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看了一眼徐习远与夏承毓。

徐习远微微含笑,没有再出声。

夏承毓似是很惊讶,却没有出声说什么。

见着明慧坚决的神情,王大人思虑了半响,这才拍板。

“大人明鉴,谢大人。”明慧屈膝。

事情基本成了定局,只等那范言志于丽珍的判决下来,这案子算是圆满解决。

“退堂!”王大人也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他也是神经绷得紧紧的。

“郡主,郡主。”衙卫拖那于丽珍下去的时候,于丽珍却不顾手指的痛,一把朝明慧扑了过去,伸手是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明慧的腿。

明慧给了两个衙卫一个眼色,两个衙卫忙顿住想要开于丽珍的动作,站在了一旁。

“郡主,你昨天答应过我的,会救你弟弟的。”于丽珍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明慧,苦苦哀求道。

“呵,于氏,我昨天有这么说过吗?”明慧淡笑着俯视着于丽珍,反问道。

于丽珍惊大了双眸,如被雷劈,呆愣了半响,说道,“郡主,你不能出尔反尔,那是你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你是学医之人,一颗悲悯之心,看在他年纪小,年幼无知的份上救救他。”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气都发在我的身上,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求求你救救你弟弟。”于丽珍泪眼婆娑,声泪俱下。

说完真的是朝明慧咚咚地磕起了头来。

明慧轻笑出声,“于氏,你刚没有听到吗?我已自请出族,与范家再无任何的关系了,至于弟弟吗?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弟弟。”

“你不能这样心狠,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昨天怎么说的,这人在做,天在看,你不怕遭报应?不怕天打雷劈啊?”于丽珍仰头,横眉怒色,“若不是你,当年若不是你,你弟弟会如此?”

“这些年你们都活的好好的,我怕什么天打雷劈?”明慧笑着,眼眸冷冷地瞪向于丽珍,说道,“当年?论心狠手辣,我哪比得上你们?”

一股腥甜涌上于丽珍的喉间,于丽珍用力压了下去,看着明慧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于氏,我昨日并没说过要救他的话的,不过…”明慧扬眉。

于丽珍立马点头紧张地看向明慧。

“我说给你指一条明路的。”明慧噙着笑,说道,“这明路吗就是范六小姐,你只管问她,这她的好弟弟将来会怎样!病会不会好?她最是清楚不过的。”

明玉!

于丽珍不解了,这范明玉会知道这些?

明慧看了眼疑惑不解的于丽珍,笑着说道,“想来这刑部大牢,她范明玉要进来想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不若我这就跟六殿下说句好话。”

明慧扭头看向徐习远,“六殿下,还请给她行个方便。”

徐习远点头,转头往王大人走去,说了几句。

“郡主,你还没有说清楚呢!明玉她怎么会知道?”于丽珍伸手揪住了明慧的裙裾。

“于氏,你还不知道吧,今一大早你的好女儿就被送回了范府。”明慧说完便冷冷地扫了一眼她被夹得血肉模糊的手指。

“什么?明玉一大早就被送回了家?”于丽珍心里很是明白这被送回家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明慧,却被明慧眼里的冷意吓得忙松开了手指。

这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夹得血肉模糊都可以见到骨了,若是她再踩上两脚,那痛的可是自己。

明慧转身。

“你说清楚,你姐姐怎么会被送回家?”于丽珍不甘,大声问道,却也只能任那衙卫拖去了大牢。

“逆女!”范言志双目欲裂,死死地盯着明慧吼道,恨不能用眼光直接把这个女儿给生吞活剥了,世上哪有如此的女儿,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上公堂落罪的?

明慧扫了一眼范言志渗着血的双腿,冷冷地看着他被衙卫拖了下去。

领了芳菲郡主的骸骨,明慧几人返回了公主府。

镇国公夫人李氏早已布置了一间灵堂出来,让芳菲郡主的灵柩停在放在那,还请了尼姑为其念经诵佛。

如今芳菲郡主是不会再入范家的祖坟,这镇国公夏秩与夏瑞昨晚就跟明慧说了,这事自有两位他们舅舅做主,不让明慧操心。

明慧见着垂着的白色绢纱,眼眸湿润。

“表姑姑在天有灵,她会高兴的。”徐习远说道。

“表妹,这真相大白了,姑姑在天有灵,会安息的。”夏承毓也说道,“表妹你别伤心了。”

“嗯。”明慧点头,还能回到京城,想来母亲是很高兴的。

“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徐习远说道。

“我想多陪会母亲。”明慧摇头。

“你们走吧,这里有我呢。”李氏说道。

徐习远见着明慧一脸的平静,想了想,与夏承毓离开。

吃过了晚饭,明慧陪两位舅舅与两位舅母喝茶。

明慧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两位舅舅,看向李氏与姚氏说道,“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明日我得回去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

“必须拿回来的!”夏瑞说道。

“嗯,明日下了早朝,我与你二舅舅亲自去范府,你不用去,就呆在府里。”镇国公点头。

“不,我必须去。”明慧摇头。

“如今那禽兽与于氏都进了大牢,那范大老爷与三老爷是暂时罢官在家,这去拿嫁妆这少不得要与范老夫人与范家大夫人打交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不方便去,还是我与弟妹一起陪着明慧去。”李氏分析说道。

“大嫂说得有理,还是我们去方便行事。”姚氏点头。

“可是。你们一介女流,这范府人多势众。”夏瑞说道。

“二叔,难道他们还能动武不成?”李氏说道,“难道他们还能吞了姑奶奶的嫁妆不成,哼,这嫁妆单子这京兆府衙可是有备份的。”

镇国公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见着她一脸的正气,点头,“等会我去多吩咐手脚利索的人,跟你们走一趟。”

于是几人商议了一番,明日该带的人都定了下来。

明慧笑了,这有舅舅们在,就不用她担心了,否则,如果是她单枪匹马的话,没得还要直接走明路,找上京兆府尹。

范府

林姨娘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离府。

而听得范言志却是那毒杀芳菲郡主的凶手,还有明慧自请出族,范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黑,全身抖了抖,再次一头栽倒了下去。

加上范新志与范仲志被大理寺少卿查的事,于是这范府闹得鸡飞狗跳。

请了大夫来,手忙脚乱地忙乎了一阵,范老夫人醒是醒了,却嘴歪了,身子的半边动弹不得,大夫摇着头直说是老夫人这连日连番打击,尤其这一次刺激过大,中风了。

闻言,马氏与冯氏范,新志与范仲志都吓了一跳。

冯氏急忙问道,“大夫,可有治愈的方子。”

“可以缓解,但是治愈却是很难的。”大夫摇头,给老夫人针灸了一次,然后留了一个方子,提了药箱走了。

“母亲。”冯氏拿着手帕擦拭着范老夫人嘴角流出来的口水,“这二叔与二弟妹这不是判定吗!您别着急,放宽心,您的病才会好。”

范老夫人歪着嘴巴,依依呀呀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母亲,您是不是担心小四?”马氏猜测说道,“您放心,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会有消息的。”

范老夫人伸出那只能动的手,一把攥住了冯氏手,咿呀呀地吱唔着。

“母亲,六丫头也安顿好了,琦儿那也有人照顾着,您别担心。”冯氏说道。

范老夫人依旧神情激动。

攥着冯氏的手不放。

秦妈妈轻声说道,“奴婢想,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见郡主。”

范老夫人眼眸放着光,咿呀了两声。

冯氏与马氏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着,那郡主如今是他们想见也难见的的人了,去公主府不被直接打出门才怪呢?而且那孩子都直接自请出族了,很明显就不想与范家有任何的牵连了,于是冯氏与马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却是没有应承她的意思。

与范新志兄弟,范缜几兄妹一起好言安慰着范老夫人,然后嘱咐了秦妈妈一句,“秦妈妈,你好生照顾着老夫人,不要让她再受刺激了。”

两人这才离开。

范老夫人怒目盯着冯氏与马氏离开的背影,这心里有话嘴却说不出来,一半的身体动不了,范老夫人急火攻心也没有用,最后只得怒目看向秦妈妈。

秦妈妈叹气,劝说道,“老夫人,这夜深了,想见郡主,也得天亮了啊。”

范老夫人这才脸色缓了缓,眼眸里闪着悔恨,当年她一心疼爱儿子,给芳菲郡主郡主偷偷地下药,让她进门几年未出,逼得芳菲郡主郡主同意让那于氏进门,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范老夫人眼角流下了浑浊的眼泪,百年后,她怎么面对老头子,怎么面对范家的列祖列宗!

秦妈妈微微叹气,劝说道,“老夫人,郡主心善,向来孝顺您,等明儿就请她过来。”

范明玉听得那刑部的结果,躺在床上把明慧骂了半天才方休,见夜深了,然后喝了药,让绿珠把身体抹了一遍药才歇下。

翌日早朝,范言志的案子尘埃落定,范言志与于丽珍没有处斩立决,却被打入了死牢。

然,依然有人参奏明慧郡主状告生父大逆不道,宣文帝直接把明慧自请出族的自述让何成在大声朗读了一遍。

令还有风挽临上呈的一片,论孝与不孝之说,风挽临用词比明慧更加的犀利,直接把那些卫道士驳了个哑口无言。

另大理寺少卿还在查范氏三兄弟的犯罪中。

这京城老百姓是讨论得唾沫直飞,这范府啊,几百年的世家,居然出了范言志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人!这当初范家的二老爷可是出了名的痴情,如今真相大白,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杀人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还有范府与庆元侯府这亲家没做成如今倒是反目成仇了,传得沸沸扬扬。

明慧与两位舅母一起用了早饭就带着人直接奔向范府。

范老夫人中风病倒,冯氏与马氏作为儿媳自然是在荣安堂伺候范老夫人。

冯氏与马氏正说着话安慰范老夫人,如意进门,禀告说道,“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郡主回来了。”

明慧回来了?

范老夫人眼眸一亮,就挣扎着半边能动的身体想来。

冯氏蹙了下眉头,问道,“郡主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那丫头都自请出族了,怎么还巴巴的回来范府?难道是回来打包东西的?那慧园可是有不少皇帝赏赐的好东西!

“知道了,你先去请郡主过来见见祖母吧。”冯氏吩咐如意说道。

如意踌躇了下,说道,“大夫人,传话的人说,不止是郡主,还有镇国公夫人与夏二夫人与郡主一起来的,还带了不少的人来来。”

冯氏与马氏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难道是上门来讨说法,打架的?

第五十九章

冯氏与马氏两次推测这公主府如此大张旗鼓地登门,是为芳菲郡主与明慧母女两个讨说法的。

范老夫人神情甚是激动,挪动着半身不遂的身体,想要见明慧,嘴巴吱唔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目光殷切地看向冯氏与马氏两个儿媳。

“母亲,您别急,郡主这回来了,等会就过来看您的,你莫要太过激动,激动得晕迷了过去。”冯氏轻软地说道,一边跟秦妈妈一起把范老夫人扶着靠着大迎枕做好了。

“嗯,七丫头一向来都是懂礼,这性子也是个好说话,母亲您啊,就宽心等着,我与大嫂先过去与镇国公夫人说说话。”马氏把手里给范老夫人拉好了薄薄的被子。

冯氏与马氏两人吩咐了秦妈妈好生照顾着范老夫人,两人这才离去。

“大嫂,你说他们近日来到底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真的上门来打架的?”马氏闪烁着目光说道。

这都刚才在老夫人面前是不好说,如今只有妯娌两人,马氏也就那么多的计较了,而且他们昨天自个也就去了庆元侯府里大闹过一场的。就马氏看来,这公主府是打上门来都很是理解的。

冯氏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如今范言志与于丽珍关在牢里,范老夫人又这个样子,这出面的就是她范府这个当家主母了。

冯氏想着,对那范言志与于丽珍是恨了个半死。

“哎,倒是没有想到七侄女那般狠心,告了生父不说,还直接跟府里都断了关系,这孩子也真是,怎么能这般绝情呢?到底,她也是范家的女儿,这流的是范家的血啊!”马氏见着冯氏没有说话,说道,“这范家生她,养她,她怎么如此心狠!”

话里直接指责着明慧做的不应该,不该如此。

冯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沉声说道,“如今是风雨飘摇,镇国公夫人他们若是来大吵大闹还是好的。”

她担心的其他的,如今范府禁不起折腾了啊!

马氏脸色跨了下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妯娌两人到了正厅的院子里吓了一跳,莫说这小厮,就是媳妇子与婆子一个个都健壮得很,都站在院子里,腰杆挺得笔直。

冯氏与马氏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想,带了这么多的人,莫不是真的来打架的?两人忙往正厅里,只见国公夫人李氏,姚氏与明慧坐在位置上,喝着丫头端来上的茶,两人笑盈盈地进了门,见礼,冯氏说道,“国公夫人,夏二夫人,让你们久等了。”

李氏与姚氏,明慧都放下了手里的茶盅,起身,李氏说道,“范大夫人,范三夫人,叨扰了。”

语气甚是冷淡,本来李氏这平日里就爱笑,这今日就更是带着威严。

“快请坐。”冯氏笑着抬手,眼睛看向明慧,只见她一袭藕荷的对襟上衣,领口滚着团花,绣工极是精美,下着月白色的撒花裙,很是清淡。

冯氏只觉一股清冷之气迎面而来,回神笑着说道,“七侄女,你可回来了,你祖母卧病在床,还惦记着你呢,昨晚上是念你一夜呢,没有想到你今日一大早就回来了,这不,你若没有回来,我们也正打算派人去接你回来呢。”

“可不是,七侄女,你怎么就怎么任性呢?我们可都是你的血亲,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马氏拿了锦帕,擦了擦眼角。

明慧扬眉,这自己都自请出族了,这还拿着老夫人来压人?

不过吗——

明慧莞尔一笑,看向冯氏与马氏礼貌,问道,“两位夫人,范老夫人病了吗?这年纪大了,可不能大意啊,可有请大夫瞧过了?要不要紧?”

范老夫人?两位夫人?

这话,这语气就是陌生人一般的冷淡!

冯氏与马氏脸色一僵。

马氏僵笑了下,看向明慧说道,“七侄女,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是你的大伯母,三婶婶,是你的祖母!”

语气里带着怒气与指责。

“你这是摆什么长辈谱呢?明慧已经与你们范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什么祖母,伯母,婶婶,。”姚氏丢了手里的茶盅,驳了回去。

“二夫人,瞧你这话说的,这血肉亲情难道是说断就能断的?”马氏回道。

“这可是…”

“二舅母,这是上了公堂的,如范三夫人有什么意见,尽管可以去刑部鸣鼓。”明慧淡淡地扫了一眼马氏,说道。

“这你孩子!”马氏气得满脸涨红。

“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冯氏见着李氏的脸色阴沉阴沉的,忙打圆场。

李氏吹了吹茶盅里的茶叶,抬眸看向冯氏说道,“我家姑奶奶已经逝去了多年了,既明慧也自请出族了,今日我们来,就来搬姑奶奶的嫁妆的。”

李氏的脸色不怒自威。

“啊,嫁妆!”

这本来以为她们是来找麻烦的,冯氏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马氏也是一脸的惊愕。

马氏与冯氏对视了一眼,冯氏想了下,看向李氏说道,“虽然这几年府里的庶务是我在打理,但是这芳菲郡主的嫁妆…。”

冯氏这说的是心里话,这虽她是当家主母,但是芳菲郡主的嫁妆确是不知道的。

“无妨,姑奶奶在离京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过一句,这陪嫁的庄子,铺子都有安排人打理,就是离得远,于是劳烦了老夫人年底的时候,过下账目的,至于其他的金银玉器姑奶奶都封好锁在库房的。”李氏说道。

老夫人?

冯氏歉意说道,“这可咋办?这老夫人昨日病了,这大夫说是中风了,这话都说不了。”

马氏眼眸看向明慧说道,“听闻七侄女师承宋神医,不如…?”

老夫人中风了?

明慧挑眉,摇头,“我只学了些皮毛,就略识得些草药而已。”

马氏哑然,她本意是想要明慧请那神医过来看看的,却不想直接被抢了话。

“这可真是不巧了。”李氏说道,从衣袖里拿了那嫁妆单子出来,递与那冯氏说道,“想来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妈妈是知道一二的,大夫人只要找她来问问就知道了的。”

冯氏无法只得点了点头,让人去找秦妈妈来,接过嫁妆单子瞧去,这一瞧,往下看着那陪嫁的铺子,冯氏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这上面有几个铺子,正是前几年老夫人给她打理的铺子,这几年府里的嚼用一大半都是靠着这几个铺子。

难怪,当日自己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她暗里想要从里面讨一个铺子给女儿陪嫁的时候,老夫人不答应呢。

她只以为这是老夫人的私产,这些年这开支大,想是老夫人特意拿出来贴补嚼用的。

却不想——

是已失逝的芳菲郡主的嫁妆!

“大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吗?”李氏看向冯氏问道,“若是范大夫人有疑惑,我可请京兆府尹来做个证。[]”

这嫁妆单子在京兆府衙也是有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