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音点点头,道:“季公子喜欢便拿去吧,这砚台放在这里几年了,本宫也没有新鲜劲儿了。”

枝枝连忙将砚台装了起来,递给了季翊。季翊接过砚台时,枝枝见他手背青筋暴起,倒了吓了一跳,“季公子,你……”

“臣谢公主赏赐。”

*

第二日傍晚,楼音在养心殿等到批阅完奏折的皇帝,陪着他一同用晚膳。皇帝今年身体渐渐虚弱,饮食便清淡了许多,晚膳多是清粥。楼音让布菜的太监退下,亲自给他夹菜,而皇帝显然胃口不错,给他夹的菜都吃得津津有味。父女二人其乐融融,看起来倒像普通人家。

“商太傅的事情怎么样了?”皇帝漱了口,像聊家常一般说道。

自从把此事交给楼音,皇帝便再也没有过问,这也是他一贯对楼音的态度,放权后便不再插手。

“阿音无能。”楼音低着头,沉声说道,“只查出了马被下了药,却再找不到其他线索了。”

皇帝挑眉,抬头看着楼音,“哦?岳承志呢?”

“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在是找不到线索了。”楼音面露惭愧,站起来福身,“女儿办事不利,请父皇恕罪。”

“唔……”皇帝沉吟一番,说道,“以亲王之礼厚葬商太傅,此事交给你去办,岳承志,就继续审查商太傅的死因吧。”

楼音坐了下来,拿起勺子却又放下了,皇帝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嗯。”楼音点头,“汤里有一股子姜味儿。”

楼音自小最讨厌姜,所以她的吃食里一律不准出现姜。御膳房的人不知道今早楼音会突然来陪皇帝用膳,便只按着皇帝的口味准备了早膳,这鲫鱼汤里定是要放姜才能去腥味儿的。

还未等皇帝发话,他身边的掌事太监已经连忙将那道鲫鱼汤撤了下去,心想今日御膳房值班的人又要倒霉了,不由得摇摇头,可怜可怜那几个同乡。

“是儿臣今日来得突然,也不能怪御厨,罢了,下次注意便是了。”

长福正要去御膳房训斥一番呢,听见楼音这么说,倒是诧异地看着这位公主,没听错吧他?

回了摘月宫,见席沉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依然面无表情,手里握着一封信。

“周国那边的信?”楼音看了席沉一眼,见他点头,便接过已经拆好的信看了看,依然是一封家书,并无特别。

“以后不用了。”楼音想了想,反正自己也看不懂季翊与周国来往书信内容的玄机,这样也是浪费时间。

席沉点头,楼音却突然疑虑起来,问道:“你每次截获他的书信,都很顺畅吗?”

“属下每次趁送信人歇息时将原件带走,迅速复制后把复制品放回去,从未失手。”

“……”

楼音沉吟,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原本是想看看季翊与周国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在联系,可席沉做了手脚后,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可这么多次席沉的行动依然没有受到阻力,只能说明季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阻止席沉,或许季翊根本就准备好了假的书信等着席沉带走。

楼音将手里的书信捏成了团,狠狠扔了出去。近段时间,她总感觉,她像一个戏子在演戏,而季翊却像一个看戏人,眼睁睁看着她表演却假装不知道。粉碎的砚台,每次截获的书信,就像是季翊一次次无言地挑衅。

可楼音不明白的是,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复仇,而季翊又是为了什么?

看楼音陷入了沉思,枝枝以为她又跟以前一样,想着理由去缠一缠季翊,于是说道:“殿下,今儿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季公子去官府报案了!”

“哦?”楼音突然坐直了,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案子?”

“他说他的夜明珠被盗了!”

楼音托着腮,问道:“就是给本宫寻的那颗西域夜明珠?”

枝枝点头道:“嗯!”

“殿下,属下昨夜潜入季府时,分明还看见了那颗夜明珠。”席沉平时话少,今日难得多说了几句,“就放在他的床边,深夜里也透着莹白的亮光。”

楼音挑眉,越发有了兴趣,“在他床边居然也能丢?”

“很正常呀。”枝枝道,“西域夜明珠这么珍贵,季公子又不好好藏着,他的府邸总共就那么些个侍卫,当然有小贼要去偷呀!”

楼音没再听枝枝说下去,她只觉此事蹊跷得很。谁有那本事能从季翊的床边偷走东西?莫说夜明珠了,一根头发丝儿都休想碰到。当然这话楼音不能说出来,毕竟此时季翊在枝枝和席沉眼里只是个武艺平庸的弱国质子。

缓缓往内殿走去,枝枝服饰着楼音去换衣裳,二人进了内殿,却看见床上赫然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楼音疑惑地看了枝枝一眼,枝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刹那间,一阵耀眼的莹白充盈了整个寝殿,灼灼光华,如梦似幻。那盒子里一颗珠子,圆润洁白,从里至外透着盈盈光亮,绚丽却不刺眼,看着枝枝痴痴站在了原地。

☆、第11章 南阳侯

醉春楼,潇湘阁,丝竹管弦,清酒瓜果,一派雅致。

南阳侯秦晟饮了一杯又一杯,却依然能唱和乐姬的古曲,但他对面的季翊却有些醉意了,歪歪扭扭地倚在桌上,双眼半睁半阖地看着舞女们翩翩起舞。

“都下去!”秦晟突然一声令下,不明所以的歌姬舞姬们都慌张地退了下去,他又对侍从吩咐道,“拿我的剑来!”

季翊睁了睁眼,眸子里还有散不去的迷离,“怎么了?”

秦晟拿着剑,睥睨着季翊,说道:“丝竹悦耳,听多了却是靡靡之音,不如咱们来比试比试剑法?”

“这……”季翊往后退了退,“季某剑法难以登大雅之堂。”

“少废话!”秦晟将季翊一把拉了起来,扔给他一把剑,不等他站稳便刺向了他。秦晟剑法精妙,才三个回合就将季翊的剑挑落,而季翊酒意未醒,偏偏倒倒地坐了回去。

“你说,公主究竟喜欢你什么?”秦晟俯身向前,拉住了季翊的衣襟,“就凭你这张脸吗?”

“侯爷开玩笑了。”季翊挡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晟目光凛冽,盯着季翊。而眼前这个武艺不精,谋略平平的男子却像是没感到他的目光一般,自得地喝着酒,让秦晟有气发不出来。整个大梁都知道,秦晟是皇帝内定的大公主驸马人选,他出身清河大族秦家,母亲是老雍王妃,父亲是政绩赫赫的前南阳侯,只不过他父亲英年早逝,这爵位才落到了年纪轻轻的儿子身上。

放眼整个大梁,论身份、才干、样貌,找不出比秦晟更好的世家子弟了,所以皇帝一直青睐于他。老侯爷还在时,皇帝就曾多次提过,等合适的时候,便让秦晟尚了大公主。所以,秦晟至今未定亲,已然是皇家默认的大驸马了。

可是,大公主与周国质子季翊的传闻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每日他听着那些传闻只觉是一个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却又无处宣泄。

“你,告诉本侯,你和公主有没有肌肤之亲!”

秦晟眼里泛着酒气,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如同站在沙场一般,可眼前的男子却依然像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纨绔,眼角带笑,发丝凌乱,只是眼里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异动,只有疯狂的平静。

忽然,侍从走了进来,见了屋子内的场景,吓得缩了缩脖子,“侯、侯爷,大公主派人来宣季公子入宫一趟。”

季翊的眼里有了一丝悸动,他整理了一下发丝,静静看着秦晟。

屋子里的酒味儿久久不散,此刻却像毒气一般令人窒息,许久,秦晟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滚!”

季翊站了起来,背对秦晟,展开折扇,轻轻扇动,吹起了宽大的衣袖,翩翩公子的形象与秦晟的愤怒的模样形成对比,只是眼里的冷意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吓得侍从哆嗦了一下。

宫门已经落锁,来接季翊的侍卫亮出了摘月宫的腰牌便顺利进了宫。此时,楼音的妆容一丝不苟,一身凤纹织锦缎宫裙延绵在脚下,像一朵含包怒放的牡丹,在这深夜,却带着一股妖冶之气。

季翊身上的月白锦袍沾了不少酒渍,头顶的玉冠也有些歪,却丝毫不掩他眉眼间的清俊。两人共处一室,两种气质碰撞在一起,像一捧鲜血喷入清泉,碰撞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楼音使了个眼色,枝枝端着夜明珠走了出来,楼音道:“季公子,这可是你的夜明珠?”

季翊眼了一眼,道:“竟在公主这里。”

他越是冷静,楼音越是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的烦躁勃然而起,“栽赃陷害本宫的罪名可不小!”

季翊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公主什么意思?”

“你今日到大理寺报案夜明珠被窃,它却莫名出现在本宫这里。”楼音宽大的袖子里,手指紧紧握着椅柄,“你究竟什么意思?”

季翊走上前,偏头看了几眼夜明珠,缓缓说道:“臣今早发现夜明珠不见了,便报了大理寺。至于它为什么出现在公主这里,臣不知。”

季翊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任楼音发火,他也不动声色,静静地站着,让楼音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本宫宫里,本宫会查清楚,想必是个误会,你将它带回去吧。”

“原本就是要献给公主的,公主留下吧。”

“本宫不要。”楼音道,“本宫说了不想要了就是不想要了,你带走它。”

季翊眼中终于有了一闪而过的异动,但长睫一扇,便掩了过去。他走上前,捧起了盒子,微微躬身便退了出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深沉地化不开。季翊抱着夜明珠的盒子,一步步从摘月宫到了宫门。郁差已经牵了马在宫门外候着,季翊却只是对他挥了挥手,径直走了开。京都的长街不复白日的热闹,寂静地只听得到季翊的脚步声。月光洒在他身上,一声白衣如同谪仙,可他散落的发丝飘起,却像一个鬼魅漂浮在这夜色中。

夏夜的微风吹起他的袍角,街边嚣张的野猫像极了妖怪,却被他的脚步声吓得跑了开去。不知走了多久,郁差一直牵着马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待走到了季府大门,季翊突然转身,将盒子递给他,“把它磨成粉。”

郁差接过盒子,没有多问。

“殿下,公主的人没有再动书信的心思了。”

“嗯。”季翊负手,徐徐踏进大门。郁差接着说道:“昨夜潜进来偷夜明珠的人确实是刘勤。”

季翊不再说话,郁差也闭了嘴。

这刘勤可不是一般的小飞贼,相反,他身份十分高贵,是当朝长公主与驸马平津侯的独子,只是他却有一特殊癖好,喜欢偷窃。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戒备森严的地方,他越是喜欢去偷盗一番,但往往得手之后,他又会将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长公主和皇帝因为他这癖好操碎了心却无可奈何,好在他身份高贵,又从未真的贪恋珍宝,所以一直未得到处置。

只是昨夜他潜进季府,全程郁差都看在眼里,但并未阻止。毕竟刘勤轻功极好,除了皇宫,京都戒备再森严的府邸他都能得手,连东宫他都曾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过,若是在一个质子的府宅被抓了现行,那皇帝倒要怀疑一下季翊到底带了什么人来大梁。

“对了。”季翊关上房门前,郁差又说道,“按殿下的吩咐,今晚岳云帆便会被送回岳府。”

*

深夜,郁差敲响了岳府的大门,睡眼惺忪的侍从揉着眼睛开了门,看见眼前站着的岳云帆,瞬间醒了神,刚想大叫出来,却又想到了什么了,立刻压低了声音,“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赶紧跟着奴才进去见老爷吧!”

岳云帆整理整理衣襟,回头一看,郁差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

“咦?”侍从也抓着脑门,一脸惊讶,探出头去往大街两头看了看,“怎么突然就没人了?”

二人没管太多,连忙进了岳府。

岳承志听到消息时,还未入睡,他看了看身边好不容易睡着的妻子,叹了口气,起身穿衣,“先瞒着夫人,现在把少爷带到书房,任何人不得进出。”

书房内,岳云帆一看见岳承志进来,便激动地冲了进去,“爹!救我!”

岳承志胸腔一口气血涌上来,只觉眼前昏花,还好侍从上前扶住了他并使劲儿掐了他的人中,他的思绪才算转了回来。他看向自己儿子,问道:“这几日你究竟去了哪里!”

岳云帆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躲在季翊府邸里……不知他今日着了什么魔,非要把我送回来,我、我害怕啊……”

待岳大人心情平复了,岳云帆才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哆哆嗦嗦的说清楚。

商太傅一行人之死确实是他策划的,他买通了人,在马里下了药,待马车行驶到他事先设计过的山路时,药性发作,山坡上又滚落下许多石头,一行人便这样摔下了山崖。

“你!”烛光下,岳承志目光如炬,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岳云帆,“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爹!救我啊!”岳云帆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他父亲的腿,哭喊道,“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智,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啊!我以为此时定会交到爹的手上,我说不定能逃过一劫,谁知皇上派了公主来查,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第12章 商瑜

次日,在岳云帆的消息传到摘月宫之前,楼音先得知了长公主的儿子回京都的消息。从养心殿回来,果然便看见了那小子端坐在她的大殿之上,龙眉凤眼,玉冠华服,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笑盈盈地喝着款冬姑姑奉上的茶。

“阿音姐姐!”刘勤突然蹦了起来,贵公子模样消失殆尽,活脱脱一只猴子,“弟弟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听到此话,楼音恍然大悟,脸色一沉,说道:“你这次玩过火了。”

“咦?”刘勤不明白楼音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姐姐什么意思?”

楼音气极,瞪着刘勤,恨恨道:“谁的府邸你不去偷,偏偏去偷他的府邸,你当真是活腻了。”

刘勤听闻此言,暧昧地笑了起来,“哎呀,我知道季公子是姐姐的心头肉,我不就是闹着玩儿嘛,反正那夜明珠本就是他要送给姐姐的,我就是当个跑腿儿的帮季公子送到摘月宫而已嘛。”

见楼音脸色越来越沉,刘勤耸了耸肩,“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偷他的东西,姐姐当真是有了情人忘了弟弟,我算是明白了。”

楼音知道刘勤误解了她的意思,可此时多说无益,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去他府邸说清楚,此事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不去!”刘勤别开头,“至于吗?以姐姐和他的关系,他还能介意不成?”

“本宫与他没有关系。”楼音气势逼人,“你去给我说清楚!”

“不去!”刘勤看出楼音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但此时赌气的他可不愿意向季翊低头,见不得自己堂姐被一个男人吃得死死的样子,虽然他没见过季翊,只听过传闻,但他对季翊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就不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了下来,连枝枝也没见过楼音和刘勤闹得这样僵。

两人正僵持不下,席沉忽然走了进来,在楼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楼音立马收了怒气,说道:“备车,现在就去刑部。”

刘勤一听又来了兴趣,“姐姐去刑部干嘛?带上我呀带上我呀!”

楼音压根没看他,“滚!”

“姐姐,就算你不带上我,只要我想跟着你进刑部,没人拦得下!”

楼音没理他,一心想着刑部的事情,站在一旁的席沉却一直低头,蹙着眉头,似乎很是懊恼。

“什么事情啊?”枝枝问道,“怎么眉头皱得这样紧?”

席沉不语。

“怎么了?”楼音从未见过席沉这副模样,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无事。”席沉一下收起了表情,目光坚定,“属下去备马车。”

看着席沉走远,枝枝“噗嗤”笑了出来,“殿下,席沉这是不服呢!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岳公子,而季公子这么快就将人送到了刑部,他这是怀疑自己的能力呢!”

“哎!”枝枝又感叹着摇头,“不过说来也怪,季公子不过是个质子,带到大梁的人也不多,找个人竟比锦衣卫出身的席沉还要快,也难怪席沉懊恼了,真是伤自尊啊。”

最终,楼音还是没带刘勤,楼音的马车穿梭在京都,刘勤便飞檐走壁,踏着檐牙楼阁,竟也是一步不落。当楼音的马车停在刑部门口时,刘勤也出现在了刑部。

楼音叹了口气,瞪他一眼,“我有要事,你就带在中堂外面,万万不可进入!”

这一点刘勤还是比较听话,保证不进中堂。

楼音直奔中堂,所有侍卫全守在了门口,楼音只带了席沉和枝枝进去。屋子里灯光灰暗,只有岳承志一人,他佝偻着背,站在背光处,乌纱帽捧在手上,神色严肃。

“殿下。”岳承志把手里的乌纱帽放在一边,躬身行礼。

“为什么昨晚就找到了岳云帆,今早才告知本宫?”楼音转身,坐在他面前,宽大的衣裙带起一阵风,“本宫不是说了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本宫吗?”

岳承志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昨夜臣连夜审了他。”

“哦?”楼音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岳承志。既然昨夜就找到了岳云帆,却没通知她,反而是关起门来自己先审问一番,看来岳尚书果然舐犊情深。

岳承志退了两步,向着楼音直挺挺跪下。

“岳大人这是做什么。”楼音想扶起岳承志,可他却纹丝不动,“岳大人是正三品高官,本宫可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公主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礼是受不得的。”摘下了乌纱帽,岳承志斑白的发丝显露无疑,他说道,“还请公主救犬子一命。”

多年来,六部尚书们倒台的倒台,上位的上位,唯有岳承志屹立不倒,从不陷入党争漩涡,靠得便是他超出常人的洞悉能力。前世,他早早便看出太子与楼音之间的暗流涌动,并私下投靠了太子,保住了一身荣华富贵。

而如今,他却道“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显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昨夜找到岳承志,他私自审理了一切,是想利用这一夜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见楼音不说话,他继续道:“这些日子,公主一直压下了所有风声,宫里对此案实情一无所知,臣斗胆猜测一番,公主本就是有心救下犬子。”

“啧啧。”楼音忍不住摇头,“难怪岳大人多年来在官场看似默默无闻却步步高升,果然眼光深远。”

许久的沉默,岳承志才道:“证据指向云帆,云帆也承认谋杀商太傅。”

他的面容冷峻,如同在陈诉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案情。

楼音笑了笑,接着他的话说道:“可是,令公子为何要杀商太傅一家?”

岳承志道:“犬子性格张扬,这些年来也招惹了不少人,当初因为肚子里墨水少,被商太傅当众羞辱过,便一直怀恨在心。此次商家败落,犬子便生了歹意。”

楼音叹了口气,“让岳公子出来见见本宫吧。”

在派人去传岳云帆时,楼音请岳承志坐了下来。屋子里没有下人,她亲自给岳承志倒了一杯茶,“岳大人,请。”

岳承志坦然接过了,猛得喝了一口,像是饮下一杯烈酒一般。

“岳大人,前几日,本宫让你问问岳公子与商二小姐的事情,你问了吗?”

果不其然,听到此话,岳承志手一抖,茶水差点洒了出来。

“公主……”岳承志怔怔地看着她,双唇止不住发抖,哪儿还有一个三品大官的威严,“您知道了什么?”

楼音看岳承志的反应,似乎事态一步步按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在进行,“本宫知道岳公子与商瑜曾私定终身,本宫还知道商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楼家的血脉。”

此刻,门外敲门声响起,刑部的人已经带着岳云帆来了,岳承志却脸色一白,说道:“在外面等着!本官与公主说话,任何人不得进入!”

“公主,云帆这个孽障与商瑜有染不假,可云帆本来已打算跟下官坦白一切,然后到商家提亲,谁知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却搭上了太子!”

昨日审问岳云帆时,岳云帆已经将所有事情吐露了出来,商瑜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他的,两人私下生了情愫,可没想到商瑜去了一趟东宫便不知怎的和太子勾搭上了。岳云帆深觉被背叛,晚上曾去找过商瑜,不想不仅没见着人,反而被商太傅羞辱一番,这才萌生了杀意。

“岳大人啊岳大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楼音冷笑,声调提高了许多,生生刺得岳承志一阵恐惧,“明知商瑜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太子的,你们却保持缄默,混淆皇家血脉与欺君之罪诛了你们十个九族都不够!”

岳承志跪得纹丝不动,声音却开始颤抖:“那个孽障胆小怕事,当时若是将实情告诉下官,下官便是与商家争个鱼死网破也要将实情告知皇上,可下官……下官也是昨晚才知道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