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辰拎起狗蛋,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委实有些无奈。

而狗蛋也皱了皱眉头,而后“嘶”的一声,直接迎尿在了沈逸辰胸前。

!@#¥%…&*,沈逸辰懵了。

狗蛋欢喜在他手中挣了挣。

眼见沈逸辰脸上晴转懵,懵转阴,阴转怒的时候,狗蛋忽然意识到不好,可能闯祸了,惹篓子了。

狗蛋何等机灵,就在苑中,死命得“嗷呜”大叫,好似如临大敌,狗命堪忧一般。

沈逸辰正恼着,也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着了这狗的道。

果不其然,刚觉背后一阵冷汗,就听“嗖”的一声房门打开,便见阿梧匆匆跑了出来。

阿梧一脸窘迫,三小姐让她来取狗蛋,但对方好歹是怀安侯,她正想着要怎么开口,结果先是见到满是恼意的沈逸辰,再就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

等她反应过来,才见沈逸辰胸前的衣襟都湿了。

连阿梧都觉得狗蛋怕是要被捏死了。

这世上敢尿在怀安侯身上的人还没生出来,但狗倒是有了。

阿梧哭笑不得。

但狗蛋哪里知道这么多,只觉得有熟悉的阿梧来啦,便顿时有了底气,狗仗人势,狠劲儿得一连“汪”了三声,在沈逸辰面前耀武扬威。

阿梧心底一震,狗蛋是当真要别捏死了。

阿梧一脸苦相,“怀…”后面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见平素跟在沈逸辰身边的侍卫郭钊进了苑中。

郭钊一看就是江湖人士,走到何处都是环臂,臂内插把爱剑,生怕旁人不知他是高手。

“侯爷…”郭钊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就是过来道个别吗,怎么就至于弄成这幅模样?堪比生离死别,脸是红的,鼻子是肿的,外袍上沾了血,胸前还有尿臊味…

哪里还有半分怀安侯的模样!

蛮族见了都怕是认不出他来。

“做什么?”而此刻,沈逸辰还有怒气没从狗蛋身上撤下来。

郭钊轻咳两声,尽量收起眼中嫌弃:“侯爷,约了卯时。”

卯时?沈逸辰神色忽然回复正常。

顺带就将狗蛋递到阿梧面前,阿梧接过,感恩戴德。

卯时在稻城,那就是马上要离开的意思,沈逸辰拢了拢眉头。

庄喆不方便在京中楼面,所以才约了稻城。

庄喆人在稻城,他必须要亲自去趟稻城。

先前他就是来同槿桐道别的,只是没想到庄喆这边派人来说要提前到卯时。

驿馆到稻城还有几个时辰的路途,不能多耽误。

庄喆不宜在附近久留,会约卯时也必定是有他的考量,沈逸辰心底澄澈。

“走吧。”沈逸辰应声。

郭钊赶紧转身,有人不嫌丢人,他还嫌丢人…

沈逸辰望了望身侧,屋内的烛火映出一道熟悉的轮廓,他才刚同她相处不到几日,心中不舍。

“同你家小姐说一声,我有急事离开,不能陪她一同回京。”

阿梧惶恐点头。

沈逸辰叹了叹,笑意又浮上嘴角:“不过,我隔两日再到京中寻她,定然给她一个惊喜!”

阿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了。

“去吧。”好在沈逸辰开口,阿梧就抱着狗蛋,福了福身,径直往屋内走去。

透阿梧推门时的间隙,沈逸辰又看到那身月白色的衣裙。

心中便忽得涌上一丝丝甜蜜。

他握了槿桐的手,槿桐给他擦了脸,这一切都开始往正确的方向发展,他觉得离见小宝不远了。

这一路出苑,连带着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捏在掌心的手帕就仿佛珍宝一般,舍不得松开。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就是槿桐给他的木桃。

***

“走了?”方槿桐迟疑,“你是说沈逸辰走了?”

阿梧点头:“方才有人来寻怀安侯,怀安侯是这么说的。”

方槿桐将就先前盆水给狗蛋洗爪子,心思却飘到的别处——沈逸辰方才是来同她道别的…

“有说去哪里吗?”她随口问起。

阿梧意外:“没有提起。”她哪里会问怀安侯要去哪里?

可三小姐关心怀安侯去哪里做什么?

“但怀安侯说,隔两日就会回京中。”阿梧补充。

方槿桐指尖微松,原来不是回怀洲…

第45章 谣言

翌日清晨, 方槿桐才晓沈逸辰确实是离开了。

一行人走得急, 也没来得及同旁人说, 只留下了一个侍从在同洛容远交待,说是侯爷有急事昨日晚间离开了,没好打搅洛公子和方小姐, 回京不能同路了, 深表歉意。

其实原本也是洛容远来送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二人,沈逸辰只是顺道而已, 如今他有事离开, 也算不得意外, 洛容远简单应了声好。

那侍从远远看见方槿桐, 躬身行抱拳礼。

方槿桐略微颔首。

等那侍从离开,方槿桐又环顾四周, 只是并没有看见方槿玉。早前每日都让碧桃来房中催, 今晨一直没看到她主仆二人的身影。

方槿桐踱步到洛容远身边:“表哥有看槿玉吗?”

她出苑子的时候,让阿梧去隔壁敲门,结果隔壁已经没有人了。

洛容远看了她一眼,应道:“去马车里了。”

这么早…方槿桐倒是意外,但想起昨日的事, 一个姑娘家眼睛哭肿了,怕让旁人看见的,也不怪会早早就上了马车, 倒是省去了尴尬。

“走吧。”洛容远原本也是在等她和沈逸辰,既然沈逸辰已经走了, 槿桐也到了,可以上路了。

方槿桐点头。

阿梧扶她上马车,还有大半日的车程就回京中了。早前觉得慢,眼下却觉得极快,二月初离京,一晃就到了三月,也不知道爹爹和二哥提前回京,手中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马车里,阿梧在清点东西。

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些贴身之物,回来的时候,元洲城大爷那里,定州城顾夫人那里都塞了好些东西给三小姐,还有之前清风楼的肖老板给三小姐的棋谱,后面的马车装了不少,还留了许多放在这辆马车里。原本昨日要清理的,结果出了四小姐那档子事情,也就耽误了。

眼下,三小姐抱着狗蛋,她正好脱出手来。

整理到其中一个包袱,里面一张名帖掉了出来。

方槿桐顺眼看去,正是之前清风楼那张,清风楼的棋童没有收走,她留下来做纪念。正好看到,就让阿梧递给她。

阿梧照做。

她顺手将狗蛋放下,打开那张名帖看,一眼可见的精致做工,遂又想起清风楼里的那场对弈,对弈倒是精彩,可惜的是对弈之后席老就病倒了…

方槿桐叹息。

“三小姐,”阿梧放下手中活计,却似想起了什么来,“早上听驿馆的差役说起一件事…”

“嗯?”方槿桐转眸看她,她方才还在感叹席老,阿梧就说想起一件事,那便应当是同席老有关的。

果然,阿梧一本正经:“今日听驿馆的差役说,席大国手早前不是中风了吗?照说席大国手都胜了,不该情绪大落忽然中风,听说…”阿梧顿了顿,她也知晓小姐特别喜欢席大国手,这番话就有些难出口。

“听说什么?”方槿桐追问。

阿梧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听说近来到处都有传闻,说萧过和席大国手下的是一盘复棋,萧过下的是当年席大国手的棋,当年明明是席大国手输了,但偷藏了一子,所以才险胜了半子。萧过的复棋输了,其实就是席大国手输了,席大国手是认出当年那盘棋来,被吓倒的…”

方槿桐身子都“嗖”得一声坐直:“瞎说,席老怎么可能?”

一个棋手最重要的便是棋品,棋品没了便等于什么都没了。

席老是北派宗师,怎么会偷棋?!

方槿桐是不信的。

阿梧自然知晓她不信,也就嘀咕道:“奴婢也是听来的,差役说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还有不少人说见过当年那盘棋,也说蹊跷得很,现在外面都说是真的…”

“不可…”‘能’字还没出来,方槿桐就语塞,她确实也觉得清风楼那场对弈的棋局她在哪里见过。

席老的棋局她都见过,清风楼的那场她就觉得似曾相识。

阿梧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早前看过的席老的一盘棋局,那盘棋局她有影响的缘由是当时她觉得席老都要输了,结果神来一掷,一子落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意想不到是因为在落子的时候局势并不明朗,这么落子等于自寻死路,但从棋局最后来看,确实峰回路转,就像…就像是知道结果之后,才回去补的一般…她当是还赞叹,大家就是大家,能以一子观全局,古往今来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棋力…

如今想来,方槿桐脸色略白,若是偷子,那便说得通了。

方槿桐没有出声,心中却激起了千般涟漪。

阿梧见她这幅模样,也跟着没有吱声。

三小姐从小就喜欢棋,终日棋不离手,其中看得最多的就是席大国手的棋。

现在外界这么传席大国手,三小姐难接受也是自然的。

她也不多嘴。

方槿桐默默垂眸,她还是不信,或者说心中宁愿不信,若是有作弊的污点,那一生的名誉便毁于一旦,曾今的北派宗师恐怕也会沦为笑柄…

她覆上名帖,思绪不知去了何处。

*****

稻城南郊,一座破旧苑落外。

沈逸辰一行人勒马,郭钊上前敲门,苑落内有侍从开门。

对方认出郭钊,才放行。

苑内不少都是便衣服饰的侍从,各个身形魁梧高大,一看就不是普通汉人。

有些是汉人,有些是巴尔人,有些是汉人和巴尔的混血。

“侯爷。”其中一人问候。

“嗯。”沈逸辰点头。

“侯爷请随我来。”为首的侍从上前领路。

这间破旧的苑落不大,总共就前院后院两个院子,侍卫大部分都留在前院,侍从首领领了沈逸辰往后院去。后院就三间屋子,卯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屋内还有灯火,映出屋内的人影来。

“侯爷请。”侍从止步。

郭钊也止步。

对方没有留侍从在身边,他也没有理由同侯爷一道进屋。

侯爷见的人是西北侯,庄喆。

侯爷和西北侯同朝为侯,看似一个西北,一个西南,近乎没有交集,实则私教甚好。

西北侯此番是接了侯爷的书信南下的。

西北侯庄喆,母族本身就是巴尔一族的贵族,在西北一方有绝对的话语权,连君王都要忌惮几分。故而侯爷和西北侯只能私下见面,若是让宫中知晓,只怕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侯爷为何此时要见西北侯,郭钊不清楚,也想不多问。

朝野之上不同于江湖,他不想涉足其中。

屋内,沈逸辰牵衣,又伸手拂了拂衣袖上的浮灰。

庄喆正好转过身来。

他有一半巴尔血统,生得高大魁梧,但又不同于巴尔一族的粗犷,眉间透着沉稳和细致,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君王威严。

庄喆在西北有很高威望。

沈逸辰上前一个熊抱。

庄喆皱了皱眉头。

很费了些劲儿才将他推开。

“怎么,你千里迢迢邀我来,让我看你这幅模样?”庄喆生了张威严脸,剑眉一拧,嗓音浑厚,语气中的亲厚却掩盖不住:“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沈逸辰不由摸了摸鼻子:“我想大哥了。”

庄喆示意他坐:“看样子是个姑娘。”

一语中的,沈逸辰笑起来。

“哪家的姑娘,给大哥说说?”庄喆一面翻杯子,一面给他倒茶。

二人的交往,他多以大哥自居。

原本他的年纪也比沈逸辰大上几岁,也多了几分巴尔一族的豪气。

“方家。”沈逸辰也不隐瞒。

“方家?”庄喆手中停了停,“哪个方家?”

“还有哪个?”沈逸辰反问。

庄喆大悟,继续倒茶:“你是说方世年?”

“是。”

庄喆道:“他眼下正焦头烂额,自顾无暇着,你这个时候打人家女儿的主意?”

沈逸辰唇畔浅笑:“我是真心想做方三叔的女婿。”

方三叔?

庄喆别有意味看他,这称谓太过隆重了。

“你看上方世年的女儿,可是因为景王的缘故?”他是景王的心腹,不怪庄喆会这么想。

前一世,庄喆的告诫犹在耳畔,恍恍惚已然过去十余年。

重生之后,他最想一醉方休不吐为快的人就是庄喆!

“我听说方世年同定州知府洛青衫是连襟,方世年的女儿是要配给洛青衫的儿子的,拆人姻缘,不是好事。”半是打趣,半是告诫。

现在朝中局势纷繁复杂,方世年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旁人避之不及,他都不相信洛青衫此时会同方世年结亲,沈逸辰却着急往漩涡中心跳,绝非明智之举,他不过旁敲侧点而已。

沈逸辰一肚苦水。

他哪里是拆人姻缘?

他才是被拆的那个!

第46章 客人

翌日下午, 刚过申时, 洛容远一行便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