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筌忽指着台上那人婉倌儿道:“刚才她们跟我说那个婉倌儿卸了妆也比女人还要好看,我不信,要不咱们一会儿去后头偷偷瞧上一眼?”

韩筃韩筣对视一眼,她们心中也好奇,可这种事…

韩筌就见两个姐姐脸上的笑变得有些不同了,看着自己的眼神儿也有点儿吓人,身子缩了缩,不解看向二人。

“是谁说要去看的?”韩筃一脸温和的问道。

“是王娟她们…”其实是大家在猜,那话…是这丫头自己说的。

韩筣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们既知他卸妆后是个男子,哪还能去偷看呢?他们戏园子里头演戏的都是些个男人,你们是大家小姐,决计不能去那种地方,知不知道?”

韩筌一缩脖子,她也知道去不得,只是心里好奇,要是能撺掇着姐姐她们去找长公主,让那个婉倌儿卸了妆之后回来给大家看看不就更好了?

可两个姐姐现在说话的样子好吓人…闹得她连提都不敢提了。

唬住了小丫头,等她回去找那群小姐妹时,韩筃又招手叫过跟着韩筌一起来的丫头:“看住了四姐儿,别叫她偷偷跑了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母亲就是不罚你们,我们也是不答应的。”

冬雪头皮一紧,忙垂头应道:“奴婢知道分寸。几位小姐在一起说说笑笑时倒是什么都敢说,只都是大家闺秀,绝不敢真个怎样的。”

韩筃这才点了点头:“那也要看住了,不能让她离了你的眼睛,你是知道轻重的。”

冬雪是个大丫头,今年二十,比韩筃韩筣还大两三岁。放在韩筌身边就是为了照看得她妥当些的,这会儿敲打过了,韩筃这才算是放心。

韩筣也不过是坐在一边看着韩筃吩咐,并没多说什么。她也清楚,姐妹们坐在一处说笑没什么,可要是谁胆敢真去做些什么有违规则的事情,那是决计不容于世的。

韩筌太小,韩筃如此紧张也是正常,尤其是她如今也是人家的少奶奶,自然不能出半分差错。

直到离了长公主府,众人也没能看见那个只唱了半日戏、便被三皇子亲自坐着车子接回去的婉倌儿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只得徒留一肚子遗憾,各自回家了。

到了晚上,到底好奇的韩筃还是拉着白安珩问了一句。

白安珩诧异看看她,见她一脸都是好奇,忍不住抬手去捏捏她的鼻子,见她躲开,方笑道:“不及你三表哥多矣。”

韩筃疑道:“那怎么三皇子…”这么宝贝他?还是说…他有什么本事绝活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提一句,姜表哥不是弯的,亲们不必担心。

他谁也没喜欢过,男女都是。

第94章

白安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谁让三殿下家中刚出了那事呢?”

不再立个靶子出来,把之前的笑话儿压下去,三皇子脸上哪还挂得住?这位婉倌儿也是命好,正遇上三皇子这里急着找人压那消息的头上,这才莫名其妙被捧起来了。那位青衣自己直到现在也还战战兢兢、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讨得三皇子喜欢、就让他如此爱重了呢?

不然,那个戏子要真是三皇子心尖尖儿上的,哪有可能再让他出来唱戏?真心喜欢,早就金屋藏娇了!

放出那话去,再让他接着出来唱,再把他捧上天,之前就算有再多的笑话在,这会儿也都能被压下去!

韩筃惊得半张着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谁想得到?!

可转念一想,正因想不到,所以大家才都真心以为那位婉倌儿如何厉害,便把之前的事情丢到一边儿去了。

可这事…

“这事,相公是怎么知道的?”

白安珩笑而不语,解着身上的衣裳。

韩筃脑中又是一转,灵光乍现:“难道说他也…”说了一半,只伸了个巴掌出来——三皇子给五皇子投诚了?!所以白安珩才知道这事!

白安珩又是一笑,他知道自家娘子聪慧,这不就想到了?只三皇子玩儿的这手,还是姜哲那妖人出的主意呢,不然只凭三皇子自己,恐怕这会儿还要头疼自己被人当成京中笑料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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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一处庄子上,院中装点精细,处处都透着风雅之气,可惜一处楼阁里面的靡靡之音却硬生生把这些风雅之气尽毁了。

一群不满二十的纨绔子弟正坐在上头吃酒说笑,几个年轻女子在当中或歌或舞,与下面的客官任意调笑。

这便是当初三皇子麾下的一处别院,这会儿里面这些个纨绔子弟,自然就是今日的客人了。

几人围在桌边说笑取乐,一人对身边儿一脸不愉之色的年轻男子笑道:“自从过年就再没见你怎么出来,如今这是怎么了?莫非搬出你二叔家中还有人管着你读书不成?”

韩笵嘴角一撇,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家里事多罢了…”

另一个哪里会信?失笑道:“你家那院子就你一个住着,怎会事多?莫非不拿我们当朋友,搪塞我们不成?”

众人连忙起哄,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韩笵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说出实话。

有人眼珠儿转了转:“莫非是之前劳损太多,晚上怕是不行了吧?”

众人闻声哄笑起来,把韩笵气得满脸通红:“你才不行?!爷可是一夜七次都不带腿软的!”

有人压低声音怪笑道:“一夜七次?不会被上的那个吧?”

一时没听出是谁说的这句来,众人笑得更是不行。把韩笵气得两眼通红,闹着非要抓出说这话的人来,看样子就要上拳头了。

众人好劝、歹劝,才算把他按住,他这才吐了实话出来:“近日家中…祖母嫌我花销太大…”

能不大么?那老太太虽说偏疼他,可也没有说把自己棺材本儿都给了他的意思。他写个信、撒个娇,老太太这二年前前后后就从老家给他送了足有小三万两银子,搁平常人家里面,这些银子坐着花都花不完!

开销再大,也至少能顶上他这几年在京读书的钱吧?可那些银子前脚到手,后脚就让他给挥霍光了!

别人家花家,顶多也就买个前朝的碗儿、古时的玉、名人的画儿。好歹还能见着个东西,除非被人坑了,不然等用钱时还能脱手回本。可他韩四爷的钱却全都花到那些姐儿身上、戏子身上、赌场里头去了,没了就是没了,连个声儿都听不见!

他当初花了上千两银子包回去的那个戏子,前后才不过多长的时间呐?看他后来花钱花的不如早时痛快了,扭身儿就回了戏楼,鸟都不带再鸟他一眼的!

这话听得在位众都面面相觑,这…倒也难怪哈。

这些能跟韩笵混在一起的,不都是图他钱花的痛快么?要不是这回来这别院中另有冤大头做东,他们也不会叫上最近不大露面儿的韩笵了。

可这韩笵傻虽傻了点儿,到底花钱手松啊,他现在拿不着钱,不就等于众人少个人去占便宜了么?

一人忙出主意:“你京中不是还有你二叔家么?”

韩笵打了个冷战:“不行不行!找谁也不能找他家!你们是不知道,他都把我管成什么样儿了?就连大家小姐还能出个门儿、找人说说话儿透透气儿呢,我要是再回他家去,他能把我活活关死!连个丫头都不如!”

这可不行,就算到时他有钱了,也花不到自己身上呐?

众人连忙群力群策的再想主意,忽一个人眼睛一亮:“有了!这事好办呐!”

大家连忙凑了过去:“什么主意?怎么个办法儿?”

那人抬抬下巴,见众人再三追问,这才得意洋洋的道:“你家老太太不是人在老家么?又不知道京中事儿?她不给你钱,无非是怕你不知道花到哪处去,你不如这么跟她说…就说你能寻着路子,跟宫中搭上干系,只是现在没银子…”

韩笵疑道:“跟宫中搭上什么干系?就是搭上了,到时做不成官,时候久了就不顶用了啊!”

“嗨! 想当官儿?这还不容易?”那人一脸鄙夷,“宫中花销多大?你就跟你家老太太说,哪回出手至少得几千两,人家才会给个面子透些消息给你呢。到时有了这些银 子,随便打点个一官半职的,不又能免了下场考试,又能有钱花了?别的不好办,拿银子买个没俸禄的虚职咱们还能没路子?反正你要糊弄的是你家老太太,她又不 懂这个!”

韩笵眼睛又亮了起来,双手一拍:“是啊!我家中父亲也不管这些,他也没当过官,我现在又不归我二叔管,他怕是更不知道…”

边儿上又有人笑道:“到时你再跟你祖母说,就说看中一位贵女,跟宫里头扯扯干系,再让她掏钱给你打点岂不更好?”

“是是!还能这么着…”

不得不说,这群纨绔别的主意没有,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蒙家里老太太、糊涂妇人掏钱的法子倒是一流。

说了一气,韩笵自觉得了主意,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笑道:“等银子到手时,到时必要谢谢众位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有酒有曲子听就好,你可小心些,别跟那白安珹似的,让他老子给关家里就好!”

虽然知道白家二房太太小产了,可上回那主意众人都是酒后出的,酒醒就忘,谁也没想到白安珹竟真敢去推他母亲——搁谁谁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后 头听说他家母亲小产,白家消息又捂的掩饰,众人就都没敢往那上头想,这会儿也只当白安珹是被他老子、大伯给关在家里,不许他出来胡混——毕竟自从那阵不就 传出白安珹要娶将军府千金的事了么?众人还以为因为这个,白家怕将军府知道他出来胡混,才管得严了起来呢——果然,之后两家的亲事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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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顺哥儿从能勉强坐上一会儿,到这阵能爬能闹,眼见就要到抓周日了。

白安珩这几日心中高兴,又跟皇上那里报过假,儿子抓周那日,他跟他家老子都不必去宫里头应卯了。这天人一回到家中时,就让丫头们把预备着让给儿子抓周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韩筃先是在屋里梳洗,等沐浴更衣一出来,就见他叫人支起了大八仙桌子,上头到处摆着东西,正叫人把顺哥儿抱过来准备让他抓呢。

韩筃失笑道:“这是要做什么?”

白安珩见她出来,忙过来跟她笑道:“不是要学抓周么?我是想瞧瞧,他第一个抓的到底是什么?”

孩子抓周,虽说每件摆出来的东西都有吉利话儿,可为了让抓周好看,提前还是要让孩子“学”着去抓“应该”抓的东西。

眼见再过半个月就要抓了,韩筃这几日已经让人准备着,拿蜂蜜等东西抹在书啊、本啊、纸啊、笔啊的东西上头,让顺哥儿先学着去抓这些。

白安珩知道这些,他也不过是想早些知道自家儿子头一回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真抓,不是学回来的那个。

“爷小时候抓的是什么?”韩筃见他兴冲冲的,便也没拦着,让人进屋去抱儿子出来。

白安珩一愣,脸上一红,扫了她一眼:“弓。”

“弓?!”韩筃一愣,又连忙问道,“那你大哥呢?”

“…笔。”

抓笔的哥哥这会儿从军当了武将,抓了弓的弟弟却是文职,还是状元,这可真是…

韩筃拿扇子挡着嘴,连连点头:“让顺哥儿抓,到时咱们反着看就是了。”

胖 小子这会儿更胖了,韩筃抱他沉手的不行,把他往桌子上头一放,见了那一桌子古怪东西,胖小子左看、右看,随即“咯咯”笑了起来,朝着当中一个花里胡哨的东 西爬了过去,就想往怀里搂,可那东西有点儿重,搂不动,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桌儿上,双手抱着那东西,头就往下凑,要拿嘴去尝尝那东西是什么味儿的。

第95章

韩筃看到顺哥儿抱着的那个东西笑得身上直颤,看着白安珩:“爷,什么时候把我放簪子、戒指儿的匣子给放到上头来了?”

白安珩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匣子是个西洋物件儿,外头镶着红蓝宝还带鎏金雕花儿的,别说是个孩子觉着好看、晃眼,就是个大人见了,想选件儿值钱的东西怕是也会先去拿它。

“咳咳,不是凑数儿么?”白安珩眨眨眼睛,凑到韩筃耳边低声道,“看来咱们儿子同他父亲一般,也是个知道心疼妻子的。”

韩筃脸上一红,不去理他,忙叫人把那匣子拿了下来,又让顺哥儿去抓别的。

顺哥拿一件,父母俩就收一件。桌儿上的东西越来越少,顺哥儿爬的都累了,这对无良的爹娘还在一边儿拍着巴掌让他再选呢。最后,胖小子干脆往桌子上一坐,然后一歪,打起滚来——不抓了!累死了!

白安珩心满意足的拿起一本刚刚被自家儿子一脚“选”中的论语,递给身边儿的丫头,感叹道:“行了,先抱顺哥儿下去吧,明儿再让他选。”

韩筃也笑着点头,这对爹娘全都玩儿上瘾了,浑然把要“教”孩子去抓该抓之物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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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抓周之前,天天白安珩他们院儿里都要演上一回“抓周”,一开始顺哥儿还好奇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时候久了,把他往桌子上头一放,他就跟知道了似的,随便拿小爪子拍上离得最近的一个,然后…就死也不动了。

两口子玩儿正起兴呢,奈何自家亲儿子不配合,也只得含恨忍泪的让人收拾了,不再折腾自家儿子了,可顺哥儿也没能消停多久——父母虽不折腾他了,可过两天就是他正经抓周的日子了。

钱妈妈见都这么久了,这两口子天天只顾着“玩”了,哪里真的训过?要是抓周那天真一个没抓好,到时可怎么办?

见钱妈妈半吞半吐的道说着,韩筃恍然,笑道:“妈妈也糊涂了不成?顺哥儿这几天玩儿烦了,到时你就把他往那些书啊、本啊、弓啊、剑啊的地方放不就成了?”

钱妈妈两眼一亮,一拍手:“老婆子果真糊涂了!”可不是么?这几天似是玩烦了,顺哥儿天天只要上了桌子,就会就近胡撸一件,只要把东西都摆好,把小少爷放进“好”东西堆儿里不就结了?!

钱妈妈兴冲冲的去预备了,韩筃笑笑,浑没当一回事,不过是抓个周,就冲白安珩兄弟小时候抓的那两件东西,韩筃就知道,就算过两天自家儿子真抱着自己的那个放首饰的匣子不松口,公公婆婆也只会一笑,不会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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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白府将亲朋友人几乎请了个遍,白府门口的车马也是川流不息,送礼道贺的人数不胜数。

胖小子这会儿正精神着,被人抱了出来,看着那前后左右一大群盯着自己两眼熠熠生辉的人也并不哭闹,随后,便被抱着自己的奶娘轻轻放到桌了去了。

耳中塞进“去、去、抓、抓、拿这个…”的话,虽然听不明白,可看着左右那被放了一整张桌子的各色小玩儿意,便是顺哥这么个还没记事儿的小孩子,却也隐隐觉着有点熟悉…

“喵…”

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在满床打滚的雪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出来了,且还跳到了桌子上头。

别的顺哥可能记不得,可家中的这只大白猫他却认识,胖小子咧嘴一乐,口水滴了下来,在桌子面爬啊爬,蹭蹭的就爬到了雪团儿身边,一把抓住它的大白尾巴,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有些并不知道白家还养了这么只鸳鸯眼儿大猫的妇人就惊呼了起来:“别叫它挠着!”

正叫着,就见被咬了尾巴的雪团儿就着桌子一打滚,胖小子也跌到了它的怀里,然后四只爪子往上一抱…大猫四脚朝天的抱住了小男孩儿的脑袋,还伸出舌头去舔舔他的脸。

猫舌头上面有小肉刺,舔人时有些剌剌的,顺哥儿被他舔了两下,小脸儿上被舔着的地方有点点发红。

抬头看看雪团儿,正跟那对鸳鸯眼儿对上,“咯咯”一声笑了出来,整个小人儿就又冲大猫扑过去了。

甘氏笑得捂着肚子直喘:“快、快把那只小祖宗请回屋儿里去。”

白錾也一边微笑一面摸胡子,他们都知道这只猫,也见过,知道它乖,可白錾还是有些担心——别让这猫一不小心再给宝贝来上一下子?那可就要了命了!

夏荷连忙上前,把雪团儿抱了起来,奶娘过来连忙抱起顺哥儿。

猫没事,尾巴也没缺一截儿,顺哥更没事儿,被抱起来后还笑呢。可这周…还没抓呢?从没听说过抓周抓上只猫来的啊?吉利话儿再多,也没人给猫身上编过啊?

没法子,只好又把顺哥儿放了下来,眼中看不见刚才那只大白猫,顺哥儿“啊啊”叫了两声,转过头去看韩筃。

韩筃拿手指指桌子上头,口中说着:“抓一个、抓一个。”

似乎发现自家亲娘决计不会在自己没选东西前就把自己抱走了,顺哥儿再转回头来,小身子一翻,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爪子从身边儿随意扒拉过来一个东西——之前“练习抓周时”被他接连踢到边上十二回的论语。

韩筃忍着笑,拿眼睛去看白安珩,白安珩也正笑看着自家儿子,耳听着人道:“抓了论语、必跟他父亲似的,有状元之才!”心中却想起那天跟韩筃说过的话来了,转头也朝她看去。

文也好、武也罢,儿子之后不管怎么选,他们二人也不会横加阻拦。

热热闹闹的抓周过了之后,白錾当众把他早就选好的名字“砥”赐了下来,韩筃与白安珩谢过,又上族谱。

虽起了大名,可在家中还仍叫着他小顺哥儿,一来好听,二来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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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顺哥儿的抓周日,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白安珩每日忙着去朝中,韩筃担心他在朝中中暑,可又怕他人在皇上身边儿当差,让自家下人送冰过去未免不敬,正好母亲那里送了些轻薄新鲜的布来,做成衣裳倒是极凉快的,便带着丫头在家裁衣。

屋子里面众人忙着,雪团儿睡得四仰着腿儿,边儿上放着自抓周那日就死缠着雪团儿的顺哥儿,这小子也是仰倒着,只肢伸得开开的,跟雪团儿竟是一个姿势的。

手中拿着尺子、白安珩平日穿的旧衣裳正比着,耳听着门外传来匆匆脚步,一个丫头进了门儿,站在门外声音有些颤:“二、二奶奶…”

韩筃心中一颤,忙抬头向她看去:“怎么了?”

“周、周姑娘…没了。”

“啪嚓”一声,手中的尺子掉到了地上。

年方十五,连笄礼都还没过,年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心中只觉得惴惴的,韩筃忙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让丫头们拿素净衣裳过来。

虽她是晚辈,没自己这个年长的为她戴孝的道理,可毕竟要过去,且死者为大。

换过衣裳,韩筃到了甘氏那边,甘氏也得了这个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惆怅,见韩筃来了,笑着冲她招手。等站到她身边后,甘氏才吩咐道:“我让人去找你大嫂子了,一会儿你们妯娌过去看看,虽说是晚辈,跟咱们家也远些,可到底相识一场,你们过去送送。”

韩筃点头应着,这位周表妹从年前就病着,这多半年的功夫竟从没再见过她,如今没了…再想想她过来后这两年多的功夫,病着的时候比好着的时候还多,只怕真不是个有福气的。

心中轻叹,等王氏也过来了,二人才别过甘氏,朝二房那里走去。

从二房回京后,别看二房跟大房只隔着这么点儿的地方,二人竟几乎没去过几回。人进了院子,直奔周氏正房,请过了安,就要过去看看。

周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坐在床上嚎:“我那可怜的兄弟哎——!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哎——!怎么就也没了呢——!”一边哭,一边拿手拍着腿,头上还裹着个帕子,太阳上贴着小个儿的膏药。

二人只得先劝了她一通,直说得嗓子发干,周氏这才放人:“我这又病着,也不好过去,你们姐妹情深,去看看她,也是送送她的意思…”

二人一阵无语,低头应声的退了出去。

跟着两个婆子出了门儿就朝东拐,进了一处小侧院儿,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了。

这侧院儿,显是平时收放东西的地方,只一条细细的小夹道儿,两边儿一面是墙,一面是存放东西的三间屋子。中间一间屋子打着门儿,里头传来燃香的味道。

进了屋,就见一口单薄寿材放在中间,前头有个小香炉子,屋中除了有些陈旧桌椅再不见其它陈设。

往里头瞧瞧,似乎还有一小间儿,仿佛有床有桌的。

丫头素心正穿着一身的孝,跪在地上哀哀不绝。

莫非…周悦然就一直住在这里?!

看着那口棺材,韩筃只觉得心里底有些发冷,她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后看到的那棺材、那灵堂…女子若落得无依无靠之后,只怕…也就只能有这等结果了吧?!

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