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结局

一转眼, 便到了腊月二十六。

晋州偏安一隅, 岁月静好, 似是与长风国内这一年的乱世勿扰一般。

只听闻,弘孝帝登基,早前的怀安侯沈逸辰成了国中最年轻的辅政大臣之首。但弘孝帝登基后, 国中也并非如想象中的太平, 依旧暗潮涌动,再有便是巴尔趁乱南下, 京中时局并远远不及安稳二字。

此时的长风, 若是没有怀安侯, 却当不知该如何了。

悦茶馆里, 方槿桐认真听着。

可听来听去也只是这些,不免有些失望。

此番似是因着国中时局缘故, 沈逸辰并未往晋州来一封书信, 没有人知晓方家如今在晋州,方家才能求得安稳太平。

又是一年年关,她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落笔还是晋州记事,都不觉洋洋洒洒写了三大本了。

方槿桐微怔。

沈逸辰都位及辅政大臣之首了,却还是否能想念她?

阿梧唤她, 方槿桐合上记事手册。

“今日周妈做了三小姐最爱吃的松鼠鱼,听周妈说,她可做出了三十年来最好吃的松鼠鱼, 三小姐你可要多吃些。”阿梧逗她欢喜。

她也配合,同阿梧一道往二伯母苑子里去。

“三姐。”苑中正好遇见方如峰。

“这么高兴是去哪里?”方槿桐好奇。

方如峰挠挠头:“嘻嘻, 同二哥一道去看皮影戏。”

“皮影戏?”方槿桐怎么不知晓的。

方如峰隐晦道:“隔壁小镇来了个皮影戏班子,薇薇听了一定闹着要去看,微微又喜欢同沈姐姐一处,便非得拉上沈姐姐,二哥只好同他们一道去。可总得有人看着薇薇吧,大嫂早些带岁岁出去了,二哥便拉我救急了。”

难怪,方槿桐会意点头。

这便懂了。

“那你快去。”方槿桐放行。

方如峰笑嘻嘻点头:“三姐,回头给你说见闻。”

方槿桐莞尔,目送他离开。

如峰口中的沈姐姐便是安安。

安安同二哥,方槿桐笑笑。

如今方家在晋州的苑子比京中的要宽阔许多,但一家人住在一处,竟比早前京中还要热闹。

离京的时候,方槿舒怀中的佑佑才三个月,如今都快岁半了。

虽然只会牙牙学语,却走得极稳了。

“泥!”隔着大老远便弯着腰喊她。

岁半大的孩子,还发不出三姨这样精确的字眼,方槿桐在佑佑口中便一直是泥巴的泥,有时是泥泥。

方槿桐回回听了都笑不可抑。

“姐夫。”今日是赵天赐带着佑佑在苑中玩,方槿桐招呼。

赵天赐含笑点头。

果真是父子,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刚说有人,有人就来了,可是千里眼顺风耳来着?”方槿舒打趣。

方槿桐摇头:“不,是狗鼻子,闻着味儿来的。”

周妈忍俊不禁。

袁氏和方槿舒也啼笑皆非。

袁氏和方槿舒正在织毛线,袁氏织得一条围巾是给方世坤的,方槿舒织了一对袜子,是给佑佑的,方槿桐见她俩织了几日竟就差不多了。

方槿桐感叹,心灵手巧这些怕都是自爹娘处来的,所以二伯母和大姐都很会做这些。

方槿舒唤她上前:“三妹妹想学什么,我教你。”

方槿桐滞了滞,晋州偏南,她记得京中此时已经很凉了。

“围脖。”脱口而出。

“那还不简单,三两日就好。”方槿舒放下手中的织针,另拿了一对递给她,“挑个颜色。”满满一对毛线,似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方槿桐目光落在水湖蓝上,“这个。”

“槿桐,来,这么起头。”方槿舒起针,而后交给她:“容易吧。”

方槿桐尴尬笑笑。

袁氏掩袖。

周妈摇头:“三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先吃松鼠鱼吧。”

方槿桐赶紧点头。

腊月二十七,府中张灯结彩。

家中小厮们爬上爬下挂彩灯,方如旭在一旁看:“歪了,往左些…这便好,辛苦大家了。”

苑子里,方槿桐笑笑。

“笑什么。”方世年也抬眸。

来了晋州,父女二人反倒有更多时间相处。

“笑二哥呀。”方槿桐举起落下,“爹,二哥近来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光环下,终日都不觉得累似的,连这些事情都亲力亲为。”

哪里像个当家人的模样!嘻嘻!

自从搬到晋州,家中的大事其实便开始由方如旭开始承担。方如旭早前在晋州呆了段时日,对这里熟悉,府中的小厮和丫鬟也都认他。晋州的产业和铺子,也都是方如旭查看。方世年虽是名义上的家主,如今的方家却已经是方如旭在打理了。

方世年也落得清闲。

方家在晋州办了族学。

方世年任教。

方家是国中百年的簪缨世家,,方家办族学,方家旁支感恩戴德。

方世年早前在朝中,鲜有时间教导族中子弟,如今安心执教,竟觉是极有意思的事情。晋州不大,但听说方家办起了族学,城中的名门望族都想把家中的孩童送来,也沾一沾簪缨世家的气息。

有教无类,说是族学,最终扮成了学堂。

却造福一方。

腊月二十,学堂便开始休学,要正月十五后才会开学,方世年在家中清闲,方槿桐难得同爹爹下一局棋。

“爹,沈逸辰可有联系你?”方槿桐明知可能是空欢喜,却还是忍不住问。

方世年微顿,既而摇头:“应是此时不方便来信到晋州,早前听闻景王作乱,拿了朝中不少重臣的家眷做要挟,也闹得一番风云。沈逸辰这般做,也是对的。”

“嗯。”方槿桐落子。

大年二十七了,晋州不似京中,不会下雪。

年关还有三日,他会不会来?

方槿桐心有旁骛。

大年二十九,家中的年货都置齐了。

如今方家四房都在一处,方家这一辈里,只有钟氏这一个儿媳。

便是钟氏帮着袁氏主持中馈。

“大奶奶看看,这单子上的菜做年夜饭可好?”周妈请示。

袁氏在一旁吃茶。

钟氏接过,仔细端详一番,片刻才道:“二婶婶,将这位牛腩汤换成红烧狮子头可好?年年有余,也算好兆头。”

袁氏想了想,颔首道:“这个好。”

周妈也笑眯眯应好。

“旁的我看都好。”钟氏将单子递回给周妈:“辛苦周妈了。”

周妈笑得合不拢嘴。

袁氏感叹:“不管如何,倒是去年年关最是热闹。”

钟氏也想起去年来,没想到这日子过得这般快。

自他们离京,都转眼快一年了。

“可惜今年四婶婶他们要去成州,否则今年也同样热闹。”钟氏开口,袁氏便跟着点头。

槿玉今年同缝卿成亲,照说原本一家子都该迁去成州的,可肖缝卿真是个不错的人,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槿玉所在之处便是吾家。

一句话,宋氏便带着孩子们在晋州留下。

袁氏也欢喜。

无论如何,宋氏在她心中都是一家子,还有方槿玉,方如南,方如勋和悯之,没有旁的比一家在一处更好的了。

宋氏的宅子和方家离得近。

宋氏和袁氏也时常走动着,竟也感觉不到宋氏同方世平和离了,只是宋氏如今厌恶透了方世平,和袁氏等其余的方家人亲切,却始终和方世平心头隔阂。

久而久之,方世平也不存和好的念头了。

佟氏的银子挥霍完,又打起了三房和宋氏的主意。

反正在京中,他也如此惯了。

此时在晋州,他也照旧如此,一旦脸皮厚了,旁人如何异样眼光也都无所谓。

可这回,却偏偏折在肖缝卿这里。

方家的人都说肖缝卿好,方世平过往也认为,而此番,才觉这人才是煞神。

“日后肖挺会每月拨给岳父一笔银子,岳父紧着花应当够用,拿了这笔银子,勿再找槿玉和岳母,还有方家其他人的麻烦。”肖缝卿目露寒光:“岳父,在商言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誉,小婿惯来是最讲信用之人,若是岳父再去叨扰槿玉和旁人,日后不管每月的这笔银子拿不到,应当也见不到方家的人了。岳父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路子,这些事情也惊动不了方寺卿和旁人。”

方世平素来撒泼耍横,在京中都是出名的。

可在肖缝卿这般眼光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明明娶了自己的女儿,也客客气气叫自己一声岳父,却似是,如果不照他的意思去做,自己明日被丢在哪个难民堆里都不知晓。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肖缝卿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想三个那样顾及他。

也不会像宋氏那个妇人一般,存了妇人之仁的念头。

方世平直觉,若是逆了肖缝卿今日的意思,怕是要吃苦头的。

故而从此往后,方世平在晋州消停了不止一星半点,连方家自己人都觉得奇怪,可他就是不说。

不过由得如此,方世年和宋氏都落得清净。

大年三十。

方家一早开始放鞭炮,街坊四邻的孩童都来围观。

在晋州,方家是名门望族,周遭都来讨吉利。

翊维和阿梧帮着发红包给孩童,四周一片欢声笑语。

不久,便过了晌午。

小厮急急忙忙往风铃小筑跑:“三小姐,三小姐,京中来人了!”

方槿桐手中的织针和毛线毫无征兆落下,既而起身,便往方宅门口跑去。

阿梧也不追,笑嘻嘻在苑中捡毛线。

方槿桐拎着裙摆,一路快跑。

沈逸辰回来了!

她心中只有这个念头,等跑到门口的时候,缓缓喘着大气,目光却怔住,那从马上跃身下来的人哪里是沈逸辰?

“三小姐。”他拱手。

“郭钊…”方槿桐迟疑。

可他身后再无马车,便只有一人。

方槿桐心思好似沉入谷底。

郭钊也知尴尬,便犹如早前他替侯爷送的那只狗一般,也是如此。只是当时他尚且能寻人将狗直接给方槿桐,而眼下,这些东西只能他亲自给。

郭钊上前,手中捧着一个肩宽大小的锦盒,略有歉意道:“三小姐,侯爷实在走不开,让我来给三小姐送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方槿桐颤颤接过,眼底微微有些氤氲。

片刻,还是一抹笑意,抬眸看他:“先进屋暖和下,一路辛苦了。”

似是敛了先前情绪。

郭钊顿觉有些对不住她。

应当是盼了一年,却没盼来的是他,侯爷尚在京中。

风铃小筑。

方槿桐拆开锦盒,手便僵住。

锦盒中整整齐齐叠放了七本册子,三月记事…一直到十月记事。从京中到晋州要两月,所以记事的册子只到十月。

每本册子扉页都是熟悉的字迹,方槿桐伸手抚了抚,眼底浮上一抹氤氲。

随手翻开一本,一页。

竟同她的晋州记事一般,开头便是:槿桐,…。

她眼底微红。

她一面翻,郭钊一面忍不住道:“三小姐,其实侯爷并非不想来,而是京中此时若是走,早前的心血便白费了。三小姐,原本侯爷不让告诉你,三月时候,孝王登基,他替孝王挡了一刀,在病榻上一躺便是半年…”

方槿桐心跳漏了一拍,心中好似钝器划过。

“这些记事,都是侯爷在病榻上给三小姐写的…”

方槿桐手中微滞,眼底的氤氲不知何时化成了眼窝的珍珠:“他人呢?”

“新帝即位,哪里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无一年半载京中哪能安稳?若是京中不稳,便如同回到了早前的乱世,前功尽弃。”郭钊垂眸:“侯爷不敢给三小姐书信,一怕人知晓三小姐在晋州,二是被三小姐看出端倪。这半年来,侯爷虽运筹帷幄,做到辅政的首臣,也得了君上信任,唤一声叔父,却始终病痛缠身,未曾痊愈…”

方槿桐好似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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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途,两月算不得短。

将好够将沈逸辰这一满盒子的记事看过七八遍,也将好将她的晋州记事翻完三回。

她的晋州记事是岁月静好。

他的三月记事是惊心动魄,而后便是伪造的一片宁静祥和,全然没了郭钊口中的凶险。

他终究是怕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