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在思绪,阿梧颤颤开口。

她转眸看向阿梧。

阿梧手中举着狗蛋,一脸懊恼:“它尿了…“

尿了阿梧一身。

狗…辰辰!方槿桐泄气,狗如其人,果然没个好样。

*****

驿馆,沈逸辰喷嚏。

还是一脸正紧看着许邵谊:“怎么样,说我好话没?”

许邵谊“嗖”得一下,汗毛都树了起来,他光想着同洛容远说话去了,没被撵走都侥幸,自然而然就将沈逸辰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

许邵谊心虚:“说了…自然说了…”

反正死无对证。

沈逸辰凑得更近:“她怎么说?”

一脸期许。

许邵谊想,若是此时说他忘了,他定会被沈逸辰闹死。于是深吸一口气,镇定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吹嘘得有些过了…她好像…”

“好像什么?”脸凑太近,又热情洋溢。

许邵谊咽口口水:“好像有些喜欢你了…”

第31章 真相

依照许邵谊对沈逸辰的认知, 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喜欢像方槿桐这样的。

虽然模样也算过得去, 养眼是有了, 但身段不够妖娆啊,跟谈不上凹凸有致,言行举止都不够妩媚动人呀, 沈逸辰堂堂一个镇守西南的怀安侯, 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识过,要是喜欢方槿桐这样的才是出了鬼了。

所以, 他断定, 沈逸辰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方槿桐这里, 所以才让他去方槿桐面前美言几句。

所以, 这也就是兴头上的事情,过了今日说不定沈逸辰都不记得有方槿桐这个人了, 那他胡诌几句也无伤大雅。

再说了, 沈逸辰又不会真的去问。

兄弟多年,许邵谊深知沈逸辰有一点品行良好——那就是不喜欢的,不去招惹。

方槿桐一个姑娘家,更不会主动去找沈逸辰问起。

那他的话也就不会穿帮了。

反正,他在定州也呆不久。

他只知晓方槿桐是洛容远的表妹, 却不知道方槿桐是方世年的女儿。许邵谊约莫想着,看那模样,日后怕是只有在洛容远大婚的时候才会再见到方槿桐了。

沈逸辰又不会较真, 许邵谊端起茶水,抿了两口。先前还有些许的心虚, 顿时被自己说服,心中畅快至斯。

想起旁的事情,才又主动接过话去:“说正事,你这么着急让我赶回京中做什么?”

他在军中任右前卫副使,不宜擅离职守。他的身份又特殊,稍有动作,怕引人耳目,只能假借母亲想念他的由头告假。

庐阳郡王的封地离京中不远,他回庐阳会路过京中,所以并不特意。

结果在他回京途中,沈逸辰又修书一封,让他调转马头,先来定州一趟。

他虽然不知晓沈逸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依沈逸辰的性子,断然不会胡来,尤其不会特意让他从军中告假归来。

他想,定是京中人多眼杂,不保靠,沈逸辰才会临时让他到定州。

全然没有想到其中有方槿桐的缘故。

沈逸辰使眼色,郭钊会意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京中要变天了。”沈逸辰看他。

变天?

许邵谊立即正襟危坐,他自然知晓沈逸辰口中的变天是什么意思。

但这种事情向来是宫中,乃至京中的忌讳,沈逸辰素来有平准,怎么会轻易说这样的话出来。

幸好周遭没有旁人,屋外还有郭钊守着,否则他定是要制止的。

许邵谊提醒:“祸从口出,你向来沉稳,怎么说起这件事来。”

沈逸辰没打算瞒他:”此回奉召进京,我已打算在京中常驻,怀洲的事情已经让沈括捎话回去,让二叔看紧些。“

许邵谊倒吸一口凉气:“奉召进京是平常事,草木皆兵做什么?”

沈逸辰凑近些:“殿上会留我在京中两月,两月过后,殿上会抱恙,久病不起。”

先前许邵谊只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下,直接“嘶”了出来,就差上前捂住他的嘴:“沈逸辰,隔墙有耳,你想掉脑袋不是?”

诅咒君王大病,就算他是怀安侯也一样其心可诛。

沈逸辰按下他的手,继续道:“太子被废,王储之位空缺,京中各个都想争一争。各方势力角逐,暗潮涌动,京中不会安稳。然后禁军实施宵禁,封锁各地返京的路,军中更是戒严,不允许任何人擅离职守。届时,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左右朝中局势,不说你,就是庐阳郡王都不会让你那个时候离开边关,你想再见你娘亲,起码要三年之后。”

说的煞有其事,许邵谊都险些被他唬住,将信将疑。

只是这些有的没的,实在天方夜谭得很,许邵谊想清楚,而后摆摆手,笑道:“说的跟真的似的,几月不见,都改说书了。看样子,南蛮是久未来犯,你闲出病了。”

分明是不信。

言罢,伸手去拎茶壶,想给自己茶杯满上。

沈逸辰却伸手夺过茶杯。

许邵谊无语看他。

只是他不放手,沈逸辰也不放手,许邵谊无奈:“沈逸辰,我千里迢迢从边关回来,你就同我说这个,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说吧,还有什么正事在后头。”

沈逸辰也不急。

确实,他连沈括,郭钊,甚至连槿桐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重生这件事情太过骇然。他原本也不指望许邵谊会信,但他对许邵谊的信任,有些话是可以直说的。

“弘德十九年五月,殿上大病一场,请尽国中名医,皆无好转。弘德二十年,太子犯大忌,殿上密诏心腹大臣,一纸废除太子储君之位。二十一年,先帝薨,没有遗诏,京中各方势力在朝中博弈,用尽手段扶持各皇子上位。九月,我调兵南上,又找平西郡王结盟,再向庐阳郡王,就是你爹借兵对朝中施压。十月,景王登基即位,改国号弘景,迎娶我二叔的女儿安安为后…“

沈逸辰一字一句,面色平静,并无波澜,好似说的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许邵谊咽口口水,有些怪异看他。

沈逸辰继续道:“怀安侯府一门殊荣,鼎盛至极。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自请回怀洲驻守,一呆便是七年。这七年里,景帝封了二叔为大都督,安安生的儿子也被立为太子。言官进谏,后宫中不得专宠,景帝又相继纳了朝中权贵府邸的女儿为妃…”

许邵谊听得瞠目结舌,只是沈逸辰在说,他就安静听,也不打断。

沈逸辰又道:“弘景七年,景帝忽然秘密赐死安安,二叔也锒铛下狱。只是宫中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并且有意封锁了到怀洲的消息,我派出去的探子一个未回,却还有抱平安的书信传回怀洲。三月,我去南属十八郡巡视,终于有探子拼死送出了消息,我即刻返回怀洲。因为是平常南巡,我身边带的人不多,结果在回怀中途中,不断遇到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围追堵截,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就连沈括也死了。最后,我带着冯忠堂和林循生回到怀洲,都到了城门口,却被冯玉堂的冷剑从身后刺死,再醒来,就是眼下,弘德十九年三月…”

能一口气和盘托出,沈逸辰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仿佛也得到了纾解。

只是许邵谊在一侧是幅全然僵住模样。

惊呆了的嘴,自先前就张开,直到到眼下都还没有合拢。

或者说,也根本忘了要合拢一事。

沈逸辰知晓这需要时间,便也不催他。

换了谁,都怕要如此震惊。

而唯一不同的是,许邵谊会信他。

半晌,果然有颤颤微微的声音从某人嘴巴里蹦出:“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逸辰啼笑皆非。

这节骨眼儿,竟然问他的是这种捕捉逻辑的话。

“我若是鬼,还寻你做什么?”

许邵谊想想也是,他自问也没做过什么让沈逸辰做鬼都不放过他的事情。

故而,伸手推了推他胳膊,又怼了怼他的肩,再不济,敲了敲他的头,然后被沈逸辰一圈打翻在地,许邵谊才豁然笑出声来,捧着胸也不喊疼:“真不是鬼!”

沈逸辰哭笑不得:“这回信了?”

一把拉他起身,许邵谊拍了拍衣裳,拼命点头:“信了信了,说的跟真的似的,不信也不行。再说了,我过往就同你说过,景王心思太多,又藏得深,只是你不信我。看看吧,吃了亏,送了命,脑袋清醒了?\"言罢,忍不住感叹:”我怎么说你都不信,唉,也不怪你,那家伙太会演戏。啧啧,没想到皇位最后真的到了他手上,我爹竟然还在其中推波助澜,他向来都置身事外,竟然也会有坐不住的一天。“

许邵谊嘴没有停过。

忽然,又问:“你告诉庄喆了没有?”

庄喆?

沈逸辰摇头,没有,但是他已经让人送信去北边给庄喆了。

庄喆从北边回京中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都还没有确认许邵谊会不会相信,更无法确认庄喆会不会相信,而他方才同许邵谊说起的事情,样样都是忌讳,断然不会在信中贸然提及这些事情。

而且,如果连许邵谊都不信,只怕庄喆更不会信。

弘德二十一年,庄喆进京。

庄喆并未俸景王为良主,庄喆是想扶惠王上位。

立场不同,两人自然针锋相对。

庄喆驻守长风北部,是长风同北部游牧民族巴尔的一条防线,巴尔各部常年南下骚扰长风,庄喆奉命驻守。

庄喆的母亲曾是巴尔一部的公主,巴尔上下对他礼遇,自从庄喆接管北部以来,巴尔各部南下骚扰的次数和规模都大肆好转。

庄喆在北部威望极高,连先帝都要忌惮他三分。

惠王夺位失利,庄喆被扣在京中。他多翻奔走,以北部局势为由,逼迫景帝放庄喆回北方驻守。

后来景帝迫于压力,释放庄喆,沈逸辰也亲自去送,庄喆却最终也没能回到北部。再往后,北部大乱,巴尔趁火打劫,不断骚扰北部边城,一直到弘景七年,都未能好转。

他送庄喆离京时,庄喆曾道,怕是你我今生最后一次照面了。

他不信,等局势安稳,我去北部看你。

庄喆就笑,你不必来,来了也必然见不到我。也不要回你的怀洲,已居高位,退则悬崖,动辄尸骨无存。景王其人,洞察颜色,你若退让,他必逼你到悬崖绝路。

第32章 夫人

他是没想到, 庄喆一语成谶。

转眼间, 他已经有许多年见过庄喆了。

他很想念他。

这一夜, 沈逸辰睡得异常踏实。

也不知是因为将真相全盘托出,告诉许邵谊了缘故;还是许邵谊真的信了他,他还问起庐阳郡王夫妇后来可好;也许还是由着许邵谊那句, 她似是喜欢你了。

总归, 这日梦里,他同庄喆把酒言欢。

庄喆问他, 可有心仪的姑娘。

他说, 有, 成过亲了, 还有一个儿子。

庄喆朗声大笑,那你比我强。

他愣住, 眼中有氤氲, 许久没同你喝酒了,还是旧模样。

是啊,旧模样…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翌日醒来,才辰时刚过。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 精神也好。

推门,唤了驿馆的小厮来打水洗漱,又顺道问起许邵谊来。

驿馆的小厮道, 世子就在隔壁,还未醒。

沈逸辰便笑, 到是许邵谊的性子。

早前边关战事不断,他身为右前卫副使,没有不身先士卒的道理,难得可以久寐。

沈逸辰就道,不必去扰世子,让他多睡会儿,再准备些吃食。

小厮应好。

沈逸辰又唤了郭钊来房中。

“让驿馆的人准备好车马,我要去趟定州府衙。”沈逸辰一面更衣,一面同郭钊道。

定州府衙?定州知府洛青衫?

郭钊思寻着,侯爷同洛青衫并无交情。虽说两人同朝为官,侯爷来了定州一趟,去拜访洛青衫也是说的去的。但侯爷此番也是私底下来,又非公事,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再者,洛青衫不过是定州知府,哪里犯得上侯爷亲自登门拜访。

犹疑间,郭钊忽然又想到方槿桐。

洛青衫似是方槿桐的姨父。

方槿桐眼下还住在洛青衫府上。

郭钊瞬间便通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侯爷是不好忽然跑去洛府看方槿桐,太过突兀了,所以是想借着拜访洛青衫,再寻机会同洛青衫一道回洛府,曲线谋事罢了。

近些日子以来,大凡和方槿桐沾边侯爷就犯傻的事情,郭钊已然见怪不怪了。

侯爷就像蜜蜂一般,忽然嗅到了味道,就死死黏上了方家三姑娘。

去也好,总得撞撞南墙才知道回头。

人家方家三姑娘不仅不喜欢他,还嫌弃得很。

无怪乎,他做得那些事,哪一件换了旁人不嫌弃。

尤其还不知道之前上巳节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人家三姑娘“啪”的一耳光,而后气冲冲从洞口里出来。多好的相处机会,还是作死作没了。

如今又要粘着洛青衫,要撵到人家家中去。

看那模样,洛容远分明又是对方家三小姐属意的。

人家表哥表妹的,父母又默许了,他好端端去插上一脚做什么!

郭钊不多言,按照他的吩咐去办就是。

撞完南墙早些醒。

定州的驿馆其实不大。

因为定州同京城离得很近,所以无论是京中的官员要外出办事,或是外地的官员要顺道进京,大都会越过定州,直接进京或出京。故而,定州的驿馆其实很少来朝中大员。

尤其眼下还是一个怀安侯加一个庐阳郡王世子。

姚掌吏就谨慎得很。

他从来就没接待过这样的’祖宗‘。

三月天,正是定州日头最好的时节,吹面不寒杨柳风。

在苑中乘凉,赏景是风雅之事。

姚掌吏使了心思,让人将早饭送到苑中去,而非房中。

苑中有凉亭,怀安侯和庐阳郡王世子又住在同一个苑中的隔壁屋,正好可在凉亭中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