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庄煜身上传来的沐浴过后的清新之气,无忧感觉舒服许多,轻轻靠在庄煜的怀中嗯了一声,然后才问道:“五哥,你们怎么这样快就赶回来了?”自庄煜走后,无忧可是每天都算行程的,所以对于庄煜的提前归来才会觉得奇怪。

庄煜笑道:“父皇母后担心你,特特命我先行回京照顾你。父皇和母后要在行宫避暑,等入秋了再回京,大哥先回京主持朝政,由我和十弟辅佐。大哥和十弟还在后面慢慢走呢。”

无忧轻轻点头,懒懒的倚在庄煜的怀中,庄煜的怀抱总是让她特别的有安全感。原还想再几句的,可是一阵倦意袭来,无忧不知不觉便合上双眼睡着了,庄煜听到无忧的呼吸渐缓,低头一看发现无忧已经酣然入梦,不由无声笑了起来,他打横将无忧抱起,将她送回房中安睡。

庄煜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其实也累极了,如今回到妻儿的身边,看着无忧睡的香甜,沉沉的倦意也翻涌上来,庄煜索性脱鞋除袜去了外袍,将无忧搂入怀中一同睡去。也许是因为有庄煜在身边,无忧这一觉睡的极沉,小夫妻睡醒之时已经是夜色如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

自此,庄煜与无忧便过了一阵子安稳的日子,庄煜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王府里陪着无忧,无忧则努力的为平安分娩做一切的准备。睿郡王府很安宁,可宫里却没这么平静了。

太后一死,原本被太后接入慈安宫中的柳嫔便显得极为尴尬。隆兴帝暗暗软禁太后之时,并没有想到还住在偏殿之中的柳嫔,是以柳嫔也形同被软禁,还是皇后想到此事对隆兴帝提了一回,隆兴帝这才命柳嫔移出慈安宫,仍回她从前住的蓼芳宫居住。只不过移出慈安宫的只有柳嫔一人,其他所有服侍之人全都被送进慎刑司,由皇后重新选了一批人到蓼芳宫服侍。

柳嫔的心腹全被送入慎刑司,新送来的没有一个是柳嫔敢相信的,她总觉得这些人是奉皇后之命随时要谋害于她,每日里惊惶不安,就连一阵风吹过都会让柳嫔吓的惊叫起来。

柳嫔的种种焦虑不安让暂代皇后主持宫务的太子妃极度为难,她已经尽力给柳嫔最大程度的关照了,可柳嫔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就连每三日一次的诊平安脉和开保胎药,柳嫔都觉得太医存心不良,要在安胎药里下毒害死她。这让太子妃很是为难。毕竟柳嫔腹中怀的是隆兴帝的骨肉,若是帝后在宫中,凭这孩子有什么事太子妃都不会有责任,可关键是帝后不在宫中,太子妃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了,只能向太子求助。

“殿下,柳嫔如今身子虚弱,她又不肯让宫女嬷嬷近身服侍,太医开了药她也不喝,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愁眉不展的问道。

太子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明儿打发人去告诉柳嫔,皇嗣若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与孤必定要庆阳伯府上下人等为皇嗣殉葬!”

太子妃倒吸一口凉气,急切道:“殿下,这样说行么?”

太子缓了语调说道:“行,就按孤的意思去办,父皇问下来自有孤来承担。”

太子妃忙说道:“殿下,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妾身问心无愧,自不畏惧父皇母后责备,只是那到底是父皇的骨血殿下的手足,妾身想着总要让孩子平安落生才好。若然柳嫔受了刺激,伤的是孩子。”

太子想了片刻,沉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太子妃忙说道:“素来宫妃孕育皇嗣,是允许其家人进宫陪伴一段时间的。柳嫔从前也求过恩典,不过父皇并没有格外施恩,妾身想柳嫔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是不是宣庆阳伯夫人进宫陪伴于她,有亲娘的陪伴应该会好很多。”

太子点点头道:“也好。”

太子妃轻轻吁了一口气,太子同意让庆阳伯夫人进宫照顾柳嫔,这让她很松了一口气,想来有了亲娘的陪伴,柳嫔不至于再杯弓蛇影了,而且庆阳伯夫人生养过五次,这生养经验自然是极丰富的,又是她的亲生女儿,庆阳伯夫人一定会照顾的极为精心,柳嫔平安诞育皇嗣的机会就大多了。等入秋之后帝后返宫,太子妃觉得自己也能交待了。

次日一早太子妃便命人到庆阳伯府传她的敕命,着庆阳伯夫人立刻入宫陪伴柳嫔。庆阳伯夫人喜出望外,她正要进宫却不得其门而入,太子妃便给她打开了方便之门。

庆阳伯并不在京中,府中一切事情全由庆阳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她立刻命人收拾起来,除了将公中大部分银票都提出来带上之外,还带了好些体积小价值高的金玉珍珠之类的东西,另外,庆阳伯夫人还拿出自己的私房,准备到宫中打点关系用。

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庆阳伯夫人便开始挑选带进宫的丫鬟,她可以带一名丫鬟进宫,可这名丫鬟选谁?庆阳伯夫人便有些为难了。她的丫鬟虽然都还不错,可是若说带进宫,便有些不够机灵了。

正在这时,化名柳云的季弄云快步走到庆阳伯夫人身边,拽了指她的衣袖轻声叫道:“夫人,让婢子陪您进宫吧。”

庆阳伯夫人惊道:“云儿?”季弄云点了点头。庆阳伯夫人细细一想她的确比别的丫鬟都合适,一则身份上更亲近,从前柳嫔在家之时,最喜欢的就是季弄云这个外甥女儿,二则季弄云受过苦,也照顾过病人,当初她照顾病重的柳氏时何等体贴周到都是庆阳伯夫人亲眼看到的。

“好,云儿就跟着一起去。”庆阳伯夫人轻轻一句话,便让那些素日里在她跟前有脸面的丫鬟们灰了心,进宫后就有可能被皇子们看中从而一飞冲天,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表小姐硬生生截了胡。真真怄死她们了。

庆阳伯夫人带着外孙女儿,携了三个大包袱跟着太子妃派来的人进宫了。临上车之前,季弄云回头看了看庆阳伯府,对自己暗暗许下誓言,她若不能青云直上就决不回庆阳伯府。

庆阳伯夫人带着季弄云进宫后自然要先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对庆阳伯夫人倒也和气,只说了几句命她好生照顾柳嫔的场面话便命人将庆阳伯夫人送去蓼芳宫,只要庆阳伯夫人能让柳嫔平平安安的熬到帝后返宫,之后的事情太子妃便不用过问了。

跟在庆阳伯夫人身后,低眉顺眼的季弄云其实一直在悄悄的打量东宫。这是季弄云平生头一次踏入宫庭,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季弄云曾飞快的偷眼去看太子妃,她只看到那金灿灿华贵无比的衔珠大凤钗与流光溢彩的嵌宝手镯和戒指,以及那季弄云叫不出名字的精美无比的衣裙。然而这一切却不是季弄云最艳羡的。自小,她便不象她的姐姐季绣云那样对漂亮衣裳首饰充满了无比的热爱。

季弄云最喜爱的是权势,是那套头面衣裳背后隐藏着的权势,她只想有一天自己能坐上那高高的宝座,享尽所有的人都臣服在她脚下的那种 。

太子妃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跟着庆阳伯的小小丫鬟,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却注意到了。阅人无数的韩嬷嬷在庆阳伯夫人走后对太子妃轻声说道:“太子妃娘娘,跟庆阳伯夫人进宫的那个丫鬟恐怕不是个好的。”

太子妃微微一怔,继而浅浅笑道:“如今可还在太后的孝中。”

嬷嬷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子妃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如今皇帝不在宫中,也就太子与敏郡王庄炽这两个男子在宫中住着,那小丫鬟有心攀高枝儿,无非会将目标定在太子与敏郡王的身上。但是现在正处于太后的热孝之中,一年之后太子兄弟们才能除服,在这一年当中,太子与他的兄弟们都不会近女色,所以那个小丫鬟便是再有心也是不可能得逞的。而且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丫鬟,太子妃真的觉得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人物当回事儿。若当真了,就太抬举一个区区奴婢了。

柳嫔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庆阳伯夫人一到蓼芳宫就被接进寝殿了,柳嫔整日疑神疑鬼,除了寝殿之外,她硬是哪里都不敢去了。

庆阳伯夫人一进寝殿便觉得透不过气来,如今天气正热,可柳嫔的寝殿之中门窗紧闭,一丝风儿都不透,满屋子都是汗酸之气,庆阳伯夫人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受的住的。

“娘…”一声虚弱无力的叫声从垂到地上的帐幔后传来,庆阳伯夫人赶紧上前去 帐幔,便看到了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肚子显的分外大的女儿柳世蔓。

一看到柳嫔的肚子圆圆的象一口锅倒扣在肚上一般,庆阳伯夫人一颗 的心就凉了半截。她是极有生养经验的,自然知道肚子尖尖必得男丁肚子圆圆定生女儿的老话儿。

只不过现在还是是考虑男孩女孩的问题,庆阳伯夫人首先要担心的是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柳嫔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太差了。

“娘娘,你怎么会这样啊,快告诉臣妇你哪里不舒服?”庆阳伯夫人冲上前跪倒在脚榻上,一把握住柳嫔的手急急的叫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贼惦记

却说庆阳伯夫人跪在脚榻上紧紧的抓住柳嫔的手,急的眼睛都红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柳嫔生下皇嗣之后庆阳伯府能得什么好处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小女儿的担心,孕妇庆阳伯夫人见多了,可虚弱憔悴成柳嫔这样的,她真的是头一回见。

柳嫔看到娘亲跪在自己的床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里这才有踏实的感觉,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低低叫道:“娘你终于来了…”

庆阳伯夫人一阵心酸,起身坐在床沿上将柳嫔小心的搂入怀中, 着她的背柔声哄道:“蔓儿,娘来了,太子妃特许娘在宫里住着陪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嫔轻轻点头,这些话今儿一早太子妃就打发人过来说了。得亏帝后都不在宫中,若是他们在宫中,只怕到她分娩也未必能得这样的恩典。在慈安宫里住过几个月的柳嫔已经彻底知道太后与皇帝是何等的不和,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只是身为一个小小嫔妾,就算是后悔了,她也没有本事在不得太后旨意的情况下搬出慈安宫,所以只能干熬到现在。好算是太后病死了,她也回了蓼芳宫,虽然身边服侍之人极可能全是其他宫的眼线,可到底这蓼芳宫里还是柳嫔说了算。

“娘,您就在这里陪女儿一起住,您带来的人就安顿在外间上夜,对了,娘,您带了谁过来?”柳嫔见到亲娘,心里踏实之后说话做事也有条理多了,事情安排的很同仔细周全,连给庆阳伯夫人的丫鬟准备住处这点子小事都想到了。

庆阳伯夫人忙拉过季弄云对柳嫔说道:“这是云儿,云儿,还不快给娘娘请安。”

季弄云赶紧跪下去磕头,柳嫔微侧着头仔细的打量着季弄云,疑惑的说道:“娘,云儿看着倒有些个面熟,可我不记得您身边有这样一个丫头啊?”

庆阳伯夫人怕隔墙有耳,也不敢对柳嫔说实话,只含糊其辞的说道:“说起来云儿也不是丫鬟,她是娘的远房侄孙女儿,爹娘都没了,年初才投奔到娘这里的。这孩子聪明伶俐又能干,如今娘身边真还离不开她了。”

柳嫔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既然说是远房亲戚,那么有些面善却也说的过去,她便没有多想什么,只叫了起命季弄云到外头候着,她且有话要问庆阳伯夫人。

季弄云退下后,柳嫔抓住庆阳伯夫人的手急急叫道:“娘,怎么女儿让您办的事您到现在都没办好呢,宫里那些太医都是庸医,您看他们把女儿治成什么样子了,若有程老太医为女儿诊脉调养,女儿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庆阳伯夫被柳嫔这句话吓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上次进宫之时她已经说的很清楚,她根本连接近睿郡王府都不能够,更不要说是想法子让睿郡王妃落胎了,自从一个月之前睿郡王妃命下人将一位带着女儿到睿郡王府以拜访为名,行勾引庄煜之实的夫人给扔出睿郡王府,而睿郡王非但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还在朝中将那位夫人的丈夫挤兑的无处容身,只得立刻将妻子女儿送回老家,又备了厚礼去睿郡王府请罪,这才算暂时了结了。如今京城之中便是再耳目闭塞的人也都知道睿郡王有多宝贝他的王妃了。

且不说对睿郡王妃下手有没有可能,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暗算成功了,难道隆兴帝与睿郡王会看在柳嫔腹中那块不知是男是女的骨血饶了加害他们孙儿(嫡子)的人么。再没脑子的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娘娘,快别再说了!”庆阳伯夫人紧张的掩住柳嫔的口,回头四下观瞧,生怕这话被谁听了去。事实上偌大寝殿之中除了她们娘俩儿就再没有外人了,庆阳伯夫人明显是心虚。

柳嫔其实也是憋的太狠了才会在娘亲面前说上一说,她心里也清楚暗算睿郡王妃使她落胎这不现实,只不过却不了心中的一点执念罢了。

庆阳伯夫人一掩住柳嫔的口,柳嫔便也不再说继续这个话题。只拉着庆阳伯夫人的手要她去试自己的胎动,并且期盼的问道:“娘,你说我怀的是龙子么?”

庆阳伯夫人虽然看着女儿浑圆的肚皮觉得那是个女孩儿,可为了让女儿高兴,她还是笑着说道:“一定是龙子,蔓儿,若怀的是女儿,做娘的会长斑会变丑,你看你如今皮肤还是那么的白皙,那么漂亮,所以一定是龙子。”

柳嫔高兴的点头道:“嗯,我想也是龙子,娘,他可有劲儿了,在我肚子里且不消停呢。”许是见到娘亲的缘故,柳嫔苍白的脸上染上些微的红晕,比刚才看上去要好多了。

庆阳伯夫人见柳嫔肚子虽然大,可身上却瘦的紧,说是皮包骨头都不为过,她忙问道:“蔓儿,如今你一日吃几餐,用的可还香甜?”

柳嫔抓住庆阳伯夫人的手,复又紧张的说道:“娘,我没怎么正经吃东西,那些人我都不管相信,她们送来的东西我不敢吃。”

庆阳伯夫人大惊道:“那你都吃的是什么?”

柳嫔指了指桌上果盘中的各色水果说道:“我吃果子啊,这果子都是宫中每日分下来的份例,我不错眼珠子的看着他们清洗干净端进来,饿了就吃那个。她们拿来的饿菜,我都偷偷倒了。”

庆阳伯夫人听了这话心酸的险些儿哭出声来,她的女儿怀着最尊贵的皇嗣,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孕妇的特别待遇,还要这样提心吊胆的防备着,长此以往可怎么吃的消啊!

“蔓儿,我可怜的女儿,你受委屈了,如今娘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娘亲手给你做吃食调养身体,保证把你亏了的身子养回来。”庆阳伯夫人急切的说了起来。

柳嫔点点头道:“嗯,娘,我想吃炖的极嫩的蛋羹。”

庆阳伯夫人应了一声,扶柳嫔躺好后便急匆匆出了寝殿,找蓼芳宫中的管事要求去小厨房给柳嫔做吃食。

管事嬷嬷虽然看不上庆阳伯夫人慌慌张张的象没脚鸡一般,不过却也没有为难于她,毕竟柳嫔若有个什么不好,她们也难逃服侍不周的罪名,如今庆阳伯夫人主动接手,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干脆利落的给庆阳伯夫人指了路,庆阳伯夫人便带着季弄云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中的柴米油盐时鲜菜蔬都是不缺的,因还在太后的孝中,所以鱼肉之类的荤腥自然没有,鸡子儿是备下的,采办上的人是一一对着日影儿照过了,只选那些没被公鸡踩过的母鸡下的鸡子儿,这样吃了也不算开荤。

季弄云有些笨拙的把炉子捅开,续入柴火烧旺炉膛,将水烧开后把碗筋等物全都丢到开水中煮沸,然后又将手上戴的银戒指丢到水中,戒指并没有发黑,季弄云才对庆阳伯夫人小声说道:“夫人,这些都能用。”

庆阳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带季弄云过来是正确的决定,她比留在府中的那几个丫头可都机灵多了。

搅打好蛋液将蛋蒸上,庆阳伯夫人坐在灶前的小方凳上叹道:“云儿,难为你做这些事情了,等娘娘平安诞下皇嗣,我一定为你求个出身。”季弄云乖巧的轻声应道:“夫人,只要娘娘好就行了,云儿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您不用惦记云儿。”

庆阳伯夫人长叹一声,这叹息中充满了无能为力,她尝不想为死去的女儿外孙报仇,可是她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做不到啊!

自此庆阳伯夫人便带着季弄云在蓼芳宫中住了下来。许是有了主心骨,柳嫔的身子果然渐渐好了起来,就算是守孝不动动荤腥之物,柳嫔的脸上也丰满了许多,气色也比从前好了。太医来请平安脉,发觉柳嫔连保胎药都不用再吃了。

太子妃听完回禀,还命人往蓼芳宫中给庆阳伯夫人送了赏赐,以表彰她照顾柳嫔与皇嗣之功。宫里终于又安宁了下来。

然而安宁也仅仅是表面的安宁,在宫中若没有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还叫宫庭么?就算是皇帝不在宫中,那些心大的宫女们也不会太消停。不过好歹还有太后的热孝在,因此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做勾引太子之事。只不过是想办法在太子眼前多出现几回,让太子对自己有个印象,然后再徐徐图之。

有这样心思的不止是官女,还有跟着庆阳伯夫人进宫的季弄云。季弄云今年已经十五虚岁了,出落的很是水灵,若她还是靖国公府二房的小姐,现在早就该定下亲事了,可如今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将归于何处。庆阳伯夫远房侄孙女儿这个身份虽然让她不再是罪奴,可是想得一门好亲事却也是不能够的。况且季弄云的心思还很深很沉,所以更不能随随便便的嫁了,对她来说,要嫁,就要嫁给比睿郡王庄煜更尊贵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生生压季无忧一头,让季无忧在她面前俯低做小,也好出一出她这些年来所受的怨气。

大燕比睿郡王庄煜更尊贵的男子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隆兴帝一个便是太子,隆兴帝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自然没有年轻的太子更有吸引力。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子近在宫中,而隆兴帝则远在行宫,季弄云就算是有心勾引也力有不及。

这一日,因太子妃颁了赏赐,庆阳伯夫人理当去东宫谢恩。季弄云心中激动极了,自从进宫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她还连一心想勾引的太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到东宫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至少她得知道太子长的是什么样子才好找准目标下手吧。

太子妃拨冗接见了庆阳伯夫人,自是要说一番官样文章。庆阳伯夫人谢恩完毕退下,季弄云心中很是不甘,她可还没见到太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呢。

就在季弄云不甘心的跟着庆阳伯夫人沿着宫道往外走的时候,对面走来两个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个捧着衣裳包袱的浣衣局青衣宫婢。这两个嬷嬷见前方走来一位穿着品服的夫人,便依着规矩退到路旁请庆阳伯夫人先行。

季弄云跟着庆阳伯夫人经过那四个浣衣局宫婢之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她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四名青衣宫婢之中有个身材消瘦,个子与季弄云差不多高宫婢也正微微抬头看向季弄云。

只这一看,季弄云当时便呆住了。那个身着粗绸青衣,以同色粗绸发带束起双丫髻的浣衣局宫婢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姐姐季绣云。

季绣云也认出了妹妹季弄云,她不只认出季弄云,还认出了外祖母庆阳伯夫人。那日被官买之时,季绣云曾无比渴望外祖母家的人早些来救她脱离苦海,然而她却一直没有等到,以至于沦落烟花之地,虽然她只是挨打受饿,还不曾被梳拢就被转卖了,可那份痛苦羞辱绝望却深深的烙在季绣云的心上。所以季弄云分明看到她姐姐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恨意,旋即便深深的低下头再不看了。那极短的一幕仿佛只是季弄云的错觉一般。

庆阳伯夫人走了几步才发觉外孙女儿没有跟上来,她立刻停下脚步回身皱眉轻唤道:“云儿…”

季弄云深深看了季绣云一眼,便赶紧应了庆阳伯夫人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不多时,祖孙两人便走出了东宫。

“云儿,刚才看什么呢?可不能在宫里随意乱看的,要处处小心才是。”庆阳伯夫人还以为外孙女儿贪看热闹,便小声的教导起来。

季弄云忙低低应声称是,便随庆阳伯夫人回了蓼芳宫。因为突然遇到她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姐姐,季弄云有些心神不宁,便将寻找机会见太子之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晚上,庆阳伯夫人在哄睡女儿之后,惦记着外孙女儿这一半天里都有些魂不守舍,便轻轻走到外间压低声音问道:“云儿,今儿你是怎么了,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季弄云抬着看着外祖母,低低说道:“我想娘和姐姐了。”

庆阳伯夫人不由一阵心酸,在外孙女儿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孩子,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绣姐儿…唉!”想起不知道流露何方的大外孙女儿,庆阳伯夫人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了,若是当初能再快一些,说不定就能将母女三人一并买回来了。

“若是还能找到姐姐,您愿意找她么?”季弄云试探的小声问了起来。

庆阳伯夫人忙点头道:“当然愿意,可天下这么大,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可到哪里去找呢?”

季弄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她可不笨,今天见到季绣云之时,季绣云眼中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季弄云看的极为清楚,她知道姐姐在恨外祖母没有赎买她,若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只怕非但不能让姐妹团圆,还会连累了外祖母和小姨柳嫔。如今在季弄云的眼中,庆阳伯夫人和柳嫔可是她最大的靠山。

季弄云虽然不想立刻与季绣云相认,可不代表季绣云不想与她们相认。浣衣局从来都是发配罪奴的地方,季绣云可不想一辈子就葬送在浣衣局中。所以认亲对她来说势在必行。

就在庆阳伯夫人去东宫后的第二天,浣衣局来人送衣裳,带头的是一个看上去面目和善的老嬷嬷,她只带了一个青衣宫婢,那便是季绣云。

从前浣衣局也常打发人来取脏衣服送干净衣服,所以庆阳伯夫人并没有很上心,只是让季弄云把洗好熨烫整齐的衣裳接过来,再把穿过的外衣包起来交给那个青衣宫婢带走,等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季弄云刚接过干净衣裳,不由被吓了一大跳,那青衣宫婢抬头对她笑了笑,用口形说出“妹妹”二字。这青衣宫婢不是别人,正是季绣云。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打通路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蓼芳宫。

不过季弄云也不是没经过事的,她稳稳的接过衣裳收入箱中,再飞快的把脏衣服打好包交到季绣云的手中,拍了拍包袱轻声说道:“这都是娘娘的衣裳,姐姐可要精心些,莫要洗不干净,也别伤了衣料。”

季绣云接过包袱,在季弄云拍过之处悄悄一捏, 的,显然里面藏了金银之物。季绣云会意,点头微笑道:“妹妹放心,娘娘的东西我们浣衣局一向都极上心的。”

交接了衣物,季弄云又奉柳嫔之命拿了两个荷包递到嬷嬷与季绣云的手中,两人都跪下谢了赏,然后便赶紧离开了,浣衣局里都是犯了错的宫婢,她们并不敢在宫中多做停留。

等季绣云走后,庆阳伯夫人寻了机会悄悄问道:“云儿,你认得那个浣衣局的宫婢么?平时也没见你与她们多说什么。”

季弄云想了想,牙一咬便跪倒在庆阳伯夫人的面前…

第二百二十七章认亲

“云儿,好好儿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说话。”庆阳伯夫人还是很心疼外孙女儿的,便一边拉起季弄云一边和缓的说道。

季弄云压低声音说道:“外祖母,您道刚才来送衣裳的浣衣局宫婢是谁?她就是云儿的姐姐绣云啊。”

庆阳伯夫人惊愕的“啊…”了一声,她万万想不到大外孙女儿季绣云竟然会在宫中为奴,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那浣衣局是发配罪奴之处,可那也是发配原本就在宫中犯了错的内侍,而季绣云可从来都没有进过宫就被官卖了。

“云儿,你确定没有看错,真的是绣姐儿?”庆阳伯夫人压低声音颤抖着问了起来。

季弄云点点头,很肯定的说道:“外祖母,云儿与姐姐自小便一处住着,自是再熟悉不过的,虽然姐姐长大了许多,可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姐姐也认出云儿了。”

“什么?”庆阳伯夫人又是一惊,毕竟如今季弄云的罪奴身份已经被她想办法给除了,世上再没有季弄云这个人,有的只是庆阳伯夫人的远房侄孙女儿钱柳云。若是季弄云这个身份被识破,假造户籍之罪她怎么都洗脱不了的。虽然庆阳伯夫人对大燕律并不很熟悉,可也知道假造户籍的罪名轻不了。

“您放心,姐姐不会说破云儿身份的。您想想,以姐姐的身份,她是不可能进浣衣局的。”季弄云已经猜到了外祖母在想什么,立刻说出自己的推断。

庆阳伯夫人想了想方才点头说道:“云儿说的也是,可怜你们姐俩儿都是命苦的,刚才你可看清绣姐儿的形容气色了,她…看上去还好么?”刚才浣衣局之人来送衣裳,庆阳伯夫人就没正眼瞧过她们,这会一听说那青衣宫婢是她的大外孙女儿,庆阳伯夫人便问了起来。

“姐姐脸色看上去还行,其实上回在东宫已经遇到她一次了,今天姐姐又能到蓼芳宫来送衣裳,想必在浣衣局里过的应该还不错,刚才云儿注意看了看姐姐的手,倒也不太象整日洗衣裳的手。”季弄云边想边说了起来。

庆阳伯夫人点头赞道:“云儿真是细心,若刚才知道那是绣姐儿,怎么也得给她些什么才是。”

季弄云忙道:“刚才云儿已经悄悄在脏衣裳包里塞了几个金银锞子。”

庆阳伯夫人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可怜的绣姐儿,也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云儿,下回绣姐儿再来,咱们得想法子与她单独见面说说话儿。”

季弄云略想了想便说道:“这个不难,回头云儿以有东西落在脏衣裳包中为由去趟浣衣局,先和姐姐通个气儿,等下回姐姐来时就好见面了。”

庆阳伯夫人深知这个外孙女儿脑子极为活络灵光,便点头应道:“也好,回头我就说给娘娘,让娘娘给你一块腰牌就行了。”

果然庆阳伯夫人告诉柳嫔,说有件要紧的东西落在脏衣服包里没有捡出来,要派云儿去浣衣局取回,柳嫔不疑有他,立刻将蓼芳宫的出入腰牌拿出来,季弄云跪接之后便带着庆阳伯夫人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往浣衣局而去。

好不容易一个人走出蓼芳宫,季弄云并没有直接去浣衣局,而是先去东宫附近兜了一圈儿,她还想着见一见太子,也好制定她的勾引计划。

不过季弄云这一圈儿是白兜了,太子刚刚主持朝政,每日里天不亮就离开东宫,真到金乌西沉才回宫休息,青天白日的他根本就不会在内宫出现。季弄云也没敢在东宫附近多做停留,她也怕什么事儿都还没做便先引起宫中之人的怀疑。

有腰牌为凭,季弄云很顺利的到了浣衣局,她的嘴很甜,对浣衣局的管事嬷嬷笑着叫道:“姑姑好,蓼芳宫柳娘娘有件东西找不着了,想是可能落在脏衣服里,娘娘打发婢子过来找一找,请姑姑行个方便。”说着,季弄云便将一个绣着桂花的荷包递给那位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用手一捻,便知道荷包中装着四个金豆子,浣衣局不是有油水的地方,难得能得到这么大方的赏赐,因此便笑着说道:“幸亏姑娘来的快,娘娘的衣服还不曾下水,金玲,引这位姑娘去找翠喜,让翠喜带姑娘去查找。”

季弄云赶紧向管事嬷嬷道谢,匆匆跟着去找翠喜。一路之上季弄云都在猜想,难道翠喜就是姐姐的新名字?

穿过有数口水井,数十人正在洗衣裳的大院子,季弄云被引到浣衣局西南角上的一间小房子门外,只听那引路宫女高声叫道:“翠喜姐姐在屋里么?”

片刻之后,一个季弄云听上去并不耳熟的声音响起:“我在,金铃妹妹有什么事,快请进来吧。”话音刚落,小房间的门便被人拉开了,一个青衣宫婢笑着走了出来,她正是季绣云。

季绣云看到季弄云,刻意表现出很惊奇的样子,笑着问道:“这不是柳娘娘身边的姐姐,怎么贵脚踏贱地,却到这里来了?”

季弄云亦笑道:“娘娘仿佛记得落了东西在脏衣服包里,打发妹妹过来看一看。”

季绣云将身子一侧让出路来,笑着说道:“衣裳还没有开包呢,姐姐只管进来看。”

金铃见状便笑着说道:“翠喜姐姐陪着云儿姐姐找吧,管姑姑还有事要妹妹去办呢。”

季绣云笑着将一小包东西塞给金铃,亲热的说道:“你前儿说想吃雪花洋糖,这不,我刚得了些,拿去慢慢吃吧。”

金铃也不推辞,只笑嘻嘻的说道:“多谢翠喜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呢。姐姐们忙着吧,我走了。”说罢,金铃接过那包糖便高高兴兴的走了。雪花洋糖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在浣衣局就很珍贵难得了。

看着金铃走远了,季绣云才将季弄云带进自己的房间之中。这间屋子也不算太小,大约一丈见方,一张单人架子床靠北墙放着,床架上还悬了一重细葛布帐幔,虽说看上去颜色暗沉样式陈旧,却也浆洗的很干净,床上的寝具也都是素色细葛布的,虽然旧却不破,枕头上甚至还绷着一尺见方的软缎,以保证枕上去不会让摸上去还会觉得粗糙的细葛布伤了面上的皮肤。

房间东墙下放着一只乌沉沉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顶匣木箱,箱旁竖着一只衣裳架子,衣架旁边有两只木桶,木桶里放着几只大包袱,显然都是从各宫收来的脏衣服。

让季弄云没有想到的是靠南墙还放着一张小小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只打开的妆奁,一面手掌大小的钯镜甚至还反射着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季绣云并没有出声打断季弄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房间,她只是细细的观察季弄云的神色表情。直到季弄云收回目光,她才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屋子还不错?在浣衣局还能有这样的住处?”

季弄云飞快的向房门方向看了看,见房门是打开的,门外并没有人。她这才低低的说道:“姐姐你受苦了!”

季绣云冷冷一笑道:“这还算受苦么?看来妹妹的日子过的真是不错。”

季弄云一愣,她转身直直的看着季绣云,片刻之后方才沉沉说道:“姐姐,娘亲死了,娘亲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季绣云仿佛被这句话打动了,缓了声气哀声道:“娘亲怎么就死了,不是有外祖母照顾你们么?我受苦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说着,季绣云用手捂着脸,声音透着哽咽,好象再也说不也去了。

季弄云想着当日的情形,真的落下泪来,只低泣道:“姐姐,娘和我被外祖母派来的人买回去。外祖母也没敢把我们安顿在庆阳伯府里,只让我们住到一处小小的房舍之中,那时娘才知道弟弟没了,娘又担心你又伤心弟弟的死,再加上在牢中受了风寒,几下里一凑娘便病倒了,外祖母一直给娘请医求药,可娘的病太重了,一直拖到今年三月,娘再没能熬过去,就…”

季绣云听到这里,眼泪也从手指缝中滴了下来。可这里不是能随意哭泣的地方,是以季绣云赶紧擦了泪,着急的低声说道:“妹妹,快擦了泪,让人瞧见可了不得。”

季弄云心里也清楚,忙将眼泪擦干,问季绣云道:“姐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季绣云低叹一声,轻轻道:“一言难尽,妹妹,等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快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外祖母的意思?”

季弄云忙说道:“刚才我告诉外祖母见到你了,外祖母便将我好一通埋怨,她直怨我怎么不立刻告诉她,也好让你在蓼芳宫里多留一阵子,她好和你好好说说话儿,问问你的情形。姐姐,你知道外祖母是最疼你的,为着当日没把你接回去,外祖母重重的发落了那日前来接我们的人,还一直内疚没有救到你,这已经成了外祖母的心病,外祖母一提起你便会伤心的哭起来。”

季绣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么?”从前她还是靖国公府二房大小姐的时候,庆阳伯夫人的确最疼爱她,可是现在她只不过是个罪奴,又有什么资本让庆阳伯夫人念念不忘呢。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季绣云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争抢漂亮衣裳头面首饰的大小姐了。

季弄云赶紧用力点头道:“真的真的,姐姐,我们是嫡嫡亲的姐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亲近呢,我怎么会骗你。刚才我一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就向小姨要了腰牌叫我来看你了。若非外祖母不方便过来,她便也一起来了。对了,外祖母还叫我给你带了些银票。”

季弄云边说边将一小沓银票拿出来,都是一两二两五两十两的小面额银票,用来打点宫中的普通内侍再合适不过的。季绣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银票接过了仔细的收好。季弄云忙又说道:“姐姐,不是外祖母不肯多给你,实在是怕现在多给你对你反而不好。等过几日你再去蓼芳宫,外祖母要见你和你说话呢,总不能让你一直在浣衣局里待着。”

这句话正说到了季绣云的心坎上,她忙问道:“妹妹,外祖母有什么安排?”

庆阳伯夫人根本就没有安排,季弄云想了想方才委婉的说道:“姐姐,外祖母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确切情况,叫她如何做安排呢,总要先见过你了解清楚才好想办法。”

季绣云想想也是,只要她的外祖母能想办法让她离开浣衣局,那么当日不救自己的怨愤之意,她还是可以放下的。这几年的经历告诉季绣云,不要想从前的事,往前看,奔条好出路才是顶顶要紧的。

“妹妹,小姨知道你么?”季绣云突然问出一个让季弄云最不想提起的问题,在还没有彻底查清姐姐的身份之时,季弄云不想告诉她外祖母已经想办法消除了她的罪奴身份,现在她是平民钱柳云,罪奴季弄云的名籍已经被注销了。

“还没有,我如今只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云儿,并不是庆阳伯府的外孙小姐。”季弄云用极低的声音飞快说了起来。

季绣云立刻皱眉道:“怎么,外祖母还让你做丫鬟?”

季弄云赶紧解释道:“我们都被贬为罪奴,外祖母能收留我,给我一条活路我已经万份感激了,便是服侍外祖母也是应该的。况且平日外祖母也不叫我做什么,这次进宫来照顾小姨,外祖母带别人不放心才带上我的。我们总是一家子至亲骨肉,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上心些。”

季绣云轻轻点了点头,这倒也说的通,那罪奴身份可不是想注销就能注销的,她若不是…只怕现在还是罪奴秀姐儿,而不是浣衣局宫女翠喜。

“姐姐,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季弄云兜了好一阵圈子才将她最想问的话问出来。

季绣云没有立刻回答,只对季弄云道:“我们边假装找东西边说吧。”

季弄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的借口,忙点头道:“好,姐姐和我一起找吧。”

姐妹两人将蓼芳宫的脏衣裳包袱拿出来细细的翻找,边找边小声的说话。季弄云又问了一遍,“姐姐,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外祖母一直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季绣云低低说道:“那日官卖之后,我被人卖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被一个小县吏买去了,原是给他家小姐做丫鬟的,后来那小姐被挑中参加小选,小姐心中不愿意,以死相逼,那县吏和他婆娘舍不得女儿,就让我顶替小姐参加小选,不想真的被选中入宫,进宫后我被分到了浣衣局,如今也有大半年了。那县吏为了封我的口,便在我入宫之时给了我一些银子,有那些银子铺路,我在浣衣局的日子也算能熬的过去了。”

季弄云知道小选不象大选那么严格,有那疼 儿的人家常以丫鬟替选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立刻彻底相信了季绣云。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季绣云这一套说辞根本就是事先背好的。她进浣衣局,绝对不是为了只当一个普通宫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或者是终老宫中。将她送入宫中的背后之人怎么可能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这些季绣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季弄云的。

“姐姐,我回去一定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说什么也会想办法的,就算不能接你出宫,至少也得求小姨给你换个活计。其实现在小姨身边就很缺人,只不过忽然向浣衣局要人,这到底有些突兀了,姐姐你一定别着急,外祖母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的。”

季绣云想了一会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妹妹,这事不好办,你也别太为难外祖母了,小姨正怀着身孕,外祖母分心不得。”

季弄云感慨的叹道:“姐姐,你真的变了好多!从前你再不会说这样的话。”

“妹妹,我已经吃过那么多的苦头,难道还能不学乖么?或许从前我要是能早些明白过来,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其实我们有郡主堂姐王爷堂弟,原本我们应该过的很好,很尊贵的。妹妹,我曾见过三叔家的如姐儿,她原本比我们不知道差多少倍,可现在呢,人家是堂堂千金小姐,有郡主堂姐和王爷堂姐夫堂兄,而我们…哼,我们就象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连在日头下行走都要提心吊胆!”季绣云愤愤不平的说了起来。

季绣云还是宁王妃丫鬟的时候,是见过她的堂妹,安远将军府嫡出大小姐季维如的。若非听别人说起,季绣云死都不敢相信那个落落大方,衣着华贵容貌俏美的小姐是那个原本缩在旮旯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的季维如,靖国公府庶出三爷家里的女儿。

“姐姐…”季弄云见季绣云越说声音越大,便赶紧叫了一声提醒她。季绣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忙压低声音说道:“妹妹,我听说季无忧霸占了原本该给小姨诊脉的程老太医,可真有此事么?”

季弄云点点头,压低声音愤愤道:“可不是,没有程老太医诊脉开方子,小姨孕育皇嗣可吃大苦头了,也就是这阵子外祖母进宫后,小姨的情况才好转一些,姐姐,你都不知道,外祖母几回递帖子求见季无忧,她连一丝面子都不给,直接打回不见。”

季绣云哼了一声酸溜溜说道:“她现在能把谁放在眼中,也不想想从前见到外祖母,她也得老老实实请安的,如今却那般托大!真是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季弄云附和道:“就是就是,她就是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可是听到了,她如今轻狂的没了边儿,仗着自己有身孕,对登门的客人都极不客气呢,有一回还把淮泗侯夫人和小姐打出王府,听说淮泗侯夫人气的当时就晕了过去。”

季绣云倒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因此便急切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妹妹你细细说给我听。”

季弄云便细细的说了起来,自然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不会是事实,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象季弄云这样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偏季弄云为了表现自己还是知道些的,便按着她的想象编派起来。这一编可不打紧,直把睿郡王妃季无忧给编派成天底下最最好妒成性不守妇德的恶毒女人。

季绣云听罢,只咬牙恨声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真真所有人都被她骗了,若我们姐妹做了睿郡王妃,又岂会做出那般不得体之事!”

季绣云季弄云姐妹两个对季无忧都充满了妒恨,一说起季无忧,姐妹两个的诅咒之辞便源源不断,每一句都极尽恶毒之能事。若这些话让庄煜或是无忌听到了,他们必然会对季绣云季弄云姐妹用上各种最最残忍的手段,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过了一会儿嘴瘾,季弄云这才说道:“姐姐,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得赶紧回去,等下回你去蓼芳宫送衣裳的时候我们再细细的聊。”

季绣云还有些个意犹未尽,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再留季弄云,便轻轻点头道:“好,妹妹你先回去,三天后我去蓼芳宫送衣裳,请外祖母先安排起来。”

季弄云点点头,拿出一方早就准备好的玉佩,故意大声说道:“呀,果然是在这里呢,还是娘娘的记性好,多些翠喜姐姐,耽误你这大半天的工夫。我回去必向娘娘回禀的,下回姐姐一定要来蓼芳宫送衣裳,也好让妹妹好好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