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被对头得去,只怕韩朴的官也快做到头了。男子好风流,还算是赞美之词,可好色二字…却截然不同。再有,内院不修、家事不宁,让御史参上一本,韩家这一系就算彻底完蛋了。

韩朴脸色这才略好了二分,只冷哼一声,也不同姜氏说话,背着手又走了出去。

“夫人,老爷他…”韩朴的脸色着实难看,姜妈妈心里惴惴难安。

姜氏缓缓摇头,姜妈妈这才不敢再提。姜氏知道,这一回李姨娘出去,就真再也活不成了。

中秋宴上,因头一日的事,虽众人装着没事一般,韩家之中到底大热闹不起来。姜氏带着几个女儿在后头说话儿听曲儿还算好些,可前头跟着韩朴一起吃酒的席面上就难过不少了。

彼时,韩笵脸上的伤刚刚养好了八、九分,只额角还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伤,不仔细看时倒也不显。在家中憋了这一两个月,险些把他憋出毛病来,这会儿明明是在吃席,却仍以他“病”还没大好,不许也沾酒,人在席上,颇有几分坐立难安的意思。

东瞅瞅、西看看,又向台子上唱曲的看了几眼,见都是颜色寻常没半点风流作态的,心中不屑的撇撇嘴巴,拿眼睛偷看仍沉着脸孔的韩朴,低声向韩笙问道:“你家吃酒听曲,都这么没意思?”

韩笙暗里翻翻眼皮,笑眯眯的看着韩笵:“可不都是?难道戏还有更好看的不成?”

“那是!”韩笵低声“切”了一声,才略带得意的道,“你是不知道门路,可有那好看的呢…回头哥哥带着你出去好生玩玩儿,这偌大的京城,我就不信还不如咱们汾安?!”

“那是怎么个有趣儿法?”

韩笙这一问,算是勾起了韩笵的瘾头,一边咋巴着嘴,一边低声滔滔不绝:“戏子也有男女之分,我说的那等趣处,女戏子最媚、男戏子最会来活儿,保管你去了一次还想二次…”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着,韩笙在那边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还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半句的嘴,就真个读书读呆了的似的。

韩笵心里得意着——别看他生长在京中,论起玩乐来,哪里能比得上自己?!

一通酒席下来,二人相约着,说是次一日就偷偷一并出去,专找那有暗门子的地方玩乐。

结果到了十六这日早上,本应在家中宴请宾客不及理会两个小的的韩朴,忽一大早就把三人叫到书房:“今日来的有几位翰林学士,最是有学问不过的,你们三个跟在我身边也好生请教请教,若能得一二教义,于你们大有好处。”说罢,瞪了一眼低头偷笑不已的韩笙。

按韩笙原本的意思,最好是父亲能趁着韩笵进了那些肮脏处之后,再把他拿回家里最好。可老父太在意长兄的面子,宁可一开始就把那小子栓在身边儿。想着,不由得咂巴了两下嘴——不急,以他的性子,估计明日不到,就又会琢磨着出去了,到时再折腾他不迟。

矮上二人一头的韩池老实的跟两位叔叔一同点头应声,跟在韩朴身后走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忘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己那垂头丧气的四叔——望,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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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肚子已经大得吓人了,韩筃韩筣再加上韩筌三个看着,都不敢上前、离得她太近了,生怕离得近了,万一说话声儿一大,再惊着肚子里头的小家伙呢?

韩氏这会儿人显得格外富态,正拉着姜氏抱怨着:“…身上都是肿的,按一下一个坑!晚上睡觉时也不安生,时不时的就踢我几脚!”

姜氏笑道:“这么闹?怕又是个小子吧?”

韩氏笑道:“问哲哥儿,是弟弟啊?还是妹妹啊?他指着我的肚子就叫妹妹呢!”

边上韩氏的大丫鬟腊梅也笑道:“底下丫头婆子都教他说‘弟弟’,学的好好的,偏一见了夫人就指着肚子叫妹妹呢,可见真是个小姐也不一定。”

“女儿好!”姜氏笑指着那边打扮模样如出一辙的三个女儿笑道,“这三个,越发的懂事了,如今两个大的也知道帮我理事管家…”

韩筌忙贴了过去,直晃荡着姜氏的胳膊,让她再夸自己两句。姜氏笑着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就这小的缠人!”

“缠人好啊。”韩氏笑点着头,“我也乐意要个闺女呢,哲哥儿这会儿东跑西跑,没半分消停的时候…说起来,怎么没带着筝哥儿过来?”

“他父亲叫他留下了,说是让他跟着哥们一并见见客。”

“他才多大?让他过来同哲哥儿一处玩儿岂不好?要说二哥也真是的,把个才四五岁的孩子竟当大人使唤了呢。”

一时,长公主那里请姜氏过去,韩氏才笑着送人道:“我这月分大了,左右不过这一、半个月的功夫,我们婆婆疼我,就不跟过去了。”

“你歇着吧。”

没多会儿,到了长公主宴客的正厅,见姜氏到了,笑指着她道:“他们姑嫂两个一见面,说起话来就没完,这会儿叫她过来吃饭了,不然只怕她们连饭都能忘到脑后去了!”

姜氏笑着请罪,坐下后方道:“还得说是公主疼人,要我说,她这会儿多走动走动,倒也好。”

“倒不是怕她动弹,实在是她那馋嘴的模样,过来后又不敢叫她吃螃蟹,又该同我抱怨馋着她了。”

说笑间,众人纷纷落坐。

依旧是前后两处宴席,男女宾客分开两坐,不多时,赵敀、赵敃,协同五皇子等人进来敬酒,韩筃几个年轻女子便要起身避开。

长公主笑着止道:“今日没有外客,倒不必避了,都是亲戚。”众人这才留下。

却见,众人敬罢了长公主后,又到女眷在的桌上敬酒,后来竟又到了韩筃她们在的桌上,惊得众人连忙起身。

“众位姐妹们能伴母亲开怀,我们这几个做哥哥的自也当敬姐妹们一杯才是。”赵敀含笑冲席上众人示意道。

女子们也只得举杯回礼。

赵敀兄弟二人过来倒还好说,只同来的竟还有五皇子。韩筃不由得朝他那边略扫了一眼,见他也含笑举杯,竟也朝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看来,忙垂下眼去,心中诧异不止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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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韩两家的婚事,早在皇上太后亲自赐婚后,便立时放定了。还没进九年月,白家便把彩礼单子送了过来,两边商议了些时日,终在九月中旬定下,由白家一一备妥,热热闹闹的抬到进了韩家大门。

另一面又有韩家人过去丈量房子,至于那家具所需所用的木料,都是姜氏早年间就陆续给自家女儿留的上好的,这会儿也一并打了起来。

正忙着,忽又传来消息——韩朴被皇上点为副相、监管吏部诸事。韩家人先是呆愣了半晌,方忙忙的准备了起来,焚香接旨,并姜氏还要入宫给皇太后请安谢恩。

第26章 头绪全无

“姐姐想什么呢?”见韩筃呆愣着出神,韩筣不由好奇问道。

韩筃忙笑着摇头:“父亲又进了一层,怕这回母亲也要更忙了呢。”莫看是打从二品进到了二品,朝中丞相、副相也不止一两位,可韩朴能得此进益,可见是得了皇上的青眼!韩朴此时还没到五十,只怕将来的能为,必非止步于此啊!

那些原本就相厚的,自然会派人前来道贺,更不用提那些走门路的、想讨好巴结的了。

韩筣边笑边道:“朝中听说丞相就一共有四位呢,副丞更多,要是父亲将来能更进一步,家里的大门还不得让他们挤破了?”

韩筃只是一笑:“不过这会儿罢了,以父亲的脾性,只怕那些登门的人会碰上一鼻子灰呢。”

韩朴素性谨慎,在原先的位子上面,就除了自家亲友外,少同那些来寻门路的人打交道,何况如今?

韩筃这会儿心中装着的事也并不是这些,而是——上一世中,父亲韩朴顶头也只在从二品呆着,并没像如今似的,这会儿就又进了半级!

这回这事,多少必同自己有些许干系,可任韩筃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会到了如今的境界?莫非见自己不乐意嫁宋裕慈、能让和怡县主顺利嫁进宋家门儿,皇上一时高兴,就让自家老父进了半级?!这怎有可能!

抬手按按转得有些发晕的脑袋,韩筃轻摇了摇头,上一世中,人在家中当女儿之时,父母不会拿朝中之事同自己说。后来在宋家,宋裕慈更是从不会同自己说这些,只偶尔要自己出去交际时,才提提要和什么人更亲近些,有些人不必理会之语。

这会儿让她想这些个,着实有些个为难了。可细想想,她前世之所以入了宋家门、之所以会身死回魂,倒是同这国家大事有着切身的干系。

可如今看来,自己重来一回,竟有许多事同上辈子不再一样。父亲身在朝中,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谁,于他必有很大干系。但韩筃便是多活了十年,也只听宋裕慈说过少许、死后在他的书房里听过他同那位师爷说过些个时事。

她只知道——当今年岁日渐大了,身子也一日差似一日。

——大皇子入了宫,皇宫闭门,传出来的消息却是打击五皇子一脉的。

——五皇子外出办差,人不在京中,听说京是兵足调动频繁,又有御旨送了出去,说是要传五皇子回宫听训。

似乎,当日是大皇子占了天时地利,只差算计掉五皇子就能顺利登基上位了,可韩家却素来同长公主府交情深厚,连同五皇子府上也是更为亲近,倒是大皇子那里,几乎没什么交际。

可要是只因为这些事情就要韩家去倒贴大皇子一系?

韩筃心中轻叹了一声,上辈子,她到底没看到最后,且话说回来,近哪个、远哪个,都不是她一人之力所能为的。韩家人从没盘算过从龙之功,虽新皇登基,可家中父、兄,只要涉事不深,想必也不会有大碍。

就连当日自己死后,宋裕慈所说的,也并没提韩家和五皇子之间有过什么大事。不过是他想要那从龙之功,却发现大皇子一系占优才想舍了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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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换好了衣裳,洗干净了脸孔这才松了口气:“老爷呢?”

春雨在背后一边通着她的头发,一边应道:“老爷还在前头同二少爷说话呢,怕是就快回来了。”

姜氏合上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把今日入宫时同太后说过的话又在心里慢慢转了两回。

一时,头梳毕了,外头也传了些声响进来,是韩朴回来了。

“今日入宫可有什么事?”

见问,姜氏忙挥手屏退丫鬟们,自己上前接过他的外衣,又递上巾帕,低声道:“老爷,只怕之前咱们猜测的事儿…十有八九是准的。”

韩朴眉头微微一挑:“太后娘娘怎么说?”

姜氏抬眼看了看他,心中带着些许愁色:“提了提老爷您,说您奉公体国,皇上也是十分看重的。又同妾话了话家常,之后又问到咱们家三个女儿…”说罢,声音又压低了三分,“还说让过些日子带进去说话儿。”

韩朴皱着眉头沉思着,顺手接过姜氏递来的茶汤,也不用,只拿盖子抿着上头的浮沫,许久方道:“按说,若是真想叫三丫头入宫、或是去哪位皇子府上,也不必非提我的位子不可…”

姜氏心里一突:“或许…这两件事上没干系?”

韩朴依旧皱着眉头,转身缓缓坐到炕上:“我如今的位子,本已算是到了头了,只要办事无甚差错,就是一辈子都在这个位子上面也没什么可怪的。可皇上却提了我半级…”说罢,抬头看着姜氏,“若是真要她入宫当个贵人,或是去哪位皇子府上做侧妃、妾氏,既然是皇上、太后的意思,也不容咱们多做什么。你看管好她们几个,是或不是,估摸不过一年半载就能得着准信儿了。”

姜氏眼圈一红,轻叹一声,点点头:“她毕竟是养在我身边的,这十几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能给捂热乎了。这孩子早年间嘴笨,这半年来倒是越发的懂事起来,同筃姐儿她们也要好。把她送进那地方去,想想真是…”

韩朴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待她很好,我都看在眼里的。教养出来的庶女都能让宫中贵人看上,可见咱们家的家教入了贵人们的眼。她如今既然到了你的名下,说不得,日后有了好歹,也都在你我的身上。”

姜氏点头:“我省得,咱们家从没那卖女求荣的意思,日后必不会叫她为难。这事我已暗中准备下去了,到时虽不能热热闹闹的预备那些家什物件,可银钱票据已备下了,只等下头旨意一下,就能稳妥的叫她带上。”

韩朴素知姜氏为人细致,做这些必不会出什么过错,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宫中万岁的年岁渐大,身上也渐渐露出老态来了,宫中这几年没再进过什么新人,就是偶有一二,也都是颜色正胜、家世全无,只为哄着皇上玩儿的年轻女子。

故此,就算筣姐儿被看中,也必不会是入万岁的后宫中充当嫔妃。

原本韩朴只怕筣姐儿是要被指到大皇子府上的,可前几日大皇子那里刚刚纳了一位侧妃回去,这会儿哪里能让他再抬个二品大员家中的女儿过去做妾?他不是皇上,就算是个庶女也不能让他一年之内连娶两位!

可后头的三皇子府上虽还有侧妃之位,奈何,这位是个最贪花好色的,府里、府外养的优伶名妓排出去都能站满一条街!更不必说被他一眼看中抬回家的小老婆?真要是让筣姐儿入了三皇子的府上,想想都让韩朴觉着窝心。

再之后的五皇子倒是个好的,府上这会儿正妃没了,只有一位侧妃,后院中的妻妾也没几个,可五皇子乃是已故去了的先皇后的嫡子,做正妃…怎么说筣姐儿也只不过是个庶女,只怕皇上未必愿意吧?

再之后的皇子年岁尚轻,还不到时候。韩朴琢磨了一圈儿,觉着要是皇上真有那个意思,也只有五皇子的府上合适,可想想,五皇子这会儿正妃故去,还没再继娶,只怕会等先点了正妃,再提筣姐的事?又或是,真要把自家的丫头塞到三皇子那个粉红窟去?给自己提的这半级,是皇上为了安抚自己才提的?

这许多烦心的事儿韩朴不愿意再同姜氏提,省得她还要一般的费心难过。再者说,皇上、太后那边虽有表示,却无明示,指不定还要再看看,若不合适,许就换成别家了呢?

这边二人换过衣裳预备用晚膳,外头一个婆子进来传话,道:“禀老爷、太太,城南庄子上来人报信,说李姨娘到了之后先是生了场病,请人看了半个月的病,前儿晚上没了。”

姜氏一愣,向韩朴看去,韩朴只再皱了皱眉头:“叫人把她埋了吧,莫停理久了,再让病气过人。”

姜氏只得道:“领二十两银子去,送到庄子上面,叫人好生安葬吧。”

那李姨娘早就疯了,说的话、做的事,但凡叫外人听去,指不定全会给韩家招来一场大祸。似她那般疯疯颠颠的活着,倒不如这般去了,两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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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斜靠在大迎枕上,手中持着一卷书,正看得打瞌睡。

旁边小几上,韩筝正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手中紧紧抓着一只毛笔,一横一竖的认真写着大字。

“二姐姐、二姐姐,写好了!”

听见声音,韩筃忙揉揉眼睛,坐直了身子,朝几上那篇大字看去。

别看韩筝小小的人儿才刚四岁,韩家就让他随着夫子读书去了。也不知是那位先生怕事情少了再没了差事?还是韩朴觉着这孩子天资聪慧值得早教?又或是姜氏闲他成日家闹腾的人头疼?总之,韩筝这会儿便已经启蒙,由韩家请的那位刘先生教导。

只韩筝岁数实在太小,这会儿也不过正在背三百千千,写的也只是上大人孔乙己。

第27章 果酒

拿起韩筝刚刚写好的那张字,韩筃依次看去,含笑点头道:“有点样子了,等晚上父亲回来后给父亲瞧瞧,明日再听先生给你说说。”

筝哥儿年岁实在小些,故此每日只上半日,歇完了晌,就由他自己写写画画,再想去哪里游玩也是随他。

这日正遇上故交家中有人做寿,姜氏便只带着韩筣和韩筌一起出去了,留下韩筃照料韩筝。

听见姐姐夸赞,韩筝脸上笑得不见牙,圆圆的小脸儿高仰着,一副得意的模样:“先生教的书,我今儿个都背下来了呢!”

姐弟两个正在说话,外头管事妈妈吴妈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为难神色,冲韩筃使了个眼色。

“让小香小秀陪你到园子里头逛逛,不许去水边玩儿。”打发了韩筝,韩筃忙请吴妈妈坐下,才笑着问道,“妈妈过来有何事?”

韩大人正在当班,姜氏又有事出门儿去了,家里的事这会儿只能请示二小姐,吴妈妈见问,垂头道:“跟小姐说一声儿,堂四少爷刚才带人出去了。”

韩筃眉头一跳:“二哥哥呢?”

“二少爷今日约好去吴学士家中,已走小半个时辰。”

韩筃脸色微沉:“刘先生那里怎么说?”

吴妈妈微微抬眼偷看了韩筃一眼,心中略有些诧异,不及多想,只如实道来:“上过早上的课,四少爷便说身上不舒坦…下午就…”

身上不舒坦,上不得课,却出得了门。

韩筃脸色又沉了二分,眼见年底日近,还有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要下场考试了。韩笵这会儿竟连个样子也不肯装的就跑出去逛,叫父亲知道了,又是一顿气——偏还不能说教他!

“多叫几个人跟着,若有什么,先把人想法子请回来,再论其它。等父亲回府后告诉父亲。”自己还是个未出门子的姑娘家,又是妹妹,没法儿去管束堂兄,只好把这事交给父亲。

可父亲那性子…若是能真管得了,前一世,也不会让他在京中闹得连带着韩家都觉着没脸呢。

吴妈妈出了二小姐的院门,这才微松了口气,心中这会儿才来得急转回念头来。二小姐是这几个月才跟着夫人学管家事的。可本来一个腼腆小姐,再怎么聪明、厉害,也不会厉害到哪儿去。

可刚才她那脸色一沉,就叫自己这心砰砰直跳,倒觉着跟夫人心中不悦时的那气度似的。

又摇了摇头,今日这事,不过是因为老爷夫人都极为上心,才在堂少爷出府后到小姐这里来报备一声的,没成想…二小姐跟堂少爷不熟,竟多少知道了那人的性子?倒也是,怕是夫人也交代过了呢。

韩池上过课,先同刘先生告辞恭送,这才收拾笔墨亲自捧着,起身出了屋子,朝自己的小院儿处走去。

上京之前,本来怕叔祖父一家会把自己同四叔安排到同一处院子里面,心里还颇有些为难呢。倒没想到,叔祖父却给自己二人各安排了一处小院,下人虽不多,却个个顶用,倒是能叫人安心向学,不会打扰。

轻嘘了口气,回到房中,换过衣裳、摆好书本,略过一会儿,就听前头来叫,忙再收拾妥当走了出去。

家中饭菜早已备好,韩朴、姜氏都已回来,韩朴带着两个儿子同韩池两个一起用膳,姜氏自带着女儿在里头用膳。

坐到正座,韩朴扫一眼座位,眉头一挑:“笵哥儿呢?”

韩池抬抬眼皮,他从进来就见自己的好四叔还没到呢,心中就打起了鼓,这会儿见问,只得起身恭敬道:“四叔今日晌午说身体不适,下午便没去先生那里…”至于下午?他严重怀疑自己的好四叔别是翻墙逃出去玩儿了吧?

反正在汾安老家时,就没见他在家中老实连续呆够五日以上。

韩朴的面色黑了下去,他是一进家门就听下人来报,说韩笵谎称病逃学,下午却非要出去游逛。本想留到饭后再叫他去书房说教的,却不成想——他竟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跟着的人呢?!带人出去瞧瞧,请四少爷回府!”家中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加在一起都没怎么让韩朴动过真气,可这会儿,为了个堂侄竟让他上起火来。

那是自己大哥送过来、老太太交代过的宝贝疙瘩,放在家里都怕他出点什么事,不好交代。这行动就要出去闹去、逛去,真再惹个什么麻烦,恐怕就不是在家再养上一半个月的事了!

下人闻声,连忙出去寻找。一顿饭吃得众人连高声出气都不敢,这边饭才刚塞进嘴里,那边就听着下人过来报信道:“堂少爷——丢了。”

丢是不可能丢的,不过貌似是韩笵嫌跟着的人多,半路专往那人多的地方钻,几个拐弯就把后头跟着的小厮下人们甩了个干净。好歹有两个跟上的,却被他留到了一处吆五喝六的门厅里头,自己进去乐去了。

两人眼见着时候不早了,再想请这位四少爷回家,才傻眼了——人呢?怎么没见出来人就找不着了?!

直等到月上柳梢头,韩朴强忍着找京中防卫帮着寻人的念头,这才等来了一张借条——韩家大房的四少爷竟被压在了风雅堂中!

韩筃几个是姑娘家,外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细听,却也多少打听出了一些——说是赌输了,叫人给扣下了。

只韩筃,因为活过一回,知道那风雅堂是京中青楼的翘楚,上辈子那韩笵头一回惹出事来也是在那处,且比这一世还要早上一两个月呢!让她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真是天道好轮回,他竟又撞到那处去了!

韩朴在前头生了大气,把人弄出来后便压在了小院儿中,叫几个学过些身手的仆人守在那里,说是下场之前都不许那韩笵再出院门半步。

等这事消停了一些,姐妹们才有空说别的话,韩筣拿着新画好的荷包样子边往布上拓,边跟韩筃道:“这回去王家时遇上那位刚出门子没多久的和怡县主了呢。”

韩筃愣了愣,挑眼看向她:“她怎么样?”

韩筣头不抬的说着闲话:“她…倒还好,只是觉着人似是瘦了点?不光看见她了,还见着她的那位婆婆——宋夫人了。”说着,韩筣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丝不怀好意的诡笑,“那位老太太腰背板的直直的,人板着张脸,架子拿的比长公主还大!”说罢,才又笑着低下了头,“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不不是个好相与的?

韩筃苦笑了一下,这还是在外头,要是跟她在同一屋檐下面,那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昨儿还遇着李芸了,她没见着你,拉着我指着和怡县主笑了好半天…还说过几天要来咱们家里寻你来顽。”

韩筃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接过韩筣刚画完的布料,看了看,就飞针走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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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正房之中,白安珩正立在房中,拿着一纸家书读着。

白夫人脸上带起几分喜色,笑道:“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可得干净收拾出房间来,也不知你三弟长高没有、是胖了瘦了,衣裳也该裁剪起来了…”

白安珩笑着宽慰道:“父亲只说十月十六启程,他们东西又多,路上可有的磨了,十一月间能到便是好的了。”

“那也是一转眼的功夫!”白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忽又笑了起来,“是该早点回来,这回是皇恩浩荡,许你父亲早些进京,不然十一月间再启程,只怕进了京能不能赶上过年都不好说!”说罢,又轻叹了一声,朝王氏那里看了一眼——若不是长子那里事情有变,今年这年,便能一家团圆了。

王氏含笑端庄坐在位上,一副浑然没发觉婆婆眼中的神色一般,安然如初。

白夫人忙又道:“记得韩家三姑娘是这个月的笄礼吧?礼可备好了?”

王氏点头道:“是这个月二十一日呢,单子预备好了,一会儿呈给母亲瞧瞧,可还妥当?”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