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里虽然那么想的,永郡王夫妻却不会表现出来,在涉及到切身利益之时,这夫妻二人便会出奇的一致精明。儿子已经没了,那么便要以此为由争取最大的好处。

审完所有的随从,大约用去近一个时辰,此时仵作也已经验尸完毕,马尚书带着详细填写的尸格前来向淳亲王爷回禀。

淳亲王爷看罢尸格,便沉着脸将尸格递于永郡王,冷声道:“你自己看吧。”

永郡王爷将尸格接过来一看不由呆住了,永郡王妃见状劈手抢过尸格,睁大眼睛看了起来。当她看到仵作给出的结论之时,立刻尖叫道:“这不可能!烛儿从来都没有犯过心疾,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心疾猝死?”

马尚书很淡定的说道:“世子过食肥腻,五脏六腑堆积的油脂实在太多,以至于堵塞血管,使鲜血不能进入心脏,世子才会猝死于西市。”

永郡王妃愣住了,永郡王爷突然指着永郡王妃大叫道:“都是你惯着烛儿,他爱吃肉,你便每日由着他,烛儿才十三岁,便重达一百八十斤,是你害了本王的儿子,你还本王儿子…”

永郡王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伏在永郡王脚旁放声痛哭。

庄煜无忌还有冯至忠都愣住了,这样的结果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用简单直白的话来说,庄烛是活活把自己给撑死的。这样的死法,对于皇室子弟来说,的确是很惊悚。他又不是吃不起,何至于每顿都是象没有下顿似的,拼命塞那些油腻之物呢。

有了结果,淳亲王爷自然要立刻进宫回禀,庄煜和无忌两人对视一回,他们总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儿,若说庄烛是肥死的,他怎么会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与他们发生冲突之后才肥死呢?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庄煜得与淳亲王爷一行人一起入宫,他向无忌使了个眼色,无忌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对淳亲王爷说道:“淳亲王爷爷,无忌想回府了。”

淳亲王只当是无忌累了不想进宫,便点头说道:“行啊,至忠,你送无忌回府。”

穆国公赶紧躬身应了,两人先送淳亲王等人离开。等淳亲王一行走远了,穆国公方对无忌笑道:“你这孩子又搞什么鬼儿,去吧,舅舅在马大人的书房等你。”

无忌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多谢舅舅。”便撒腿跑开了。

无忌跑到殓房之时,白发苍苍的老仵作刚刚把庄烛的尸身收拾利落,拿出来的检查的内脏一样不少的都放了回去,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缝合,无忌跑进殓房低声叫道:“先别缝!”

老仵作手下一颤,他忙抬起手来转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无忌笑着说道:“老宋,是本王。”

老仵作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小王爷,在殓房里突然出声是会吓死人的。”

无忌笑道:“别人怕,你老宋恩还会怕?”

老仵作低叹一声道:“怎么会不怕呢。小王爷,您这会子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无忌敛了笑容,静心听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第三个活人偷听之后方才低声问道:“庄烛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老宋恩低声道:“肥死的,拉开肚子之后别的没有,尽是一肚子的肥油。”

无忌摇摇头,低低道:“老宋,不要蒙本王。”

宋恩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无忌,片刻之后低声道:“小王爷,记郡王世子的心脏里有一根长度仅有三毫的牛毛细针,细针刺破心脏中的血管,造成心脏大 ,这是世子的真实死因。”

无忌点点头,低低问道:“针呢?”

宋恩将一个黄豆大小的蜡丸交给无忌,低声道:“在腊丸中,化开可见。”

无忌点点头,将腊丸仔细的收了起来,然后郑重说道:“谢谢你老宋。”

宋恩忙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宋恩份内之事。”

宋恩是刑部最好的仵作,他膝下只有一个小孙子,宋思的小孙子曾经患了重病,宋恩花尽积蓄都没能治好孙子的病,此事被当实在刑部历练的庄煜得知,庄煜便请无忌出面请程太医私下为宋恩的孙子治病,还资助了所有的药费。这对庄煜和无忌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宋恩来说是却天高地厚的恩德。

宋恩一直想报恩却没有机会,如今有这样的机会,由宋恩来给庄烛验尸,说句到家的话,就算真的是庄煜杀了庄烛,宋恩都会填出一份与庄煜完全不相干的尸格。何况宋恩验完尸体之后,发现庄烛的死因的确可疑,却与庄煜完全不相干。所以他才会给出那样一份息事宁人的尸格。

至于庄烛的真实死因,宋恩自会秘密告诉庄煜,至于要不要查下去,那就是宋恩管不着的事情了。

永郡王世子庄烛饱食终日把自己活活肥腻死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便传的满城皆知。自然那两个神秘男子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还是那个圆胖男子极为震惊,虽然他明知道庄烛不是肥死的,可是传回来的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听怎么象是真的,他不由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肥厚的一只手都捏不过来,他可不比那永郡王世子瘦多少呢。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肥死?

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见圆胖男子担忧的看着他自己的肥圆肚子,便皱眉说道:“杜陵,你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必去担那个心,肥死的,真是好笑的紧,比庄烛胖的大有人在,怎么不见他们都肥死,不要自己吓自己。”

“王爷说的是,在下受教了。”圆胖男子杜陵忙吃力的做了个揖,平日里他还没有觉得,可现在只是做个揖,杜陵便觉得自己的气不够用了,白生生的圆胖脸上也没了血色。

杜陵口中的王爷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就杜陵的一身肥肉说下去,只转换话题说道:“杜陵,你觉得那仵作是真的没有查出真相还是明知真相是什么却为了减少麻烦而假造尸格?”

杜陵心中还在为自己的一身肥膘担心,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王爷,消息是咱们在刑部的暗线送过来的,绝对可靠。”

那个王爷“唔…”了一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若是在平时,杜陵早就开问了,可是今天却不同,胖子都惜命,一想到自己有些比庄煜更多的肥膘,怕不得眼看着就要死了,这可怎么办,人死万事空,他还留恋这十丈红尘,绝对不想死啊!

“杜陵!”那个王爷有些不悦的沉声唤了一声,才算将陷入自怨自艾的杜陵叫的回过神来。

“是王爷,在下在。”杜陵赶紧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担心便都收拾起来。

“你这便派人出去散布消息。说的越邪乎越好。”那个王爷冷声布置起来。既然隆兴帝等人竭尽全力想把这个消息给捂住,那他就得做个恶人,把那些没有经过证实,可传播力惊人的消息全都散出去。他倒要看看隆兴帝面对满天飞的摇言,江山与儿子,他倒要看看隆兴帝会选哪一样?

“是,王爷,在下明白了。”杜陵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

看着杜陵那的确是过份圆润的身体,这个王爷确实也担忧的皱起了眉头,若真有肥死这种说话,那杜陵的确是挺有危险的,看来他得寻个好大夫为杜陵诊诊脉了。杜陵是他最重要的帮手,绝对不可以出意外。

宫中的隆兴帝听完淳亲王爷的禀报也大吃一惊,肥死的!这样的结论着实出人意料。他不由开始回想永郡王世子到底得有多胖才能活活把他自己给肥死。

永郡王夫妻尴尬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因为太贪嘴所以肥胖,又因为肥胖而早夭,难道这是天意么?庄烛是他们求神拜佛才求到的儿子,难道神佛们只给了庄烛十三年的时间,如今时间到了便要把他收回去?

永郡王夫妻痛失爱子,便是当着隆兴帝的面,他们也抱头痛哭,隆兴帝念在他们刚刚遭受丧子之痛,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缓声安抚了一阵子便命宗令府襄办永郡王世子的丧仪。

第一百六十四章寻踪探密

无忌拿到那封着牛毛细针的小蜡丸,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进宫,只是去马尚书的书房找表舅舅穆国公,说是要回府。穆国公本什么都没有问无忌,亲自带人送无忌回府。

本来以无忌的身手,是不需要人护送的,可是刚出了永郡王世子之事,虽然说最后的结论是庄烛是自己肥死的,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所以就算是无忌身手再高,淳亲王爷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王府,必要让穆国公亲自送他。

到了忠勇郡王府,无忌请表舅舅入内用茶,穆国公笑道:“茶就不用了,这阵子五城兵马司忙的紧,等闲了再来吃无忧的沏的好茶。无忌,回府后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无忌赶紧应了下来,穆国公摸着他的头笑道:“好孩子,快进去吧,舅舅走了。”

无忌躬身道:“舅舅慢走。”穆国公挥挥手,认镫上马飞快离开了忠勇郡王府门前。无忌进门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郡主可曾回府?”

门房忙上前回禀道:“回王爷,郡主回来一趟,又匆匆去了淳亲王府,如今还没有回来。”

无忌嗯了一声,将马缰甩给小厮径自进府,他急着回房去研究那枚牛毛细针。

在书房之中,无忌将蜡丸取出放在白磁小碟上,然后将白磁小碟放到他特特点燃的烛焰之上,不过片刻工夫,那颗小小的蜡丸就化成了透明的蜡油,显出裹在蜡丸中的一点黑色细针。

无忌取过一张棉纸将蜡油吸尽,那枚只有半根睫毛长度的牛毛细针就显得越发清晰了。无忌小心翼翼的将白瓷小碟移到一旁,吹灭蜡烛后便从屉子里拿出一块水晶镜片,然后将白瓷小碟移到镜片之下仔细观察。

无忌还没有看到过如此细的针,比头发丝都细许多,若不瞪大眼睛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真难为老宋恩是怎么将这一点点小细针给寻出来的。

“无忌,你在书房么?”无忌正仔细观察着,忽听外头传来姐姐的叫声,他立刻拿过一个茶盅将白瓷小碟盖起来,免得说话里气息略重些就把那牛毛细针给吹没有了。

“我在,姐姐你回来了?”无忌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房门前将书房的门打开,将无忧迎了进来。

“无忌,你这会子在书房做什么?”因为无忌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都是计划好的,这个时辰该午睡了,无忌却在书房之中,无忧猜测必是庄烛暴亡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才一回府就急急过来询问。

无忧离开淳亲王府之时,庄烛肥腻至死的消息还没有传过去,所以无忧并不知道已经结案了。

“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呢。”无忌笑着说道。

无忧见无忌神色轻松,心神也是一松,便坐下来笑着问道:“永郡王世子的死因查清了?”

无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倒让无忧有些费解,只蹙眉看着他。

无忌忙说道:“验尸的结果是永郡王世子过食肥腻之物,导致血管堵塞而暴亡。”

无忧看着无忌,沉声问道:“实际上呢?”

无忌指着桌上反扣着的茶盅说道:“姐姐你回头不要说话也使劲儿喘气,害死永郡王世子的凶器就在这里。”

无忧知道无忌必有他的理由,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无忌缓慢的将茶盅移开,露出纯白无暇的白瓷小碟,小碟上只有极细的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无忧上前仔细看了一回,后退几步才疑惑的轻声问道:“无忌,哪里有什么凶器?”

无忌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姐姐,就是这点牛毛细针刺破永郡王世子心脏中的血管,导致他的暴卒。”

“啊…”无忧掩住口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竟然是这样?”这样的杀人凶器别说是无忧,便是杀人无数的专业杀手怕都不曾听说过。

无忌点点头,又将茶盅倒扣过来,这才用正常的语调说道:“是刑部最出色的老仵作宋恩验的尸,他验尸近五十年,没有验错过一次,除了他,只怕天下间再没有其他人能验出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

因为马尚书从不掩属下之功,每回他破大案要案奇案,验尸的仵作必是宋恩,马尚书也数次为宋恩请功,所以刑部宋恩名声远噪,知道他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庄煜曾在刑部历练的关系,所以无忧对老宋恩那神乎奇迹的验尸技术也是早有耳闻的。

“原来是宋恩验的尸,怪不得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能查出来。无忌,此事你可曾向姨丈回禀?”

无忌摇摇头道:“还没有,刚才在刑部,五哥随淳亲王爷爷一行进宫,我找借口留下来,才从老宋恩手中得到这点最要紧的证物。”

无忧明白了,无忌既然已经找借口不进宫,便不好出尔反尔的再跑一趟。只能等庄煜回头过来再告诉他,由他进宫回禀更为合适。

“无忌,这是什么凶器,那么一点点怎么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呢?这是暗器么?”无忧想不明白那象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怎么会是致人死地的凶器。

无忌摇摇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正研究着呢你就回来了。”

无忧笑道:“好好,姐姐不打扰你,你慢慢的研究,有了结果就来告诉姐姐。”

无忌点头应了,无忧起身正要离开,却又停下来问道:“无忌,你吃过午饭了么?”

无忌摇摇头道:“一上午跑个不停,哪儿有心思吃饭呢。”

无忧笑道:“那姐姐去给做些吃的。”

无忌高兴的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吃蟹籽荷包饭。”

无忧回身笑道:“知道啦。回头做好给你送过来。”无忧深知无忌若是一但进入研究状态,便是不研究清楚不出门的,只能将饭菜送到他的房中,要不无忌就会饿着肚子一直熬到研究出结果。

无忧刚做好一盘蟹籽荷包饭,又沏了一杯姜丝蜜茶,正要亲自给无忌送过去,春竹便来回禀道:“回郡主,王爷来了。”如今在忠勇郡王府中,下人们口中的王爷指的就是睿郡王庄煜,无忌一直被称为小王爷的。

无忧不由浅浅笑了起来,果然庄煜最会掐时间,基本上只要她给无忌做什么特别精细的小食,庄煜都会踩着点儿的登门。

“请王爷到无忌的书房去。”无忧浅笑吩咐一回,春竹忙跑去传话。无忧回头看看蒸笼,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蟹籽荷包饭装盘一并放入食盒之中,又沏一盏姜丝茶,庄煜这两年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无忧体贴的没有放蜜糖,然后命春晓春兰两人捧了食盒随自己前往无忌的书房。

无忧到书房之时,庄煜已经到了,显然无忌才告诉他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庄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牛毛细针杀人,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五哥,你是从宫里过来的么?”无忧浅笑问了起来。

庄煜点点头道:“嗯,我刚从宫里来。无忧,我听说你去淳亲王叔祖府上了。”

无忧轻嗯一声道:“我也才回来没多久,五哥,若是用膳就和无忌一起用些吧,刚做了蟹籽荷包饭。”

庄煜眼睛一亮,无忧做的蟹籽荷包饭味道极其鲜美,而每只装满馅料的荷包只有 桃大小,一口一个再是清鲜爽口不过的。就是做起来麻烦,无忧平日并不经常做。

“好好,我正饿着呢。”庄煜非常捧场的叫了起来。

无忌白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五哥你又来抢我的吃食。”

无忧摇头笑道:“无忌别这样,姐姐做了两大盘呢。”

岂料无忌听到这句话反而更不高兴的,只狠狠瞪了庄煜一眼,掀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一盘蟹籽荷包饭走到一旁背对着庄煜和无忧,用手抓起蟹籽荷包饭 口中,泻愤似的大嚼起来。

庄煜和无忧都不知道无忌突然闹的什么别扭,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无忧将另一盘蟹籽荷包饭端出来让庄煜吃,然后端起那碗给无忌的姜丝蜜茶走到无忌的身边,好声好气的笑道:“无忌慢点儿吃,仔细噎着了。”

无忌转过头,只见他两颊各鼓起一个大包,活脱脱象后园里养的那对贪吃的小松鼠一般,无忧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捏下无忌唇边的一颗米粒儿,无忧笑道:“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的,来,喝口姜丝蜜茶。”

无忌重重嚼了几下,将口中的东西咽入肚中,这才就着无忧的手一口气喝了半杯姜丝蜜茶,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庄煜,仿佛在说:“你看,姐姐还是最关心我。”

庄煜看到无忌这般的神情,才明白这小子又吃醋了,便端着盘子走到无忌身边,将自己盘中的蟹籽荷包拔了几个去无忌的盘中,好脾气的笑道:“无忌,你正长身体呢,多吃几个。”

无忌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五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还那么小气呢,五哥一个人在宫外,姐姐给他准备些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无忌虽然觉得自己刚才太小气了,却又拧巴着不好意思向庄煜道歉。

庄煜和无忧是看着无忌一点点长大的,对他的心思两人一猜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庄煜与无忧对视一眼,有很默契不再提吃饭之事,庄煜只说道:“无忌,什么人有这样的功力将牛毛细针打入人的心脏?”

刚才他们两人已经验过了,那根牛毛细针既细又软,别说是刺入人体,就算是刺破绢纱都不太容易。

无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若是真有人有这样的身手,那就太可怕了。如此无影无形,岂不是他想杀谁就杀谁,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么?”

庄煜双眉紧缩,沉沉道:“就怕那加害庄烛之人用这个办法再害其他的人,甚至是…”

庄煜没有说完,可无忧无忌都知道他想说的是就怕那个杀手用这个法子谋害隆兴帝。后日便是圣寿节,那一日隆兴帝是要在五凤楼迎距离接见各邦使臣与京城百姓。若是那名杀手隐藏于暗中行刺,他杀人的手段又是那般的隐密,必然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庄煜坐不住了,他立刻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刑部问宋恩这牛毛细针到底是怎么进入庄烛体内的。”

无忌皱眉摇头道:“五哥,我已经问过了。宋恩格外仔细的检查了永郡王世子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无忧轻声道:“平日里我做针线偶尔也会扎到手,就算是渗 珠子都不会看到伤口的。这牛毛细针比针尖还细小些,就算是有伤口也看不出来的。”

庄煜急躁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忧是姑娘家,到底心思细腻,她轻声问道:“五哥,贵喜他们就没有什么禀报么?”

庄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已经命小厮们去暗中查访,到现在还没有前来回禀,看来是查出了什么。

无忌兴奋的说道:“贵喜飞星他们必有所收获,赶紧派人去找他们吧。”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无忌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飞星的声音:“王爷,小人飞星求见。”

庄煜无忌大喜过望,无忌立刻大声叫道:“快进来。”

飞星快步走入书房,见三位主子都在房里,忙上前见礼,无忌一把抓住他叫道:“快说你们查到什么了?”

飞星赶紧躬身说了起来:“回禀王爷郡主小王爷,小人等散入人群之中,的确发现有两个男人并不去看热闹,而是快步向北面走去,小人等没敢惊动这两个男子,只远远缀着他们,一直跟到了西市北边的骡马街,他们进了一家专营马匹的铺子。陈江王猛张虎赵四还守在吕记骡马店外,小人立刻赶来回禀。”

庄煜略略一想,立刻沉声说道:“无忌,我的人手不够,你派些炎狼卫给我。”

无忌毫无异议的说道:“好,我这就让万管家带人前来听五哥的调遣。”

无忧轻轻摇头道:“不能让万管家带队。”

庄煜亦道:“没错,京城里认识万管家的人太多,由他带队会打草惊蛇的。”

无忌想了想,对庄煜说道:“那就请曹供奉走一趟吧。”庄煜点点头道:“也好。”

这位曹供奉不是别人,正是季光慎的授业恩师,季光慎数年之前已经正式拜曹供奉为师,随他学习马上步下的各种功夫,曹供奉如今有了年纪,便不再卫国公府中教导武功,而是来了炎狼队的头领来了忠勇郡王府。曹供奉有一身好功夫,为人却极为低调,是以除了与卫国公府极为亲近的人知道他以外,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京城中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无忌立刻命人去请曹供奉,无忧知道曹供奉为人特别的古板,便对庄煜笑笑道:“五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打发人过来找我。”

庄煜点点头,对无忧笑道:“无忧,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无忧笑靥如花,点头道:“嗯,我相信五哥。”

庄煜的心里立时如同六月暑天中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通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极了,一瞬间,庄煜心里的疲惫全都烟散云散,他又充满了力量。

少进瘦小精干的曹供奉便快步走来,他听庄煜说完事情之后,立刻说道:“王爷放心,在下立刻带着炎狼队的兄弟们去骡马市,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平日从不出门,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庄煜与无忌都曾得到曹供奉的点拨,因此两人对曹供奉是以半师之礼相待的,便齐齐微微躬身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平素总是紧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身为皇子郡王,睿郡王与忠勇郡王的礼敬师长真真是极为难得了。

曹供奉也不多说废话,立刻回去招集了十来个炎狼侍卫,让他们都换上粗布便服,或挑着担子,或提着筐子,或推着小车,三三两两混在前往王府送各种食材的商贩中从西便门混出了忠勇郡王府。

那几个一直在暗中监视忠勇郡王府之人只当他们是前往忠勇郡王府送货的商贩,却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一群身手不凡却又极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曹供奉一行人来到骡马市,留下来监视之人接上头,便极有耐心的在吕记骡马店附近秘密埋伏起来。

这吕记骡马店是个开张不久的新店,自然争不过附近几家老店,所以他们家的生意并不好,甚至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陈江王猛他们监视了大半天,却发现只有两拔客人进店,而这两拔客人却是什么都没有买,只在后院的马棚里兜了一圈便匆匆离开了。

其中一位客人转身就去了别家骡马铺,不多时便牵着一头极健壮的大叫驴出来的,而另外一个客人却径直离开了骡马市,陈江便多了个心眼,让赵四暗中尾随着跟踪去了。

曹供奉听陈江说完,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好。”陈江喜不自胜,他可知道曹供奉身手好极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可是他陈江的造化。现在他是入了曹供奉的眼,以后向曹供奉求教,想来他不会不答应的。

曹供奉与炎狼侍卫们极有耐心,一直等到三更过后,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吕记骡马店的后门悄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是陈江等人白日里跟踪的两个可疑之人。

曹供奉悄悄向炎狼侍卫们做了两个手势,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如鬼魅一般悄悄欺近那两个人,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供奉突然出手,两道指风分别袭向两个背后的大椎穴。就在曹供奉的指风触上两人大椎穴的同时,四名炎狼侍卫如夜中潜行的狼一般冲到两人的面前,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两人向前扑倒的身体稳稳接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装入麻袋之中扛起,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从曹供奉出手到炎狼侍卫将人装入麻袋扛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的陈江等人眼睛都直了,在他们看来,曹供奉简直是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神奇戏法,他们这么不错眼珠子的盯着,都没有看清人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

陈江等人惊的张大嘴巴,曹供奉飘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陈江的肩膀一下,低声道:“回府。”说罢便走开了。

陈江回过神来,忙对同伴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监视,我先回王府。”

曹供奉的声音悠悠飘过来,“都回去。”

自曹供奉露了那神乎其技的一手,陈江便越发对曹供奉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如何会不听曹供奉的指令,立刻与其他几人快步跟上曹供奉。于夜色之中悄悄回到忠勇郡王府。

曹供奉在回王府的路上注意到附近有王府周围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他便在王府外围悄悄转了一圈,果然在几个能监视到王府各门的隐蔽之处发现几个已经倦极睡去的探子。

曹供奉想了想,以隔空绵掌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印了一记,他这一掌只触及那些人的衣裳,却已经伤了他们的内腑,不过这些伤要到十天八天之后才会发作出来,在此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只有一条,身上会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臭气。这可是曹供奉特意留下来的线索。

处理完所监视忠勇郡王府与睿郡王府之人,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曹供奉这才回到忠勇郡王府,他刚一进门,万大管家便迎上来笑着说道:“曹供奉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和小王爷一直在等您呢。”

曹供奉点了点头,便随万三行去了外院的书房。庄煜和无忌一直在这里等消息。

曹供奉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庄煜喜道:“真是太谢谢曹师傅了。”

曹供奉淡淡道:“在下分内之事,王爷不必言谢。王爷,近日有人在暗中窥探王府,曹某已经留了暗记以供日后追查。”

庄煜无忌都是一凛,竟然有人在暗中监视王府,他们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曹供奉见庄煜和无忌脸上都有懊恼之色,便缓缓说道:“那些人离的远,藏的隐密,本就极难发现。”

庄煜摇摇道:“到底是我大意了。曹师傅,如何跟踪追查那些人?”

曹供奉沉沉道:“那些人身上都有淡淡的尸臭之气,只要选嗅觉灵敏之人便能找出他们。”

庄煜立刻向曹供奉深深做揖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笑了一下,睿郡王这一谢他还真当的起,若没有他的小心谨慎,只怕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都要中了别人的算计。

“王爷,小人陈江求见。”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庄煜立刻说道:“进来。”

陈江双手捧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放着个只有三寸长两寸宽的东西走了进来,跪下说道:“回禀王爷小王爷,这是炎狼队的前辈们从被抓回来之人身上搜出来的,小人等不知道这是什么,特来请王爷过目。”

庄煜看了一回,皱眉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曹师傅您可曾见过?”

曹供奉上前看了一回,脸色微变道:“难道是那件东西?”

庄煜一听这曹供奉这话里有内情,立刻命陈江退下,无忌便急急追问道:“曹师傅,这是什么?”

曹供奉皱眉想了一回,不太确定的说道:“这有可能是附骨无影针。在下也没有真的见过,只是从前听江湖朋友说过一回。”

无忌的兴致越发大了,亲自拉曹供奉坐到椅上,庄煜则为他斟了一杯茶,两个人四只眼睛极为热切的看着曹供奉,就得他开讲了。

那还是几十年前曹供奉的一次偶遇,曹供奉边回忆边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附骨无影针是百年前唐门一位白痴天才设计制造的一种极为阴邪歹毒的暗器,此种暗器正是一个三寸长二两寸宽的弧形精钢匣子,据说匣中有数十枚牛毛针,每次只能发射一枚,中针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却会在中针之后一柱香的时间里突然暴亡。”

“果然如此么?永郡王世子就是突然暴亡的。”无忌失声叫了起来。

庄煜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背,低声道:“无忌,听曹师傅慢慢讲。”

曹师傅继续说道:“附骨无影针最后一次在江湖 现,是在蜀中唐门,那名白痴天才用此针射杀唐门的族长和数位长老,还有族长的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共计二十七人。自那以后,附骨无影针便与那名白痴天才一起失踪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

无忌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只皱眉问道:“曹师傅,什么是白痴天才?”

曹供奉低叹一声说道:“那人天生是个傻子,还不会说话,唐门中人都不把他当人看,对他极尽 ,不想他却是个不世出的制器奇才。唐门之人发现之后,便逼他不停的制造各种精奇暗器,最终酿成一场惨剧…”

第一百六十五章暗查到底

“又是唐门!”庄煜皱起眉头低低说了一句。他和唐门还真是命里犯冲,在蜀中之时唐门明里暗里都没少给他找麻烦,如今他都回到京城了,唐门却如附骨之蛆一般依旧搅扰他的生活,真是烦死人了。此时庄煜还不知道唐侧妃与唐月如已经偷偷离开蜀中前往京城而来,若是知道了,必会更加的烦闷。

“五哥,你知道唐门?”无忌并没有听庄煜说过唐门之事,便好奇的问了起来。曹供奉也是微微一惊,蜀中唐中是个很神秘的世家,除了江湖中人之外,知道唐门的并不多。

庄煜点点头道:“在蜀中之时我曾与唐门之人打过几次交道。那些人阴恻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曹供奉心中更加吃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庄煜,急切问道:“王爷,您没被唐门所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