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帝点头说道:“准奏,严卿,明日朕亲自为你送行,待大军凯旋之日,朕当在十里长亭亲迎!”

严信忙道:“谢皇上隆恩。”

隆兴帝连颁数道旨意,命有司火速安排大军出征之事,务必一切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准备停当,严信也退下去做准备不提。

次日,在举行过简短隆重的出征仪式之后,严信率十万大军奔赴得胜关。

大军起程后莫约过了四五天,身受重伤的顾三七拼着最后的力气终于赶回京城睿郡王府,他一见到管家丁伯便将一小包东西塞到丁伯手中,只说了一句:“快交给王妃…”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丁伯大惊,立刻唤人将顾三七抬到房中请大夫诊治,他自己则以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敏捷飞一般的去向无忧回禀。

“王妃娘娘,丁伯求见。”一个小丫鬟飞快跑进房向无忧回禀。

无忧心中一沉,她刚才已经听到丁伯门外那急切的声音。要知道丁伯素来是最沉稳的人,能让丁伯急着这样,必是出了大事。“快叫进来。”无忧急急的说了一句。

丁伯疾步走进来,将那只小包高举过头急急说道:“回禀王妃娘娘,顾三七刚刚回到王府,他受了极重的伤,见到老奴只说一句让老奴将这小包呈给娘娘便昏死过去。”

“什么,顾三七受了重伤,怎么会这样?把包放下,快去请大夫给顾三七治伤。”无忧心中一惊,急切的吩咐起来。

丁伯将小包交给走到自己面前的春草,赶紧说道:“请娘娘放心,老奴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无忧点点头道:“这便好,不必在乎花费多少,只要将顾三七治好就行。”

丁伯应了一声“是”便躬身退下,他还得赶着去查看顾三七的情况。

春草接过小包后立刻打开,一看最上面是一封书信,信封上的字迹是王爷的,便立刻叫道:“王妃娘娘,是王爷的信。”

无忧几乎是用抢的将信夺了过来,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她拆信的手都在轻轻 。对于一个丈夫出征的妻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接到来自前线的家信更让人激动了。

拆开信一看,无忧的脸色立刻变的异常阴郁,她将信放到一旁,沉声问道:“包中还有什么?”

春草翻检一番,忙说道:“回娘娘,是几本小册子,瞧着象是好几家的东西,还有一封密折。”

无忧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春草身边拿过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翻开来看,无忧一目十行的翻看了数页,便将之丢下拿起其他几本翻看,这只小包袱共有七本小册子,每一本册子上记载的帐目都让无忧觉得心头压上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

“备轿,本宫要立刻进宫。”无忧沉沉说了一句,便亲自将那几本帐册连同庄煜的信和密折包了起来。

几个丫鬟立刻忙碌起来,赶紧服侍无忧按品大妆,另外派小丫鬟去传令备轿。

不多时无忧便收拾停当,外头的轿子也备下了,无忧简单吩咐几句便亲手拿了那只小包袱坐轿进宫。

皇后听得无忧的、递牌子求见,便立刻宣无忧进宫。无忧进了懿坤宫之后立刻跪下说道:“母后,五哥有密折,请您派人送给父皇。”内闱女眷不得接近勤政殿御书房等处理政务之处,所以无忧只能求皇后代为送呈庄煜的密折以及顾三七拿命夺回来的罪证。

皇后点点头,什么都没问便命她最最信任的常嬷嬷和孟雪拿上那只小包送到御书房。

御书房之中,隆兴帝正在盛怒之中,这几日筹集军粮之事进展非常不顺利,隆兴帝为此已经重重惩处了好几名户部官员。陆柄见隆兴帝盛怒,正在想办法怎么劝,却见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回话,说是皇后娘娘派常嬷嬷和孟姑姑前来送东西。

陆柄赶紧走出御书房去见常嬷嬷和孟雪,常嬷嬷将小包交到陆柄手中,低声说道:“陆总管,这是睿郡王妃刚刚送来的,说是睿王爷送回来的密折,一定要立刻呈到皇上面前。”

陆柄心中一沉,忙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便送到皇上面前。你们略等一等,若是皇上没有话问你们再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不迟。”常嬷嬷和孟雪赶紧点头应了。

陆柄将那只小包送到御书案上,对隆兴帝轻声说道:“皇上,睿王爷有密折。”

隆兴帝立刻亲自动手打开包袱,取出密折匣子,陆柄赶紧去将专启密折的匕首取来,隆兴帝接过匕首将匣子破开,庄煜的密折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将密折打开看了一遍,隆兴帝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已经黑的吓人了,他立刻说道:“是何人将密折送来?”

陆柄忙说道:“回皇上,睿郡王妃送来的。王妃娘娘现正在懿坤宫候旨。”

隆兴帝立刻说道:“速派人去传太子和敏郡王到懿坤宫议事。陆柄,带上这包东西随朕前往懿坤宫。”

陆柄忙命小太监到东宫和户部传旨,自己则随隆兴帝飞快赶往懿坤宫。

隆兴帝一进懿坤宫便沉声问道:“无忧,顾三七何在?”

无忧忙跪下说道:“回禀父皇,顾三七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儿臣府中管家已经延医诊治了,因儿臣着急进宫,便没有亲自去查看。”

隆兴帝立刻对陆柄说道:“陆柄,去太医院传朕旨意,立刻着轮值太医火速赶往睿郡王府救治顾三七,若救不回顾三七,轮值太医的脑袋也别要了。”

陆柄吓的一跳,忙应了一声亲自去太医院传旨。这句隆兴帝说的可是够重的,若他不亲自走一趟,太医院那边就没法子解释清楚。

“太子殿下到,敏郡王到…”陆柄刚刚走出去没多久,懿坤宫的小黄门便高声禀报起来。

皇后疑惑的看向隆兴帝,隆兴帝沉声道:“叫他们速速进来。”然后才向皇后解释道:“是朕命他们过来议事的。”

皇后听了这话便知道今日要议之事自己是可以过问的,要不然隆兴帝也不会特特选在懿坤宫里商议。便试探的轻声问道:“皇上,出了什么事?”

隆兴帝还没有来的及回答,便见太子和庄炽兄弟二人快步走了进来。太子和庄炽两人都形容消瘦,特别是庄炽,不只是消瘦,还双眼通红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看上去很是疲惫不堪。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太子和庄炽跪下行礼,隆兴帝一挥手道:“免礼,都起来说话。”

这阵子前朝事情特别多,皇后都好几天没见着太子和庄炽了,今日猛的一见不由下了一大跳,忙命宫女去备参蜜给太子和庄炽补补身子。

“我的儿,这才几日没见,怎么累成这样,你们两个孩子无论怎么勤于王事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皇后忍不住轻声抱怨起来。

太子和庄炽忙躬身回道:“谢母后关心,儿臣不要紧。”

隆兴帝看到儿子们累的都快脱了形,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现在大燕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纵是他再心疼儿子,也不能让他们去休息,如今他能真正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儿子了。朝中那些文武大臣,隆兴帝真的不敢彻底相信。

“耀儿,老十,这是煜儿送回来的密折和帐册,你们先看看再说。”隆兴帝指着放在案上的小包袱沉沉说了起来。

太子快步上前打开包袱,拿出密折和帐册,将帐册递给十弟庄炽,他自己则看起了密折。

庄炽疑惑的接过帐册,在他的印象当中,他的五哥可和帐册子八杆子都打不着,怎么出征没多久还整出这么多的帐册子?可是当庄炽打开一本帐册看了几页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变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父皇,这…都是真的?”

隆兴帝点点头说道:“你五哥派人查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此时太子也看完了密折,赶紧上前说道:“父皇,若果然如五弟所说,麻烦可就大了。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得赶紧想办法筹措军粮啊!”

隆兴帝点点头道:“朕正有此意,这才宣你二人来此商议。”

无忧听隆兴帝要在懿坤宫议事,忙躬身说道:“父皇,容儿臣告退。”内闱女眷不得干政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无忧自然不会违反。

隆兴帝却摆摆手道:“无忧不必如此,你素来聪慧机敏,又极知道煜儿的心思,他如今如出征在外,你就替煜儿一起商议吧。”

无忧有些不安的看向皇后,皇后笑着说道:“无忧,这事是国事,可也是家事,国事我们自不能多嘴,可家事我们不能不问。”

隆兴帝点头道:“正是此话,如今大军都已经出征,可军粮却难以按原计划筹集,这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什么都在往后放的。老十,你脑子好使,快算算如今各州府粮库的存粮实际有多少?”

庄炽应声称是,立刻到一旁算帐。皇后一见忙命人取来算盘和笔墨纸砚供庄炽计数之用。庄炽素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这阵子他几乎要将大燕各州府粮库的总帐给翻烂了,所以一切数字如今都存在他的脑子里,只与顾三七拿命夺回来的密帐一对,各主要州府粮库的存粮数字便能计算出来。

“父皇,若按五弟密折所言,各地存粮所剩无几,只怕要加征税粮了。”太子双眉紧锁,极不情愿的说了起来。额外征收税粮势必会引起百姓的极大反感,民心不稳朝庭必然难安,可是若不加征税粮又会让十数万大军断了粮草,所以太子此时真的觉得左右为难。

隆兴帝亦是双眉紧锁,沉沉道:“等老十把数字算出来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可加征税粮。”无忧听了这话便静静坐在一旁,暗暗思忖起应对之策。

庄炽算帐很快,只是随着帐目的清算,他的脸色也越发的灰白起来。皇后见庄炽脸色很差,在庄炽放下笔之后关切的问道:“老十,你脸色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庄炽摇摇头站起来,对皇后躬身说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事。”隆兴帝抬眼看向庄炽,沉声说道:“老十,可是库中已经无有存粮?”

庄炽沉重的说道:“回父皇,儿臣细细算过,如今能筹集起来的库粮已经不足三万石,若是再扣除运粮路上的消耗,能运到前方的存粮不会超过一万五千石。”

庄炽此言一出,帝后太子和无忧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隆兴帝更是惊的一趔趄,险些儿摔倒地上,幸而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少?”皇后惊呼一声,大燕各地的粮库总储量少说也在百万石之上,就算库中存粮不足,可也不能这么少啊。

“蠹虫…蠹虫…”隆兴帝恨恨的痛骂起来。此时他都不必细细向顾三七查问都能想出到底出了什么事,除了守库之人监守自盗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皇后见隆兴帝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体也在打颤,忙上前扶住隆兴帝,将他扶到一旁坐下,急切的说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您可是煜儿和将士们的主心骨啊。虽然库中存粮所剩无几,可是秋收刚过,新粮总是不缺的,总能想到两全之策,您别太着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转机

隆兴帝坐下一稳了稳心神,看向无忧问道:“无忧,你一直没有说话,在想什么?”

无忧秀眉微蹙轻声说道:“回父皇,儿臣在想那些看守粮库之人如何象是商量好了一统盗卖库粮,此事着实怪的很。父皇隔上一两年便会不定期派人下去检查库粮存储情况,每次派出的官员并不是同一个人,如何从来不见禀报?而且我大燕近五年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并不缺粮,所以那么多的库粮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全都卖出,尚未卖出的粮食到底存在何处?”

无忧的两个疑问立刻点醒了隆兴帝太子和庄炽,他们三人都点头道:“无忧(五嫂)所言极是。”

隆兴帝看向庄炽问道:“老十,两仓失火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当日隆兴帝将调查广泰兴洛两仓失火之事交给刑部尚书马大人,如今马大人还未返京,庄炽负责的是征集粮草,他自然不知道对两仓失火之事的调查进展如何,因此隆兴帝一问,庄炽便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太子见了忙上前一步说道:“父皇,此事您交给马大人彻查,十弟如何能知情?”

隆兴帝点点头缓声道:“是朕一时记错了。”

父子们正商议着,只见陆柄从外头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只专放密折的铜匣,陆柄快步走到隆兴帝面前跪下说道:“启禀皇上,百粤镇守使以八百里加急送来密折一道。”

百粤位于大燕的海岸线上,与东南沿海相距不到一千里,因此隆兴帝心中一沉,忙说道:“快打开!”

陆柄打开密折匣子,将密折取出呈给隆兴帝,隆兴帝打开一看,立刻大声道:“找到粮食了!”

众人一听这话眼光立时齐刷刷的投向那本薄薄的密折。隆兴帝也不卖关子,只拿着密折说道:“魏卿家在海关截获大七十万石粮食,特上密折来报。”

隆兴帝此言一出,自皇后以下,所有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她们如今最怕的就是没有粮食,只要有粮食一切都好办了。

太子立刻说道:“父皇,是何人企图走私粮食出关?”

隆兴帝道:“事关重大,魏卿只能先将人货一并扣下,待请旨后方能有所行动。耀儿,朕有意派你去百粤查出走私粮食的幕后主使之人,你可愿往?”

太子立刻跪下道:“父皇,儿臣愿往。儿臣立刻起程奔赴百粤,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回京。”

隆兴帝点点头道:“好,务必要一查到底,将真正的主使之人揪出来,不可只抓几个替罪羔羊。”

太子赶紧应了,皇后见状不由担忧的说道:“皇上,耀儿是太子,国之储君,怎可轻易出京呢,还是在这种时候,太危险了!”

太子忙说道:“母后放心,儿臣也不是泥捏面塑的,虽然儿臣的身手不如五弟无忌,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还有侍卫们,您就放心吧,儿臣以为有胆子盗卖走私库粮的,后台必小不了,若是儿臣不去,只怕魏大人难以一查到底。”

隆兴帝点头道:“耀儿所言极是,朕正是有此考虑才会派你前往百粤。”

皇后听了这话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眼中的担忧之意越发浓重。隆兴帝和太子只能硬起心肠假装看不见,太子更是躬身行礼后便要回东宫收拾行装好立刻起程。皇后看着太子的背影欲言又止,可眼圈儿不由人的红了。

太子走后没多久,太子的长子庄晟便如一阵风似的冲进懿坤宫,直扑到隆兴帝面前大叫道:“皇祖父,孙儿要跟着父亲一起去查案子。”

皇后立刻板起脸斥道:“晟儿不许胡闹,你父亲是去做正经事,又不是出宫游玩,你跟着做什么?”

庄晟小脖子一梗叫道:“皇祖母,孙儿自小习武,功夫比父亲好多了,孙儿要去保护父亲。”

隆兴帝虎着脸喝道:“不许胡闹!若再胡闹看朕不打折了你的腿!”

庄晟急的满脸通红,他求援似的看着殿中之人,忽然扑跪到无忧的膝下,抓着无忧的手大叫道:“五婶,您最知道晟儿的武功如何,您就帮晟儿求个情吧?”

无忧蹙眉看着一脸倔强的庄晟,着实的为难。因为庄晟自小跟无忌学武,所以无忧对他也格外的熟悉了解,无忧心里很清楚若庄晟想偷溜,这深宫高墙是困不住他的,若不让庄晟光明正大的跟着,他铁定会偷偷溜出宫。毕竟庄晟的师傅无忌从前就做过这种事情。而且说句实话,别看小庄晟年纪小,可他的功夫的确极好,一个人打两三侍卫都不成问题。若他没有练开的天份,无忌也不会那么用心的教庄晟功夫了。

在心中仔细权衡了一会儿,无忧拉起庄晟轻声说道:“晟儿你先起来,虽说你的功夫,可你到底年纪还小,此去山长水远,可不是只凭功夫好就行的。”

小庄晟一听无忧话中之意显然是有门儿,便立刻说道:“五婶,晟儿不怕苦,再苦还能有练功苦么。而且晟儿是个小孩子,跟在父亲身边不会引人注意,这样还能更好的保护父亲,父亲既是去查案,便必定有风险,可凭什么人也不会想到父亲身边一个小孩儿会功夫,晟儿可以当父亲的底牌。”

隆兴帝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子在不知不觉之间也已经长大了,听了庄晟的话,他不由的连连点头,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说的好!”

庄晟大喜,立刻转身冲到隆兴帝的身边兴奋的叫道:“皇祖父,您同意了?”

隆兴帝摸摸孙子的头笑着说道:“朕若不同意,你必会学你师傅离家出家,还不如就让你过了明路,跟你父亲一起动身吧。”

“皇上,晟儿才九岁,这绝对不行!”皇后着急的大叫起来。

庄晟急了,他猛的跳起来冲到陆柄的面前,二话不说举拳直取陆柄的面门。陆柄遇乱不惊,只轻飘飘的一闪身便避过了庄晟这一拳。

庄晟急的大叫道:“陆总管快与我打…”

隆兴帝明白孙子的意思,立刻高声说道:“陆柄,用全力与晟儿交手,晟儿,你若能在陆柄手下走上五十招,朕便让你出京。”

庄晟大喜过望,猛的转身向隆兴帝跪下,兴奋的大声叫道:“谢皇祖父恩典!”

皇后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了,她深知陆柄是宫中第一高手,宫中的侍卫们能在陆柄手下撑过三十回合,便已经是难得的好手了。若小庄晟真能撑过五十招,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陆柄向隆兴帝躬身称是,见隆兴帝给自己的竟是真的用全力的眼神,他心里便明白了,其实隆兴帝还是不放心孙儿出京,命他一定不许放水呢。

庄晟年纪小性子直,根本没有注意到皇祖父给陆柄的暗示,犹自兴奋的叫道:“陆总管接招…”声音未落,庄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陆柄面前,一套金钢伏魔拳端地打的是虎虎生风。看的隆兴帝眼神比刚才亮了许多。他是识家,自然看的出庄晟这是有真功夫,绝非只有个花架子。

陆柄见皇长孙使出一套金钢伏魔拳,心中也暗自吃惊。他自幼净身入宫,习武走的是阴柔一路,而金钢伏魔拳则是拳法之中最刚猛的一套,正好克制他的阴柔武功。陆柄立刻凝神静气,真的使出全力还与庄晟过招。

虽说金钢伏魔拳正能克制陆柄的武功,可是庄晟到底年纪小,习武不过七年,而陆柄五岁入宫六岁开始习武,如今已经五十余年了,自然不是庄晟能比的。所以两人一交上手,小庄晟便觉得一股阴柔的压力如绵绵潮水一般涌向自己,压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小庄晟自三岁开始习武,六年来没有一日断绝,可见他是心性极为坚韧之人,所以不论身上承受如何大的压力,小庄晟都凭一口先天之气死死的撑着,他不独死死的撑着,还在不停的反击,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陆柄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殿中众人已经看不清陆柄与庄晟的招式了,只看到一青灰一深紫两条身影缠斗在一处,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过了多少招。

莫约过了一刻钟,只见那团青灰色的影子忽然飘出战圈,那正是陆柄飞身而出,他来到隆兴帝面前跪下说道:“回禀皇上,皇长孙殿下与老臣交手五十一招未现败相。”

皇后和无忧两人赶紧跑向停下来正喘粗气的小庄晟,只见他蜜色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子,可见累的不轻,而陆柄却是面不红气不喘,谁高谁下一看便知道了。

隆兴帝最是信任陆柄,他朗声笑道:“好好,朕的孙儿勇武如此,朕心甚慰,晟儿,朕便允你与你父亲同行。”

庄晟兴奋的“嗷…”的一声大叫,飞奔到隆兴帝面前大叫道:“皇祖父,孙儿可不可以再带一个人?”

隆兴帝眉头微皱,没奈何的笑着问道:“你想带谁?”

庄晟想也不想便叫道:“维扬哥哥”无忧一听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知道这个维扬哥哥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弟季维扬。

隆兴帝却被庄晟的话给闹糊涂了,因为按辈分论起来庄晟是不该叫季维扬哥哥的,虽然季维扬只比庄晟大几个月。可他却是和无忧无忌一辈儿的。那能管堂姐叫婶子却管堂弟叫哥哥的。

还是皇后细心,上前轻声问道:“晟儿,你说的可是你五婶的堂弟,武德将军府上的季维扬。”

庄晟用力点头道:“对对,就是他。”

隆兴帝这才知道维扬哥哥是何许人,便皱眉说道:“不行,晟儿,此番出京并非游山玩水,怎么能由你想带谁就带谁。”

庄晟委屈的低下头闷声说道:“皇祖父,孙儿和维扬哥哥最是要好,维扬哥哥人又聪明武功又好,上次还救了父亲一命,孙儿想着他若一起去,父亲会更安全些。”

自庄晟提出要季维扬同去,无忧便一直在思考权衡着,她知道自己的堂弟季维扬的确如庄晟所说,身手好,脑子更好,和庄晟比起来,季维扬更沉稳一些,庄晟也肯听季维扬的。若是让扬哥儿也跟着走一趟,他的好前程便是板上钉钉了。可转念又一想,扬哥儿才九岁,三婶身子又不好,这二年一直卧病在床,若是扬哥儿这一走,岂不是又给三婶添了一层心病?无忧想来想去都没法拿定主意,这才真真是左右为难。

庄晟见隆兴帝没有答应的意思,忙抓着皇后的手叫道:“皇祖母,维扬哥哥可聪明了,他的主意特别多,您替晟儿求个情,让他跟着一起去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炽此时突然上前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主意。”

隆兴帝立刻说道:“讲来。”

“父皇,儿臣以为可让太子哥哥带着晟儿和扬哥儿扮成寻常行脚之人秘密前往百粤,明面上再派一位钦差大臣做幌子,如此一来太子哥哥的安全便更加有保障,而且也有利于尽快查出幕后主使之人。”

隆兴帝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老十之言有理。”

庄晟喜不自胜,扑通一声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梆梆梆的直磕响头,看着皇后和无忧都忍不住轻轻摇头,心中暗暗想道:这孩子心眼儿真实在!

就在隆兴帝在懿坤宫议事之时,西四宫房之中,顺宁公主庄嫣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显的极为焦虑不安。此时的她无比的后悔害怕担心,自那日京城暴民做乱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她的亲哥哥庄烃还一直被关在大牢之中,前些日子她的父皇虽然下旨命诚亲王审讯,可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庄烃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除了对庄烃的担心,庄嫣的焦虑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柔然大军犯境。她可不是为了大燕被柔然军侵犯而担心,庄嫣想的是柔然为了她大举兴兵,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会提出和亲的要求,若是柔然人能打个大大的胜仗,要求和亲就能理直气壮了,而她的父皇面前大燕军的节节败退,也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议和的好机会。只要能如她心中所想,她还是有机会成为柔然王后的。与嫁给宁国公世子做区区国公府世子夫人相比,自然是做柔然王后更风光气派!

最要紧的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庄嫣与他的哥哥庄烃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就她们兄妹所做的事情来说,被砍十次头都不为过。所以庄嫣极度焦虑。

“公主,您喝茶么?”一道声音传进庄嫣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庄嫣心里正烦躁着,思绪忽然被打断,她脸色自然没有好声气,只沉着脸喝道:“不喝不喝,谁许你进来的,还不滚出去。”

“公主息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庄嫣回头一看,脸色立刻缓和了计多,只缓声说道:“是翠喜啊,本宫不吃茶,你先下去吧。”这翠喜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浣衣局,如今又被调到庄嫣身边的季绣云。只不过庄嫣并不知道她是睿郡王府的堂妹季绣云,只知道她是那个能为自己传递消息的有本事的人。

庄嫣自被暗中软禁于西四宫房绣嫁妆之后,季绣云便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进了西四宫房服侍,还成功的混到了庄嫣的身边,从此为庄嫣传递消息。若没有这季绣云,庄嫣再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又做出那么多将自己一步一步推进无底深渊的事情。

“公主,百粤那边出事了。”季绣云是看准了时机才进来的,她知道附近并没有人监视,便快步走到庄嫣身边低低说了一句。

庄嫣一听这句话立刻脸色大变,猛的抓住季绣云压低声音说道:“翠喜,百粤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上次不是说船已经出海了么?怎么还会出事?”

季绣云压低声音说道:“公主,现在没时间细说,等晚上婢子再来细细禀报,如今怕是要用上最后那个法子了。”

庄嫣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低低道:“不行,绝对不行,他到底是我父皇!”

季绣云压低的声音中透着森森的寒意,只冷冷道:“你当他是父皇,他何曾当你是女儿,随便对什么外四路的人都比对你这个正经公主亲生女儿要好的多!”

季绣云一语正戳中庄嫣的痛处,她紧 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季绣云满意的点点头,飞快的走了出去,如今是白天,她不能在庄嫣房中停留的太久,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虽然季绣云已经百般小心,可是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悄悄的盯着顺宁公主的房间,自然,季绣云的出入也都看在那人的眼中。那季绣云走出院门,那双眼睛的主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那是个看上去极不起眼的扫院子的老嬷嬷,西四宫房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嬷嬷居然是太子妃的心腹…

第二百六十七章追查

太子带着长子庄晟和无忧的堂弟季维扬并十数个禁中高手亲卫微服出京,日夜兼程直往百粤而去。而隆兴帝则在明面上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前往百粤查实走私库粮之事。同时又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密旨,着百粤镇守使立刻将所截获的库粮以重兵押运,火速送往前线。

军粮问题得到解决,隆兴帝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这才腾出空儿过问庄烃做乱之事。隆兴帝正有些疑惑,他下旨命诚亲王爷审讯庄烃,如今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如何到现在诚亲王爷都没有前来回禀审讯结果。

“来人,宣诚亲王进宫。”隆兴帝大声吩咐了一句。陆柄忙上前说道:“回禀皇上,诚亲王爷七日之前递了请病假的折子,您当时已经准了老王爷一个月的病假。”

隆兴帝皱眉道:“有这等事,朕怎么不记得了,诚亲王得患何疾?”

陆柄赶紧说道:“回皇上,老王爷这几年一到秋冬之交便极易犯痰症,这回也是痰症,咳的日夜难安,已经下不了床了。”

隆兴帝沉声道:“哦,竟如此厉害,朕可曾派了太医?”

陆柄心里清楚隆兴帝这一年多记性大不如从前了,这阵子又被柔然进犯之事闹的难以安枕,一天睡不上两个时辰,故而记性越发的不好。他忙说道:“皇上,您已经派了太医驻于诚亲王府,精心为老王爷治病,刚才老奴去太医院之时还听说老王爷的咳嗽已经轻多了,只是老王爷上了年纪,如今又逢秋冬之交,所以不敢大意,老王爷如今还得卧床养着。”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便好,那案子…”

陆柄赶紧递话儿,“皇上说肃国公的案子暂且压一压,容后再审。”

隆兴帝沉沉“嗯”了一声,想了片刻方说道:“出宫,去内府大牢。”

主仆二人来到内府大牢关押庄烃的牢房之前,隆兴帝看见右臂上裹着白布的庄烃倚在墙角坐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上去就象活死人一般。庄烃明明已经看到隆兴帝走过来,却是一动不动,连站起来都懒的站了。

隆兴帝冷哼一声甩袖走到旁边,在陆柄设好的太师椅上坐定,沉声喝道:“逆子,还不将尔造反做乱之事细细招来!”

庄烃的头缓缓低了下来,视线定格他的右臂肘关节上,当日黑子那一口咬的极狠,一口便将庄烃的右小臂齐根咬断,还嚼巴嚼巴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给庄烃治伤的太医只能清洁创口之后大量的洒上金创药再包扎起来,除此之外就再没做其他的治疗了。反正只要暂时保住庄烃一命就行。就算庄烃是皇子,可摊上谋反做乱之事,他再不会有好下场的。

隆兴帝见庄烃象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喝问一般,不由更加愤怒,厉声喝道:“陆柄,将此逆子拖出来。”

陆柄应了一声打开牢门一哈腰钻了进去,庄烃立刻猛的抬头死死盯着陆柄,那眼神阴森森的透着寒意,让人看了不禁一阵头皮 。不过陆柄可不怕,他淡淡道:“肃国公,您是自己起来还是要咱家请您起来?”

庄烃怨毒的瞪着陆柄,突然厉声骂道:“死阉奴,滚开!”

饶是陆柄涵养过人,这一句“死阉奴”也刺到了陆柄心中最深的隐痛。他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可是轻轻攥起的拳头还是出卖的他的心情。

隆兴帝素来极看重陆柄,一听庄烃骂陆柄,立刻高声喝道:“陆柄,替朕重重抽这逆子二十记耳光,让他醒醒脑子!”

陆柄应了一声是,探手揪起庄烃的前襟将他拖出牢房,然后扬手重重甩了庄烃二十记耳光,他甚至都没有用内力便已经打的庄烃双耳嗡嗡做响,面颊变成了紫红色。

陆柄停手之后,隆兴帝冷冷道:“逆子,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与何人勾结,行谋逆,行刺太子之事?”

庄烃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隆兴帝,用仅存的左手抹去唇角流下的血丝,他突然如由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隆兴帝再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庄烃表演。在隆兴帝冰冷的目光之下,庄烃再也笑不下去了,他瞪着隆兴帝,愤愤大声叫道:“我能与何人勾结?想我庄烃也是堂堂皇子,却只被封为国公,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柄,谁还会和我勾结,我有什么资格配与人勾结?”

隆兴帝冷冷道:“庄烃,朕没有将你废为庶人已经是格外施恩了,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朕便杀了你也不为过!”

“你杀啊!你为什么不杀不废,呸,你还不是为了不落个杀儿子的恶名!”庄烃颠狂的大叫起来。

隆兴帝被气的不轻,手都轻 抖起来。陆柄一见忙走到隆兴帝身边低声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且莫中了别人的算计。”

隆兴帝点点头,暗自调整自己的气息,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庄烃原本见隆兴帝气的发抖之时,心中正暗自高兴。可是见陆柄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隆兴帝平静下来,他心中的恨意便又汹涌起来。

“逆子,朕今日亲自来审你,这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如实说了,朕还能给你留个体面,若你执迷不悟,便休怪朕无情了。”

庄烃只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一副死硬到底的架势。隆兴帝看了也不想对他再多说什么。只向陆柄冷声说道:“陆柄,立刻将庶人庄烃押往慎刑司,任意用刑,只要审出真实口供便可。”

庄烃一听这话立刻硬不起来了,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他在内府大牢,还能摆摆过气皇子的架子,内府之人也不敢对他太过分。可进了慎刑司就不一样了,慎刑司里的人个个都是夜叉转世,其凶猛暴残暴变态的程度极其令人发指,但凡被押进慎刑司的,就没有一个能死扛到底不招供的。而且让庄烃心中更恐惧的是刚才隆兴帝称他为庶人庄烃,已经剥夺了他的皇子身份,而这皇子身份正是庄烃心中最后的一点底气。

“父皇…”再也硬不起来的庄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大叫起来。可是隆兴帝已经起身走了,他不想在庄烃身上再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