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赏花宴的主人,正在跟人介绍她的“月光花”。

楼音看了看,桌子空着许多张,显然很多人没有来,出席的只有七公主的母亲淑妃,四皇子的母亲秋嫔,其余的,便是些排不上名号的低位嫔妃了。而在这一群妃子中,有一个人的身影格外显眼,楼音侧头问道:“枝枝,秦小姐怎么来了?”

枝枝笑了笑说道:“月美人不止邀请了宫里的妃子们,还邀请了她进宫前的闺阁友人们,倒也只有这位秦小姐天真烂漫,真的傻乎乎的进宫来看月美人的千牛花了。”

楼音看着秦语阳的身影,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时,有眼尖的宫女看见楼音,便上前行了礼。人群中的月美人听见了动静,抖了抖宽敞的袖子便迎了上来。

她今日大红色十样锦妆宫装,发髻上三支金步摇在灯火下闪闪发光,本就艳丽的容貌此刻光彩夺人,让身边的妃子都被比了下去。

“公主来了?快坐。”她引着楼音上座,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楼音看了一圈,整个御花园的东北角果然全都种上了月光花,此时华灯初上,一朵朵小百花都开了,煞是好看。但月光花矮小,花匠并未因栽种月光花而移除其他植物,所以只是见缝插针地栽种了月光花。此时秋初,花园里的花开得少,倒是一时被满眼的月光花抢了风头。

“这些花可真漂亮啊。”楼音笑着赞叹了一句,淑妃和秋嫔一听,立马也附和道:“是啊,咱们入宫服侍皇上这些年,可是头一回看到皇上这样对一个妃子用心呀。”

月美人听了,脸上满满地都是自得之色,“大家说我做什么,赶紧赏花吧,这嫦娥奔月娇贵得很,只开这么一会儿便不开了。”

淑妃和秋嫔听了,连连点头。可从楼音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俩人分明是憋笑都快把脖子憋红了。

月美人邀请了六宫所有妃嫔,除了那些懒得搭理她,或者怕得罪纪贵妃的,其他来的都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情,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默契得很,一个接一个的说着奉承话,乐得月美人嘴巴都合不聋。

楼音听得腻味了,便挪了挪位置,与向来话少的秦语阳坐到了一起。

“公主的伤寒好些了吗?哥哥听说后很是担心公主,可惜人不在京都,回来后定来探望公主。”秦语音怯生生地说道。

楼音笑着点点头,“好多了,多想秦小姐和侯爷关心。”

说罢,她一低头,却看见秦语音腰间挂着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玉质通透,碧绿中掺杂着一丝丝血红色,是无价之宝血玉,三年前乌孙献给大梁的宝物中最珍贵的一样。皇帝当时便赏给了楼音,楼音也一直贴身佩戴着。

直到半年前她动身去江南,才将此玉佩送给了季翊。

如今,这玉佩为何会在秦语阳身上?

☆、第18章 秋猎一

楼音看着秦语阳身上的玉佩,捏着葡萄的手突然用了几分力,葡萄浓稠的汁液被挤了出来,眼尖的枝枝递上手帕,楼音接过后,一边擦手,一边笑着问:“秦小姐腰间的玉佩很别致,侯爷送的吗?”

秦语阳低头,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脸颊飞上一丝红晕,“不是哥哥送的。”

楼音与秦语阳之间一时无话,两人都心不在焉的,过了许久,秦语阳才两手托着腮说道:“原来宫里的赏花宴这么无聊。”

“唔……”楼音不知如何接话,心想咱们皇家平日里举办的宴席不是这样的,不能怪到她们皇家身上去。

这时,忙着周旋在各位客人身边的月美人终于端着一杯酒走到了楼音面前,笑盈盈地说道:“听说公主把摘月宫的月季花也拔了个精光,不如也种上一些月光花,多漂亮呀。”

还未等楼音说话,她又捂嘴笑道:“不过这是皇上专门为我栽种的,想来也不会再种到其他地方去了。”

楼音笑着,没有理她,她却喝了一口酒,看着远处的柳树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来年春天,那边柳树定会飘下许多柳絮,惹得我犯哮喘,干脆也让皇上砍了那边的柳树,为我种上一片月光花。”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淑妃便变了脸色。她入宫比和妃还要早些,原本是育有一位与楼音差不多大的公主,但后来那位公主得了天花夭折了,十年后才又生下了如今的七公主。旁的入宫不久的嫔妃们不知道内情,但是她可是十分清楚,那边的柳树林是当年皇帝与皇后情谊的见证。

皇后未出阁时,文学造诣便享誉京都,素有咏絮之才,偏她也喜欢柳树,所以时人便称她为柳絮才女。后来皇帝为了讨她欢心,亲手拿着铲子在这御花园种下了一大片柳树林,占地之光令人咋舌,当时这段佳话在京都也广为流传。

可随着皇后的去世,再也没有人敢去提此时了,怕触及皇帝的伤心之处,倒是龙颜大怒,指不定一家人的前途就毁了,所以如今京都里的年轻人大多都不知道这片柳树林的历史。

淑妃不动声色,悄悄去瞧楼音的脸色,却见她神色无异,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上,双手倏地一挥,交叠放在大腿上,只余蝶翼般的宽大袖子慢慢落了下来。

“月美人近日得宠,怕却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月美人挑眉,问道:“什么?”

楼音嘴角勾起了笑,明亮的眼睛看着月美人,眼里的嘲讽意味尽数流出:“大梁的江山姓楼,本宫就算拆了这皇宫几座宫殿那也是家事,而你,就算动一棵草木,那都是僭越。”

话音落下,除了月美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以外,其他嫔妃心里也是一惊:大公主这是在提醒月美人,她再得宠也只是嫔妃,往根源说,那边是妾,根本算不得这皇宫里的主子,这皇宫的主子只能是流着楼氏血脉的人以及皇帝的皇后。即便尊贵如纪贵妃,说到底也和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子一样,只能算是妾室。

可若是,纪贵妃坐上了皇位呢?

楼音看向远方的柳树林,眼神缥缈,许是想起了自己去世的母亲,但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月美人就一定能看到明年春天的柳絮吗?”

说完,楼音便扔下气得脸色发紫月美人离开了这御花园,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没了兴致,一时散了。

*

楼音因为病着,所以是最后一个出发前往围场的。秋风萧瑟,吹黄了漫山遍野的树木,褪去了盛夏的炎热,让人觉得异常地舒适。

行宫里一切事宜已经安排妥当,楼音到后只简单梳洗一番便入睡了,只等第二天一早直接入围场。皇帝重骑射,每年秋猎所有宗室子弟以及年轻的官员或都会使出看家本领,为的不是皇帝的赏赐,而是在皇帝面前露个脸;秋猎的成绩将记载入册,日后宗室子弟入仕时的官位,已入仕子弟日后的提拔,都会一定程度上依照秋猎成绩。因此,秋猎可谓是年轻子弟们除了科举武考外最重要的机会。

今年秋猎,太子禁足,二皇子称病没有参加,只来了十二岁的三皇子与十岁的四皇子,还有几个小皇子还是小屁孩儿,便只做观礼。

以往每年秋猎祭祀都是皇帝、太子以及楼音代替皇后参加,而今年形势却有些变了。楼音依然前往祭祀,尤暇代替太子,而纪贵妃却参加了祭祀,是以什么身份去的自然不言而喻。

楼音身着暗红色遍地金妆礼服,头上戴了十足重的礼冠,可抬眼瞧去,纪贵妃头上的礼冠似乎比楼音的还要重上许多,把纪贵妃的额头都压出了红印子。

楼音伸手为纪贵妃正了正礼冠,说道:“贵妃娘娘身娇体贵,不知受不受得住如此沉重的礼冠。”

纪贵妃握住了楼音的手腕,笑盈盈地说道:“本宫既然站到这祭祀台上来了,便一定将这礼冠戴得稳稳的。”

楼音抽出自己的手,笑着说道:“但愿如此。”

*

礼毕后,便是公布此次秋猎的组队名单。秋猎实则是为男子而设,前来的女子只为添个兴致,不会真的有人强求这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去猎几只鹿回来,所以每年秋猎时,都会由纪贵妃安排两两女子一组,带两个侍卫,在弟子们第一轮狩猎之后前往围场进行狩猎。一般来说,这些公主千金们射中两只兔子便能得赏了,大家也都乐于参加。

楼音回自己的席位坐下,张望了一下今日到场的人,南阳侯带着他的妹妹秦语阳来了,岳云帆竟也与季翊站在一处,还有刘勤和他的一群好友们,以及其他宗室子弟与官员儿女。而东宫太子没来,尤暇作为东宫的代表,竟还带着身怀六甲的商瑜来了。

看着商瑜隆起的小腹,楼音笑着摇了药头。

除此之外,许多世家小姐也来了,各个穿着戎装,与平时的淑女打扮不一样,倒多了几分生机与活力,好看得很。

楼音看着站在纪贵妃身后的摆着张臭脸的月美人,问枝枝:“这次皇上带了几个妃子过来?”

枝枝说道:“只有纪贵妃、淑妃和月美人,本来是要带和妃的,但二皇子身体抱怨,和妃便留在宫里照顾二皇子了。”

楼音点点头,说道:“回头给二皇子送些补品过去。”

枝枝应了,楼音又问道:“纪贵妃知道月美人的赏花宴了吗?”

“哪儿能不知道呢!”一说到这个,枝枝便来了兴趣,绘声绘色地讲了昨晚月美人是如何兴致勃勃地去跟纪贵妃讲皇上对她的“宠爱”,纪贵妃又是如何将她骂得狗血淋头,连纪贵妃教训月美人的种种细节都说出来了,就跟在现场见到了似的。

枝枝越说越来劲,直到长福开始宣读此次秋猎的名单。

“殿下,您说您今年会跟谁一组?”枝枝问道,“还会是季公子吗?”

去年秋猎时,楼音早早就求了皇上要将她与季翊安排在一组,皇帝原本不同意,向来都是女子两两一组,哪有与男子一组的,这样其他小姐们岂不是吃亏了。后来楼音说了不参与比赛,只当是玩一玩,皇帝也心知季翊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这才让纪贵妃改了名单,让楼音与季翊一组。

当时名单出来时,季翊脸都黑透了,全程摆着个臭脸,连话都不愿与楼音说,最终两人一无所获,气得楼音拔出侍卫的剑就像季翊刺去。当然也只是刺伤了手背,留了一点血,可吓得楼音差点儿哭了出来。

想到那时的事儿,楼音无奈地笑了笑,明明就已经过了一生,却好似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

“不可能了,今年依然是纪贵妃在安排,她恨不得把我与我最讨厌的人安排在一起吧。”

话音刚落,长福绵长的声音从观礼台正前方传来:“第三组乃是,大公主楼音与周国三皇子季翊。”

☆、第19章 秋猎二

分完组后,便是皇帝率先引弓射猎,众宗室子弟作陪。楼音在观礼台等得昏昏欲睡,偷偷看了一眼周围,许多女子都已经悄悄离席,只有纪贵妃坐在主位不得走动,淑妃也陪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着。

楼音打算悄悄离去,带着枝枝和席沉,从围场后侧悄悄走了出去。

一路上,楼音都闷不吭声。

枝枝从长福宣布分组后就见楼音脸色不好,此刻只能胡乱猜测她是为什么事儿。

“公主,您要实在不愿跟季公子一组,便让贵妃娘娘改了名单吧,这点要求她不会不依着您的。”

原本以为这样的分组公主会很开心,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枝枝想着这些日子公主对季公子的态度,虽不知原因,但她可以肯定,公主确实对季公子没有兴致了,甚至……还有些故意躲着他。

见楼音不出声,枝枝又道:“反正明天才该到公主,现在去回了贵妃娘娘还来得及。”

“不必了。”楼音边走边说道。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楼音烦躁地扯着手里的丝绢,自己一味地躲他,畏他,他却越来越得寸进尺,而自己到底又在怕他什么?无论前世的他有多可怕,如今他依然还只是个质子,自己才是得势的公主,做什么非要畏惧他?

想到这里,楼音心中有一股豁出去的劲儿。与其千方百计的躲他,想着怎么在背后算计他,还不如正面对上,自己才是多活了一世的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行宫就建在围场旁,并没有多远的路程,楼音坐着轿撵,慢悠悠地往住处去。到了宫殿外,楼音便下了轿撵打算走进去,这时,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娃娃跑到了她面前。

“大姐姐去哪里?”七公主头上梳着两个小包子,身上穿着一身红色小裙子,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如同剥了壳儿的蛋一般,后面跟着两个侍女。

楼音的脸色顿时温和了,她蹲下来,说道:“阿鸾在这里做什么?”

“阿鸾和六哥哥捉迷藏呢,阿鸾找不到六哥哥了,大姐姐帮阿鸾找六……”

七公主话没有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奶娘打断了:“哎哟七公主!您怎么跑这么远,可找死奴婢了!”奶娘再仔细一看,眼前是大公主,便一哆嗦,俯身行礼,“奴、奴婢给公主请安。”

楼音抱起七公主,回头道:“你们下次若再不跟紧点,七公主若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谢罪?”

奶娘被楼音一吓,赶紧跪下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楼音没有理会奶娘的告罪,抱着七公主径直往前走去,“阿鸾,大姐姐带你去找六哥哥。”

没走几步,枝枝便道:“公主,奴婢来抱七公主吧,小心累着您。”

楼音点了点七公主的鼻子,说道:“听见没,阿鸾,枝枝说你胖呢。”

闻言,七公主噘起嘴,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对枝枝做了个鬼脸,“哼!”

枝枝一阵好笑,随着七公主往行宫花园走去。

行至假山处,枝枝突然指着前方说道:“殿下,您快看,前面不就是六皇子吗?”

楼音看去,果然是六皇子楼轲,正躲在假山后的角落里呢,只是背对着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阿鸾,咱们抓住他了。”

楼音抱着七公主往假山走去,放轻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六皇子身边,看着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塞到一个小角落里,只觉好笑,特意让枝枝和阿鸾不准发声,准备看六皇子要怎么把自己塞进去呢。

突然,假山后响起一阵人声,尖细清晰,一下子抓住了楼音的注意力,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谈论“纪贵妃”?

使了个眼神给枝枝,枝枝绕到假山后看了一眼,回来道:“是月美人。”

楼音“嗯”了一声便打算离开这里,但还没转过身,楼音的脚步便骤然停下,因为她在月美人与宫女的闲话声中听到了“皇后”二字。

别的无所谓,事关自己母亲,楼音便留心了。

此刻,六皇子也发现了楼音和七公主,正想说话,却被枝枝捂了嘴,示意他不用出声。

楼音仔细听着月美人的高谈阔论,一边冷笑,一边叹这纪贵妃时运不济,自己的皇后宝座大概要栽在自己人手里。

月美人身边并无其他人,不过是两个自己的心腹侍女罢了,她便放开了胆子,将这几日自己的得意尽数说了出来:“即便是京都第一美人,那也死了好些年了,还想与活人争吗?笑话,我看皇上呀,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月美人声音尖细,楼音多加留意便听得一清二楚。

“且她唯一的儿子也早就死了,凭什么霸占这后位这么久?”

听到这里,楼音的脸色已经铁青,转身慢慢走向木亭。

月美人对来人毫无知觉,依旧畅谈着自己对后宫的局势分析,“再看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蛮横跋扈,不知礼数,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母亲在位时就狐媚皇上,不知廉耻,难道还奢求她女儿是个烈女?作为公主,再得宠可终究要嫁人,这大梁江山迟早是我表侄的,后位也迟早是我表姐的,到时候我才是这后宫第二尊贵的人。”

月美人越想越得意,这几日纪贵妃风头正盛,加之皇帝松口,这皇后宝座啊,铁定是自己表姐的了,以后她即便是皇贵妃也做得的,一想到这里,月美人兴奋得连脸都红了。

侍女不敢与主子一同议论皇后,但脸上始终挂着奉承的笑容,直到她看见了站在月美人身后的楼音……

“奴婢拜见公主!”

月美人的侍女吓得腿一软,纷纷下跪,慌乱得不敢抬头。

月美人一慌,看见自己侍女背都在发抖,这才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楼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楼音眼神寒如冰窖,月美人便知她定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既然如此,索性不做解释了,作为纪贵妃的表妹,反正与楼音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

两人对立,月美人到底少了底气,不一会儿便脸露怯意,但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跪下。”楼音轻启红唇,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换来月美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是皇帝的心肝宝贝,难道我就不是了?论辈分我是你父亲的女人,你凭什么要求我下跪?

月美人这么想着,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何况楼音身后还跟着二皇子和七公主,若是在小孩子面前丢了人,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枝枝长伴楼音身边,对她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于是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月美人的肩膀同时踢向她的膝盖。月美人想挣扎,却被枝枝这个常年习武的侍女按得动弹不得。她身后的太监宫女吓得失了神,哆哆嗦嗦地想求情,可刚开口就被楼音打断:“你们谁敢动一下,全部乱棍打死。”

宫中一直流传一句话:万事皆有通路,得罪大公主,绝路。月美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们可是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人,对这句话再熟悉不过了。

见他们全都把头埋到胸口了,楼音走过去坐在了月美人原来坐的地方。

“掌嘴。”

毫无情感波澜的两个字,刺痛了月美人的脸面,她抬头,眼里猩红,龇牙列齿说出两个字:“你敢。”

尾音还未飘散,枝枝一巴掌下去,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便落在了月美人脸上。月美人不敢相信楼音的一个侍女也真的敢打皇帝的宠妃,她愣了一下,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开始尖叫、哭喊、谩骂,可是楼音恍若未闻,白玉般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双凤目中的冰刀刺得人生疼。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枝枝打一下数一下,清脆的声音掩盖了月美人断断续续的哭喊。

“住手!”

纪贵妃闻讯匆匆赶来,见现场一片狼藉,气得差点晕过去。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枝枝有轻微强迫症,直到凑了整数才停止了手中动作。

楼音起身,施施然行了礼,“给纪贵妃请安。”

月美人挣脱了枝枝的手臂奔到纪贵妃身后,脸颊比双眼还红肿,声嘶力竭地哭诉着楼音的罪行,“娘娘!呜呜呜……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让我跳进这湖里死了算了!”

楼音最不喜听女人哭喊,说道:“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到湖里。”

月美人本已被打得痛不堪言,也算知道了这闻名的公主跋扈到了什么程度,可见纪贵妃赶来,她知道族姐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白白受辱的,更不会让楼音再一步伤害自己。

“贵妃娘娘给妹妹做主啊!”

楼音扶额,对枝枝道:“丢下去。”

月美人笃定纪贵妃会救自己,奈何纪贵妃匆匆赶来,只带了几个宫女和年迈的嬷嬷,根本拦不住枝枝等身强力健的宫女和太监,眼睁睁地看着月美人被扔入湖中,光洁如绸的湖面在月美人的呼喊中碎裂开来,一朵朵巨大的水波在湖中绽放,而在水中扑腾的月美人在偌大的湖面中渺小得像一只蝼蚁。

纪贵妃的人自然第一个跳下去救月美人,楼音面不改色,看着月美人在水中挣扎如同看皮影戏一般,不带任何情感。

“你这蛇蝎心肠的东西!”纪贵妃怒不可遏,一双杏眸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肌肉不收控制得抽动起来,她只觉头昏眼花,伸手就要朝楼音打去,就在手掌距楼音的脸只有一毫之距时,她的手却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老嬷嬷抱住了纪贵妃的手。

没人看清这个老嬷嬷是什么时候冲出来的,她死死抱住纪贵妃的手哭喊道:“打不得,打不得啊娘娘!”

楼音拨开脸上发丝,目光扫过纪贵妃的脸庞,高贵从容,好似她不过是在踩死一只蚂蚁。纪贵妃怒极反而淡定下来,如今新仇旧怨堆在一起,她在这里与楼音是争不出个什么来了。闭目呼气,纪贵妃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祭祀台走去,楼音心里暗骂:蠢货。

☆、第20章 秋猎三

纪贵妃不问缘由便以为是楼音欺凌月美人,她一定想不到月美人触到了皇帝心里最敏感的防线——皇后。现在去告状,无非是给月美人下催命符罢了。

走出老远,纪贵妃顺了一口气儿,才问道:“你今日怎就招惹上了楼音?你当初进宫之前本宫不就告诫过你不要招惹她,凡事都忍她一步吗?”

月美人气不过,身上衣着*的,即便披上了披风也难以御寒,她愤恨地说:“表姐,今日是她莫名对我发难,不仅让丫鬟打了我,还将我扔进了湖里,已经嚣张得无法无天了,难道咱们还要一味忍让不成?”

看着月美人脸颊还红肿着,身上也完全湿透了,发丝上还夹杂着水草,样子狼狈极了,但这正好能惹了皇帝的怜悯之心,好好治一治那楼音。想到这里,纪贵妃更是加快了前往祭祀台的步伐。

“皇上昨晚还说要赐我夜明珠呢,我到底也是皇上的宠妃,纪家的女儿,她这样折辱我,不仅是将咱们纪家的颜面踩在脚下,更是打了皇上的脸!”月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里的憎恨掩也掩不住,“今儿个皇上要不治她的罪,我可就不活了!”

“少说点吧你,把你的委屈留到皇上面前说去。”眼见着到了祭祀台,纪贵妃瞪了月美人一眼,她立马就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眼眶红红地,眼泪说掉就掉。

“哟!怎么了这是?”长福在观礼台外,见纪贵妃带着像刚打完仗的月美人匆匆赶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月美人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月美人啜泣着说不出话,纪贵妃便道:“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长福眼睛直溜溜地看着月美人,知道事情不小,便说道:“皇上还在猎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一声。”

纪贵妃默许,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月美人,吩咐道:“一会儿你就尽数说你今日如何委屈,楼音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折辱你。”她抬眼望着祭祀台,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她也嚣张惯了,如今更是无缘无故就发难于你,无非就是念着本宫要登上皇后宝座,她的地位不保了。”

月美人抽泣之余,连忙附和:“是呀,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先皇后霸占后位许多年,总算要轮到表姐您母仪天下了,楼音她便如此发难我,太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