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得了信儿忙退了下去回话不提。

这边,五皇子则一脸揶揄的冲白安珩笑道:“我不大常上你家去,不然,这送东西的活儿她就该叫我包了。”

白安珩尴尬一笑:“这是应该做的。”

“应该做什么?鸿雁传书的雁?”说得白安珩又低下头去,方对白安玙道,“你不知道,我这媳妇跟你二弟的媳妇是姐妹,二人感情极好,要不是都有了身子,只怕日日聚在一处也是有的。”

韩筣的那里弄了个大本子,里头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有给她自己铺子上想的,也有给韩筃那处铺子上想的,她嫁过来后,自己头一回看见那个本子稀奇了好半天,她还不好意思叫自己看呢,说是嫌字丑。

“一家的姐妹本应如此。”白安玙也过了初见时的模样,更显出几分少年时相处的自在来了。

“你家的还好?你那儿子我叫葱珮带来见过,是个通透的孩子。”

“昨日没细说话,等晚上回去,再叫他过来问问。”那孩子他不是不想亲近,只是时候太紧,还没机会细细说话呢。至于妻子…白安玙觉着,昨天自己似乎对她已经表现过如何“好”了来着。

“莫管的太严,不然再跟你当年似的,看你到时后不后悔?”

听五皇子打趣,白安玙眉头微抽了两下,他当年…不提也罢,现在想想,也难怪母亲生自己那么大的气呢。

三人先后落座,五皇子对下人道:“去瞧瞧姜先生可起了?若起了,请他过来一并叙叙。”

姜哲成了五皇子的幕僚,因皇子府里的酒好、菜也好,他又是座上宾,每回来了都是盛待,倒是十日有二三日是干脆住在五皇子府上的。他为人不拘小节,倒也难怪外头会传出那难听的话来。

下人闻声忙去西院看顾,没过一会儿,便见姜哲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五皇子要同白安玙细说分别后的事情,姜哲就扯着白安珩一路神聊,聊着聊着又说到了两家里面那不省心上头了。

“听说你家二叔这几日正四处钻营,到处请人吃酒?”

白安珩扭头看了看姜哲,见他斜挑着眉头,一副似笑非笑极不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气闷。自家老父时常道貌岸然的说些旁人家的八卦风闻,那副样子让见了的人无不以为他正说些什么家国大事。可这位内表兄则是无论说什么都跟说风月花雪似的,显又是另一种境界,自己何时能赶上他们一二?

第66章

白安珩脑子里神游着,嘴上却没停:“听说二叔这几日倒是晚归。”说着,嘴角不由得挑了挑,“二叔问过父亲,他回京打点京官的一二事。只不过…”又看向姜哲,“哎,二叔当年在任上的事情也不知被哪个抖落了出来?叫几位原本就不相合大人知道了,正拿这事做文章呢。父亲自保已是艰难,哪里还能帮他走动?”

姜哲也一仍惆怅的长叹一声:“可不是么?白大人辛苦呐…”

见他说的跟真的似的,白安珩垂下眼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事,是父亲自己故意抖落出去的,成心叫那些人拿着做文章好来堵二叔的嘴,也算是给炙手可热的自家降降温。之后姜哲也不知是打哪儿听说了这事,那日还拉着自己出了一通的馊主意,这会儿就又装上了…

“前几日听说那个叫韩什么笵的,在风雅堂花了三千两银子包了个姐儿,还请成日请你家堂弟去一并吃酒寻乐。”

见他说着说着又眯起了眼睛,白安珩往后躲了躲,点头道:“是已有几日不见堂弟了。”

“哼,这两个倒是恶心人的慌。”姜哲眯起了眼睛,脑中不知又在琢磨什么,白安珩见状,也不吭声。这人肚子里的坏水比自己多,这种时候,自己就在一边看着便好。

白安珩清楚,遇着韩笙那样性子的,自己帮他出出主意没关系,可遇上姜哲这样的,只要在一边看着就好。他肚子里的坏主更意多,有些非君子之道也敢使出来,在一边看着又乐呵、又解气,比自己动脑子还要扫尾岂不更自在?

想着,便安心喝茶,支起耳朵又听着那边大哥跟五皇子说话。

五皇子在问军中的事情,白安玙到西北军中可不是白去的,他是读书人出身,偏又爱武,到了军中之后且受过一阵排挤。硬是耐着性子,熬了几年、又立了大小军功数件,才渐渐得了周围人的信任认同。

这些年步步升迁,虽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往上头爬着,却非那些过来混资历的纨绔可比得的。

非但在兵将中混得人员不错,下头兵卒们也多有心向。

问罢那些事情,五皇子缓缓点头,虽从书信上得知一二,可到底不比亲口问的明白,垂目沉思几许,复挑眉道:“之前同姜先生合计过的那事,怕是这二三年间便会出了。”

那边姜哲白安珩二人也朝这边看来。

白安玙更是一凛,身子坐得更直了些。

“父皇有心动那边,户部近些年一直在积攒银粮…”手指在桌上一下下轻敲着,“兵部那边虽还没信儿,不过前不久韩府的老二到了兵部,他从往年的文书上查过一翻,怕是从三四年前,父皇就已经有了这心思,只是,但凡举兵,必要国库充盈方可,这几年倒是没有那天灾人祸的大事,只怕再攒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屋内寂静一片,另外三人都没有出声说话。

说罢,五皇子方朝白家两位兄弟看来:“届时只怕要辛苦二位。”

白安玙一抱拳,和白安珩同道:“自当听殿下吩咐。”

看看白安玙,又看看白安珩,两人虽一个有些武人的粗砺,另一个则是一副读书人的文弱,可眼中光采却是一模一样的,果不亏是兄弟。

一只大白猫轻巧的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咪咪叫了两声,颠儿颠儿的冲五皇子跑了过来。听见声音,五皇子失笑的张开双手,就见那只在韩家成日家爬房捣乱摔东西的小家伙撒娇似的钻进了他的怀中,拿脑袋直蹭他的胸口。

“这猫…倒是跟您亲。”白安玙显是没有想到,愣了半天的神,才如此说道。

“这小家伙也就在我面前装乖,你是不知它打过多少稀罕的东西。”五皇子笑着摇了摇,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采,这小东西到家头一日,就把一个太后前年赐给自己的半人高的大花瓶子给摔了。

瓶子一摔,下头夹层里的东西就掉出来了…那是几种香料配出来的香膏,平时味道不显、那瓶子又是专用来插花儿的,又那么死沉又那么大,平时谁会琢磨它?没想到,叫这小东西一捣乱,竟在里面发现了这行子。

五皇子在府里封口,只在宫中跟皇上、太后提起时说了句,见太后神色平静,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五皇子只道那瓶身给打了,上头的口儿、下面的底儿竟都没事,只身上那缠枝花儿都碎的不成样,着实有些可惜。

那里头的香膏叫人查了一下,倒也没别的什么大事,只是会影响男子出的精,让人不易有子嗣罢了。好在,那瓶子原本就只是放在待客用的大厅上,五皇子倒没挨得太近过。

只打那日起,这猫就成了府中的小祖宗,五皇子放下话来——任他再精贵的东西也不过是个死物,这猫是太后所赐的,爱打什么就让它打着玩儿就是了。

如今,这小家伙除了韩筣跟五皇子的话之外,竟谁的也不理会,真真在府里横着走了。

白安珩见大哥看向自己,也笑道:“这猫我那儿也有一只,大哥若喜欢,等它回头生了小的,给嫂子跟砇哥儿抱过去一只。”韩筃那儿的那只是母的,前些日子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还想要再找只大公猫来跟自家的小雪团儿凑个对儿呢。

本想谢绝,可忽然想起头日见着砇哥儿时他看着自己那忐忑的眼神,话到口边再出来时就变了样儿:“那就多谢你想着了。”

“你我兄弟之间,哪有那许多谢?”

一时饭毕,至晚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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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一回家,甘氏真是身轻气爽,连走路都带着风。再折腾起过年的事儿,也更有精神。连去看那位往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弟妹时都舒心多了。

自己有了身孕,周氏就再顾及不上自家那两个大了没处嫁的女儿,只盼着再生个儿子才好,拉着甘氏的手道:“好嫂子,我这一有身子,大夫只说静养、静养,那两个孩子的事儿就只能指望嫂子了,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成,咱不挑门第。”

这话听着倒新鲜呐!?想来她是怕自己顾不上,生个孩子可不得小一年的功夫?等到明年,怕是连书香门第的子侄都快找不上了!

甘氏到底可怜那两个女儿,心里一软,叹气道:“闺女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了。有几家能跟咱们家似的如此待儿媳妇?你托付我,我也推辞不得,只一句话得先跟你说清楚了,省得到时你心里不喜,我也空做坏人——要我说,翰林院清贵,珩哥儿在那呆过一阵子,也识得些读书上进的子弟。只一个,家世未必能合你的意。”

周氏这会儿只想着赶紧打发了两个闺女,自己好好再生个儿子才是正经,哪会不点头?何况,自家老爷自从进京后就四处打点,每回出去都碰上一鼻子灰,原本那高心气儿这会儿也全都成了不耐烦——若是儿子也罢了,她恨不能明媒正娶回来一位公主才好。可女儿嘛…赶紧打发出去,自己就能安心给大儿子相看媳妇了!

“嫂子认识的人多,也有眼光儿,我不信你又信谁?这事交给你我哪还有不放心的?”说着,脸色一变,捂着嘴就又要吐,甘氏连忙起身让开。

要说莫非真跟岁数有甘系?韩筃从前一阵起就不再害口了,在肚子也一日日圆了起来。可自己这位弟妹…都这会儿了,还害口不说,脸上的肉不见多、反而愈发见少了起来,那褶子也变得更多了。

“你先歇着吧,这事我先看着,若有何适的,再叫二叔也过过眼,若你们喜欢了,就先定下来。”周氏只捂着嘴,连连点头,又忙着要痰盂。

出了门儿,想了想,甘氏干脆往厢房处走了一圈儿。

两个姑娘住在一屋,屋里虽有一些摆设陈列,可看着却极是寻常,别说跟白安珹那儿比,就是连大丫鬟们屋子里的也有比这强的。

两个姑娘垂着头,一副不敢多说一句、多言一字的模样,甘氏不由心底一叹,拉着她二人低声说了会儿话,走时对二人说道:“昨儿你们大堂兄回来了,你们母亲身上不舒坦,今儿晚上你们跟我过去,咱们一处吃个团圆饭。”

二女连忙起身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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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儿,正好遇见那位寄住在这边府上的表姑娘,似是出来在院子里面透透气,一身的淡青素白,迎着风,正站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柳树下头。树上没有什么积雪,显是仆人们怕主子从这里走,再不小心掉下雪来给砸着,提前处置过。

那模样看得甘氏愣了愣,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再加上这位周姑娘本就生得柔弱,穿着这一身儿更显得似是拂风弱柳一般,也难怪自家弟妹会让她跟着她们家进京,这姑娘虽没了父母兄弟,若性子尚可,就是娶进门儿来当媳妇,也倒是比从外头相看来的要强些也不一定。

想着,虽觉着她还在孝中有些忌讳,到底也过去跟她提了一句晚上吃饭的事儿。

周悦然受宠若惊,连忙应下。

周氏那里一怀孕,连自己的儿子都快顾不上了,何况她这个么投奔来的表小姐?更再没在她跟前提过白安珹半句。

自己虽不喜这个表哥,可若姑母坚持,倒也除了入白家门外再没更好的去处了。可她一直不提…心中便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忐忑怅然。

第67章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回吧。”等甘氏离开,素心方上前劝道。

周悦然愣了会儿神,方点点头,主仆二人走了两步,忽前那边儿院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迎面看见周悦然,先是一愣,随即高扬起下巴,脸上带着一副高人一等的得意样儿,要笑不笑的说:“我说是谁,原来是表小姐,今儿个这么大的风再给吹坏了,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素心脸一沉:“嫣红姐姐可是要去忙表少爷的什么吩咐?就不留姐姐喝茶了,省得再耽搁了您的要紧事!”

嫣红脸一沉,冷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忽见那边太太身边儿的一位管事妈妈正走着,忙一脸笑的迎了过去说话儿。

“呸!狗仗人势!”素心心里恨恨,“等回头有了少奶奶,谁会留这种妖精在家?!”

周悦然就跟没听见似的,脸上仍一脸没落,只道:“省些事吧。”寄人篱下,白家二房中最尊贵的莫过于那位少爷了,他屋里的丫鬟自然也都要重上几分,别说以后如何,如今,连那两位小姐都要极给这些丫鬟面子,何况其它人?

——————————“有身子了?!”周氏一愣,脸色大变。

嫣红半垂着头,挑挑眼皮,装出个哭像儿来:“夫人,那丫头妖精似的人,成日家缠着少爷,要不是昨儿个她吐了、又有李大娘是个过来人,看出些端倪,今儿一早悄悄请了大夫来,怕是咱们都要让她给瞒了!”

周氏心中恨恨,拍着床棒子道:“那个丫头竟是个心大的!我也看走了眼!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白家的规矩哪能容得这等事?!”又骂了几声,才急急吩咐心腹人过来道,“这事手脚干净些,事后把她远远的发卖了了事!”

嫣红眼见着周氏做主处置了那个丫头,这才暗笑起来——她跟那丫头同屋,上个月就知道她没来红,这才得了机会挑唆着人来给她看病。大爷房中这等事自他大了之后哪年没有一两回?敢偷偷怀上主子的种儿,就别怕被夫人发落出去!

嫣红离开后,周氏叫这事闹得又吐了一回。等晚上好容易白安珹难得回一回家,这才拉着他骂了一气,道:“你也不小心仔细些?如今咱们家跟着你大伯过活,叫他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白安珹一脸的不耐烦:“不过一个丫头,打发了不就结了?”

“你出去混也就罢了,在家里也不仔细,要是等她大着肚子往你大伯大娘跟前儿一站,你还活不活了!”

白安珹自是知道自家大伯的厉害,心中也是有些惧怕,提到这事儿,忽两眼一亮,拉着母亲撒娇道:“母亲,我倒有个主意,管叫丫头们怀不了身子!”

周氏没好看的瞪着他:“你能管住自己就没这些破事儿了!”顿了顿,到底心疼儿子,“说!”

白安珹嬉皮笑脸的道:“我知道有个法子,那楼子里都拿药给姐儿们灌了才让她们出来做活儿。咱们不如从那里挑些个好的回来当丫头使?”楼子里的姑娘什么滋味?哪是家里头可比的?

白安珹平日在家中闹也不过图着个方便罢了,要是能出去,他自会找那得消遣的地方。只是日日出去总是不便,尤其是眼前这日子太冷,他实在懒得出门儿。若是家里有几个活计好的姐儿在…

“胡说八道!”周氏又怒了起来,用力一巴掌拍到儿子身上,“你混说个什么?还想把那脏东西弄到家里来?!家里这许多的丫头还不够你祸害的?!你还惦记着什么?!别说你大伯、父亲不会点头,就是我,也绝不许!!”

被周氏唬得白安珹身上一哆嗦,随即又气了起来。自己以前求母亲,不论什么她都应,怎么现在竟不成了?!

恨恨摔了个摆在多宝格上的碟子,白安珹负气道:“你不许,也成,母亲做主把父亲身边儿的尤儿给了儿子吧!”他惦记那丫头不是一两日了,是专在父亲书房里伺候的,只不敢开口讨要罢了。

周氏一愣,脸上又是一黑,那丫头妖妖娆娆的不是个东西,可到底是个丫头、又不是走了明道的通房,且又专门在书房伺候,自己插不进手不能处置了——如今竟然又勾搭上了自家儿子?!

眼珠转了转,周氏这才板着脸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与其放在老爷身边儿自己伸不了手,还不如做主给了儿子。等他新鲜劲儿过去了,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不过…

眼中闪了一闪,等儿子走后又忙叫过心腹过来,低声嘱咐:“你出去打听打听,听说那脏地方有种药,让女人吃了就不能再有身子,你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出来。”虽然不能给他买些个窑姐儿回来当丫头使,可那药却能用在他身边的丫头身上!

那妇人一愣,忙垂头应声的退了出来。

人出来后,心里就一直哆嗦着——不行,自家女儿还在少爷身边儿当差呢,可不能让夫人连自己的闺女都给灌了那绝子绝孙的虎狼药!得提前把她弄出来才行!

——————

早上还算有精神,等到了下午一回来,韩筃就一头睡过去了。人醒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忙问道:“什么时辰了?二爷可回来了?”

闻声,夏荷出去叫水,夏蝉忙过来服侍,嘴不停的道:“前头已经摆饭了。二爷跟大爷一起回来的,还带了一大车王妃送来的东西呢,刚才进来看过一回二奶奶,见您正睡着就没叫起,说是等您醒了就别往前头赶了,在后头用着更省心。”

说着,那边已经打好了水,又给她净面梳头。

夏荷道:“今儿厨上做的有炸鹌鹑,二奶奶可要用些?”

韩筃点点头,这个是今儿早上忽然想吃的,才让他们预备下的。

正说着话,就见前面正院来人,说是夫人看有几道跟韩筃平日吃的口味相近的菜,特意给她送过来的。

谢过来人,喝了些水,就见饭菜已经全都摆好了。

没多会儿,白安珩用过晚饭回来,见韩筃还在吃,便坐在桌边陪着她。正巧,雪团儿撒娇似的凑了过来,竖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腿边蹭啊蹭的,白安珩看见它,抱起来后笑道:“今儿在五殿下那边看见它兄弟了,给你表哥手上挠了两道子。”

“可重不重?”那可是韩筣的宝贝,就是不知姜哲会不会因此生气。

“无事,白白的两道,也没红肿、也没出血。你表哥说了,还好它挠的是自己的手,不然若在脸上,指不定明儿出去就有人说这是不知哪个给他挂的彩了。”姜哲说的原本是五皇子挠的,只这话却不好跟她说。

姜哲从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虽会事后报复,可平时论起来却当这些是笑话儿,从不避讳。原本就行的正,大丈夫哪会忌惮这些?

倒是五皇子听后心里多少有些惆怅,心中虽有怒意,却也不是对姜哲——而是那些堪比婆妇的长舌男。可惜,现在却不能轻举妄动。

韩筃抿嘴一笑:“就是他说了,怕也没有相信。”

白安珩一挑眉:“怎么?”

“若说他给别人脸上抓了,怕有人信,要是说别人把他给他抓了…”再说不下去,只捂着嘴巴吃吃笑了起来。

“小心噎着。”在她背上轻轻顺着,白安珩心道——这话倒也是,等哪日倒是能告诉韩笙,让他去姜哲跟前儿找回死,顺便看看姜哲听了这话后是个什么模样。

等她用完了,白安珩方一手抱着雪团儿,一手搀着她胳膊回了屋中:“母亲说过年时怕要常出去走动、家里也要预备有人过来拜年,二婶身上不好,就叫两个姐妹跟着她。”

韩筃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还问了问我可有合适的同僚。”

“哦?”韩筃一愣,忙抬头看向他,甘氏一开始可是不想管这事的,一个管不好,就要受埋怨。

白安珩叹了口气:“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姐妹,我倒也有几个同僚年岁相当,届时帮着看看问问也不是不行。”他倒是知道周氏那性子,自有了儿子后,哪还管闺女的死活?平时只当丫鬟使唤的…不对,连她身边儿得脸的大丫鬟都比那几位小姐要有脸面。

“回头你有精神时跟她们说说话儿,看她们有没有什么意思。”比如喜欢什么样儿的、爱读书的?还是爱精明的?

韩筃立时理会了,点点头。不过心里倒觉得——就算自己这个当嫂子的去问,只怕她们也不会说吧…那样的性子,拿针扎一下儿只怕都不敢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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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又下了两三回的雪,便到了腊月底。

满接的雪白,一大清早出门都直晃人眼。

白安珩坐在车上,外头只能听见脚踩雪花的吱呀声。好半天,才晃到了宫门口儿。

今日是最后一日入宫,再来时就要等到来年了。没办法,皇上也是人,也是要歇息的,哪能不让人家过个好年?

踩着宫人们摸黑清出来的路一路走到了翰林院,先点个卯,然后转到皇上平时处置公务用的西阁间儿。和同僚们打过招呼,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理着今日的东西。

等天大亮了,桌上的茶已换过四五回,方听到动静——皇上下朝回来了。

第68章

正是大冬天的,皇上身上穿得极厚,一路上叫人抬着,下舆时只觉着身上发僵发硬,连胳膊腿儿动着都有些艰难。

进了书房,叫众人平身后,方直进了里面,换过衣裳,才闭眼靠在椅背上。他老了…最近身上越发不舒坦。倒也不是哪一处的病症,而是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天一冷,胳膊酸腿疼,一觉睡醒后,连脖子都是僵的,腰也酸疼,这气色也…

想着,睁开眼睛轻叹一声,低声道:“叫白修撰过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弓身退出。

白安珩人到了,跪拜行礼后,方依着皇上的吩咐走到桌边儿,拿起一份折子,给皇上念起。

太监不能识字,是怕他们跟外面私下交易什么要紧事情。皇上身边儿的这些个学士翰林们虽多,可也不是哪个都能放心使唤的。早之前,有什么要紧文书,都是皇上自己亲自过目批阅,近年来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这才会找人过来给自己读奏折。

读奏折不过识字便可,可再怎么说人也更乐意看长得周正的人不是?宫女太监中就算有顺眼的也不能乱用。如白安珩这般,父兄都在朝中当差,又算是天子近臣,知进退、懂深潜,一家老小都在皇上手心儿里面攥着,不怕他不衷心办差,再加上颜周正,且又是知制诰中年岁最轻的一个,来办此差倒是正合适。

等他一本颂毕,皇上琢磨完那奏折上的事情,再睁开眼睛来看看他,心中可惜了一下宫里竟没个年岁相当的公主能跟这孩子匹配的,倒便宜了韩家,便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去:“下一本。”

“是。”恭敬把那本奏折放到一边,白安珩又取过了另一本来,再读了起来。

年前事情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比如皇上这里,折子虽多,但正经事情的却并不多。白安珩今天读的这些奏折之中,十之七八都是请安的奏折,也有提前给皇上献年礼讨好的。不过,虽有送礼的,却没有每年的圣寿节送的多。

听了小半日,皇上方命他可以歇歇了,不知想起了什么,转头笑着对白安珩道:“不知葱珮的骑射可好?”

白安珩忙恭敬道:“珩自幼顽劣,倒是缠着兄长学过一些。”

皇上恍然点头道:“都说你家大哥骑射极好,来年朕欲去东露山,也让这些儿郎试试身手。”

白安珩中心暗自转了一圈儿,脸上含笑道:“臣自入京后,父亲母亲便不许臣再纵马游玩了,听皇上一说,臣倒恨不能明日便能到东露山脚下才好呢。”

皇上大笑了起来,似是呛着了,笑到一半又咳嗽了起来。门口儿守着的太监连忙路了进来给他顺气,半天他才摆着手让人下去:“去请几位学士进来。”

白安珩忙闻声起身,退了出去。

分明下过雪,可宫中除了种着花草的坛子中再没什么地方能看得见雪,倒是屋顶上虽有,只是离得远了些。

轻轻呵出一口白气,白安珩心中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东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