的领导是小学生的老师,这么个普通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气势?

“庄立军同志,嫁给你是让我很为难,我对结婚没有半点兴趣,更不想当一名军嫂。”她脸上虽然在笑,但说出话却直接得让人难堪。

“你对军嫂有成见?”庄立军没有生气,却敏感地抓住了她言语中的重点。

“不是对军嫂有成见,我由衷地同情军嫂,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固然可敬,可是在他们身后军嫂为了家庭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和义务,牺牲自己的一生稳固家庭这个大后方,却没有多少人看到她们所付出的辛劳,你不觉得很可悲吗?我这个人很自私,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为别人付出牺牲一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很理智,实际上却透出了内心的哀怨,仿佛自己曾经都吃过那些苦一样。

她不是心甘情愿地站在父亲身后无私奉献的母亲,何况父母当年是自由恋爱结合的,情感基础十分稳固,在她年幼的时候,还有外公外婆帮忙带着她长大,饶是这样,母亲当年的辛苦还是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而她在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认识了单位里的一位军嫂大姐,她曾经哭着和她说起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兼顾工作时的辛苦,当年她的孩子发高烧,因为她势单力薄没能及时将孩子送到医院,结果孩子落下了终身残疾。

那时候,她年纪尚轻,心里却从此埋下了抵触的影子,后来父母逼着她相亲,想要介绍部队里优秀的年轻人给她,一向乖巧的她却反弹十分激烈。

当年她能够不惜让深爱的父母伤心,也不愿意接受军人,现在更不可能因为庄立军长了一副好皮相就接受他。

她这个人向来理智,能够分得清自己要的是什么。

这个年代讲究无私奉献,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庄立军从小就接受最正统的革命教育,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就是个自私的人,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似的。

震惊之余,他竟然生出了几分佩服,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她身上这股坦荡磊落的劲儿却让他很欣赏。

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可偏偏大部分人都不肯承认这一点,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有多么无私,实际上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样的人他看得太多了,反倒觉得那些伪君子,不如刘好好这个真小人。

“我明白了。”庄立军点点头,模样很是诚恳。

刘好好没想到他的思想转变得如此之快,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真明白了?”

庄立军笑了笑,弯腰将她搁在地上的担子挑在肩上,“走吧。”

“走?走去哪里?”刘好好被他搞糊涂了,不知道他去挑自己的担子做什么。

“回家啊。”庄立军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第六十一章 熨帖

“回我家?”刘好好懵了,“你不是明白了吗?还回我家做什么?”

“我明白了你的心结,和我现在回你家并不冲突。”庄立军神色平静,身上那股压迫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褪去了。

这是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刘好好眉头大皱,没想到自己这位“未婚夫”这么固执,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说服的人,她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我都不愿意了,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吧?”知道这种人吃软不吃硬,她只得放软了语调。

“嗯,”他点点头,“不急,你还小,我们的事情等你解开心结之后再说。”

呵呵,可惜我也是个固执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解开心结了,她暗自腹诽,不过他肯把事情往后拖也是件好事,任何事拖着拖着都能拖出无穷的变数,他们的婚约拖到最后肯定也不算数了。

她咬咬牙,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挑着担子走得飞快,她却在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挑着空担子走路能不快吗?

庄立军走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刘好好已经落了好一大段距离,连忙放慢了脚步,慢吞吞地等着她赶上来。

“你今天难道不用上课吗?”他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努力迁就着她的脚程。

“请了两节课的假,到公社收购站卖些东西。”她有些意外,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苟言笑,实际上却还挺细心体贴的。

庄立军也知道她家的情况,刘长生小时候伤了脚,虽然并不碍着平日下地干活,但终归不能走太远的路,程招娣也是家里的强劳力,每天都要和刘长生一块儿下地挣工分。

家里的三个孩子年纪还小,家庭的重担有相当一部分就落到了刘好好这个长姐身上,所以自订婚之后,他每个月就会从津贴里抽五块钱寄给她,希望也能帮她分担一部分压力。

“家里的钱还够花吗?”见她不惜请假,也要走这么远的路到收购站去卖东西,可见那五块钱的津贴也是杯水车薪,他暗暗下了决心,下个月起要再多寄五块钱给她。

“够花。”她点点头,“难为你之前还每个月寄钱过来,今后别寄了,之前寄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她的态度很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既然她打定了主意不嫁给他,那就不能再占他的便宜,幸好他们也才订婚不到半年,咬咬牙很快就能把三十块钱还给他。

庄立军的脚步顿了顿,“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也不用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毕竟婚事刚刚定下来不久,现在就和两家大人说婚约作废,他们不容易接受,你年纪还小,结婚的事情也不急,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

这么善解人意!

刘好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的态度倒是比之前的要好得多,她还以为他是个寡言少语的锯嘴葫芦呢。

其实这世上真正寡言少语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沉默是因为和对方无法沟通,她身边就有不少同事朋友喝酒的时候比谁的话都多,等到了家里见了老婆就做出一副不言不语的高冷模样。

她那时候就想,今后要是嫁一个回家之后还要甩脸色给她看的丈夫,倒不如一辈子不结婚快活呢,谁知道一语成谶,上辈子她还真就终身未婚。

反正也做了一辈子的单身女性,她发现单身这件事情还真没什么可怕的,不但不可怕,还舒适得很,所以她是铁了心,再做一辈子光荣的黄金剩斗士。

庄立军没发现她的沉默是因为走神,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刘家对我们家是有大恩的,我们一直想要好好报答你们,没有刘爷爷,就没有我爸,更没有我,我知道寄这些钱根本无法报答你们,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这钱和我们的婚事无关,你就踏踏实实地收下吧,我也心安。”

“你们早就把恩情还清了,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的接济,我们家得天天饿肚子,说不定我们几个孩子早早的就被父母卖出去换粮食了,现在我们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能上学,都亏了你们的接济。”她叹道,“我知道你们家这些年也不容易,庄爷爷几上几下的,你们也受了不少连累,你们给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你们勒紧裤腰带省下的。以我们两家的情分,互帮互助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我们家现在还真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靠自己的劳动也能活得挺好的。所以你这份情我们一家都领了,今后千万别再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事情了,我都觉得臊得慌。”

庄立军微微一怔,觉得心里有阵暖流缓缓淌过,说不出的熨帖。

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对刘家的感情很深,尤其是父亲,更是把刘大力当成亲爹一样看待的,自然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往刘家送。

可是他的母亲却未必这么想了,在她看来接济刘家虽然是应该的,可也得有个度,家里得有余粮,吃得饱穿得暖了,才能顾得上刘家,这些年爷爷被打压得很厉害,父亲也受到了牵连,家里有的时候都揭不开锅了,几个子女有一顿没一顿的,可是父亲还是惦念着要给刘家送这送那的,母亲能甘心吗?

所以她对刘家始终很有成见,后来刘大力带着刘长生到城里他们家里住了几天,母亲的反感更是攀升到了极点,在她看来,刘家父子是地道的农村人,粗鲁,不讲卫生,没有教养,还不知感恩,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竟然还敢使唤她,她是庄见明的儿媳妇,可不是他刘大力的儿媳妇,这么个不知好歹的老头儿在她面前摆什么架子。

庄立军是长子,撞见过好几次母亲为了刘家的事情和父亲大吵,母亲更是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哭诉,所以他虽然一方面对刘家有着感激,另一方面也受了母亲的影响,对刘家有着淡淡的抵触,所以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去刘家看过。

第六十二章 疑惑

后来爷爷和父亲答应了刘大力提出来的亲事,差点把母亲气得想去自杀,大吵大闹了几天,还是爷爷动了大怒,罕见地训斥了一顿母亲,这才消停下来,但是她还是念念不忘着想要搅黄这门亲事。

对于庄立军而言,这门亲事是可有可无的,他对刘好好完全没有兴趣,可这是爷爷和父亲的心愿,庄家也的确欠了刘家恩情,事亲极孝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好好既然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他就有义务担起刘家的重担,有义务来看望落水的未婚妻。

军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都很强烈,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庄立军出身军旅家庭,这种担当几乎就是天生的。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种责任,可是听了刘好好的话后,总觉得又有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可他本性严肃刚正,一时半会儿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刘家人其实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不识好歹,他们也在默默铭记着他们的付出,同时感念着他们。

刘好好的话通情达理,让他听了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大口沁凉的泉水那么舒服,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决定要把这些话告诉爷爷和父亲,他们如果听到她这么说,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你看我做什么?”刘好好好奇地看着他。

他微微抬眼,正撞进少女清澈明亮的眼中,连忙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大目生产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你刚才说你们差点被卖了?”

他从小在京城长大,日子虽然也不宽裕,但是吃饱穿暖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以说也算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也是后来参军之后,接触了很多人很多事,才知道老乡们的生活那么苦,在最苦的那几年里,甚至还有人吃树根吞泥土,这些都是他从没有想象过的。

“不是我们,是我们的邻居,卖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人才堪堪活了下来,还有一户人家因为不肯卖孩子,活活饿死了一对老人。其实我们生产队在公社里还算是不错的了,几个沿海的生产队更苦。”

她也唏嘘不已,刚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她心里很不好受,以前对这些的认知只停留在书本上,现在这些人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就有些难以接受了,记忆中甚至还有那一对老人浑浊绝望的眼神。

“不过那是年景最不好的那几年,那时候全国都一样,大家都过得苦,幸好有你们帮忙,我们才挺了过来。现在好多了,至少大家都能吃饱了。最惨的那几年,村里的人到山上去找东西吃,还有不少人吃了有毒的蘑菇,一家人全死了,所以现在村里的人还不敢上山采蘑菇,倒是便宜了我。”她笑着指了指空空的担子,“前段时间发现了一片红菇,我去采了回来,结果把我阿爹阿妈吓得不行,差点给我全扔了,他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不要的东西,我还能拿到收购站换钱。”

“你就不怕采到那种有毒的蘑菇?”

“我认识这种红菇啊,不认识的东西我可不敢乱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一路上却不觉得无聊,庄立军觉得这个女孩儿挺有趣的,不像他接触的那些女孩子那样娇气,不害羞扭捏,也不咋咋呼呼,更不会木讷无聊。

他突然心中一凛,她的分寸感把握得太好了!

和她闲聊让人觉得十分放松舒服,在她的面前会不自觉地卸下心防,她看似随意,而他们谈话的节奏始终都被她掌控着。

最引人怀疑的是她那一口地道纯正的普通话,他之前就听父母说过,南省人的口音普遍很重,就连在大目村长大的父亲,都带上了一丝南省口音,刘好好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省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口音?

他的心微微一沉,想起之前接到的命令,现在有不少敌特分子打入了南省沿海的村落,而他这个侦察营长也负责揪出…

“你的普通话讲得真好。”庄立军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

“我也这么觉得,”刘好好恍若未觉地点点头,“小时候生产队里的广播经常转播中央电台的新闻,我常常跟着里头学他们说话,但是我们这儿说话上课都用方言,就算想说普通话也没有什么机会,也是上了高中才开始常说的。后来生产队来了几个知青,我那会儿正觉得好奇新鲜,没少往他们跟前凑,这一口普通话也是跟着他们这些北方人练出来的,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

看着她那有些得意的小样子,庄立军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微微扬唇,将心里的疑惑强压下去,兴许她就是个有语言天赋的人呢?下意识的,他不愿意把她往敌特分子的方面去想。

“看到没?那里就是我们生产队了。”刘好好指着不远处小盆地里的一个小村落,带着淡淡的自豪道。

其实她对这片土地充满了感情,不止是因为前世的自己在这里工作过,也是因为现在这里成了她的家乡,越是用双脚一寸一寸地丈量这片土地,就越是喜欢这里。

庄立军看着她,眼底最后一丝疑惑彻底烟消云散了,她眼中的自豪骗不了人,她是真的很爱她的家,怎么可能是冷血无情的敌特分子。

“我家里这时候没有人,我阿爸阿妈下地干活去了,三个弟妹都去上课了,我待会儿也要去上课,不然你去生产队那儿坐一会儿?”她领着他进屋,先忙着给他倒了杯水,才把东西放下来。

“不用麻烦了,待会儿我跟着你去上课就是了。”他微微欠身,礼貌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

“和我一块儿去上课?”她哑然失笑,“你这么一身太招摇了,孩子们要是见了你,肯定无心上课。”

现在军人的地位很高,城里的孩子都以挎军用挎包为荣,更别提这些没见过什么外人的山里娃了,真要看到解放军叔叔站在他们面前,恐怕眼都得直了。

第六十三章 教育

她并不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而羞于带他出门,只是因为担心他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庄立军觉得她的反应很奇妙,一向心如止水的他,有一股隐隐的躁动,她越不想带他去学校听她上课,他就越想去。

“我悄悄躲在教室外面,保证不影响你们上课。”他态度坚决地保证。

“怎么保证?你这身军装这么显眼,想躲都没地方躲啊。”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小巧的牙齿,显得格外可爱。

他又莫名其妙红了脸,“我是侦察连连长,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这身军装也穿不住了。”

她半信半疑,虽然她的父亲过去是军分区司令,可是她懂事之后,军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她压根就没弄明白过侦察连是种什么样的存在,看他这么嚣张的样子,似乎侦察连连长还挺牛掰的。

“行,那就跟我走吧,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要装作不认识你啊。”她答应得很爽快,开玩笑似的威胁了他一句,惹得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纹。

她暗自吸气,这个庄立军未免也生得太好了些,不笑的时候是禁欲系高冷男神,笑起来的时候又如春风拂面,连她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被他的浅笑微微一暖。

妖孽妖孽,实在是妖孽,她摇摇头,努力将他刚才的样子甩出脑海。

帮她代课的赵一德自从知道刘好好把转正的名额让给自己后,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过去见到她是闷不吭声,爱答不理的,现在为她代课却无半点怨言。

他内向木讷,对刘好好的感激不会用什么浮夸的言语来表达,但是在平时的工作中,却是尽可能地照顾这位小刘老师,今天上午他虽然在两间教室里来回跑,但没有半点怨言,见到刘好好还不住地安慰,“刘老师,你慢点儿,不急的。”

“谢谢赵老师!”刘好好冲他笑道。

“当不得当不得…”赵一德连连摆手。

唐明亮感动于她先人后己的高尚情操,对她三天两头请假往公社上跑的举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常常和赵一德一起给她代课。

她虽然舍出了一个转正的名额,却得到了这两位的善意和照顾,对她来说,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不过她的学生可就不买账了,赵一德寡言少语,上课只会照本宣科,过去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大概觉得上学就是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

可听刘好好上完课之后,再去听赵一德和唐明亮的课,反差太大了,他们哪里还听得下去,整个教室闹腾得不像话。

赵一德将为首的几个男孩子叫上讲台,又是罚站又是打手心的,才把教室里乱哄哄的气氛给压制住了,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是低年级的孩子,翻不出什么大浪,要是再大一些,还真治不了他们了。

刘好好一走进教室,气氛瞬间不同了。

“老师,赵老师又打我们的手心…”小男孩儿们伸出手,可怜兮兮地给她看被打得通红的手心。

“很疼是不是?”她弯着腰,平视这些孩子们。

“嗯!”男孩儿们委屈地点头,小刘老师从来不罚站,更不会打他们手心。

“赵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罚你们,你们刚才都做些什么了?”她好笑地看着他们,不带任何责备的味道。

“我就折了一只纸飞机…”

“老师,他把纸飞机扔赵老师脸上了…”一个小女孩坐在座位上,快言快语地答道,惹来了一阵哄笑声。

男孩儿却一脸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刘好好倒也不生气,笑着摇摇头。

“来,你到讲台上来,给我们当几分钟的小老师。”

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刘好好坐到他的位子上,看着班上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皮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顿时慌了神,小脸涨得通红,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好好坐在位子上不紧不慢地折了一只纸飞机,朝他的脸飞了过去,小男孩看到了她的动作,本来想躲,却因为太过紧张,竟然没有躲过去,被纸飞机砸了个正着。

全班的孩子们都哄笑起来,觉得他的模样实在是蠢毙了,小男孩被孩子们一笑,窘得满脸通红,眼眶中也蓄满了泪水。

刘好好这才走到他的面前,半蹲着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很难受?”

小男孩委屈地点点头,眼泪要掉不掉十分可怜。

“刚才你拿纸飞机扔赵老师的时候,他也像你这么难受,你先回座位上吧,”刘好好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我今天要教你们的就是这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能要求别人去做。今天你们知道了站在讲台上,被人扔纸飞机的感觉不好受,下次就不要对别人做这样的事了。人和人之间,必须要懂得互相尊重,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刘好好很少这么严肃,更是第一次冒着风险在黑板上写下了孔子的名言,明明知道这样大喇喇地写出这几个字,实在不够谨慎,有违她一贯的风格,但她还是忍不住。

这些孩子是可怜的,他们不像她那个年代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接受信息大爆炸的洗礼,父母生怕他们输在起跑线上,变着花样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对这些孩子来说好好学习文化知识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生产队里适龄的孩子一百多个,也只有几十个来学校读书,其他的孩子连认字的权利都被父母剥夺了。

何况农村小学的老师本来水平就不高,勉强认得几个字,照着课本教他们念而已,他们的父母长辈又成天忙于生计,而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没有太多的机会教导他们怎么为人处世。

但是只有先做人,才能学做事,面对她的第一批学生,也许是最后一批学生,她已经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也许她不能教给他们太多的东西,但她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一些东西。

第六十四章 晕眩

刘向上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刘好好转身擦去了这八个字,默默地在心里又念了几遍,这些字他还认不全,意思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刘好好刚才拿刘光华扔纸飞机的事情打比方却让他一下子理解了。

刘向上原本也是学校的淘气包,自从刘好好天天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之后,虽然他还是玩心未泯,但也不像过去那么淘了,上课的时候能够沉下心来好好听讲,刚才刘好好不在,赵一德来代课,全班都在闹腾,只有他乖乖地坐在位子上做刘好好走之前布置的数学题,虽然他们淘的时候,他也跟着笑,但没有带头起哄,所以赵一德罚了不少人,却没有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