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前头的事情总算忙完了,叫小厮打着灯笼,穿过府衙后面的小道,到了自家正门口,抬腿迈入,一想起韩筃还在后院等着自己一同用晚饭,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

一路走到内院,就见几个小丫头正守着出来守着专门给雪团儿备出来方便的小屋儿门口儿——想来猫大人正在出恭。正门门口一个眼尖的小丫头看见白安珩,忙一边打帘一边道:“二爷回来了!”

正房的窗子上,映着昏黄的灯光,让人心里暖暖的、舒畅的宛如泡在温水之中。

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几步走到房门口儿,韩筃已经迎了出来,正含笑看着自己。

便是白日里再累、再难,只要回来看见她如此惦记着自己的模样,那些就都统统不见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路朝里面走去,在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她递来的巾子,擦了把脸,似乎连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松了口气,转头含笑看向她:“今日忙什么呢?”

“今儿收着京中来的信了,一会儿用完了饭同爷再一起看。”韩筃笑着引他走到桌边儿,把饭给他装上,这才跟他对坐下来,“五皇子妃处也来信了,一会儿我再同爷细说。”

白安珩点点头,有些事不便在饭桌上说,万一再分了心,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过饭,漱过口,二人就转到了里间坐到炕上,韩筃取过那几封信,白安珩一一看过。

等他全都看过之后,韩筃方拿出韩筣的那封,指着最后一页道:“她说的这个我也不知真假…这行子家里倒是吃过,可真能种到山地、荒地里头?”

白 安珩看了看韩筣的那纸信,点头笑道:“这个倒是确实的。”说着,又取过姜哲的那封信来,“前两年五殿下叫人拿了些玉米种子去试,本是想试试这行子一亩能产 出多少,结果看来也并不是很多,人也未必吃处惯,便没当一回事。结果头年年底,下头去田里试种的人回来说,这东西虽产量一般,可却耐旱,种到山地、沙地里 也一样能活,五殿下才叫人又去试着种了一回,这会儿才得着结果。”

韩筃不明农事,从韩筣信里来看,她以前似乎不知打哪儿听说的,说这行子的收成好,才跟五殿下提了几句,没想到这东西的产量一般,却能种到那些不宜种粮食的地里。

“那这行子可是要预备在咱们这块儿种了?”韩筣来的信中没细提,不过是跟自己提了一句显摆显摆罢了。可这会儿白安珩既然拿着姜哲的信在看,莫非是五殿下准备让白安珩在合县种这种东西?

白 安珩点点头:“你表哥来的信里说,皇上已经知道这回事了。这可是件好事,能在荒地里种的庄家,只要能有收成,就能在灾年里少饿死几户人。”尤其是旱灾,合 县这里气候偏干,十年里至少有四五年都会干旱,剩下的那几年中雨水也不过勉强够栽种原本的作物。这个叫玉米的东西既然耐旱,怎么也比完全没有收益要强。

说着,慢慢收起姜哲的那封信:“过几日便会有五皇子处的人过来,连同的还有皇上的暗旨,叫咱们这儿开荒,先把那东西种下去,看看收成如何。”如果收成真还不错的话,这便是这两尊大佛送给自己的功绩了,三年一过,只有这一单,自己的前程便也无忧了。

虽说这事前两年里也有自己相帮——五殿下找的试种庄子就是白家的,也是白安珩联络帮看的。可得出这么个结果送到自己手上,还是让白安珩觉着受之有愧。

把心里的别扭按了下去,抬手去捏韩筃的鼻子:“你和五皇子妃倒真都有旺夫运呢!”

不过是女儿家的戏言,韩筃便在不知不觉中帮过自己几回,还救过自己的性命。不过是五皇子妃偶尔的突发奇想,竟能在这等大事上帮衬着五殿下。若这个东西真能丰收的话,皇上之心,可就真真彻底偏到五殿下这边来了。

果然,不出三日,京中便又有人来。来的明着说是五皇子派来的人,可当中一个面白无须,声音低柔温和,却正是皇上暗中派出来的公公——公公没得圣命,平时不得出京。

得着皇上的暗旨,白安珩亲自派了稳妥之人下去开垦荒地,播种作物。

合县这边,因天气偏干,前几年又都没什么雨水,虽去年闹过一回雪灾,可却更迫得原本住在附近的乡民向东逃荒而去,跑的人虽没德县那边儿的多,却也不少。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更有那些本就没什么用处的丘陵沙土等地,这回竟全都派上了用场。

白安珩比之前更忙了许多,每日公务都要忙到上灯方休。韩筃干脆让人把西面的屋子收拾出来,按着他书房的摆设置办了一番,省得让他前头后头的两边儿跑。又命人每日预备那些下火气、降心火的饮食,免得让他忙出个好歹来。

妻子贤惠,白安珩一忙起来更有如鱼得水的感觉,每日前前后后的折腾,直到了春耕之时,方略略缓解。

派出去的人手都留到了各乡各镇,这会儿事情已经开了头儿,便只能老实等着下头出结果了——至少也要等到今年秋日。

距离秋日还有数个月的功夫呢,韩筃在家中刚刚收着了京中再送过来的书信之时,白安珩在府衙之中,也收着了派下去的那些暗探送回来的密报。

打开其中一封,一边看着一边不禁锁起了眉头来。一方为任,原本这一处的势力也各有各的联系、勾结。这些事情父亲早就交代过自己,连岳父、回京述职的内长兄也私下传授过许多。

可让他没想到的来——本以为新官上任,下头那些官吏们好歹也要在头一年给自己一些面子,没承想,竟如此迫不得已的就动起手来了!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批粮食、种子,都是京中陛下亲点、让自己压送过来的,若就这么便宜了这群贪得无厌的低头蛇,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县令还如不早些回家种地的为好!

心中正在盘算此事要如何收拾,就见前面匆匆有人进来报道:“老爷,德县急报,突厥叩边,已经抢了几个村子了!”

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了,合县这边离得近,所以德县那边守关的将领便派人过来请援军支援。

白安珩挑挑眉毛,收手手中的书信起身道:“来人呢?”

“在前头等着。”

“走,前去看看。”突厥叩边之事,众人心中早就有数,若非如此,当年韩笙就不必非要进兵部历练,自己这回也不必连三年都等不急的就被派到合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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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面又是一大包的书信,韩筃一面笑,一面打了开来。细分了一分,这些信里除了白、韩两家的家书外,竟还有几封单独给自己的?

一封,是赵茹岚的,一封,是早就嫁到任上李芸送回来的。此外还有几封,都是当初在京中同自己较好的友人一并送过来的。

先把母亲的、韩筣的信看过,不过是些家常。随手又打开了李芸的,得知她头年年底生了个女儿,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便含笑收起信来。最后,才拿起赵茹岚的那封书信。

自赵茹岚的县主府建好,她才算再回了原本京中的交际圈子。有身份、有地方,大家也都乐得去给她捧场。就算是自己,有没有功夫的,也要至少一两个月去看望她一回。

拿起信来,不过是寻常问好,只看到了一半,韩筃才挑了挑眉毛,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赵茹岚终又有了身子,已经四个月了。

轻轻松了口气,她过得可比自己当初要好上许多,如今她既然又有了身子、且又搬出了宋家,今后的日子就算是有靠了。

叫过夏荷:“你去找那几个帮忙的当地妇人,问问她们,可有什么是咱们这儿的土产,有利孕妇的?”

夏荷愣了愣:“孕妇?”

韩筃点头笑道:“县主有身子了,已经四个月了。”

夏荷忙笑着点头道:“这可是好事,可算是盼来了一个!我这就去问问。”

夏蝉也凑了过来,看看韩筃的肚子:“我还当是…”话没说完,就被还没出去的夏荷拍了一下儿,韩筃也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可得赶紧给她看个人家,再不嫁出去,她就快要翻天了!

几人说笑着,外头急匆匆的跑进了一个小厮,在二门口儿回话儿。

韩筃不知是何事,叫孙妈妈出去问了一声儿,再回来就听说:“德县那边有人来报,说匈奴打过来了,这会儿二爷带着人去了都钤辖处,不知何时能回,让夫人不必担忧。”

第105章

听到消息后,韩筃先是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让人看好了门儿、叫门房处留心,何时二爷回来了赶紧通报一声。再叫厨房备着吃食,准备些好克化、放久了也不会走味儿的。”

孙妈妈得令忙出去吩咐,又嘱咐各处看管好门户。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虽惊了韩筃一下,不过随即她便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她在来前就知道,德县那里并不太平,几乎年年都能听见突厥袭边的消息。如今想想,去年连大贺都闹了雪灾,何况突厥那边?

他们本就以游牧为主,若遇灾荒,便只能等到破了冰跑到边关这里来打饥荒。自己和白安珩虽是头回这么临近的遇上这事,可到底二人并不在德县,合县这里,只要突厥们没有绕道而行突袭此处,二人便无后顾之忧。

韩筃命人看管好门户,有什么事都只等着白安珩回来再说。吩咐完毕后便回到屋子里面,又取过之前看过的那几封信,琢磨着写回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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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忙了足足一天一夜,直至次日天色渐明之时方赶了回来。

看他一脸的疲惫,精神不济的模样,韩筃也不好扰他休息,忙命人收拾被褥,让他先安置歇息上一会儿——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就又该叫他起了。

德县被突厥袭边之事,虽周边各处多会提起些心来,到底没有太放到心上。毕竟,或许对于如白安珩这样的,今年才刚到这处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有些担忧,但在附近长久住着的人家,都早就习惯了。

雪灾过后,无非是那些死了牲口连肚皮都填不饱的突厥们过来抢抢粮食、女人,回去养家糊口罢了,等他们拿上了吃的,哪里还会找他们的麻烦?

就连白安珩,虽跟着忙了几日,之后也还是抽身出来,继续忙活合县这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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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日,韩筃收着当地一户望族的请贴,说是他家老夫人过六十大寿,邀韩筃过去捧场。收下贴子,韩筃一边预备着贺寿的寿礼,一面等白安珩回来之后便跟他通了通气。

听说她要过去,白安珩点点头,嘱咐道:“这王家就是合县的地头蛇,你过去时言行上谨慎些就行了。他们要是打打听什么,你都别支应,只含糊应对便可。”

这 几日他已着手查起下面那些吃里爬外官商勾结的主儿来了。这些人可都是合县当地的人,里面不乏这些土皇帝的影子,只怕这回做寿事假,打探是真。毕竟,这些人 家几次相邀自己,却几乎都被自己推了,就是过去应酬的,也不过只呆上半个时辰便离席而去了,因此,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了韩筃身上。

韩筃点点头,这些事情她虽没正经经过,却听说过不少:“我自会小心应对的,爷只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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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两日,便到了做寿的正经日子,韩筃掐着时候从府衙后院出来,坐着车子奔赴王家。

五月间的天,便是合县这里也早就是一派的初夏之景了,城中草木繁盛,气候比京中要凉爽不少,韩筃坐在车上,时不时张望张望左右的风景——虽这城中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但却比以前在京中出门儿时要痛快不少。

看着那街上还有骑着马、带着下人出行的士绅家的女儿,韩筃心中轻叹了一声——若她也自幼便生长在这城里,说不准也能学会骑马,在没出门子之前也能鲜衣怒马的骑马游街呢。

一路行到了王家,就见王家大门口儿已停了不少的车马。挂着白字灯笼的马车到了,早有眼尖的下人一路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王家长子媳妇便迎了出来,连带着还有几位王家的妇人。

韩筃下了车子,含笑向众人问好,一路跟着这几位妇人进了里面,便先给那位要做寿的老寿星道喜。

她知道——早前就派人出去打听过消息了,这位老夫人去年才刚过了五十七岁寿辰,今年就要过六十的?看来他家儿女果然心急得很,恨不能让自家老母早些长寿才好呢。

打着做生日、办寿辰的事来收礼的,韩筃以前见着过,如今打着做生日来探消息打听事情的,倒还是韩筃头一回遇见。

分宾主两边坐下,那位要“做寿”的老寿星不过露了一面,就只说精神不济,便叫人搀扶下去。剩下那位王家长媳坐陪。

同坐的那些个妇人,虽也有一些官宦家眷,但韩筃细一打量,就看出——多数还是当地的士绅家眷。韩筃暗中打量她们,她们也偷偷的看着韩筃。因身份地位的差别,再加上白安珩上任以来事情太多太忙,韩筃一直没抽出空儿来外出走动应酬。

就是出门儿,也只去过同僚家中。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回,也难怪别人会按排这么一处让两边见见。

知道有人看着自己,韩筃只含笑端坐在坐上,朝戏台那里听着当地的戏子们唱戏。别说,虽腔调、吐词和京中的全然不同,且有些唱词粗鄙露白,可倒也算得上有趣,正好打发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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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同一群当地士绅家眷周旋,白安珩也并没闲着。下头抽出去的人手已摸清了情况,今儿个得了白安珩的命令,悄悄到了离县城七百里的赵庄,把当地保长、乡长、跟勾结的粮商等人全部拿下,且把村子中的人都拦了下来,一半日之内消息是传不回县城的。

拿 着下属带回来的消息,看得白安珩气得脸色都发青了。这回从京中带出来的粮食都分发到了各乡各县镇,这些同粮商勾结的人竟敢暗中偷换!如十石粮食,他们偷偷 拿陈旧、甚至发了霉的粮食至少要换走四石,剩下的六成中还要暗自偷出来三成,再往里面掺入沙、石等物填充到原本的重量。

原本白安珩来前,是打着若他们只暗中偷扣下一二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的意思,毕竟他也知道,若不给这些人留些好处,难办的就是自己了。这事不光是他,连皇上他们也都是心中有数的。

可如今他们竟猖狂至此,叫他如何忍得?!

一日之内,所有相涉人员皆被他拿了下来,当时拿住当时审,审讯完毕再连夜压送回合县。白安珩连休息都没休息,连夜就奔赴了压着人的牢狱,提审所拿人犯。

韩筃听了一脑袋的戏文回到家中,听说白安珩正在忙,吩咐厨房那边给他预备上吃食,装好送过去。回到屋里梳洗过后,便抱着雪团儿看着一脸通红正在抱怨着跟夏荷斗嘴的夏蝉。

——

“这世上竟有这种戏?竟在台子上面就抱在一起亲上了!”

夏荷也是一脸的通红,仍抬眼瞪了她一眼:“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你没见那些夫人丫鬟都不以为异么?”

“可这种戏要是让还没出门子的小姐们看见了可怎么是好啊?!”

“那也是人家家的小姐。”夏荷抿了抿唇,反正自己这样的人家是没这等规矩的。别说这事戏没出门子的小姐们没见过,就连她一个跟在夫人身边儿的大丫鬟也是闻所未闻的。

韩筃摸摸正在怀里打呼噜的雪团儿,笑道:“许人家当地的戏就是这样儿的呢?你们两个气个什么?下回再有这事,若你们不喜欢我就不带着你们去了…”

夏蝉忙缠了过来,笑道:“夫人可推不得这些应酬之事,叫小丫头们去不是更不好伺候您么?还是我们两个年岁大些,看了就看了吧!”

韩筃扑哧一笑,笑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儿可能折腾得有些累了,先歇息下吧。”

白安珩这两日有事要忙她是知道的,虽不甚清楚细处,却知道下头有人偷偷暗中换粮、扣粮了,今天趁着自己跟那些妇人们周旋之迹,他怕是就要动手了。这会儿可扰不得他的事,自己便先歇息了为好。

叫人预备下被褥,韩筃便提早睡下,直到了半夜,才觉着屋外亮起了灯,听见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白安珩就走了进来。

见她已被吵醒了,白安珩贴着她的后背靠下,把她抱到怀里:“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

韩筃团着眼睛,只觉得睁也睁不开,转了个身儿把头靠到他的怀里,迷糊问道:“爷的事忙完了?”

“嗯,今日可累着了?听说你一回来就睡下了。”

“有些,怕是叫车子给晃荡的。”迷迷糊糊应了一句,随即便把脸贴到他的胸口又睡下了。

事情总算忙出了个结果,供也都让他们画压了,白安珩心中这才松快了下来。砍过这头一刀,后头的刀就好切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自己这火却是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自己送到送脖子递到了自己眼前的,若这等事情都能轻拿轻放,自己这个官还是赶紧辞了吧!

次日清早,韩筃再睁开眼睛时,早就不见了白安珩的人影儿。疑惑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二爷呢?”

夏荷闻声进来,拿着衣裳送到床边儿:“都快巳正了,二爷早就去前头了,说夫人昨日怕是累着了,让我们不让叫您起来,让您好好歇息。”

第106章

韩筃脸上微红,忙坐了起来:“那也睡得太迟了些。”

夏蝉忙端着水进来,夏荷服侍韩筃梳洗更衣。

屋里正忙着,外头有人进来报:“冯夫人来了。”

韩筃挑挑眉:“只她自己?”

“还有个姓李的妇人。”

心底暗自转了转,转头朝夏荷道:“二爷那面可有人过来说过什么?”

夏荷忙摇头道:“二爷从早上走了到现在,一直都没什么消息呢,可要叫人过去问问?”

“不必了,请她们进来吧。”没过来吩咐什么,那就是按着之前的法子办,也不必漏给她们什么话。

冯夫人进门问好说话,脸上虽笑着,可那笑里带了二三分尴尬,另外那位李氏,则一脸急色的连连冲冯氏使眼色。

韩筃只做不见,只笑着同冯夫人说昨天在王家做寿时的事。

“王老夫人倒是个好福气的,儿女双全不说,且精神头儿也好,就是还没出京那会儿,也没见过几个这么硬朗的呢。”

“可不是说?”冯夫人笑笑,“这满合县也没几个有她这么命好的呢,儿女又孝顺…”说着,身边的李氏拿帕子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冯夫人只得又道:“说回来,白大人忙着呢?”

韩筃点点头:“可不是?自从到了这里之后,他还没得歇息呢,毕竟我们是才来的,做什么唯有认真谨慎几字,方不负万岁爷的圣恩。”

那李氏身上微微一颤,脸色比之前还要差上一些:“我们合县虽不比江南京中的繁华,倒也有些有趣的地方,这两个月西面坝子上正是好景色,若我们当家的能回来,请上县令、县令夫人过去走走看看倒也不错…”

韩筃只微微点头,笑着并不接口——她提她家男人,说不准她家男人就是昨天晚上被白安珩扣下的其中一个。自己只要接口,她肯定就会顺杆爬。

见韩筃不应话,那李氏一脸的尴尬,又想拿话往回找巴,就听外头有人来报:“杨夫人来了。”

韩筃拿起帕子失笑道:“哟,怎么都赶到今儿了?莫非昨儿刚去了家人的生日,今儿个就都来给我贺寿了不成?”

杨氏人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眼生的妇人,两边儿一相见,脸上都有几分尴尬。

虽两面的目的差不太多,可事到如今,反倒谁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韩筃只在那里东拉西扯的找话头儿,一时就快到了用饭的时候,韩筃只觉着有些精神不济,悄悄使扇子掩着连打了两个哈欠。

众人见今日实在是提不得了,只得告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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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总算走了。”等那两拔人离开,夏蝉这才长叹一声。

“夫人可是没歇好?要不要用过午饭再睡一会儿?”夏荷把碗筷等物都摆到了屋里炕几上。

韩筃抬手揉揉眼睛:“也不知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困的慌…”说着,忽然心中一动,低下头去,手放到了小腹上,有些出神。

“夫人、夫人?”

听见夏蝉的声音,韩筃这才连忙抬头。

“可是又困了?要不少用一些就去睡着吧?”夏蝉眼中有些担忧,连忙问道。

韩筃眨眨眼睛:“叫孙妈妈过来一下。”虽自己觉着跟上回怀着顺哥儿时有些相似,到底拿不太准,且这个月的小日子…好像就快到了吧?还是已经到日子来着?

孙妈妈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着,前头姑爷忙着审讯,自家夫人已经吩咐了,要准备那些清火又养人的,吃着还要能快些、不耽误功夫好消化的才好。

听人来传,说是韩筃叫她,忙又吩咐了厨娘们几声,匆匆转到后面去了。

韩 筃低声问了她几句,孙妈妈两眼一亮,忙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算了会儿,才笑着凑了过来:“倒是老奴糊涂了,上个月夫人的小日子时那红就十分的少呢,这个月 正是这两日。是不是的咱们小心一些总没错,我去吩咐厨房,让她们把那冷的、寒的都先禁了。若这几日还没来,等到了月底时再请大夫过来看看。”

先是松了口气,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期盼——若能再得一个,这孩子就能在合县这里好好陪着自己三年了。可顺哥儿却要一个人在京中…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觉着对不起儿子的想头来,匆匆用过饭,又叫人把头天自己还在给顺哥儿做的肚兜取来,就着窗外那明亮的日头,又细细绣了起来——大下午的,这会儿可没人会过来扰她的清净,外头那些人急他们的就去急吧,反正丈夫又没吩咐什么,自己大可以暂时不于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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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回来之时,又是月亮升得老高,一面往院里走,一面听这边的小厮道,说今日上午两拔人过来找夫人云云。

点点头,站住了脚:“那杨家冯家带来的都是什么人?”他动手之前已经查过了,头日扣下的那些人中并没有杨夫人和冯家的人。怎么说办这种事情也没有拿这些有些干系的人动手的道理。

这事门上的人早就查了个明白,听他问,忙道:“回二爷的话,那个李氏夫家姓许,就是昨儿个拿下的那个粮商的妻子。杨夫人带来的那两位虽跟昨儿的事儿没什么干系,可都和其它几个镇、乡有些个交情。”

交情?说不定那些产业里面还有她们夫家、娘家入的股吧?

白安珩勾勾嘴角,这就对了。

再抬腿进了院子,那些小厮便不能再跟,各自退了回去。

依旧是昏黄的灯光,进了屋里,见韩筃正在床上歪着,那边炕上还有没收拾起来的、给家里顺哥儿绣着的红肚兜。

走到炕边儿,拿起那个绣了一多半的、上头绣着的是只雄鹰,鹰姿威武,却又带着女子勾勒出的特有柔美。嘴角勾了勾,还是这么精细的活儿,真是难为她了。只是儿子在京中,年岁太小,不能让她带过来,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她…

悄悄转身去了外间屋子,一面净手,一面问韩筃白日里累着了?早上来的人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听着没有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