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必善谋、善事,能用得了谋士、使得了智者即可。

小太监半跪在地上,让皇上踩在背上下得马来,有人忙上前扶着,又有的人忙把马牵走。

缓缓坐到伞下,这会儿正是秋高气爽,虽日头很大,却不必用冰盆儿,一有了阴凉立时就能凉快下来。

看着早已看不见人影的山坡下面,皇上脸上在笑,心中却也不禁起了一丝惆怅。这两个儿子各有各的好,他哪个都舍不得。可最后能为大位只有一个,他也早想好了要传给哪一个。

可…这会儿若是便说出来,只怕另一个心中若是不服,少得不又是一翻争执…却又怕若是等到自己死后才让那遗旨见光,另一个万一起兵造反,兄弟二人兵戈相见,又实非他所愿。

“唉…事上哪得双如意…”眼中带着一丝哀愁,于外,他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君主,唯独在这件事上、唯独在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上,他…狠不下心来。“可能有两全的法子…”

他不知道。心中泛起一丝无奈之感,缓缓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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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最大的不安之事得以解决,日子便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

韩筃松了口气,跟着婆婆那里忙了几日,又出了几回门,便把思念白安珩的心思稍稍放下了几分。

这日得了空闲,方悠然的在屋中抱着胖小子,拿着个前些日子韩笙送过来的波浪鼓逗他玩儿。这上头绘的是几个小猫儿,也不知是找什么人画的?看那样子倒像是出自韩筣之手,精巧新鲜得很。

逗了逗儿子,见他咿咿呀呀的张着小嘴巴,最后小嘴儿一歪哭了起来,知道他饿了,忙笑着递给奶娘。

“才刚吃过就又饿了。”

见韩筃抱怨,钱妈妈笑道:“吃的多、睡的多才长的快呢,小姐小时候也这么着呢!”

韩筃脸上一红,笑笑没吭声,转过头去一眼看见正四肢仰倒睡在炕上晒太阳的雪团儿,愣了下,走过去,手放在它的肚子上面:“怎么好像…又胖了?”

手底下的小肚子觉着比平时更圆了些,怎么几日没见,它就又…等等!“妈妈,它这不会是怀上小猫了吧?!”

钱妈妈也吓了一跳,忙过来仔细瞧瞧,那边夏蝉听见动静也凑了过来,一时,屋里一群丫头都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有可能可…”

小猫怀上了,可猫爹又是哪个啊?!也没见它叫过春、更没见它夜游过啊!

第89章

雪团儿怀了小猫,白安珩院子里面乱成一团。白安珩跟韩筃现在住的院子中的丫头,多是韩筃自己带来的陪嫁。在韩家时,韩筃养过鹦鹉、养过花儿、养过鱼,可就是没养过猫狗。

几个有些年岁的仆妇虽家中养过一些鸡鸭猫狗之类的,可这只猫却非同一般,乃是从西域来的、贡进了皇宫的、在宫中生出来又赐给了自家的。

这种爱物儿要生小崽子…哪能跟寻常人家那些散在外头抓老鼠吃的猫相比呢?肯定连生小猫都要更金贵些才对!

韩筃也是头回遇见这种事儿,虽说她觉着猫生小猫怎么也不可能比女人生孩子更凶险,可还是到甘氏那里提了一句。

“…也是头一回养活这种猫,媳妇身边的人都没见过。它平时不声不响的,这几日肚子大起来我们才看出来。到底是从宫中出来的,媳妇怕有个万一…倒不好呢。”

甘氏笑了起来:“这是珩哥儿讨来的,说起来当初这窝小猫儿也是在宫中生出来的,我回头去打听打听,看看可有知道的?回来告诉你们便是。”说罢,也奇了起来,“你屋儿里竟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这小东西老实得很呐?”

韩筃自己也纳闷:“可不是说呢?媳妇也纳闷呢,听丫头们说,只一两个月前它有两日晚上半夜出去过,可也不过二三个时辰就回来了,再没听见动静,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有了?”

“许是西域来的猫儿,跟咱们这儿的都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的,反正怀都已经怀上了。夏蝉这会儿正热衷于猜雪团儿肚子里的小猫会是个什么样儿的。

“听小雀儿说,以前在后花园子见过一只黄花儿的大猫,奶奶说,会不会生出那种黄花儿的来?到底是要随父亲呢!只怕再想要这种鸳鸯眼儿的不容易。”

夏荷从她身边走了过来,顺手拍了她一下,见她看来瞪了她一眼:“猜的还有没有点儿谱了?这么大的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

夏蝉转身又去缠着她:“什么叫都敢说?那你说,生出来的会是个什么样儿的?什么花儿的?什么眼儿的?”

韩筃笑看了两人一眼,依旧提笔在纸上书着,这是给白安珩的家书,这两日家中要给他跟白安玙送些东西过去,她又没什么急事要动用到侍砚他们,写封家书一并送过去就是了。

写罢了信,忽又觉着只这么干巴巴的一纸书信,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心中不由有点出神,转过头去,看向睡得正香的顺哥儿那里。

他这次离家,要走小两个月的功夫,十月左右方才会返京。虽只两个月,可这么大的孩子正是一日一个样儿的时候呢,他平时人在家时,日日都要抱、回来后也要先看看儿子,跟他玩会儿再歇息。如今这么久见不着…会不会想他?

出了会神,忽见那边收拾好的、给顺哥预备下的衣裳,心中一动。

两日后,白安珩收着家中送过来的包裹,并几封书信。除了父亲母亲的之外,还有自己妻子写给自己的。一边拿着信,一边弯着嘴角慢慢看着。她的字体娟秀柔和,正如她的人一般,看着便能让自己心中静下来、定下来。

翻着、看着,忽而眉头一挑,嘴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看罢,便站起向来走向那几个包袱处,打开一个紫色袱皮包着的,从里头果然翻出了两件小衣裳。

信上说,顺哥儿这几日长大了些,有早前的衣裳有的小了、不能再给他穿了的,便给白安珩寄了过来,一同寄来的,还有一件现在他正穿着的。

拿着两件衣裳在手中比着,白安珩笑得更显得仿佛发了傻似的。婴儿的衣裳做得都会大些,可之前这些已经穿小了点,可见那小子长得有多快?这回回家,只怕再抱起来便更沉手了吧?

一面想,一面拿着那两件小衣裳并书信,走到了床边,就着床边的灯看了一回又一回。

次日清早,众人一早起来,便到皇上住的行宫门口等着。

虽说是到西露山围猎,却也不是日日都要上山,出去热闹几日,还要再有几日到行宫里面处置处置政务、会见会见群臣。

前几日众人已经歇息过了,今日又是进山围猎之时。

呼啦啦一大片人再上了马,随着圣驾一并到了一处山坡上,便四散开来。

白安珩跟在五皇子后面,身下骑着的便是前两年回京前自己先生送给自己的墨云。乌黑的骏马,背上鬃毛仿佛流苏一般,带着华美光泽。

刚回来那年上山进香那一次,因自己回来路上一直骑着的就是它,白安珩怕它跑了那一路再累着,便没舍得带它上山,结果新骑的马不大受训,才出了那一回的事。

五皇子嘴角含笑,左右看看,抬手扬鞭的指着前面:“今儿个可就全凭葱珮方能挽回本王几分面子了。”

白安珩笑道:“可惜家兄被皇上亲点了,要代皇上行猎,不然殿下这边的收获必会更多三分。”

五皇子摇头叹道:“你这话可是怕一会儿猎得少了的脱词?不行,若是比上回还少,我可是不依的!”

众人皆笑了起来,前面有探路的士兵指着林子里头叫道:“有鹿!殿下有鹿!”

白安珩闻声忙策马过去,果见一头鹿在林中跳跃,忙箭搭弓弯,一箭出去,正中鹿颈,引来一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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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圣驾归京,带着猎来的众多猎物,皇上做主赏赐下去,跟着同去的众人,几乎人人家中都得了不少,那些猎得多的更不用提。

白家这里,光白安玙和白安珩,就满满的带了两大车的猎物回来。忙得家中仆人团团转,把那些简单处置过的猎物再经一回手,该风干的风干,该剥皮的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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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进宫请过太后并母妃的安后,方回到府中,人并没进后院,而是到了前面书房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将军府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应了么?”这回同圣上出京,数他的猎物猎得多,更得了皇上几次三番的赏赐赞扬,直直把五皇子压了一头。大皇子这里正春风得意呢,可人一进门,就听说几位幕僚有事?

见 大皇子眉头锁着,神色间带着不愉之色,几人心中惴惴,忙道:“正是如此,那日吴将军怒气冲冲的杀到了白家,可之后出来两家就放出要结亲的话来…”几人对 视了几眼,犹豫道,“当时也并没多想,可后来这事极是顺当,两家已经定下小定的日子了,我们几个觉着…好像有些太顺了吧?”

大皇子心中正没好气,翻了他们一眼:“他们两边可有去打听这消息是从哪儿又传出来的?”

几人连忙摇头:“并没听说。”见大皇子脸色更不好看,只怕他会怪自己几人大惊小怪,忙又道,“可白家二房把那两个丫头都打发了,又处置了一些下人,有的…就是暗中给咱们透信儿的…”

大皇子毫不介意的一挥手:“只怕同那个吴奇然有干系,这事两边都没脸面,虽面上好像定得痛快,到底心中怕是都憋着一口气。那白錾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怕是没讨着什么好,才赶紧把那些丫头都打发了故意给他们没脸呢。”

这事此前明明就商议过,怎么这几个人还如此沉不住气?

冷哼一声,大皇子起身道:“可就只这么丁点儿大的屁事儿?”见那几个诺诺无言,这才又一甩脸子,转身回里面去了——都是一群废物!

待大皇子离去,那几个人才愁眉苦脸的对视起来:“这事…可要再提?”

“还怎么提?那位…能听劝么?”何况他们现在也并没得着什么真凭实据的消息?虽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了,可之后两边儿却从没正经走动过啊?就是白家,也只见白鋆带着那个无用的白安珹上过两回将军府,再没别人啊!

“哼,这话也就是咱们说得,殿下才不以为异,要是那宋探花…”一人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笑道:“能一样么?咱们又没张那么副好皮囊,更没长了那么个好屁股,说的出来的话,自然不同。”

几人都是一脸猥琐的笑了起来。

这几个都是大皇子早先的幕僚,本就看不惯那些后来居上的。那宋裕慈人生的好,又在大皇子这里留宿过不少回。众人既是幕僚,便知道大皇子的一二喜好——这位于男色上…跟那位三皇子果是兄弟,都是一般的性子。

这宋裕慈便是真没有那些个事,也架不住人家泼脏水啊?何况他跟大皇子又是真有事。虽没人亲眼见过,可偶尔行动间带出来两分,又或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的语气。

这些人虽都是男子,便是再不通这些男女情事,到底不是傻子,一次看不出,多看几回呢?一个人看不出,这么多的人呢,又不是个个都是睁眼瞎?

可惜,那宋裕慈滑不溜手的,现在大皇子正新鲜着,护着他也是有的,等以后…哼,这等奸佞之辈,靠着歪门斜道,还真当自己能青史留名不成?!

第90章

白安珩瞪大了眼睛,看着外屋炕上的那一大三小,指着那四只白乎乎的小东西,又一脸诧异的抬头看向韩筃:“这、这、这…它是什么时候生的?!”

韩筃拿帕子挡着脸,笑得花枝乱颤:“刚生了不到十日,本想写信告诉你的,可又一想…不如等爷回来,让爷亲看看才好呢。”

她就是想吓他一跳!

白安珩伸头过去,细看看那三只偎在雪团儿怀里丁点儿大的小东西,正趴在它怀里吃奶呢。似是觉出被人看着,原本一睡半日眼皮都不再睁睁的个小东西这会儿却抬起脑袋来,眯着眼睛冲白安珩“咪”了一声。

围着炕边左右走了两步,伸了伸手,又停在半空:“可能摸摸?”那么小的猫,那么丁点儿大,也不知睁没睁眼呢?比他之前把雪团儿抱去韩家时还要小上许多呢!让他连碰都不敢碰了。

韩筃指了指,没话说儿,只含笑冲他使了个眼色。

雪团是极乖巧的,又知道哪个才是它的主子,见白安珩伸手过来轻轻摸了摸自家的三个孩子,也没闹腾,只在觉着他摸得有些久了时方又叫了两声儿。

收回手来,白安珩连叹了两声儿,忙去洗过了手,又一把接过刚吃完奶的儿子,颠了一颠道:“果然重了些。”说着,又细看看正冲自己流着口水傻笑的大胖小子,低头啃了一口,“果真长大了!”

歇息过后,二人便起人去了前面正房。今日是这两兄弟回京头的一日,家中正房处摆饭,让众人都过去热闹一回。

众人落座后,甘氏笑道:“你们哥儿俩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我叫他们都收拾着,等过两天给两边儿的亲家都送些过去。”

这一回巧的是,王家也好、韩家也罢,这都没有家中子弟跟出京去的。不过想想也是,这回去的多是武官,这两家却偏偏都是文职一系。便是白安珩,若他不是跟在皇上身边儿当那个知制诰,这回也决计出不得京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聚在一处用了回饭,等各自回去后,白安珩方问起这些日子家中的事。

提起早先二房同将军府上的事情,白安珩问道:“上回带信给你,和怡县主那里可又走过什么消息?”

韩筃笑着摇头道:“前几日我又去过一回县主府,她并没同其它人家提起过。京里也没谁家说过这事。”

之前那个谣言,赵茹岚虽跟韩筃说过,却没再把这个事跟其它人提起,也没和人说过她已经把话跟韩筃说了。便是京中,也没人知这事最初是从敬王府里传出来的。

白安珩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眉头又皱了皱:“你可知县主同…那宋裕慈间如何?”

韩筃一愣,心中斟酌了几番方道:“县主自建府以来,听说那宋…并没去过几回。”说着,看了白安珩一眼,“县主之前同我说,她身子未愈,一年半载的并不想要孩子。”

白安珩心中松了口气,点点头。自那回事后,这夫妻两个生分也是常态,要是又好上了倒古怪。如今县主说一时半会儿不要孩子,怕是二人间连同房都没同过,这些闲七杂八的更不会提。

心里想着,不由得又挑眼看了韩筃一眼。这回出京时,那宋裕慈倒是跟着去了。可他分明是六部中人,听五皇子的暗探说,他竟时常留宿在大皇子那里…这等腌臜事倒不必跟她提及,没得脏了她的耳朵。

这回这事,就算事后那对夫妻好回去了,县主怕也再想不起这次的事情来——就算想起,宋裕慈发现哪儿不对也晚了。

累了一日,换过衣裳洗漱完毕,白安珩环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屋,忽低声凑到她耳边道:“雪团儿的那三只小东西,我想等它们长大些个,可好给砇哥儿一只?”

韩筃笑道:“那有什么不行?”说着,歪头想了想又道,“早先我答应过三妹,许给她一只。剩下的那个不知你三弟可喜欢?”

白安珩一挑眉:“三只都给人?你可舍得?”

韩筃失笑起来:“这西域来的猫也跟咱们这儿的小猫似的,生起来快得很呢。听孙妈妈说,这是头一窝生得才少些,之后再等几个月再闹起来时,怕就不止这些个了。有什么舍不得?只怕到时养都养不过来呢。”

手原本就搭在她肩上,这会儿听她如此说,白安珩不由得贴到她耳边低声道:“猫儿一口气就能生下好几只,咱们虽不能,可也不能让顺哥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脸上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从他刚才手搂到自己肩上,韩筃心中便跳得厉害了起来,可又想着他累了这一路了,今天晚上很应该休息,便没动声色只做不知。可这会儿…

脸上的红晕朝耳上、颈上烧去,被他拉到了床边儿,两人半坐半靠在枕上,面前的人越贴越近,只觉着那温热的气息直扑到自己面上,身上也越发的变烫了起来。

脑中仿佛混沌一片,却又清醒无比,便是闭着眼睛也能觉出他人在哪儿、离自己的远近、他的身子、他的胳膊、还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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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两人起身去公婆那里请安,不多时,大哥大嫂也已经到了。

白安珩给白安玙行过礼后,白安玙便冲白錾、甘氏那里道:“父亲、母亲,一会儿还要拿府上的贴子去请个相熟的大夫回来。”

甘氏一愣:“这是怎么了?!”猛见王氏那里红着脸,只低着头的模样,心中一动。

白安玙便道:“王氏怕是…让大夫来看看最好。”

不多时,相熟的大夫就到了府上,忙给王氏看了一回——果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

甘氏喜得不能自以,一叠声儿的吩咐下去拿各色补品给王氏送去,又抱怨道:“你也不说!这些日子还日日过来,才三个月,也太不小心了!”

王氏低垂着头,脸上依旧发红发烫:“媳妇只怕不准,这才没敢说…”她头一个月时还有些隐隐来红,等到次月时方有所觉,可当时白安玙又不在京中,怕万一是迟了呢?这才又等了小一个月。

可昨天晚上他回来了,他那人又…总之,王氏是怕伤到了孩子,才同他说了,当时天色已晚,又怕惊动父亲母亲不安生,这才等到了一早再请大夫。

白安玙心中自是欢喜的,他回来后得了母亲的嘱咐,且心中也是觉得亏欠于她,方加倍的对她“好”。如今好出了个结果来,心中能不欢喜?

砇哥自幼便不在自己身边儿,没能尽得天伦。如今又有了一个,自己又至少这三年间不会离京,且能自在的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哪能不高兴?

只一点,她有了身子,就…咳咳,那个事儿又不是没忍过?在军中一呆就是六七年,他还不都忍过来了?大不了,搬到书房去,眼不见为净!

韩筃忙给王氏道喜,又同母亲道:“嫂子虽是二回,可有身子的人不比其它,母亲便叫嫂子多歇歇,媳妇过来给您搭下手可好?”

甘氏笑指着她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不许叫辛苦!正好叫你大嫂好好养养,省得你大哥心疼她!”

大房的热闹也传到了二房那边,周氏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暗恨自己上回没能生出个儿子。可好歹儿子的小定已经下了,跟将军府那边也定下了过门的日子——放在了二年后的四月间,天气不凉不热,又正好过了那边四小姐的笄礼。

儿媳妇快来了,孙子也就不远了,心中总算没那么酸了。

到大房那边说了会儿话,便觉着精神又不太济,忙回来歇息。

主子歇息了,下人们便也能偷着个空儿的走亲串邻的。几个丫头在院子里头说话儿聊天儿,有侧夹院儿的小丫头过来玩儿,说了半天的话儿方回到夹院儿去,跟同院儿的丫头姐妹们又聊了起来:“那边大房又出了喜事呢,听说他家大奶奶又有了身子,都三个月了!”

周悦然这会儿刚睡醒午觉,素心出来打水,刚一出门儿就听见这话,不由得变了变颜色:“说什么呢?都小着声儿些,仔细吵着小姐。”

几个小丫头低了脑袋,心中却不服,等素心过去打水时方低声啐道:“什么小姐?谁家的小姐?还当自个儿是正经主子、未来的少奶奶呢?”

说虽说,到底不敢大声,拉着交好的到了小屋儿去说话儿不提。

素心打了水回来,进门心中惴惴的看着周悦然,见她坐在床上,正盯着桌角发愣,也不知那话她到底听没听见。

别人不知,她自是清楚的,先不说白家二房这边的少奶奶什么的,只上回正月十五…

一想起来,她就头皮发麻,那事,可不是大家小姐应该做的!当初还在周家时,家里该交的规矩也都教了。

可奈何,一朝家人尽失,周氏又显不想再给小姐做主,小姐再不自己想想法子,以周氏那个脾气,小姐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小姐,水好了。”见她还是发呆,素心低声叫了一句,半天才见她回过神来,坐了起来。

把水端了过去,伺候着她洗脸,周悦然手捧的水还没凑到脸边,就是一通咳嗽。

咳的撕心裂肺,听得素心冷汗直冒:“小姐、小姐?小姐慢着点儿!”

咳了半天,素心要出去叫大夫去,被周悦然拦了:“不过是一时气叉罢了,并没什么。”

等到了晚上,让素心出去歇下,自己却坐到了床边,半开着窗子,从屋檐夹缝处看向外头晦暗不明的夜空。

他家妻氏有了身孕…自己却只能窝在这处,连门儿都出不得。

别说出门去大房那边,就算走出这个小院儿都不能够…

泪珠儿一个、一个,缓缓滑过面颊,这一坐竟就坐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微亮才转身回去歇下。

第91章

“听说周表妹又病了?”韩筃是几日后才在白玲白珠这里听说的,那位周表妹跟纸捏的个人儿似的,风吹吹就倒,时不时的就会病上一回,倒也不稀奇。

听说她又生病了,便转身吩咐跟在身边的夏荷,让她叫人回去准备些药材,回头打发个婆子送过去。

白玲道:“听说已有几日了,昨天我们想去看看她,母亲说她这回怕是伤寒,不叫我们过去,怕再过了病气,才没看见她。”

“倒也是,这阵子天愈发冷了,换季时一个不仔细头疼咳嗽也是有的,你们两个也小心些。”说着,又朝白玲笑道,“你的好日子也快了,更不能赶在这个时候身上不舒坦不是?”

白玲红着脸,低着头不肯吭声。那边白珠也低头掩口的笑了起来,她跟二姐的婚事挨得很近,母亲显是急不可待的想把自己二人打发出门。她们对那个家…心中早就没了期待。大房这边虽好,到底是大伯家中,这里待她们再精心仔细,她们也不是这里的正经主子。

她二人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再留下去,还不知有个什么结果,能嫁出去便是最好的出路了。

听说那边的周悦然病了,韩筃跟王氏都只是打发下人过去看了一回。听说周姑娘被挪到了侧院,却也没大在意——二房那边的住处本就少,又加上要预备安置白安珹的新房,赶早把这位表姑娘挪出去才是正经。

只 是听去的人回来报,说周姑娘住的地方小了些、偏了些、挤了些、阴了些,却也无可奈何。心中同情固然有之,可这事却不该她们两个当侄媳妇的多嘴。那是周氏的 亲戚,人也在二房家中,自己就是有再多同情,也不过是多打发人过去看几回。更加上,自己二人同那位周小姐向来没什么交情。

白家二房家的二姑娘,在十一月里出嫁了。二房白鋆早没有了官身,除了跟白錾是嫡亲兄弟外,本身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更何况是他家的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