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摇摇头道:“没有。”

曹供奉见庄煜对于唐门之事不想多说,便也就不问了。只要睿郡王没有受到唐门的算计就行。

无忌皱眉看着庄煜,眼中有些疑惑之色,庄煜立刻笑着说道:“先不说唐门了,曹师傅,这真的是附骨无影针么?”

曹供奉并不能十分确定,只皱眉摇头说道:“看样子与传说中的附骨无影针很象,可是我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附骨无影针,拿不准。”

庄煜点点头,又问道:“这附骨无影针有几件?”

曹供奉很确定的说道:“天下只有一件附骨无影针。据说那制造附骨无影针之人在制造完成之后便被折断双臂,无手之人又岂能再制造出附骨无影针。”

“啊…为什么?什么人这么狠?”无忌惊呼起来。

曹供奉沉沉道:“那天才白痴的生身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一世都被唐门控制。”

庄煜和无忌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天下间怎么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他们两个到底还只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郡王,完全不能体会到那种深沉的绝望伤痛。可曹供奉有着大半辈子的人生阅历,他能懂那个天才白痴的母亲的心意。

庄煜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便将那可能是附骨无影针的盒子拿起来,曹供奉忙叫道:“王爷千万小心。”

庄煜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东西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触发吧。”

曹供奉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庄煜仔细看了一回,只见这盒子通体没有一丝缝隙,完全看不出牛毛细针从何处发射。不过想想也是,若只是一看便能破解的寻常暗器,附骨无影针又岂能被称为暗器之皇。

庄煜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便让无忌去寻来一个不大的硬木盒子,将附骨无影针小心的放了进去,然后仔细的封了起来。

“曹师傅,今日已经晚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们再细谈。”听到外面传来打更之声,庄煜便对曹供奉说道。曹供奉立刻起身告退,今日他功力消耗的不轻,也得快些回去休息调养。庄煜和无忌都不知道曹供奉早年曾经因为练功不慎伤了经脉,今日两番出手,对曹供奉来说损耗着实不小。

“五哥,你打算怎么办?”曹供奉一走无忌便急急问了起来。

庄煜想也不想便说道:“回头我就去突审那两个人,连夜审清了明日一早就进宫向父皇回禀。”此时宫门早就落钥,庄煜虽然可以叫开宫门,可那样影响就太大了。况且附骨无影针已经在庄煜的手中,他便不必担心有人再用此物去谋害他的父皇了。

无忌点点头道:“好,五哥我跟你一起审呗。”

庄煜笑道:“都三更了,你得去睡觉。”

无忌却是不依,只扯着庄煜的胳膊叫道:“五哥,我哪能睡的着啊,你就带我去吧。”

庄煜最扛不住无忌的撒娇大法,只得应道:“好好,我带你去。”无忌这才欢喜的松开手,与庄煜走出了书房。

“王爷,公孙止与唐杀出事了!”圆胖男子是杜陵急匆匆来到他主子的房中,焦急的回禀起来。

“怎么说?”杜陵的主子,那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眉间一紧,立刻沉声问了起来。

“按着事先的约定,公孙止与唐杀得手后便去吕记骡马店藏身,入夜后再悄悄潜回来。在下见他们久久不归,便命人去了吕记骡马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从吕记骡马店到此处只有两刻钟的脚程,在下命人在路上仔细找过,可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杜陵有些紧张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皱眉想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今日吕记骡马店外可否有什么异动?”

杜陵急急摇头道:“回王爷,什么异常都没有。”

“哦?忠勇郡王府那边呢?”中年男人沉声问了起来。

杜陵想了想,摇头道:“据探子回禀,也没有异动。”

“这就怪了!”中年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之中。

杜陵着急的问道:“王爷,您认为是睿郡王派人掳走了公孙止与唐杀?”

中年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诸王之中,本王着实看不透这个睿郡王。本王有种直觉,公孙止与唐杀失踪之事必与他有关。”

杜陵想了一会儿,语带杀机的说道:“王爷,不如直接把睿郡王杀了!”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喝道:“绝对不可!本王听说这睿郡王是帝后太子都极为宠爱之人,若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隆兴帝必然会倾全国之力追查杀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杜陵恨声道:“王爷,在下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睿郡王除掉。”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道:“绝对不可,杜陵,世上之事但凡做过必会留下痕迹,绝不会有例外。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可盲目自大。”

杜陵赶紧躬身称是,可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心中暗道:“那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若非倚仗父兄荫蔽,他岂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郡王。”

中年男子似是能看透杜陵脑子里的想法,立刻沉声喝道:“杜陵,没有本王之意,你若敢妄动,本王绝不轻饶于你。”

杜陵身子猛的颤了一下,他忙跪下道:“是,在下谨遵王爷的吩咐。”

中年男子这才嗯了一声,缓声道:“起来吧。”

杜陵站起来,只觉得背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原来刚才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别人不知道眼前这看上去极为普通无害的中年男子下起杀手来是何等的狠毒,他杜陵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见杜陵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中年男子缓缓道:“杜陵啊,你先回去休息吧,公孙止和唐杀就算是落在别人的手中也不会出卖本王的。”

杜陵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退下。

等杜陵将房门关好之后,那个中年男子才卸下刚才那镇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握的牛气哄哄的样子,只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心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方向,那睿郡王真是难缠的紧。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还真有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都是贱命一条,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太值得可惜的,只是唐杀手中的附骨无影针却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若那东西真的随唐杀一起落入睿郡王庄煜的手中,那可是极大的损失。

庄煜和无忌可不知道被抓来这两人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事实上庄煜和无忌来到关押两名杀人嫌犯的屋子之时,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庄煜沉声问道:“他们的身上可否有户碟?”

因为圣寿节在即,京城之中流动人口增加了许多,为了便于管理,所以每一个在京城行走之人都要随身携带自己的户碟以备官府查验。

飞星摇摇头回道:“回王爷,这二人身上除了一身内外衣裳和那个古怪小盒子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一样东西。”

无忌奇道:“难道连钱袋子都没有?”

飞星点头道:“回小王爷,正是连钱袋子烟荷包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庄煜双眉紧锁,这件事果然是越来越复杂了。这两个人看上去很是普通,并不象是什么做奸犯科之人,倒象是市井胡同里的普通百姓。可若他们是普通百姓,又怎么会两人都没携带出门必备的户碟。如今京城百姓出门之前,各坊长里长都会在各自管辖区域内检查出门之人是否带了户碟,若是不带,根本连门都出不了。

由此可见此二人不是京城人氏,可进城之时也是要查户碟的,除非这二人是做为王公亲贵的贴身随从进入京城,才有可能免于检查。

想到这一层,庄煜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查找的目标可就小多了。与数十万京城百姓比起来,排查不到一万人的王公随从,这已经将劳动量减少了许多。

庄煜在思考的时候,无忌也在思考,他突然说道:“飞星,他们的衣服全都脱下来送到锦绣坊去,命人查验这些衣服的布料出自何处。”

庄煜眼前一亮,拍着无忌的肩膀夸赞道:“无忌,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第一百六十六章草蛇灰线

飞星带人将那两人从里到外的衣裳全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含光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卫生状况不错,他们的里外衣裳虽然不是全新的,可是都很干净,并没有市井糙汉子身上的汗酸之气,还有淡淡的皂角香胰的残留气息。他们身上也很干净,头脸眼耳手脚都没有什么灰垢,连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齐。看的出来是这二人有经常沐浴清洁的习惯。

含光心中暗暗思量起来,通常只有近身服侍主子的侍从才会把自己收拾的如此干净,免得身上的腌臜气味薰着主子。含光与飞星低语两句,飞星点点头,将两人的衣裳打包拿了出去,含光则去隔壁向两位王爷回禀自己的发现。

“…小人以为那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他们身上的很是干净,衣裳都是用香胰皂清洗的。”含光将自己的发现细细说了出来。

庄煜和无忌对视一眼,没明白含光到底想说明什么,洗衣裳这种事情离他们两位王爷着实是太远了。

无忌皱眉看向含光问道:“含光,你想说什么?他们的衣裳有什么问题么?”

含光忙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寻常百姓人家用不起香胰,洗衣裳通常用草木灰,洗出来的衣裳便不会有香胰的味道,便是大户人家,也只有在洗主子的衣服之时才用香胰,下人仆役的衣裳哪里配用香胰去洗。而那两人的衣裳都穿了一天还有香胰残余的味道,这说明他们用的起香胰。”

庄煜有些明白了,他虽然没有洗过衣裳,却看过军中士兵洗衣裳,那些士兵将脏衣服泡在黑不溜灰的水中又是搓又是揉的,然后漂洗几次也就能把衣服洗干净了。至于庄煜自己每日换下来的衣服都是由贴身太监清洗的,庄煜却没有怎么注意,反正每天他都有干净衣裳穿就是了。洗干净的衣裳闻上去味道很清新,大概是就含光所说的用香胰洗出来的。

含光见无忌还是皱着眉头不明就里,干脆说道:“请王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拿香胰和草木灰过来。”

少时,含光拿着一小块香胰并一小罐草木灰跑回来,对无忌说道:“王爷,这成块儿的就是香胰,比王爷平日里洗面的要粗一些,是专门用来洗衣裳的。”

无忌拿起来闻了闻,疑惑道:“这是香胰?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

含光忙道:“王爷素日用的香胰是郡主命人为您特制的松木香胰,味道自是这个香胰不能比的。”

无忌这才点点头,指着那只粗瓷坛子说道:“这里装的就是草木灰?也能用来洗衣裳?”

含光忙道:“王爷说的极是,咱们王爷二等以下的丫鬟仆役的衣裳都是用草木灰洗出来的,也很干净,就是没有好闻的味道。”

庄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也就是说那二人要么是富贵人家的主子,要么是高门大户的一等下人?”忠勇郡王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门户,所以连二等仆役也能用的起香胰洗衣裳,可象忠勇郡王府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没有多少,所以庄煜才会这么说。

含光应道:“王爷说的极是。”

庄煜点点头,无忌对含光说道:“含光,你做的很好,明儿就去帐房领赏。”

无忧治家严谨,并不会随手赏赐下人,而是在帐房做了一本专门记录赏赐下人的帐,为什么受赏,得了多少赏赐都会详细的记录在案。每到年底这本专门记录赏赐的帐册就成为考评下人的重要参考数据之一,累积受赏最多几个人,在年底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当然,王府里还有一本受罚记录,若是每年受罚的次数超过三次,那受罚之人便会降等使用,连续三年受罚超过三次,便被逐出王府,从此不许以忠勇郡王府之人自称,这对那些下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惩罚。被主家逐出府的下人是不会再有好人家买来当下人的。所以忠勇郡王府里的下人都极守规矩,从来不敢存了投机之心,人人安份守己的当差,这让无忧无忌省了许多的心思。

含光开心的跪下谢恩,今年才过了不到一半,他就受赏四次了,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今年的年终奖赏就有着落了。含光如今也大了,正存了心思努力表现好攒份家业娶媳妇儿。含光一早便相中了无忌身边的大丫鬟赤霄,正想去点石轩挑一对三两重的赤金镯子向赤霄表白呢。明儿领了赏,加上他从前的积蓄,差不多就能买到一对镯子了。总要赤霄点了头,他才好去求恩典。

含光美滋滋的退下后,无忌问庄煜道:“五哥,你看那两个会是哪府里的人?”

庄煜摇摇头道:“不好说。用如此隐密的手法杀害永郡王世子,想来不会是寻仇,估计嫁祸于我的可能性更大,可我并不曾与什么人结过仇,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害我?”

无忌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想出来,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朝听政,对于京城王公亲贵的了解并不很深入。

飞星办事倒是利落的很,他拿着那包衣服立刻去了锦绣坊,硬是把练老掌柜从睡梦中叫醒,让他帮着辩认衣料。

练老掌柜听说是主子有急用,立刻用清冽的井水洗脸,硬生生让正瞌睡着的头脑清醒起来。他打开衣服包仔细辨认起来。

“这是沅江出产的细葛布,料子结实经穿,价格比一般的细葛布要贵上一成,寻常百姓一般买回去做衣服,倒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常常采办这种布给府中的下人做衣裳。这样式么倒是普通,是前两年京城里流行的款式,如今已经过时,飞星你看这锁边,这盘扣,这裁剪…”练老掌柜一说起布料和衣裳款式便滔滔不绝,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飞星赶紧打断练老掌柜的话,急切问道:“练老掌柜,您说这种衣裳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下人穿用的,可能确定是周边几府?”

练老掌柜想了想说道:“沅江府,清江府,怀宁府,松阳府,广化府,这几府的沅江细葛布的用量都不小,再远些的宁德府销量就少多了,沅江的细葛布产量并不很大,松阳府以南宁德府以北基本上就没有了。”

飞星怕自己记不住,便向练老掌柜要了纸笔仔细记了下来,然后又问道:“您老可能看出这衣裳是谁家做的?”

练老掌柜一双寿眉紧紧锁了起来,这沅江细葛布并没有在京城里出售过,自然也不会是由京城的裁缝铺子制作的,天下这么大,裁缝铺子这么多,他怎么能猜出这是谁家铺子做的衣裳。

可是练老掌柜也知道若不是极为要紧之事,小王爷身边的一等小厮断不会三更半夜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辨认布料。于是练老掌柜便仔细的检查起来。

能常有名气的裁缝会在最不起眼之处留下自己的暗记,看这两套衣服裁剪做工都很精细,应该不是乡野小铺子能做出来的。说不定能找到些暗记线索。

飞星见练老掌柜在灯下努力睁大眼睛查看,忙将自己这边的灯也移到练老掌柜的旁边,有两盏灯照亮,光线自然明亮许多,练老掌柜一点一点的检查着,终于在衣领的内侧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梅花印记,这朵梅花是用针绣上去的,却不同于一般的刺绣,只是简单的寥寥数针,便将一朵梅花绣的栩栩如生。

练老掌柜很确定的说道:“这是宁德府梅家的针线。”

“梅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飞星不解的问道。

练老掌柜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他长叹一声,停了片刻方才说道:“宁德府有家五梅坊,世代经营布料成衣,已经传了四代人,但凡五梅坊做出的成衣,都有这样的梅花暗记。”

飞星赶紧记了下来,练老掌柜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线索,凭着这些线索一定能追查出那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估计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飞星便将衣裳重新包起来,对练老掌柜躬身说道:“打扰您休息了,小子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练老掌柜捋着胡子微笑道:“飞星小哥言重了,为主子效力是我等的份内之事,你尽管忙去吧。”

飞星拿着衣裳赶回王府向庄煜无忌回禀,庄煜无忌一看飞星的记录,两人立刻有了精神,庄煜说道:“想不到还真能从衣服上找到线索,无忌,这便派人去宁德府追查,一事不烦二主,就让我的侍卫陪飞星跑一趟吧。”

无忌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命飞星立刻去收拾行装,与庄煜的侍卫韩成一起飞马前往宁德府五梅坊探查虚实。宁德府离京城大约四日路程,若是日夜兼程的话,六天便能赶个来回。

刚吩咐完飞星,看守那两个人的贵安便过来回禀,说是那两个人已经醒了,两人正吵闹着要见主人。

因为有了线索,庄煜便没打算立刻去见那两个人,只沉声道:“将那二人先关着,等今日散朝后再做处置。”

无忌奇道:“五哥怎么不审了?”

庄煜说道:“我们手中还没有可靠的证据,现在不是审问的好时机。”

无忌想想也是,他们又不曾真的拿住那二人谋害永郡王世子的真凭实据,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那两人定罪吧,况且隐而不发才不会打草惊蛇,好悄无声息的将背后之人彻底挖出来。

眼看就到圣寿节了,朝上自然一片平安和谐的局面,就连昨日永郡王世子离奇死去之事也被百官极有默契的隐下不提,这当口儿再没眼力劲儿的人都不会拿这种事来触隆兴帝的霉头,各司其职的百官只是按着程式禀报了各自负责有关圣寿节的各项差事之后便散朝了。

退朝之后,庄煜便跟在了太子的身边,百官皆知睿郡王与太子极为要好,除了那心里有鬼之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猜疑,等隆兴帝与太子还有睿郡王走后,他们也都三两成群的散朝了。

御书房中,庄煜将自己和无忌查到的东西仔细告诉了父兄,为了保密起见,庄煜连折子都没的写,免得要记档之时会有泄密的可能。

“世间真有如此离奇的暗器?”隆兴帝看着那只上了锁的小木匣子,皱眉疑惑的问道。

庄煜拿出用蜡滴封住牛毛细针的甜白瓷小碟,对隆兴帝和太子说道:“父皇,大哥,就是这一点牛毛细针便能要了人的性命。儿臣命人跟踪当时在西市上行迹可疑的人,昨夜终于有所收获,那两名嫌犯已经被儿臣秘密关了起来。儿臣也派人去宁德府查验这二人的身份,估计六日之后能有回报。”

太子立刻说道:“六日之后刚好是过完圣寿节。”

隆兴帝点点头道:“如此,那便等六日后验证了两名嫌犯的身份再密审他们。煜儿,你只先把人秘密关押着,不要走漏了风声。”

庄煜立刻应道:“是,儿臣遵旨。”

隆兴帝皱眉看着那甜白瓷小碟和封着附骨无影针的小木匣,神情很是凝重。蜀中吴王的反意他心里很是清楚,可是其他的蕃王都很老实啊,他苦心经营十年,已经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对各蕃王的暗中控制也是从来没有放松过的,难道还有谁胆敢造反么?

太子也在思忖,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人害死永郡王世子,他们的目的何在,太子倒没有想到蕃王谋反这一层,毕竟除了深得太后喜爱的前吴王,如今的吴国公有意图谋反的行为之外,其他人的蕃王都相当的老实本份,甚至都可以用窝囊来形容了。特别是那个宁王,怯懦的都让他有些无法忍受。想他堂堂宁王庄锻也是太祖子孙,竟然怯懦猥琐的让人连正眼瞧他都嫌多余。

庄煜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禀上去,便觉得好似卸下肩上的重担。回到京城见到父兄,庄煜便觉得有了主心骨,连脑子都懒的多动了。将麻烦暂时甩给父兄,庄煜便告退去了懿坤宫。自昨儿永郡王世子出事后,他还没有去懿坤宫见过母后。虽然一场风波消于无形,庄煜还是得去懿坤宫被他的母后训上几句,心里头才踏实。

隆兴帝和太子也是宠庄煜宠习惯了,见他要去懿坤宫,父子二人没一个拦住他的,由着他去了。等庄煜走后,太子一拍脑门叫道:“哎呀!”

隆兴帝奇道:“耀儿你怎么了?”

太子笑道:“儿子前儿告诉晟说,说五弟答应带他出宫去玩,晟儿还在东宫眼巴巴的盼着呢,五弟这一去母后宫中,必要留下用饭了,晟儿又得说儿子这做父亲的说话不算数了。”

隆兴帝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儿,难为你了。”

太子摇摇头道:“不为难,只是求父皇允准,让晟儿今晚跟五弟在宫外住一夜,晟儿就不会闹腾了。”

隆兴帝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好,无忌府上规矩严,晟儿去住一晚上也没什么打紧。”

太子惊呼道:“父皇…”

隆兴帝笑笑说道:“不用替煜儿打马虎眼子,朕还不知道他那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便是住在无忌府上,也是内外有别的。与其让煜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到他的王府里,还不如让他们几个小的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太子眨了眨眼睛,半晌方说道:“父皇您早就想到会这样的,才如五弟所求让他把王府设于无忌家隔壁。”

隆兴帝笑笑道:“知道就行了,不说了,陪父皇批折子吧。”

隆兴帝一个眼神,陆柄便立刻将前抱起御书案上的厚厚的一沓奏折放到下首太子的书案前。太子看看御书案上只剩下不到一扎厚的折子,再看看自己案上两摞一尺多高的奏折,不由哀叹道:“父皇…”

隆兴帝颇为轻松的笑道:“你年轻力壮,很应该多为父皇分忧,快些看吧,若是午饭前都能看完,还能去你母后宫中一起用膳。”

“父皇!”太子这会儿真是怒了,气恼的看向他的父皇。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么,御书案上最多不过十来份折子,可他这儿少说也有上百份,他就算是千手千眼一上午也批不完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太子气鼓鼓的神情极大程度的愉悦了隆兴帝。他哈哈大笑道:“赶紧批吧,煜儿来了,你母后一定会准备松茸肉卷儿。”松茸肉卷儿是太子和庄煜都喜欢吃的一道菜。太子真真是哭笑不得,他的父皇正是半百之年,也没老啊,怎么却象个老顽童似的。

庄煜到了懿坤宫,少不得又被拎着耳朵训了一通,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做母亲的训儿子,难道还需要理由么,庄煜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多咱等皇后说累了,他才捧上香茶一杯,皇后看在他还和从前那般乖顺份上,才算放过他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宴中心思

这个圣寿节是隆兴帝的五十整寿,自然是举国同庆。蜀中吴王终是被调出蜀中,并因其子庄炯之故被贬为吴国公,从此永居京城。吴王造反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消除了。至于那些吴王暗中募集的士兵,以后自有办法慢慢化解。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吴王这个造反的首领,余下的士兵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所以虽然有永郡王世子在西市被谋杀之事,也没能破坏隆兴帝的好心情。自然这谋杀之说只有隆兴帝与相关的几个人知道,绝大多数人,包括永郡王夫妻都已经接受了永郡王世子是因为过食肥腻而把自己给腻死了。

举国同庆的热闹之下,圆胖男子杜陵与他的主子却暗暗心惊。派去跟踪睿郡王,并相机陷害于他的公孙止和唐杀自从离开吕记骡马店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好端端两个大人仿佛如水汔一般在人间蒸发了。

“王爷,公孙止和唐杀极有可能已经落入睿郡王手中,派人夜探睿郡王府吧。”杜陵急急的说道。

庄煜自被皇后训了一通之后,便每日回王府了。只不过他的一日三餐还是在忠勇郡王府里用的,有时候与无忌研习兵法切磋武功晚了,他也会留在无忌的清远阁过夜。这对于两所王府之外的人来说是个秘密,两王府下人的规矩都极严,所以杜陵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发现庄煜不再去忠勇郡王府,每天都回自己的王府,便有了以上的提议。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的人始终打不进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绝计不可轻举妄动。”

杜陵急道:“可是万一公孙止和唐杀熬刑不过坏了王爷的大事可怎么办?”

中年男子沉沉道:“你认为天下还有唐杀熬不住的刑么?”

杜陵急道:“唐杀自然是能熬刑的,可还有公孙止,他可没有唐杀那般经历,若是用了大刑,他一定熬不住的。”

中年男子沉声道:“若他熬不住,唐杀自有手段杀了他。”

杜陵听了这句话,便知道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再说,便要触到底线。杜陵躬身行礼后退下,只留他的主子一人在房中。

杜陵走后,那中年男子低沉的喃喃自语道:“唐杀,一定莫要辜负了本王的器重。”公孙止与唐杀两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情况如何,这中年男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也怀疑人被睿郡王庄煜掳走,可这里是京城,他就算是手中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都不能将睿郡王怎么样,何况如今他还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的只是推测。

幕后主使之人的焦灼庄煜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圣寿节共有三天,分别宴请各邦使节文百官王公亲贵与皇室宗亲。皇宗宗亲之宴设于第三天,这相当于皇族的家宴。

庄煜被封为睿郡王,在帝后心中甚至可以说是与太子地位相当,偏太子还不忌惮于他,对睿郡王的亲近态度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是以庄煜便成为重点巴结对象,皇族之中远枝的嗣王国公郡公等等,对庄煜都极尽巴结之能事。反而对于太子这个储君却不怎么特别的巴结。

庄煜看到此种情形,心中隐隐不安,随意应付几句前来敬酒之人,便来到太子的席前,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太子庄耀看着弟弟,眼中流露着温暖的笑意,眼儿弯弯的笑道:“小五,有什么事?”

庄煜抓抓头,苦恼的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怕自己被太子大哥猜忌,只是这话怎么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太子笑着拉庄煜在自己身边坐下,亲手为他斟的一杯酒,笑着说道:“小五,你小时候看见父皇和大哥吃酒,馋的直流口水,当时大哥是怎么哄你的你还记得么?”

庄煜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答应我,等我长大的亲自倒酒给我喝。”

太子指指庄煜面前的杯子笑道:“小五,你已经是大将军了,长成大人了,喏,大哥给你斟酒,快喝了吧。”

庄煜忙道:“大哥,我小时候不懂事…”

“小五,你是大哥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大哥心里最清楚,别怕那些有的没的,大哥到什么时候都坚信小五是大哥最好最亲的弟弟。”

庄煜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一把抓起那杯酒倒入口中,因喝的太急,他被呛的咳嗽起来。太子摇头笑道:“刚说你长大了,你却还这般毛燥的象个孩子。”说着,太子轻轻给庄煜拍背,直到庄煜气息顺了过来,他才将手收回来。

看到这一幕,便是有些什么心思的人也都立刻收了心思,太子与睿郡王关系如此之亲近,想把他们挑拨散了可不容易。

皇族家宴是按爵位加辈份的排序方式设座的,所以吴国公庄铖的位置与敬肃郡公庄烃的位子相邻,这两人都是失意之人。吴国公从郡王变成国公,京城之中自不泛跟红顶白之人,这才短短几日,吴国公庄铖便尝尽了人情冷暖。

而敬肃郡公庄烃,他一直被圈在府中守制读书,如今热孝已过,又逢隆兴帝的五十圣寿,庄烃做为隆兴帝的亲儿子,自没有不给父皇拜寿的道理。隆兴帝又不想当日之事被传扬扩散,所以便在圣寿节这三天中允许庄烃参加宫宴贺寿。故而在皇族宫宴之上才有庄烃的一席座位。

“堂叔,小侄敬您一杯。”因为吴国公和敬肃郡公都是被处罚的边缘之人,所以皇族宗亲人都远着他们,庄烃见状无奈的自嘲一笑,端着酒杯向坐在邻桌的庄铖敬起酒来。

庄铖自然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隆兴帝的六皇子,被封为敬肃郡公的庄烃,不免有物伤同类之感,便端起酒杯与庄烃轻轻碰了一下,将一整杯酒都倒入腹中。庄烃也一仰脖喝干杯中之酒,这正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堂叔,炯堂弟之事小侄已经听说了,您也别太过担心,过阵子等父皇消了气,一定会赦免炯堂弟的。”庄烃干干的说了句安慰庄铖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心虚,庄烃知道他的父皇绝对不会放过庄炯这么好的制约吴国公的把柄。

庄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庄烃立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堂叔,你们真不该回京。”

庄铖一怔,抬眼看着庄烃,只见眼前这个少年人脸色阴沉,眼中隐有恨意与暮气这两种极不和谐的情绪,这让庄铖立刻对这个六皇子产生了兴趣。说不定在庄烃的身上,他能找到反败为胜的路。

“罢了,回都回了还能说什么。六皇子,你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怎么会…”庄铖没有将话说完,可话中之意庄烃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们两人的席位虽然靠后,可到底也还在宫中,刚才庄铖与庄烃压低声音靠近说话,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酒也吃完了,他们二人不好再凑在一处说话,庄铖便低低说了一句:“六皇子,过几日我去找你。”

庄烃淡淡苦笑道:“堂叔最好别来。”

庄铖奇道:“却是为何?”

庄烃低低道:“小侄正在为母妃守孝,于府中闭门读书。”

庄铖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只紧紧皱起眉头,一时倒没有再说什么。

六皇子庄烃是因何获罪的,庄铖并不清楚,事实上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就连太后都不是很清楚,而且自顾山在十方大山被石院判恶整之后,太后就断了与吴国公联系的秘密通道。顾山病情严重,现在还留在蜀中养病,他何时才能痊愈尚且是个未知数。所以太后并不能告诉庄铖什么。

没有了顾山的百草堂,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很快便被官府查封了,百草堂中自掌柜到伙计,甚至连打杂的长短工,灶下的厨娘帮佣都被抓了起来,至今还关在大牢之中不见天日。所以庄铖进了京城后就象是聋子瞎子一样,完全摸不着门道,他唯有先蜇伏下来以待时机。只是庄铖很不甘心,总想给隆兴帝找些麻烦。

如今隆兴帝的亲儿子庄烃送上门来,庄铖不免心中暗喜,这庄烃可是个绝佳的突破口。庄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了解做父亲的心,虽然庄烃看上去是被放弃了,可庄铖很确定若是庄烃出了什么事,隆兴帝一定会很痛苦。想到隆兴帝会痛苦,庄铖的心里便好受多了。

“六殿下,此间说话不便,待出宫之后堂叔会想办法与你联系的。”庄铖低低说了一句,便悄悄将一个纸卷塞到庄烃的手中,庄烃虽然没有打开,可用手暗中一试,便知道那是一小卷银票,就是不知道面值有多大。庄烃立刻将纸卷收了起来。他被圈在府中,除了年俸之外别无收入,手里可不怎么宽裕。

宫宴是设在四海四春殿的,内殿外殿各设席面,男人们在外殿,内殿坐的便是皇族中的女人,自然,太后还是要高高的供在上头的。

自吴王被贬为吴国公,太后便象是苍老了好几岁,如今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除了看到吴国公和世子庄焰还会有些笑容之外,看到其他所有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她是太后,便是谁都不爱搭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皇后要受些个挫磨,太后不能拿隆兴帝如何,可挫磨皇后却是理直气壮,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可名份上也是她的儿媳妇。一个“孝”字压下来,皇后还真不能在大厅广众之下怎么样。

今日的宫宴是给隆兴帝庆寿,可从始至终太后都死死绷着一张脸,与当初先皇驾崩之时的样子很有的一拼,看得皇后以及内外命妇们心里堵的不行。这哪里是驾寿,分明是成心给隆兴帝添晦气。

太后不只是对皇后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对太子妃和无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当众点名要她们二人上前服侍自己用膳。

今日是皇族家宴,原本无忧没打算来的,她是庄煜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呢。可是太后却下旨说非要萱华郡主参加家宴。太后发了懿旨,无忧也不好不遵从,这才来赴宫宴。果然宴无好宴,太后可没打什么好主意,竟是要成心羞辱太子妃与无忧两个人。

太子妃知道太子很看重庄煜和无忧,她也很喜欢坚强大方自强不息的无忧,便上前屈膝笑道:“皇祖母,孙子媳妇服侍您是应当应分的,可无忧妹妹还没过门呢,便是您想要孙子媳妇们服侍,也当由孙媳妇带着六弟妹服侍您才是。无忧妹妹可还是娇客呢。”

太子妃之言合情合理,不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没有让没过门子孙子媳妇在未来太婆婆身边立规矩的道理,一众命妇或是明着点头,或是暗暗嘀咕的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