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楼音猛地坐了起来,诧异之余,眼里闪过一丝沉痛,“怎么好端端的就小产了!”

商瑜未婚先孕,皇帝与商太傅、太子在御雄殿密谈之后下旨商瑜嫁入东宫,人们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孩子是谁的了,更何况太子妃,她便是被活生生地气小产的。

在楼音赶去东宫的途中,御雄殿又传出一道圣旨,太子德行有亏,禁足东宫三个月。

此时的东宫,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

楼音赶到东宫时,皇帝、商太傅、商夫人以及纪贵妃都已经到场,唯独不见太子。许是没脸面见这一屋子的人,他不知躲去了哪里。

“父皇。”楼音给皇帝请安,问道,“嫂嫂她怎样了?”

皇帝缓缓回头,眼里尽是悲伤。这个才四十多岁的男人竟已经两鬓斑白,眼角爬满了皱纹,他眼里干涸,没有泪水,嗓音却有些哽咽,“阿音,朕的长孙没了。”

楼音知道,刚才她进东宫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是一个成型的男胎。看着皇帝眼底的悲伤,楼音却没有一丝心软。皇家本就是这样残忍不是吗?她刚才问的是嫂嫂如何了,皇帝也只说自己没了孙子,丝毫不提太子妃的身体如何。

“父皇,哥哥还年轻,总会给您生许多孙子,让您承欢膝下的。”楼音看了一眼那卧在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双唇发紫,如同死人一般,“只是可怜了哥哥的孩子和嫂嫂。”

*

太子妃失去了这个孩子,是在楼音的意料之外。前一世这个孩子顺利生了下来,可是后来商瑜出主意,让太子与太子妃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嫁祸给了楼音。不管哪一世,这个孩子都何其不幸。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她便叫了席沉进来。席沉是她的侍卫长,忠心耿耿,武艺高强,是皇帝从锦衣卫里挑选出来送给她的。

得了楼音的吩咐,席沉应了是便出去了。他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主子吩咐的差事多么奇怪,他都不会多问一句,只知道按照吩咐做的一丝不苟。

楼音算算日子,下个月就是原定的尤暇嫁入东宫的日子,可如今商瑜也将嫁入东宫,尤暇心里怕是不好受。楼音着了一身杏色绣花锦衣,只束了简单的随云髻便出宫去了。

赵国公府一片祥和,尤将军处理完了军务正好在中堂接待了楼音。

“舅舅,舅母和暇儿呢?”楼音进了赵国公府便只看见尤将军一人。

尤将军脸上难掩愁容,“你舅母带着暇儿去上清寺上香了。”

“唔……”楼音点头,也不与尤将军寒暄了,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舅舅可是在为暇儿的事情发愁?”

尤将军看着楼音,眼里的忧思不表自明。如今东宫出了这档子事,尤将军还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堂堂太子,连自己妻子的亲妹妹都下得去手,还搞出了一个孩子,以后尤暇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他们尤家世代建功立业,尤家女儿自然不必攀龙附凤就已经尊贵无比,他只想自己女儿嫁一个有情郎。当初皇上赐婚,尤将军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可看在尤暇对太子还算满意的份上,他才没有微词。且皇上赐婚也是好意,尤家出过皇帝最心爱的皇后,他自然偏宠尤家。太子娶了尤暇,也就有了尤家军这样庞大的靠山,尤暇日后做了贵妃,也算尤家的荣耀。双方互利的事情,尤将军没必要拒绝。

可如今……

“若是舅舅怕委屈了妹妹,我明日便去求父皇收回旨意,再给妹妹寻一个更好的夫家。”楼音今日就是为这事儿而来,心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咱们尤家百年望族,手握兵权,表哥又镇守边疆,这大梁的世家儿女,有哪一位是暇儿配不上的?到时候只管暇儿挑选合意的,我便再求父皇赐婚就是了。”

尤将军听了楼音的话,总算是展开一点笑颜了。以楼音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这两道旨意不是难事。作为一家之主,尤将军在家里也是独断惯了的,他立刻拍案说道:“就这么定了,阿音你去求皇上取消了暇儿的婚约,咱们再给暇儿重新挑选好人家。”

得了尤将军的首肯,楼音此行目的算是达到了,也不做多留便离开了。

不想一回摘月宫,席沉便已经等着她了。

“商家那事儿办妥了?”楼音坐下,枝枝端上了碧螺春,清香四溢。

“已经在办了,今日那些人就会有所行动。”席沉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楼音,“这是卑职截获到的周国给季公子送来的书信,请殿下过目。”

楼音接过,展信一看,只是季翊在周国的师父写给他的问候信,全是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并没特别。想知道季翊是如何与周国私下通信,这事儿看来比想象中难。

楼音扬手,将书信烧成了灰烬。

席沉退下后,楼音叫来了款冬姑姑,询问今日皇帝的日程。款冬姑姑与御前女官庆祥姑姑最熟,她得知今日皇帝一直与内阁大臣在御雄殿议事,想来是无暇管其他。

楼音点点头,尤暇的婚事便明日再去找父皇吧,这种事情一定要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

次日一早,楼音只简单梳妆一番,枝枝传了早膳进来,不过是简单的枸杞粳米粥、花香藕、奶油松瓤卷酥,楼音却食指大动。

款冬姑姑边布菜边说道:“公主,奴婢今儿一早听说了一件趣事。”

“哦?”楼音喝了一口粥,问道,“何事?”

“昨夜呀,商太傅府上竟然进了盗贼。”款冬姑姑摇头叹息,“商家最近可真不省心,奴婢听说这几日商太傅头发都全白了呢。”

枝枝不可置信地盯着款冬,问道:“盗贼?是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贼,连太子妃娘家都敢盗?”

“许是利益熏心,想到商家这几日不太平便想趁机捞一笔吧。”款冬姑姑又给楼音盛了一碗粥,接着说道,“好在盗贼已经被捉拿归案了,且刚摸进商府就被抓住了,并没有丢失什么。”

楼音听着款冬的话,心情大好,又吃了一碗粥。

“枝枝,把席沉叫来。”楼音擦嘴漱口后,席沉便到了。

屏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只留枝枝与席沉,楼音吩咐道:“席沉,明日你便去关押那群盗贼的府衙里安排安排,要他们给我狠狠地折磨那群盗贼,但千万不能打死,一定要留一口气。”

饶是沉默寡言如席沉,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这……”

之前公主派他去这群盗贼聚集的地方,找了几个人散播商太傅家戒备松散,这几日正是行窃的好时机的谣言,没想到当天晚上那群盗贼就行动了,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那群盗贼是没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也不想想商太傅府上就算乱成一锅粥,也不会让他们这些小贼有可乘之机。

见席沉不解,楼音没未做解释,只是又吩咐了枝枝几件事。

枝枝和席沉听了都惊得说不出话,公主这是要整得商家从此身败名裂啊!

☆、第6章 流言

是夜,楼音简单梳洗一番便准备去养心殿见皇帝。正打扮着呢,门外侍从突然来报,说是尤小姐进宫了,求见公主。

楼音心里一跳,有些许不安。

“叫她进来。”

尤暇进来后,竟直挺挺向着楼音跪了下来,“公主!”

“你这是怎么了?”楼音连忙扶起了她,“谁给你委屈了?你告诉本宫,本宫给你出头去。”

“表姐……”尤暇不肯起身,说道,“妹妹听父亲说,表姐要求皇上取消了我和太子的婚约?”

楼音不说话,只看着尤暇。尤暇继续说道:“暇儿既然已经指给了太子,又怎能轻易背弃婚约,再嫁他人。”

“嗤。”楼音嗤笑一声,在大梁,女子与丈夫和离后再婚嫁都不是问题,何况尤暇与太子只是有婚约而已,此时取消了婚约,世人也只道是太子德行有亏,谁敢指着尤家的不是?她这个妹妹,理由找得太牵强。

“暇儿。”楼音扶起了尤暇,问道,“你真的决定要嫁给太子?”

尤暇点头,眼里尽是笃定。

楼音不解地看着尤暇,“为何?”

“我……”尤暇脸红,声音细小了许多,“妹妹与太子有誓言在先。”

“那又如何!”楼音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你还要去遵守那劳什子誓言吗?!”

尤暇眼眶一红,又跪下了,“公主,暇儿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若是取消了与太子的婚约,暇儿宁愿此生与青灯古佛为伴。”

“那本宫这就送你到上清寺!”

楼音向来说到做到,尤暇缩了缩,“姐姐……”

看着尤暇眼里的惧怕,楼音眯了眯眼睛,突然问道:“暇儿,告诉本宫,难道你也有了太子的……”

尤暇肩膀微微发抖,连忙摆手道:“没有!妹妹绝对没有!妹妹与太子清清白白!”

天色已经晚了,无论楼音如何劝说,尤暇始终冥顽不灵坚持要嫁给太子,最后姐妹二人不欢而散,尤暇踩着夜色出了宫。

“公主,天色已晚,您还去养心殿吗?”枝枝看楼音被气得不轻,以为她要歇息了,可楼音却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养心殿。

以尤暇今日的情况来看,楼音必须将此事早早解决了,以免夜长梦多。

养心殿外重兵把守,长福守在门外,看见楼音来了赶紧行了礼,“公主来找皇上?”

楼音点头,长福却皱了眉,“不巧了,皇上已经歇下了。”他看了看楼音,继续说道:“公主啊,皇上这些日子是在太累了,太子他又……今儿皇上其实是病倒的,太医来诊治了以后也称皇上是忧思过度,这才开了安神的方子要皇上早早歇息。公主最得皇上欢心,平日里多来陪陪皇上吧。”

“父皇他病了?”楼音没空再去想尤暇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长福瞅瞅养心殿的情况,摇头道:“这几日匈奴蠢蠢欲动,平州又地震,伤亡惨重,加之太子不省心,当真是苦了皇上啊……”

问清楚了皇帝的病情,楼音道:“那本宫今日就不打扰父皇休息了,明日再来看望父皇。”

回了摘月宫已是深夜,楼音拆了头发躺上床,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楼音刚睁眼枝枝便进来了,“公主,昨夜尤小姐自尽了!”

楼音惊坐起,“自尽?!”

“公主先别担心。”枝枝安抚着楼音的情绪,“还好被人救了下来,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尤将军派人进宫支会儿公主一声,尤小姐解除婚约之事可能要暂且搁下了。”

楼音恨恨地锤着床板,“糊涂!尤暇是鬼迷心窍了吗!”

枝枝伺候楼音梳洗好,穿了一身湖蓝色湘裙,头上只带着简单的白玉簪子便出了宫。

马车飞速往赵国公府驶去,一路上尘埃飞扬。

昨夜尤暇自尽的事情赵国公府没有透露出去半个字,在外面看来,赵国公府依然一派宁静。楼音坐在尤暇床前,冷冷看着她。

“暇儿,你这么做是在威胁谁?”楼音伸手抚着她的被子,声音如同寒冰。

“公主……”尤暇还很虚弱,一张小脸苍白憔悴,惹人怜惜,“妹妹只是……”

“我尤家当真是出了忠义之人,妹妹对太子的一腔爱意可当真是感天动地。”楼音轻摸她的脸颊,鲜红的蔻丹在尤暇的脸上显得冷艳之极。

楼音一番冷嘲热讽,尤将军也在一旁频频叹气,只有尤夫人哭着跪到了楼音面前,“大公主,您就成全暇儿与太子吧……舅妈和舅舅的儿子远在边疆,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膝下就只有暇儿,暇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舅妈也就不活了!”

楼音不语,看向尤将军,“舅舅的意思呢?”

尤将军沉默半晌,终是松了口,“且由她去吧!”

“好!”楼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尤暇,“有朝一日,你可不要后悔。”

若是此刻楼音坚持要取消了尤暇与太子的婚约,反倒显得她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如今这情形,她算是明白了,尤暇就是鬼迷心窍了,无论如何都要嫁给太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楼音缓缓走出赵国公府,脚步沉重。

*

这些日子,京都内流言四起。

那些个盗贼称他们摸进商府时,偷偷瞥见商府有的姨娘小姐与侍卫颠鸾倒凤,他们当晚还玷污了好几个小姐。

再结合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商二小姐未婚先孕的事情,盗贼这话便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公主,如今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传商府的事情。”枝枝拿着帕子,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打听到的东西,“连小孩子都编了童谣整日传唱呢。说什么‘杨花随水流,红杏贴墙长。宁做青楼婿,不娶商家女。’”

“可是……”枝枝瞄了一眼楼音,心里有点怵,接着说道:“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几日,公主吩咐了席沉去府衙,安排了人将那几个盗贼折磨的死去活来,那些个盗贼只当是商太傅派人来的,心想商太傅实在下手太狠,连一个子儿都没偷到竟还如此折磨他们,于是他们便想报复报复商家。恰巧前几日出了商二小姐的事情,他们能联想到的便是商家家风一事,以此作为谣传就有可信度多了。

当然他们传出这些谣言也少不了楼音安排了人去暗示。

原本事情还没有发展得太严重,但枝枝安排人在坊间推波助澜一番,那些盗贼口中的谣言便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甚至越传越难听。

“枝枝,你觉得太子,真的有治理天下的天赋吗?”

枝枝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楼音的意思。

大梁皇室子嗣单薄,除了太子以外便只有两个成年皇子,资质还不如太子,其他的小皇子年龄还小。但是说起来,当今太子并非第一任太子。当年皇后娘娘曾诞下一位皇子,但生产中经历太多波折,一个时辰后母子便一同归了天。当时皇上不顾重臣劝阻,执意立了已逝的小皇子为太子,两年后才又立了当今太子。

皇帝深爱皇后,这是大梁人人皆知的事情。甚至这个江山,皇帝也只想传给他和皇后的孩子,可惜皇后只留下了大公主这一个女儿。而大公主自小被皇上抱在怀里长大的,曾经抱着公主上了三年的早朝。不知是不是耳濡目染的原因,大公主自小就对政事颇有见解,资质比太子高了不知多少。

去年大公主一举将工部贪官杀的一干二净,手段干净利落让皇上直呼:“阿音为何是个女儿身!”

枝枝细思极恐,眼看公主这几日的作为,难道真的想将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但这只是枝枝的猜想,楼音刚才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如今她可没有心思再去争那储君之位了,只要不是太子最后坐上皇位,皇帝那么多儿子,哪一个坐上去都能给她一世荣安。

如今,她只想着怎么把太子拉下来。

☆、第7章 月季

皇帝的病好了许多,能上朝听政了。

这一日,楼音在养心殿陪着皇帝用午膳,说起了商家一事。

“京都流言不止,可怜了商太傅,朕瞧着他像是老了许多。”商太傅在大梁德高望重,皇帝并不相信京中流言,可三人成虎,如今京中已经传出了“好男不娶商家女”这样的话,看来商家多年名望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流言传播得比瘟疫还快,自然少不了楼音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商太傅也就罢了,倒是可怜了嫂嫂……”楼音欲言又止,亲手给皇帝盛了一碗汤。

“你说完。”

楼音看了看皇帝,正色说道:“我朝皇后的根本便是德行二字,如今商家名声受损,嫂嫂她将来作为皇后,怕是少不了要受非议了。”

皇帝沉默,盯着碗里吃食,半晌才开口,“阿音觉得,京中还有哪家女子担得起太子妃一位?”

“这……”楼音本以为,要劝动皇帝废太子妃得废一番口舌,不想皇帝竟果断至此,“父皇的意思是……”

“不管京中流言是真是假,商家名声已经受辱。众口铄金,朕难道还要去向天下力证商家的清白不成?不如直接换一个太子妃,省时省力。”

看皇帝脸上不带丝毫犹豫,楼音便道:“儿臣觉得,南阳侯府秦语阳身份高贵,倒是担得起太子妃一位。”

“不行。”皇帝直接否决了这个人选,“朕见过南阳侯府家的那位女儿,身份高贵不假,却也过于天真烂漫,哪里有能力母仪天下。”

顿了顿,皇帝又道:“你为何不考虑你的表妹?她下个月就要嫁入东宫了。”

楼音皱眉,看着皇帝道:“父皇,尤家若是再出一位太子妃,那……”

“你怕外戚掌权?”皇帝笑了,“当年你母后还在时,她宠冠后宫,尤将军也不曾有二心。”

若说外戚,现如今京都纪家可比尤家炙手可热多了,户部尚书纪令明,辅国将军纪楚,一个握住财政,一个握着部分兵权,更不说散布在朝廷其他各个职位上的纪家人。

只是,皇帝如今确实有能力制住权臣,若是日后太子登基,那就不一定了。

“想来京中也没有适龄女子了。”皇帝叹了一口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自然是十分信任尤将军的。”

楼音不语,低头喝了一口汤。她这个父皇喜爱皇权,但知人善用,敢给予朝臣极重的权力,除了他的信任以外,也因他对自己御下能力有信心。可如今若要尤家女儿为太子妃,皇帝更大的考虑自然是为了牵制纪家的势力。楼音自然是极不愿尤暇嫁给太子的,但如今看来,尤暇今后的日子不好走呀。

*

半月后,尤暇风风光光嫁入了东宫,但却是以太子妃身份嫁入。楼音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只在皇宫城墙上看着那十里红妆延绵了整个乾坤大道,相比起来,半月之后,商瑜嫁进东宫便寒酸多了。

原来的太子妃被废,成了侧妃,商瑜原本也只能作为良娣,但楼音说服了皇帝依然许商瑜侧妃之位,理由是商家声明受损,已然可怜。但皇帝废了太子妃,相当于坐实了商家的传言。楼音知道,皇帝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商太傅虽无实权,可他在朝中桃李众多,相当一部分结成党羽,以商太傅为首。皇帝最不喜官员结党,且商太傅结党就是太子结党,皇帝岂能容忍。原本此次流言完全不必废太子妃,皇帝只不过借机打散了以商太傅为首的党羽而已,倒是无形中帮了楼音一把。

如今商大小姐商瑾与商瑜平起平坐,以楼音对她俩的了解,不反目成仇才怪,最好她们窝里斗,让东宫不得安宁。而尤暇虽然成了太子妃,但她到底是尤家人。

尤暇大婚一月后,楼音才踏进东宫。尤暇亲自接待了她,如今的尤小姐已经是太子妃,妆容华丽富贵,暗红绣百子图案缎袍衬得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成。

“太子待你还好吧。”楼音语气始终冷淡,对这个固执的妹妹实在热情不起来,“他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只管……”

“姐姐!”尤暇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浮上一丝娇羞,“太子她对妹妹很好。”

楼音看不出尤暇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敢肯定,尤暇是尤家儿女,太子定不会真心对她。

“太子妃……不,现在是侧妃了。”楼音顿了顿,“她怎样?”

提到这个,尤暇眼神也暗淡了许多,“哎……她也是可怜,自己被亲妹妹气得流产,自己亲妹妹却又怀着孩子嫁进来了,她怎么会好过,姐妹二人现在是彻底反目成仇了,不过好在我还有几分威严,不会让她们明面上闹起来。”

这是罪有应得,楼音心里舒坦了许多。这商家二姐妹的心肠可不是一般的歹毒,她多少有些担心自己表妹,“暇儿,你要防着她们姐妹俩。”

尤暇自然知道楼音的意思,商瑾从太子妃陡然变成了侧妃,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商瑜与太子作的孽。可楼音当初揭开了这样的丑事,她的表妹又抢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商瑾定是以为这一切都是楼音的局,为了让自己表妹入主东宫。

“商家落败,商太傅三日前离京,任她们姐妹二人如何,也是翻不起风云了。”尤暇说道。

商瑜婚后不久,商太傅终于顶不住纷纷流言,准备带着一家老小告老还乡了。

*

天色已晚,皇宫一切归于平静,孤月无星,窗外只有寂寥的风声。此时席沉却来了,他面色低沉,比以往更多几分不安。

“怎么了?”楼音甚少见到席沉这个样子,便问道。

席沉皱了皱眉头,说道:“商太傅死了。”

楼音心底一跳,睡意顿时没了,“何时去的?如何去的?”

席沉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道来,三天前商太傅带着一家老小离京,走得低调,换上了普通的马车,行装精简,仆从也带得少,总共就五六辆马车。在翻越京郊之外的西山时,所有马车皆跌下山崖,无一幸免。

“有人经过山崖才发现的尸体,刚断气儿。奴仆车夫也全部去世了,大抵是当天下了一场大雨,路途泥泞,马车滑了下去。”席沉面色恢复平静,像往常一样禀报,“刚好是居住在西山的刘世子发现的。”

“刘勤?”楼音惊诧过后便不再多想,毕竟刘勤与他的母亲长公主住在西山,他发现商太傅一行人的尸体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