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白玲出门子时办的倒还算热闹,只因为——据说这位二小姐和他家的三小姐,都极得甘氏喜欢,人也是打大房这边出嫁的,所以朝中同僚道贺的人才不少。

韩筃帮着甘氏一同张罗,王氏要养胎,不敢让她忙活。至于周氏那里…她身子还不好,所以这回的事情就全都托付给了甘氏,不过是在席上露了一面罢了。

二堂妹出嫁了,嫁的那王家虽不十分富裕,倒也清贵。回三的时候小夫妻特意到了大房这边相谢,在这边呆的时候比在二房那边还长。

韩筃私底下细细问过,见他们夫妻相合,倒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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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场大雪过后,京中上下满是素白一片,雪团儿生的那三只小猫这会儿已经能满炕乱爬了,这三个可比它们母亲爱动得多。雪团儿在那睡着,三个小家伙就拿雪团儿当 成了山,这边儿爬过去、那边爬下来,等爬到了最高点,往往一个立足不稳还化身成球儿的从雪团儿的肚子上滚下来。

最近天冷,不爱出门儿的韩筃跟众丫头们每日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盯着这一大三小看它们耍宝。

“奶奶,真要把它们都送走?”夏蝉抬起头来,一脸舍不得的模样看着韩筃。

韩筃心中也是不舍的,可话已说出口来,且现在看着虽觉着可爱,要是但凡这三个小东西中出了一个像韩筣那儿的雪球儿似的小家伙,家中就别想好过了。

“放心吧,它以后还会生的。”这话韩筃自己也不大敢保,天知道上回雪团儿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再看看这三只小的,一个是纯白的,另一个左耳朵是黑毛儿的,另一个脑门上面有一小缕儿黑毛儿。

可这三个小家伙生的却全都是鸳鸯眼儿!这让人怎么猜出它们的爹是哪只来?!

夏蝉叹了一声,拿手去顺直打呼噜、给三个孩子当毛垫子的雪团儿:“好雪团儿,你再加把劲儿,回头再生一窝出来吧!”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连正躺在一边闭着眼睛正睡觉的顺哥儿,也莫名的在梦中“啊”了一声,不知道的还当他也听见了呢。

这年冬日雪要比前些年多些,隔三差五的便下上一回,虽不太大,可往往是上一回的还没化掉,后一回的就又下了起来。

外头地上的雪一层摞一层,街道上面满是泥泞,除了几条主道外、大户人家门口儿外,能清出来的道路少得可怜。

直到大年三十当日还下过一回雪,好在家中早有储备,地窖里面窖好了各色菜肉,取出来用时看着跟新鲜的也差不了许多。

大房正屋灯火通明,桌子上头摆满了饭菜,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男女分坐两席,中间屏风架起,众人热热闹闹的在一处用了起来。

周悦然自入了秋,那病就一直没好起来过,就连今日也没能过来。甘氏只打发人过去送了几个菜,问问好,便再没多说什么。至于周氏…她现在还能想得起来有这么个侄女儿、不饿死她就是顶好的了。

一桌上,众人频频举杯,外头跟着白錾、白安玙他们同坐一桌的白鋆父子比起往年来说可是老实了不少。

白鋆还好,只白安珣那儿还是一副低头耷拉脑袋的模样,半点儿气提不起来。

虽这副模样让白安玙看不过眼去,可总比他之前那惹是生非的样子要强上不知多少。这才忍着心中的不舒坦,没理会他的这副样子。

相比之下,周氏的身子虽依旧不大好,可精神却显是早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坐在桌子上,脸上笑得宛若菊花盛开一般,蜡黄的一张脸孔,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家儿子二年后的那个婚事、到时要摆上多大多大的排场、弄得多好多好,就好像明日儿媳妇就能进门儿了似的。

一个桌上,只这么一位在这儿说着,众人都本着食不言的规矩,只当是边儿上有人唱戏下酒了。

正月初一,朝中高评级的官员、命妇,都得以入宫拜见宫中贵人。连韩筃这个新媳妇也顶着个六品名妇的身份陪着甘氏入了宫。

身份不同,见了自家亲妹妹抱着自家亲外甥还要行回大礼,好在她膝盖上头套着做好的垫子,倒还不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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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年前一直下着,年后直到初三这日,才又飘了些许小雪下来。

姜哲负着手立在门口,看着那天色越来越晴、雪花越来越小,一直眯着手眼睛的脸这才挑起一抹笑来:“可惜,雪还不够大啊。”

屋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声中带着几许笑意:“怎么连你盼着下雪,都好像跟别人不同呢?”

“扫雪煮茶?围炉夜话?”姜哲鼻中轻喷出一声嗤笑来,“如此风雅之事,自当留给那些风雅之人去做,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说着,转回身去走进了屋中。

那人坐在泥炉边上,手中正举着一杯浊酒吃着,听他这么,只抬抬眼皮扫了他一眼:“什么好话到了你口中都不中听。”说着,把那酒一口吃了,放到身边儿小几上,“真没想到,你竟有出仕的心思。”

“我不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回到京中来?”姜哲一甩身上衣裳,席地坐到那人对面。

“刚听说你留在京中时,还当那傻子把你说动了呢。”那人笑笑,抬眼看向姜哲。

姜哲一笑,眉头一挑:“就凭他?”

那人再摇头失笑:“他这些年可一直…”

“他既舍不得家中妻小、又舍不得锦绣前程。”说着,冷笑一声,“我?凭什么?”

讶然抬头看了看他:“我还当你从没动过心思呢。”

姜哲神态自若的拿起温着的酒壶,又取了个倒扣着的杯子:“若他当年真敢逃婚弃家,说不定我还能考虑考虑。现在,决计不可能。”

那人一脸诧异,定定看了他好半天,放轻叹一声:“这么说,你不是…真不乐意?”

姜哲一愣,抬头看向他:“什么乐不乐意?”

那人脸色变了几变,复笑道:“我当你因实是不喜男子,才不搭理赵翰呢。”

姜哲先是一愣,随即拍腿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缓了好半天的气:“你问的是这个?”歪头想了想,又把眼角笑出来的泪再擦了擦,“这事…我也不知。”

“啊?”

再 歪头想了半天,方一边往杯里倒着酒水,一边道来:“确是不知,从没想过。只觉得着怎么舒坦怎么来,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只我这人你也 知道,就是有人在我跟前儿,也指不定哪日烦了,便抬腿就走。如此性子,只怕是个人就受不得,还是单着一个人就是了。”

说罢,屋内一时除了炭火燃烧之声,再没别的动静。

许久,那人方抬头看向姜哲:“我这回进京是找你来的。”

“嗯?何事?”姜哲挑挑眉毛,把杯中的酒水吃了,又倒了一杯。

“想去游历,走到哪儿算哪儿,想走走、想停停,最是逍遥自在。想起你性子最不爱安生,找你来搭个伴儿。”

姜哲失笑,抬头看向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他直直看着自己,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心中不由得一阵诧异:“你…这是…”

那人再垂下眼去:“这事又不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这回入京也是散心,你忙你的,什么时候忙完了,若想去,再同我一起。”说着,把刚刚倒满的酒杯举起,冲他一举,“我、等你。”说罢,一口饮尽。

姜哲依旧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方垂下眼皮轻笑了一起:“我这边事多,还不知要忙上几年。若你不急,就等着。待我事毕,你若还在,那就一同去。”

外头雪花依旧,几片飘洒到廊下,落到廊上,反着晶莹光泽,一如那琉璃世界、白雪晶莹。

第92章

大年过后,白家就又忙起来了,三堂妹白珠的喜事定在二月,跟她二姐似的,一样有些急,可好歹之前办过一回这样的婚事,东西什么的都放在外头,甘氏这边吩咐下去也熟得很,白家下人也是一般,办起事来都干脆利落得紧。

韩筃这里更忙一些,除了要帮婆婆管家事,另外则还有一档子差事——韩笙的妻子也是二月左右生子。

这边白珠还没嫁出去,那边韩家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发动了。忙一边差人过去看着,一边又忙着这里置办酒席,次日听说韩笙得了个长女,又要打发车子去韩家给父亲母亲哥哥道喜。

忙了一日,晚上回来时人坐在车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回到了屋中,胡乱收拾了下就歇息下来。

二月十二,白珠出门子,等到次日全都收拾妥当,把家中器皿一一归位、登记后,韩筃才觉着自己仿佛活回来了——还好,自己不是长媳,只用偶尔帮帮忙,不然要是日日这样,还不累死?

总算松了口气,甘氏那里也叫人过来说,让韩筃好生歇息几日,哪儿都不必去,更不用让她过去请安——甘氏也累了。

歪在炕上,抱着儿子,吃着点心,这日子总算又归于早先的宁静了。

转过头去,看看炕上的那三只大了不少的小家伙,韩筃叹了口气,转头对夏荷几个道:“明儿个一早,给砇哥儿送过去这只全白的、给珣哥儿送过这只黑耳朵的,再叫个稳妥的婆子,把这只额头有个黑点儿的送到韩家,给筌姐儿送家去。”

这几天事多,从年前听说雪团儿生了小猫后,筌姐儿就缠着自己要。过年时、年后见的这几回,每见一次便要问一次。若不是她正在家让姜氏压着学规矩、且自己也不想让她像上辈子似的老往自己家中跑,恐怕她早就要杀上门来,自己抱一只回去了吧?

有些事,不能怪韩筃小心谨慎。她信白安珩,就像上回周表姑娘送给他那个褡裢的事,她知道,就算周悦然冲的人就是他,他也决计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儿来。

可周悦然跟韩筌不同。周悦然有没有春心萌动,她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可韩筌却是自己的亲妹妹!年轻的女子,又没见过什么外男,猛的见着一个样样儿好的,再有人在一边夸上几句,说不准便会生出些什么心思来!

若如上一世一般…若跟上辈子的自己一般,那可不旦伤了父母姐妹的心,最后怕还会伤了她自己的心。因上辈子有过一回,这一世她便格外小心,为自己好,更为小妹好。让父亲母亲选个稳妥的人家,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次日一早,夏蝉主动领命回韩家,夏荷则带着人亲去把两只小猫送到了三爷、大少爷屋中。

白錾过年时提了想要办个家学的事,只这会儿才刚着手去办,正选着先生、修着屋子呢,所以白砇和白安珣还是要去韩府那边。夏荷到时,只有几个丫头在,听说是二奶奶送来的猫,一个一个喜欢的不得了,谢了又谢,又留夏荷吃茶吃点心的,好半天才回来。

夏蝉那里回来的更晚,等她回府时,天都黑了。

韩筃听见她回来了,就笑着跟夏荷道:“这丫头怕是玩儿疯了,竟还记得回来?”

夏蝉进屋,正听见这句,忙嬉皮笑脸的回话:“三小姐可喜欢了,抱着那小东西不撒手,让我回来谢奶奶,还给了我许多的赏钱让奴婢拿着买果子吃。”

“给你的你就收着。”韩筃笑笑,“今儿回去可见着谁了?”让夏蝉回去,就知道她肯定要找往日交好的说话儿,韩筃也并不拘着她去逛。

夏蝉忙又道找了哪个哪个,又说了些什么新鲜话儿,说了几句,忽两眼一亮的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咱们家夫人派人给姜三爷送东西过去,接东西的竟是个脸上好大一片伤的男子呢!”

韩筃疑道:“是哪个下人?竟伤着了脸面?”家中有仆人若伤着了脸面,就算那人有再大的功劳,家中好养好照料着是肯定的,却必不会让他出来待人接物啊?莫非当时表哥家里没什么下人好使唤,只有他出来应承?

夏蝉摇头道:“并不是下人呢,听说叫什么狄少爷的,三爷的友人,这回上京没地方住便住在他那儿了。”

脸上好大一片伤的旧友?

韩筃一肚子纳闷,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到底是哪个,便放到了一边。等晚上白安珩回来同他提了起来,他也并不清楚。

“你三表哥往日友人极多,许那人不是京城人士?所以才没听说过吧?”

狄这一姓在京中便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脸上还有那么大的一片伤了?若谁家的公子有这么重的伤,京中必会人尽皆知,哪等得到如今才听说?

韩筃想想点头道:“倒也是。”便放到了一边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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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在朝中的事情又忙了起来,皇上使他使唤的顺手,不光是平日读个折子写个奏章,有时连说个话儿、聊个天儿什么的也乐意叫他过来。不光是他,有时还会连守在外头的白安玙也叫进来。愣是把个白安玙一个原本守在门口儿的禁军,改成守在身边儿上的贴身侍卫了。

白家这两个儿子生得可真叫个好啊!人长的模样好不说,更是会说话儿…当然,大哥有些闷,可只要问到、逼他开口时,说起话来倒是条条是道。二儿子就更不必提了,是个当官的好料子。听说他家的三儿子人虽小,读书却也极是用功。

这么好的几个儿子,真不知白錾那老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皇 上这里宠着白家这两个兄弟,大皇子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便有些发急。可再怎么急,却也没什么用啊…人就在自己父皇身边,给他们使绊子?不好下手。拉拢那 二人?一个是死硬的个性子,别人说弯弯绕的,他听不懂,别人要是示意些什么,他能直接给你一拳头顶回来,莽夫!

另一个却又太过圆滑,顶着张温和谦逊的脸,问什么都能给你绕开,就跟他们家的那个老狐狸似的!

这么两个性格迥异又都讨人厌的家伙,真不知白錾那个老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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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一转眼就是四五月间了,长公主头年身子不大好,病了两场,弄得一整年里都没办什么花会茶会。这年开春儿后,身子再无不妥,便又准备置办起这些事儿来了。

还没到五月呢,四月底就先预备了一回,贴子给白家、韩家,都发了过去,奈何,白家婆媳三位,全都去不了——王氏要生了。

王氏是长公主府办茶会的头一日发动的,原本准备过去的甘氏、韩筃,都只能留在家中,给长公主府上回了贴子谢罪。王氏这回是第二胎,便是她之前生过,却也并不容易,直费了一夜的力气,天快亮时白家大房的大孙女儿这才落地。

手中捧着孩子,白安玙浑身都是僵的,他有个儿子,今年都八岁了,可在他小的时候,白安玙都从没抱过。回来后也几乎没抱过——孩子大了,又成天跟着那个小大人儿似的珣哥混在一处,他哪还肯让人抱着?

两手发着僵,连力气都不敢使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到奶娘怀里。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撒白头发散乱的王氏,动动嘴唇,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原本生孩子时都没哭出多少眼泪来,这会儿听到他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身边几个丫头、妈妈们连忙劝着,生怕她月子里哭,再坏了眼睛。可王氏那眼泪就是止不住。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从他走后,一开始还有眼泪,偶尔在夜里偷偷哭哭,第二天生怕让人看出来。从多久之前,就再没流过眼泪了呢?

直到,这回他回来。直到,这回又给他生了个闺女。

看着白安玙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又是着急,又是不知要说要做些什么,王氏眼中流着泪,脸上却笑着:“爷先出去吧,我并没事,生这丫头也不大累,多睡睡就好了。”

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见他如此紧张自己,看着他疼爱砇哥儿、抱着那新生出来的丫头,王氏便觉着,前些年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罪、想他时流过的眼泪,便全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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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那天,白錾就给这个大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白敏硃,没办法,谁叫白家这辈儿都是石字边儿的呢?中间用个敏字已经是白錾尽的最大力气了,好在硃朱同音,意思也一样,不写出来谁也不觉着难看就是了。

肚子里腹诽着家中排谱的先人,白錾脸上笑得红光满面——他孙子已经有两个了,多个孙女儿多份喜气!

谁让他家当初生了四个孩子,只一个是女儿?还早就嫁人了呢?这会儿有个小孙女儿出来让他疼疼不是正好?

韩筃看见了硃姐儿的名字,又看看还没给起名字的顺哥儿,心里好歹松了口气儿——就算再难听再难写,也好歹是个男孩儿,并不必怕名字难听,大不了,以后想法子再起个好听点儿的字就成了。

又是洗三,又是满月,好歹在五月二十日前,白家的妇人们总算腾出了空儿,坐上马车去了长公主府上。

第93章

甘氏坐在前头那辆车上,里面刘妈妈陪着。

二人坐在车里头聊着,刘妈妈笑道:“太太这也算是熬出来了,两个媳妇现在已经给您添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了,有些人家想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甘氏笑着叹了口气:“她们都是聪明孩子,我只是怕等以后万一他们兄弟到了地方上任,她们再提不起家中的那一摊子事儿可怎么办?这才紧赶慢赶的教。”

当年白安玙离家六七年,甘氏心中并不是因为孩子为了前程离家而心忧,实在是白安玙跑的地方太让这些做父母的放不下心来了。

——边关、军中,从底下慢慢熬不说,还不能带着家人。

自己是强按着脖子才把那四个小厮给他送过去的,若不然,真按着白安玙当初的脾气,他可是一个不带都敢自己跑的。

可去边关跟在一方为任却不同,知道他们家里有人照顾,也不会有那朝不保夕、天知道哪天醒来外头就打起来的了危险。甘氏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哪还能不知道这些?

见甘氏脸上又带了颇多的惆怅,刘妈妈忙当说笑似的提起二房来:“那日听说咱们要去长公主那儿时,二太太那脸色…”说着,砸巴砸巴嘴,笑着看向甘氏。

甘氏也笑了起来:“真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怎么?”

头一年中,周氏虽还怀着孩子,顾不太上那两个女儿,可要遇着这种能露脸的事,她肯定会硬攀着跟甘氏一起去这些达官贵人家凑凑热闹的。可奈何,人家长公主去年病了两回,只说在家中好生修养,又加上去年家里事情也多,愣是没让她蹭着什么机会!

可到了今年,他家两个姑娘都出了门子,京里头的热闹就也都一下子回来了。

甘氏之前借口周氏身子还要“修养”,且那贴子是送给甘氏几个的,哪有二房什么事?周氏这会儿又没法儿硬塞个闺女给甘氏这边让她们带着,只得心中恨恨,想去也去不得了。

车子一路轻晃的到了长公主府上,下了车子,抬头看了看那熟悉的二门门口,韩筃忙过去扶着甘氏下车。

长公主的二儿媳妇韩氏迎了出来,两边见面,韩筃刚叫了声“姑姑”便被韩氏笑着扶起,又给甘氏问好,引着一行人进里面去了。

“听说你家大嫂子才生,这回倒是不能来了。”韩氏笑道,“婆婆这几天高兴呢,今儿个从三皇子那里把那个什么婉香苑的班子叫了过来,说是要唱上一日呢!”

韩筃一愣:“可是叫了那个婉倌儿?”

韩氏脸上暧昧一笑,冲她挤挤眼睛:“可不正是?”

玲珑阁上戏台高垒,一青衣打扮的戏子缓缓上台,口中吟唱起来。那一颦一笑、一行一动,真真比个女子还像女子。

戏 台上看戏的妇人女眷们个个儿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台上那人唱着。等一出唱毕,那人下台换妆时,才纷纷笑着跟长公主打趣道:“还得说是长公主面子大,听说 那婉倌儿的戏在外头也得要提前好些天才能订上一场,到时他能不能出来还是两说呢,长公主这里竟能让他过来唱上半日!”

长公主笑着叹道:“也是老三那孩子孝敬我,说这孩子声音通透,唱功跟别家不一样,我这才请他过来唱上半日。”

婉倌儿是谁?三皇子新宠是也。是那个拿着三皇子轿子日日送出请回的主儿,恐怕是之前三皇子府上跑的那两个把他给惊着了,这回这个婉倌儿他恨不能日日捧在手心儿里,到哪儿都得叫人盯着。

听长公主客套,众女眷马屁拍得更热闹了。

戏到了一半儿,姜氏才带着三女儿姗姗来迟,跟长公主道了歉,原来是车子在半路上坏了,这才迟了。

有些年纪的妇人们凑在一处,如长公主、自己的母亲姜氏、婆婆甘氏等,年轻一辈的媳妇辈们则在一块儿,由长公主的两位儿媳妇陪着,韩筃也同她们在一处。剩下的则是那些年轻的姑娘们。

韩筃她们在的这处除了两位长公主的媳妇,还有五皇子妃韩筣,两姐妹凑在一起,冲着台子上头指指点点,所说所看的也无非是那位这会儿正名动京城的婉倌儿。

“你说,他卸了妆后是什么模样的?能比得上姜表哥么?”韩筣看着台子上头两眼直发亮。

韩筃缩了缩脖子,离得她远了点儿:“要是叫表哥知道你拿他跟戏子比…”等等,若是平常人被拿来比戏子,定会生气。可要是姜哲…她可真不知道他会怎样。

韩筣不以为亦的笑笑:“他才不会生气呢,你不知道,朝上有人骂他骂的多难听,又是媚上、又是奸佞,他听了之后都当成笑话儿自己给别人说。”

韩筃挑挑眉毛:“媚上?他媚谁?”

韩筣诧异看了她一眼:“你竟不知道?!他们说他老住在我家,自然是媚我家那位了!”

…那你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

看着韩筃瞪大一双眼睛吃惊的模样,韩筣噗嗤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他…平时都是歇在我那儿的,要么就是在书房…我偶尔打发人过去,都是他自个儿歇着,并没别人。”

主要是平时姜哲来的时候,五皇子基本都是歇在韩筣那里的,而在书房伺候的人中也都没那种长得让她起疑的。再加上时不时抽冷子派个人过去送这送那,自己也偶尔过去,更从没遇上过“捉奸在床”的事儿,时候久了她也不再担心了。

韩筃无语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被你这脑子给惊着了,哪有别人编排你丈夫这些话,你还拿来给人显摆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跟姜哲倒真像是亲兄妹而不是表兄妹了。

二人从戏子的事儿一路歪到姜哲身上,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拐到了家中点心铺子出的新口味上去了。

正说着,韩筌跳跳哒哒的凑了过来,先冲着韩筃甜甜一笑:“雪花儿的事儿我还没谢二姐姐呢。”

韩筃抬手去捏她脸颊:“这会儿不闹我了?那小东西可淘气?”

韩筌忙讨好笑着:“它可乖啦!我拿绳子上头吊着个球儿,它在地上两腿儿立起来满屋子去抓,可好玩儿了!”

那边韩筣也来捏她:“瞧瞧瞧瞧,二姐姐给了你好东西,你就把我丢一边儿了?平时我可少疼你了?”

韩筌冲她讨好笑着,拉着她的胳膊直晃荡:“谁叫三姐姐家的雪球儿不会生小猫的?”

韩筣又气又笑,要去掐她腰上的肉:“你叫个公猫怎么生小猫给你?”

三姐妹笑笑闹闹,闹了一气之后理理衣裳、整整头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理会自己这边儿,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