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绣云会意,亦笑道:“妹妹言重了,说什么谢不谢的,若日后有机会去蓼芳宫,姐姐必要是讨妹妹一口茶吃的。”

这姐妹二人说罢场面话,季弄云才拿着那方玉佩匆匆回了蓼芳宫。

第二百二十八章未遂

帝后二人在行宫避暑,直到将近八月,他们才起程返回宫中准备共度中秋佳节。虽然还在太后的孝期之中,并不能动用荤腥酒馔等物,可这是第一个上头不再高高坐着太后的皇族家宴,隆兴帝自是格外的看重。

八月初六这日,帝后终于回到宫中,太子与太子妃分率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出迎,怀孕的无忧与柳嫔自然也是要出城恭迎圣驾的。

无忧的身子调养的很好,所以虽然她的肚子大的惊人,可是气色体力都很好,而且无忧是跟着太子妃一起坐着等候的,等帝后到了近前才站起来迎接也不迟。虽然按着规矩以柳嫔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就座,太子妃也没有亏待了柳嫔,命人给柳嫔准备了一方绣墩,让她也坐着休息,免得她动了胎气什么的。

两个孕妇一比较,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同,睿郡王妃的肚子比柳嫔的还大些,可她脸色红润,也未见有任何的浮肿,走起路来还显的很轻快,听她的声音也很清亮有力,显然睿郡王妃的孕期过的非常之好。可柳嫔却大不一样子,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色,肚子虽大,脸上看着却很瘦,皮肤底下透着淡淡的青色,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手上明显看的出有浮肿的迹象。

还有一点最不同的就是睿郡王妃的肚子尖 着,从后面却看不出笨重,而柳嫔的肚子很圆,从后面看着实笨拙的不行。有经验的人都在猜测睿郡王妃怀的是男孩,而柳嫔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位公主,看柳嫔的气色,只怕这位小公主先天也不会有多么的强健。

柳嫔的位子设在无忧座位的斜对面,柳嫔一眼就能看到气色极好,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季无忧。她那原本已经熄了的妒恨之心腾的燃了起来,此时柳嫔只想着若不是季无忧抢走了程老太医,那现在气色红润就应该是她。而且她怀的是皇帝的龙子,可比季无忧肚子里那个尊贵多了。

无忧正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嗖嗖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睁眼一看,正看见柳嫔用怨毒的目光看过来。无忧微微蹙眉,沉沉扫了柳嫔一眼。就是这一眼,无忧发觉站在柳嫔身边的宫女有几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跟在柳嫔身边的就是化名钱柳云的季弄云。季弄云一见季无忧看过来,立刻低下头往后缩了缩身子。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季无忧认出来,若是此时被认出来,她就彻底完蛋了。

无忧并没有去细想那个宫女是谁,因为前头有小太监跑回来禀报,说是御驾已经到三里之外,请太子妃速速做好迎驾准备。

无忧就坐在太子妃的身边,听完小太监的禀报,她便想站起来,谁料太子妃一把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五弟妹,你坐着别动,父皇母后还得再走一会子,等他们快到了我再叫人来请你。你身子沉,可得好好歇着。”

无忧含笑道:“大嫂的关心无忧领了,只是无忧每日在府中也常常走动的,陪大嫂一起慢慢往前走着迎接父皇母后没问题的。”

太子妃知道无忧每日三次散步雷打不动,体力上的确没有问题,她想了想方笑道:“也好,那咱们慢慢走,春草春竹,仔细扶好你们家王妃。”

柳嫔自怀孕之后基本上就处于卧床之中,自然没有无忧这样好的体力,她还想多歇一会儿,奈何连睿郡王妃都起身了,她一个小小的嫔还敢托大坐着不起来么。于是在季弄云的搀扶下,柳嫔也强撑着站了起来,由季弄云和另一个宫女小心扶着跟随队伍往前走。

太子妃等人只走了一柱香的工夫,便看到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銮驾来到近前停下,帝后二人缓走走下銮驾,隆兴帝笑道:“众卿平身。”皇后便立刻快步走到太子妃和无忧的面前,一手拉住一个,亲亲热热的说道:“好孩子们,快起来。无忧,你父皇不是已经下旨不让你来迎接么,怎么还来了,看你这孩子,挺着个大肚子多不得劲啊!”

无忧有日子没见到皇后兼姨妈,心中也很是想念,亦亲亲热热的叫道:“母后,儿媳想您了。”

皇后乐的合不拢嘴,仔细看了无忧一回,见她气色极好心里才踏实许多。此时僖贵妃走上前来笑着与皇后见礼,皇后拉住她的手说了一番亲近的话,然后才随隆兴帝升舆,太子妃与无忧等人也都各自登轿跟随在仪仗之后返回京城。

从始至终,帝后二人对于怀孕的柳嫔都视若无睹,这让柳嫔极度没有脸面,也让跟在柳嫔身边的季弄云大失所望。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在猜想着皇帝对柳嫔腹中孩子极为重视,谁知皇帝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甚至连问都懒的问上一句,倒是对同样怀着身孕的季无忧,帝后二人都重视有加,直把她当成眼珠子心尖子。

一行人返回宫中,帝后甚至还特特下旨让睿郡王妃回府休息,不必跟到宫中再次行礼。旨意一下,满朝文武内外命妇对于帝后对睿郡王妃的重视又有了新的认识。那些对于睿郡王府侧妃之位有兴趣之人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想法了。

无忧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如今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更强韧,以求顺利平安的生下一双孩子。在初次的胎动过后,无忧便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双生子。所以她更加积极的配合程老太医,无论她有多么难受,都没有停止每天的锻炼。

无忧的付出没有白费,程老太医现在都已经不担心无忧分娩之时会出现难产的情况了,只要一切都按部就班,他有绝对的把握让无忧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可宫中的柳嫔便有些难说了。隆兴帝与皇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对柳嫔腹中胎儿的重视,可那到底是隆兴帝的骨血,他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问。因此在回宫的第二天,隆兴帝召见了太医院的太医,询问柳嫔腹中胎儿的情况。太医院的太医们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他们立刻带上柳嫔所有的脉案来到御书房,毫不客气的给柳嫔狠狠上了一回眼药。

柳嫔一心只想要程老太医给她诊脉,丝毫看不起太医院的现任太医,这一行为得罪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而且柳嫔不好好吃保胎药,以至怀相不好,这让太医们都提着一口气,若然不先禀明情况,等柳嫔分娩之时若有个三长两短,到那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没办法说清楚了。因为柳嫔总是挑剔太给她诊脉的太医,所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基本上都给柳嫔诊过脉。

隆兴帝听罢石院判和两名太医的回禀,也被气的不轻,只沉声问道:“胎儿的情况到底如何,可知道是男是女?”

关于柳嫔腹中的胎儿,太医院的太医们早就有过讨论,单从脉相上看,十有八九是个女胎。石院判便将这一推断禀报给隆兴帝,隆兴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儿子不多,自然希望柳嫔怀的是男孩。

“确定么?”隆兴帝沉沉问了一句。

石院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犹豫的说道:“柳娘娘的身子虚,臣等并不能十分确定。”

隆兴帝挥挥手道:“朕知道了,辛苦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石院判与两名太医躬身退下,隆兴帝随意翻看了柳嫔的脉案,脸上的不豫之色便更加的沉重了。原本隆兴帝在行宫之时便与皇后商议过了,柳嫔若能平安产下皇嗣,不论是男是女,都赏她一个贵嫔的份位,现在看来很不必要了,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直接把孩子记到僖贵妃名下,僖贵妃是个会管教孩子的,人也淡泊没有野心,这样的妃嫔养孩子才能让隆兴帝放心。

转眼便是中秋节,因在太后的孝中,宫中并没有举办大型宫宴,只是在懿坤宫中举办了家宴。上午,庄煜便带着无忧无忌先到了懿坤宫。给皇后请过安,庄煜送无忧去偏殿休息,然后带着无忌去御书房。无忌如今也大了,不好在懿坤宫停留的太久。

庄煜和无忌刚走出懿坤宫没多久,忽然有个小宫女从后面追过来,急急叫道:“睿王爷…睿王爷…”

庄煜停下来转身一看,皱眉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叫住本王?”

那个小宫女结结巴巴的回道:“回睿王爷,婢子是在致爽殿当差的宫女,方才有位春草姐姐从殿 来,说是睿王妃要有句话儿忘记告诉王爷了,命奴婢速速来追王爷,请王爷过去。”

无忧暂时休息的地方就是致爽殿,所以庄煜并没有多想,只对无忌说道:“无忌,你先去御书房见驾,我回头就过去。”

无忌嗯了一声,反正从懿坤宫到御书房的路他早就走熟了,先走一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庄煜不知道无忧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便脚下生风一阵急行,飞快赶到了致爽殿。无忧倚在美人靠上正与春草春晓说笑解闷儿,却见庄煜突然走过来,忙坐了起来不解的问道:“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庄煜被无忧问的心中一沉,忙问道:“无忧,不是你叫人找我回来的?”

无忧摇摇头道:“我没有啊?难道有人假传的我话,五哥,无忌呢,他可与你一起回来了?”

庄煜心里一沉,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怕惊了无忧,便笑着说道:“无忌在外头等我呢。”

无忧对庄煜实在太过了解了,庄煜语气里只带了那么一丝丝的犹豫,无忧便立刻捕捉到了。她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深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对庄煜轻快的说道:“我没有事,五哥你快去忙吧。”

庄煜担心无忌受人算计,也顾不上与无忧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飞快的走出殿门,然后便发足狂奔起来,一路朝御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却说无忌在庄煜回懿坤宫之后,便一个人往御书房走去,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呼救声,无忌几乎是本能的跃起向呼救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无忌循声跑到御河岸边,只见御河之中有个青灰色的身影,青灰色正是宫中低等小太监的衣服颜色,无忌自小在宫中走动,也看过不少小太监被大太监大宫女们欺负的事情,因此便以为哪个小太监被人推下御河。无忌素来疾恶如仇,自然看不得这种弱小者受欺负之事,他飞快解下玉带扯去外袍,一个纵身便跳入御河之中,奋力向那团青灰色身影奋力游了过去。

眼看距离那青灰色身影只有一丈多的距离,无忌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无忌,快回来,有诈…”

这声音正是庄煜的,他一路飞奔,刚好听到一点呼救的尾音,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来,他看见无忌的外衣玉带都在岸上,再往御河里一看,无忌都快游到那青灰色身影附近了,庄煜心知其中必定有诈,便厉声高喝,希望能将无忌叫回来。

庄煜是无忌在这世上第二相信的人,第一个自然是他的姐姐无忧,所以庄煜这么一叫,无忌立刻跳头回身猛蹿几下游到了岸边。

在无忌往回游的时候庄煜也没闲着,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算计无忌,于是庄煜飞纵到十数步之外的系在岸边石桩之上的小舟之上,拽下缆绳凌空一甩,那缆绳便如长了眼一般,直直套向在水中沉沉浮浮不住挣扎的青灰色身影。

庄煜飞快收紧缆绳,很快便将那水中之人拽到岸边,许是呛了水的缘故,那被救之人面朝下俯卧在岸边,竟是连一动都不动,看上去象是死过去一般。

庄煜和无忌还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便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间还有一个小宫女焦急的叫声:“你们快一点…”

庄煜和无忌抬头一看,只见跑出一大帮 女太监嬷嬷,几个太监都是边跑边脱外衣,正做着跳下水救人的准备。

庄煜眸色深沉,将无忌拽到自己的身边,冷声道:“你们是来救人的么?”

众人一见睿王爷,忙都跪下行礼,庄煜沉声道:“都起来,快去救人吧!”无忌注意到其他人都急急起身往俯卧在岸边之人奔去,只有那个小宫女脚下一滞,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姐夫…”无忌低低叫了一声,庄煜微微摇头道:“无忌,先看看,回去再说。”

几个宫女将那俯卧岸边之人翻过来,庄煜冷眼一看,见那竟然是他的隔母妹妹,顺宁公主庄嫣,庄煜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刻对无忌说道:“无忌,速去向母后回禀。”

无忌心里也明白了,他立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庄煜这才缓步走到岸边,见庄嫣双目紧闭,便冷声喝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服侍公主的,竟然让公主只身一人落入御河之中,本王必定禀明父皇,从重惩制尔等。”

庄煜此言一出,一众宫女太监嬷嬷都吓的面色惨白,正在给庄嫣拍背控手的宫女心中害怕手下便没了分寸,一下子拍重了,拍的庄嫣扑的吐出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庄煜并不靠前,也不再说话,只冷眼看着庄嫣,看她要怎么把这出戏给唱下去。

庄嫣咳了一小会儿才顺过气来,只披着一件绛色夹纱披风裹住身子,颤声道:“五…五皇兄…不关她们…的事…”

庄嫣一句话刚刚说完,皇后便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庄嫣那湿淋淋的样子,皇后便皱眉喝道:“你们这些奴才就是这么服侍么,还不快把公主送回西四宫房,难道就让她这样子坐在光天化日之下么?”

庄嫣此时暗恨庄煜已经恨到骨子里了,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一个妙计,只等无忌下水救了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便能顺理成章的下嫁忠勇郡王,当上忠勇郡王妃,圆了她一生的心愿。

原本她距离计划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季无忌已经跳下水来救人了,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庄嫣怎么都没有想到庄煜会来的如此之快,竟然生生将已经跳下水的季无忌给叫了回去,还用缆绳将她拖出御河,最最可气的是庄煜还在第一时间将季无忌支走,季无忌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便是想往季无忌身上赖都不能够。庄嫣好恨啊!

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只冷声喝令内侍将庄嫣送回西四宫房,又传医女去给她检查身体。毕竟庄嫣是被庄煜用缆绳拖上岸的,身上一定会有擦伤,太医不方便检查,而庄嫣身边的宫女皇后又信不过,只有让医女去检查,皇后才能掌握最真实的消息。

皇后带人来御河岸边之时已经将无忌留在懿坤宫,打发他去了致爽殿。刚才庄煜去而复返之事皇后已经知道了,与其让无忧费心去猜测,还不如让当事人之一的无忌过去自己说个清楚。

“…姐姐,就是这么回事。”无忌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倒叫无忧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忌才好了。说起来无忌好心救人,这绝对不是错事,可是那明明是别人的算计,无忌却没有及时看穿,若非庄煜及时赶到,庄嫣这个包袱无忌便算是背定了。

“无忌,你不是那种不用脑子思考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其中有诈呢?”无忧蹙眉问道。

无忌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我是想到的,可是那人穿的是青灰色的衣裳,宫中只有最低等的小太监才穿青灰色衣裳,我原以为是那个小太监受人欺负被推下水的,所以才…”

无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伸指戳着无忌的额头嗔骂道:“你真是个实心眼儿,小太监是穿青灰色衣裳不错,可穿青灰色衣裳的都是小太监么?在宫中想弄一套小太监的衣裳不比什么都容易!”

无忌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无忧白了他一眼,嗔道:“还顶嘴,要不是你姐夫去的及时,你这会哭都晚了。”

无忌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敢再说话了,倒是春草在一旁看着不忍,便笑着劝道:“王妃息怒,这不是小王爷心底慈善,见不得下人受苦么,您就别怪小王爷了。”因为要区分庄煜与无忌,所以庄煜是王爷,无忌只能继续被称呼为小王爷了。

无忧笑着摇了摇头,她身边这几个丫鬟都是陪着她和无忌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几个丫鬟对无忌也都有一份暗暗的姐弟之情。

“下回可记得要谨慎再谨慎了?”无忧问道。无忌赶紧点头,无忧这才不再说了。正好此时有东四宫房那边的宫女过来送衣裳。原来刚才皇后见无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便打发人去东四宫房拿一件敏郡王庄炽的衣棠给无忌。无忌与庄炽的身高差不多少,宫中也就庄炽的衣服无忌穿起来比较合身。

看着换上干净衣服的无忌,无忧不由笑了起来,原来庄炽的衣裳除了王服之外,其他全是清一色的文士袍,而无忌自来只穿箭袖,猛然间穿上那宽袍大袖的文士袍,无忌觉得浑身下下都不得劲儿,总觉得四处漏风很是不习惯,他扎煞着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无忌刚换好衣裳庄煜便回来了,他先弹了无忌一个脑奔儿,然后才沉着脸说道:“无忌,从前姐夫怎么告诉你的?你可是都忘记了?”

无忌摸摸脑门,还真没敢顶嘴。从前庄煜的确再三告诫无忌,进宫之后看到一切不正常之事,都不可轻易行动,只远远避开就行。宫中有太监宫女嬷嬷们,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用不着无忌这个外臣自做主张。在宫中多做多错,只要犯一次错,都有可能葬送一生。

“姐夫,我没有听你的话,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无忌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庄煜的眼中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第二百二十九章余波

见无忌认错态度很诚恳,庄煜便也不再说他,只是在无忧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无忧,我看着无忌呢,你别担心,回头用过宫宴我们就出宫了。”

无忧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无忌,回头参加宫宴之时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

无忌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太情愿,因今日的宫宴是家宴,参加人数并不很多,所以便也不分别设席,也就是说无忌过会儿还会在宫宴上遇到算计他的顺宁公主庄嫣,这让无忌一想起来便心里不痛快。

顺宁公主落水被睿郡王救起之事很快传入隆兴帝与太子的耳中,隆兴帝当时脸色便沉了下来,立刻命人到懿坤传庄煜前往御书房说个清楚。

庄煜带上无忌立刻赶往御书房,他并没有让无忌跟自己一起进去,只命无忌在门口候着,等里头有旨意传他再进门。毕竟有些话无忌在场之时说起来反而不方便。

庄煜刚进御书房,太子迎上来皱眉问道:“五弟,七皇妹好好的如何会落入御河之中?从懿坤宫到这里又不经过御河,你如何又跑到御河边上去了?”

庄煜先给父兄见礼,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与无忌正要前来御书房,不想一个小宫女追上来,说是无忧有话对儿臣说,儿臣一时大意便也没有细想,只叫无忌先过来,儿臣回去看看便赶过来。不想见到无忧儿臣才知道上了当,便立刻赶去追赶无忌,一直追到御河岸边,儿臣看见有着青灰色衣裳之人在河心沉浮,无忌正向那人游过去,儿臣心中担心有诈,便叫回无忌,用缆绳将那落水之人救起,这时七皇妹身边的宫女嬷嬷赶到河边,儿臣才知道落水之人竟是七皇妹。无忌是外男,儿臣便立刻打发无忌去向母后回禀,后来母后赶到御河岸边,接下来的事情儿子便不很清楚了。”

隆兴帝刚才只听说顺宁公主落入御河后被睿郡王救起,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如今听庄煜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好,专门针对无忌的阴谋。倘若无忌不明就下水救了顺宁公主,势必要与顺宁公主有肌肤接触,那些宫女嬷嬷又掐好了时间及时出现,便能抓个正着,然后就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散布开去,这会儿入宫用宴的宗亲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这个消息会很快传进他们的耳中,再然后,他这个父皇便不得不赐婚了。

真是好心计!隆兴帝在心中暗喝一声,怒意也越发浓重了。原来隆兴帝与皇后已经决定在过完中秋节就颁下赐婚诏书,将庄嫣下嫁给平远侯长子鲁宜荣。早在行宫之时,隆兴帝已经颁下圣旨诏平远侯鲁世霖携子进京,平远侯父子也在数日之前抵达京城,住进了一直由内府之人代为照看打理的贞静公主府。平远侯父子突然奉诏进京,已经让许多人猜到了隆兴帝的用意。

现在庄嫣却闹了这样一出,分明活打了隆兴帝的脸,这么隆兴帝怎么能不万分生气呢。幸而是庄煜机灵,抢在事情无法控制之前就将之解决,这才没有让隆兴帝立时发作起来。

“无忌在外头?”隆兴帝突然开口问道。

庄煜不知道父皇怎么突然问起无忌,便老老实实的点头说道:“儿子叫无忌在外头候着,父皇有旨意传他再让他进来。”

隆兴帝点点头,对太子说道:“你五弟真是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顾前不顾后的莽撞小子。”

太子笑着回道:“父皇说的极是,这阵子五弟与十弟辅助儿臣处理朝政,为儿臣分担了许多,五弟十弟都长大了。”

隆兴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拍拍庄煜的肩膀说道:“煜儿,朕心甚慰!”

庄煜忙躬身说道:“儿臣都是按父皇的教诲做事。”

隆兴帝笑笑,对太子说道:“叫无忌进来吧,他不是外人。”

太子立刻亲自出去将无忌叫进御书房,无忌一进来隆兴帝看着他身上的文士袍便笑了起来,看惯了无忌穿箭袖,这猛的换上飘逸秀气的文士袍,瞧着确实有些个不对劲儿。

太子对于无忌身上的文士袍也有违和之感,他立刻命人去东宫取来他的长子庄晟的衣裳,庄晟这几年个头蹿的很猛,比无忌矮不了多少,他的衣服总比庄炽的要适合无忌多了。

隆兴帝很专注的打量着无忌,然后低低叹了口气,无忌越长越象他的父亲季之慎,这难免让隆兴帝兴起缅怀故友之心。故友只遗下这一双儿女,无忧已经终身有依,隆兴帝不必在她身上再特别的费心思,可是无忌却不一样,将来给无忌选个什么样的王妃,这已经进入了隆兴帝的思考范围之内。

隆兴帝细细考较了无忌的拳脚兵法,又出了策论限时让无忌完成。原本每过一段时间隆兴帝便会这样考无忌一次,所以他都被考习惯了,收了拳脚之后用帕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便提笔做策论,完全没有一丝王爷的骄娇之气。这让隆兴帝心中越发觉得安慰,也更加喜欢无忌这个懂事的孩子。

就在隆兴帝考较无忌之时,皇后也将换好干净衣服的庄嫣叫到了懿坤宫。

“顺宁,你如何会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落入御河之中?”皇后一针见血的问了起来。

庄嫣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八月中秋时分的御河河水已经很凉了,庄嫣在水中扑腾的时间也不算短,受凉再所难免,虽然刚才已经用过姜茶,可也不会很快就缓过来。听到皇后冷声相问,庄嫣膝下一软便跪倒在皇后的面前。

“母后,儿臣…儿臣想去御河上采莲子,怕被阻拦才偷偷换了小太监的衣裳下河采莲子,不想河水突然打旋儿,儿臣失足落水。”庄嫣硬生生编出一个理由,皇后一听那漏洞百出的理由,心中越发生气了。

“大胆顺宁,在本宫面前还敢撒谎!”皇后毫不留情的喝破庄嫣。

庄嫣却死死咬牙一个头磕到地上,硬撑着说道:“母后,儿臣句句属实,绝无一句虚言。”

“御河中的荷花素有花匠打理,已至八月中秋,河中何来莲子可摘?顺宁,你撒谎也撒的合乎情理一些,这般的说辞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么?”

庄嫣不说话只是磕头,皇后见状双眉紧锁,她能猜出顺宁公主的意思。估计庄嫣觉得反正话就这么说了,皇后信与不信其实无关紧要。难道皇后还能将此事张扬出去活打了皇家的脸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做为如今宫中唯一未嫁的公主,庄嫣深信自己就算是不能如愿做忠勇郡王妃,帝后为了面子也不能给她安排一门太过寒酸的亲事。毕竟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她庄嫣没了生母,若婚事上说不过去,对皇后的名声可是极大的伤害。

皇后被庄嫣那有恃无恐的态度给气着了,她沉声喝道:“来人,顺宁公主失足落水染病,从今日起着其于西四宫房静心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

立刻有嬷嬷上前应声称是,几乎是强行将庄嫣拽了起来,将她送回西四宫房软禁起来。

庄嫣想命人给亲哥哥庄烃递个消息,可是那几个嬷嬷都是皇后身边得力之人,根本不会给庄嫣任何机会。而原本跟在庄嫣身边服侍的所有宫女嬷嬷以及在西四宫房外围当差的小太监全都被皇后命人拘押起来,只等过完八月十五便一一发落。所以此时庄嫣连个传递消息的可靠之人都没有,她这才感到一丝后怕,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次的禁足令什么时候能解除,庄嫣心中彻底没底了。

宫宴并没有因为顺宁公主闹出的风波而推迟,还是按时举行,只是原本该在宫宴上出现的顺宁公主因病未能出席,见帝后二人都没有对此说什么,众皇室宗亲也都很有眼力劲儿的什么都不问。只是会在私下里悄悄的打听顺宁公主到底犯了什么错。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养病不过是借口,其实顺宁公主就是被禁足了。

其他的皇室宗亲可以不管不问,可庄嫣的亲哥哥庄烃却做不到,事实上这件事情中还有他的首尾,只凭庄嫣自己,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此事一出毁的可是庄嫣的清名。身为女子,清白二字可比什么都要紧。

因此次宫宴安排的夫妻同席,这其实是为了方便庄煜照顾有孕在身的无忧而特意安排的,却也方便了庄烃同他的妻子胡氏说话。

庄烃压低声音问胡氏道:“你在懿坤宫可听到什么风声不曾?”

胡氏怯怯的摇了摇头,每回进宫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巴不得缩在壁角做壁花的胡氏怎么可能去主动打听消息,庄烃问与问道与盲可没什么差别。

庄烃狠狠的瞪了胡氏一声,低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胡氏吓的脸都白了,身子越发瑟缩起来,仿佛下一刻庄烃就会对她大打出手一般。庄烃一看胡氏那上不得高台盘的模样,心中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章有孕

庄烃从胡氏处问不到任何消息,反而被胡氏的瑟缩气的不行。他又一次暗恨隆兴帝与皇后给他选了这么一个妻子。全然不记得从前他曾说过要选舅舅家的表妹为妻之类的话。

生气过后,庄烃的心中涌起深深的惶恐不安。毕竟庄嫣会铤而走险用这样的招数,这里头与他的撺掇绝脱不了干系,倘若帝皇查到他的身上,庄烃不知道自己还会面临什么样不堪的境遇。

眼看着被封为敏郡王的十皇子庄炽都要出宫建府了,而他还只是区区国公,而且没有领任何的差事,此次太子监国,庄烃原以为自己有机会了,没想到从始至终太子都没有用他,甚至连他进宫求见太子毛遂自荐,都被太子客气而疏离的拒绝了。这让庄烃极度心焦,要知道现在太子的态度代表着他以后的态度。庄烃心里清楚在隆兴帝一朝,他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太子登基大封兄弟,他也能被加封为王,并且能领些差事来做。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只不过是他的妄想,以太子现在对他的态度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庄烃心里相当着急,正好庄嫣又从宫中传递出消息,让庄烃在她的婚事上做些努力。所以庄烃便给庄嫣出了那样一个主意,让她先造成些事实,用以逼迫帝后不得不将她指给忠勇郡王季无忌为妻。

庄烃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他原以为那是十拿九稳之事,可万万没有想到庄嫣还是失了手。虽然庄烃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他只看宫宴之上庄嫣没能出席,而庄煜夫妻与季无忌神色很轻松愉快,便也能猜出计划没有成功。

庄烃的品级虽然不高,可他还是隆兴帝的儿子,所以位次只在庄煜无忧之下,距离隆兴帝并不远,所以隆兴帝能很清楚的看到庄烃这一席上的动静。虽然庄烃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力求不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隆兴帝多年为君,早就养成了察人入微的习惯,所以庄烃面上仅存的一丝不安便落入隆兴帝的眼中。

身为一个帝王,隆兴帝习惯将许多事情都阴谋化,所以看到庄烃那一闪而过的异色,隆兴帝心中便起了疑,怀疑庄嫣落水之事背后有庄烃的怂恿唆使。

庄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挂了相,还在企图试探帝后对于庄嫣的态度,只见他走出来跪下举杯说道:“儿臣恭祝父皇母后福寿康宁,请父皇母后满饮一杯。”

隆兴帝虽然心中起疑,面上却是不显的,只与皇后微笑举杯浅浅饮了一口,然后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原以为庄烃该起身退下,谁知庄烃并不站起来,只说道:“七皇妹抱恙在身,不能出席宫宴,儿臣替七皇妹敬父皇母后。”

隆兴帝浅浅皱眉,皇后脸上的微笑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帝后二人又浅浅饮了一口,隆兴帝便沉声说道:“老五可以退下了。”

庄烃却还没有起身,只磕头道:“请父皇母后允许儿臣的媳妇在宫宴散后前往西四宫房探视七皇妹。”

原本庄烃离席敬酒是很寻常之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可庄烃一直跪着不起来,还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便不能不让众多皇族亲贵侧目。毕竟顺宁公主染病需要静养,不能参加宫宴的消息才被宣布不久,如今庄烃这么一提,显然是在当众质疑皇后了。

说起来庄烃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他知道若是私下请求,帝后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只有在大厅广众之下提出来,才能逼帝后不得不同意。只要能与庄嫣接上头,庄烃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被萱在鼓中七上八下的感觉让庄烃已经忍受不了了。

隆兴帝脸色微沉,正要斥责庄烃,皇后却在下面轻轻碰了碰隆兴帝,然后笑着说道:“老五的心意本宫必会转告顺宁,只不过你的媳妇看着也不是个强壮的,本宫瞧她的脸色不太好,还时暂时不要去探望顺宁,免得过了病气反而不好。”

庄烃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肃国公夫人胡氏紧紧捂着嘴,脸色苍白的如白纸一般,正虚弱无力的靠在站在一旁的贴身丫鬟身上,刚才那声惊呼正是胡氏的贴身丫鬟叫出来的。

庄烃气的脸的绿了,皇后刚说胡氏瞧着气色不好,胡氏便闹了这么一出,她这是成心拆自己的台。只不过不等庄烃有所行动,皇后立刻叫道:“老五媳妇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扶肃国公夫人到偏殿休息,宣太医前来诊脉。”

几名宫女上前扶着胡氏到偏殿去休息,太医很快赶到偏殿给胡氏诊脉。太医的手指一搭到胡氏的手腕上,脸上便浮起了笑容,他听完脉后立刻躬身笑道:“下官给夫人道喜,您已经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

胡氏听了这话立刻惊呆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一副不可能的神情。太医倒是没有多想,只当是胡氏欢喜的傻了。毕竟胡氏一进门就守了三年的孝,出孝不到一年便又赶上太后的孝期,若然她没有怀上身孕,便又要等上足足一年才行。现在有了喜信儿,而且又是在太后薨逝之前怀上的,不可不说这肃国公夫人真是运气好,时机抓的刚刚好。

“大人,我们夫人真的有喜了?”胡氏的贴身丫鬟回过神后立刻急急的问了起来。

太医见一个小丫鬟也敢质疑自己的医术,便不悦的皱眉说道:“本官行医多年,难道连个喜脉都断不准么?”

小丫鬟见状赶紧跪下来说道:“大人息怒,小婢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我们夫人的小日子半月之前刚过去。”

太医这才明白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起来吧。敢问夫人此次小日子可是量少色淡日子也短?”

小丫鬟赶紧点头道:“对对,就是大人说的那样。”

太医又道:“夫人平日里 并不很准,常有两三个月不行之事,对否?”

小丫鬟又点头道:“对对,大人您真神了。”

太医笑道:“这便是了,夫人的确是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因夫人 并不规律,所以便没有在意,至于半月之前的少量 ,做胎未稳之时也是会有此种情形的,不过如今夫人的胎相已经稳了。”

小丫鬟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胡氏的面前,扶着胡氏的膝盖哭着笑道:“夫人,您听到了么,您有喜了…”

太医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自去正殿向帝后报喜了。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肃国公夫人已经怀了三个半月的身孕。恭喜国公爷!”太医跪在隆兴帝面前喜气洋洋的说着,给帝后道过喜,他还不忘记向庄烃拱手道贺。

胡氏有喜的确是个好消息,隆兴帝与皇后脸上都浮出笑容,庄烃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叫道:“林太医,这是真的么,胡氏她有喜了?”

林太医心中暗觉奇怪,怎么这肃国公府的人对于肃国公夫人有喜的反应都如此的相似,他们怎么都这样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呢。身为一个太医,连诊断个喜脉都要被人连番质疑,林太医受的打击可是不小。

“国公爷若是不信,尽可请其他太医前来诊脉。”林太医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 的顶了一句。

庄烃忙笑着说道:“林太医莫在生气,本国公绝无质疑林太医医术之意,只是,只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因胡氏一见到庄烃便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特别是在晚上见到庄烃,胡氏便会觉得天塌地陷,所以尽管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傍身,却一直对与庄烃同房很是抗拒,庄烃对于胡氏也没有兴趣,只不过在想起该要个嫡子之时才会到胡氏房中过夜。然后庄烃想要嫡子的愿意并不强烈,所以他与胡氏同寝的次数便也少的可怜,所以猛然间听到胡氏有喜,庄烃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巧的,只那么寥寥几次,胡氏就怀上了?

到底是在隆兴帝面前,林太医也不能做的太过,而庄烃又笑着道了歉,所以林太医就坡下驴的笑着说道:“国公爷言重了,夫的胎相很稳,不过夫人的身体却有些虚弱,很应该补气养血,下官这便去开方子。”

庄烃微微颌首道:“有劳林太医。”

林太医退下之后,隆兴帝与皇后对胡氏的颁赏也发了下来,由常嬷嬷送到了胡氏的面前。胡氏尚且没有彻底消化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便见皇后身边最有脸面的常嬷嬷带着四个宫女过来了。

胡氏忙站了起来,常嬷嬷笑道:“皇上和娘娘体谅夫人有孕在身,特特免了夫人跪接赏赐之礼。这是皇上和娘娘的赏赐,请夫人过目收好。”

胡氏放眼一看,只见宫女们次第来到她的面前屈膝半蹲着,以方便她观看赏赐。看到那十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四匹颜色各异的百子婴戏图,看上很有年头的老参和灵芝,这让胡氏心中百感交集,自嫁给庄烃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独自收到帝后的赏赐,胡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常嬷嬷等人忙都笑着劝了起来,“夫人,您心中高兴奴婢们都知道,可怀着孩子不敢哭呢。”这是常嬷嬷硬点明了胡氏喜极而泣,虽然她心里清楚事实不会如此的简单。肃国公庄烃与胡氏之间的关系如何,常嬷嬷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

胡氏的贴身丫鬟忙也劝道:“夫人,常姑姑说的极是,您终于有喜,万事可都要多想着小主子呢。”

胡氏忙拭了泪轻轻点头道:“我知道,我这是心里太高兴了,叫嬷嬷见笑了。”

常嬷嬷笑道:“夫人刚刚传出喜讯儿,激动也是正常的。”

胡氏站起来向着正殿方向正欲跪下,却被常嬷嬷拦住了,她只能福身轻声说道:“儿媳谢父皇母后赏赐。”

常嬷嬷立刻躬身笑道:“老奴一定代夫人向皇上和娘娘回禀,娘娘说了,夫人只管在这里休息,等宫宴散了便让国公爷陪您立刻回府静心养胎。到您平安分娩之前,常日里的朝贺一应免了。”这是皇后先前给无忧的待遇,如今胡氏怀孕,这等场面上的事情皇后自然会一碗水端平,至于内里如何,便只有皇后自己心里才有数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临产(上)

得了皇后的保证,无忧心里更加踏实了,只安心调养身体 蓄锐的为分娩做好一切身体准备。王府庶务诸事都交给管家处置,只向无忧禀报处理结果罢了。

不觉已经进了腊月,无忧的产期将近,整座王府上空不由自主的弥漫起紧张的气氛。通常怀双生子的孕妇都会早产,能怀胎十个月的少之又少,所以当无忧的孕期进入第十个月,庄煜便紧张的每日坐卧不宁,早早将程老太医祖孙与帝后派来的医女接生婆安置在王府之中,随时准备为无忧接生。

王府之中还有个比庄煜更紧张的,那便是无忌,每当无忌看到姐姐那硕大无朋的肚子,便胆颤心惊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当初杨氏难产而死那一幕一直藏在无忌的记忆深处,所以无忌的担忧焦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自进了腊月之后,无忌功不练了,书不念了,只每日跟在程老太医身边,反复确认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姐姐是否一定能平安分娩!

程老太医饶是性子再好也架不住无忌整个象只大头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的问个不停,颠来倒去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他都记不清自己已经回答过多少遍了。以至于程老太医一看到无忌的身影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省得再被无忌那般折磨。

无忧到了孕期的最后一个月,身体的负担相当沉重,可以说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每每在封起来的暖廊之中散步时,都要完全靠庄煜的支撑才能坚持下去了。所以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到无忌的情绪。倒是庄煜虽然很是焦虑,可他还是留意到无忌的异常紧张,便命人去公主府将大外甥虎头接到王府,专门让他陪着无忌这个小表舅。

可是虎头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而且又比无忌低一辈,他的陪伴对无忌来说根本没有用,反正虎头被无忌也带的紧张起来,见天儿的跟着担忧舅妈兼小姨不能平安分娩。庄煜无奈之下只能将十皇弟庄炽接到自己的府中,庄炽如今越来越有温润如玉的君子气息,能让与他接触之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有了庄炽的安抚,无忌好歹稍稍镇静了一些。

只是这种镇静并没有持续太久,腊月初七这日中午,正在庄煜搀扶下强撑着走动的无忧突然发动,被庄煜抱起飞奔着送入了早就备下的产房。可巧这时无忌正进来看姐姐,一见姐姐疼的脸上都没了血色,只能用牙齿紧 着嘴唇,被同样脸色苍白的姐夫抱着往产房里送,无忌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子便炸开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调头飞出无忧的院子,冲到程老太医的房中颤声大叫:“程老先生,我姐姐发动了,你快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