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那你大可一试。”

她在赌,赌不赌得赢,全在季翊的一念之间。

“谁要杀阿音?”

果然,就算秦语音说的是真话的可能性机会渺茫如尘埃,但季翊还是不敢大意。

“是谁?我大梁想杀她的人还少吗?你护得住一辈子就护得住一生?”秦语阳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知道自己赌赢的希望很大,“你就权当我是在诓骗你,你只管杀了我就是,几日后便等着去给公主收尸吧。”

半晌,秦语阳脖子上的匕首松开了。季翊垂下手,割断了缚住她的绳子。

秦语阳呼了一口气,总算死里逃生。可下一面,她的手臂便传来一阵惨烈的剧痛,她几乎要痛晕过去,低头一看,季翊竟割掉了她手臂上的一块儿肉!

血水很快就染红了秦语阳雪白的裙子,她浑身发抖,看着季翊拎着从她身上割下来的手,举到她面前,笑眯眯说道:“赔偿。”

*

一夜无眠,天还未亮时,楼音便坐了起来,梳着窗外的虫鸣声直到天亮。枝枝端着温水进来,看见楼音眼下一片青黑,赶紧转身出去拿了两个热鸡蛋过来,用丝绢保住,按在楼音眼下搓揉。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却出了太阳,大家说等山路微干再走,否则马车行于泥泞之中,实在危险。可楼音却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在这山庄待下去了,特别是山里来人传递消息,秋猎行刺的幕后真凶被揪了出来,楼音更是一刻也待不住,当下便回了京都。

路上,枝枝既兴奋又忐忑,不停地念叨着她自己的猜想,她认定了是纪贵妃派人刺杀楼音,毕竟纪贵妃与皇后结怨多年,前儿不就公主又得罪了纪氏一族,不是纪贵妃想要杀楼音,还能有谁?

可惜,到了御雄殿外,枝枝没有看到纪贵妃的轿撵,竟然有些失望,“唉,不是纪贵妃啊……”

楼音倒是没有像枝枝一般直肠子,她知道此次行刺与纪贵妃脱不了干系,但更明白纪贵妃是拿准了自己不会被查出来才有胆子这么干。

果然,进了御雄殿,楼音只看到了皇帝、刑部尚书岳大人、禁军统领王大人,以及尤暇与商瑜。

所有人都站着,只有商瑜一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见到楼音进来,皇帝对她招招手,“阿音,你过来看看,便是这个贱)人处心积虑要害你。”

商瑜已经出怀,挺着个大肚子跪在自己面前,着实有些可怜。

楼音问道:“招了?”

王大人抢先答了楼音的话,将商瑜如何挟持了两个禁军的亲人,威胁他们行凶,又是如何安排眼线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嗯。”楼音听了,问道:“瑜侧妃还有什么可说的?”

商瑜只顾着哭,根本不敢抬头看楼音,更不要说回答她的问题了。

见商瑜不说话,楼音又问:“可有人在背后指示你,若是你供出来,我或许能饶了你。”

商瑜闻言,后背一颤,似是心动了,抬着头看着楼音。可过了半晌,她又将头埋下去,只让人看见一截细长的脖子。

饶了她?鬼才信她的话!楼音要是能饶了她,当初又为何当众揭发了她未婚先孕的丑闻,夺了她姐姐的太子妃之位还不够,还活活逼死了商家上上下下,这般歹毒心肠,如何能饶了她!

“没有,全都是臣妾的主意。”

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能供出纪贵妃,否则那样岂不是如了楼音的愿,让她此后的路更加通顺无阻。

既然得了这样的回答,楼音也不再问下去,索性退到一边儿去。

皇帝黑了连,如同阎王一般,问道:“为何?”

“臣妾……”

商瑜不敢说,她知道,在皇帝面前,说得越多就死得越惨。可她不愿说,楼音却帮她说了:“恨我亲手让你们商家从巅峰跌落谷底?”

楼音想起便觉好笑,声音里更是带了无限的讽刺,“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你未婚先孕被我揭发了出来,难不成当初是我将你抬到太子床上去的?”

说到太子的丑闻,除了皇帝,其他人都默默低了头,只当没听见。

商瑜无话可说,只恨完全的计划中杀出了个程咬金。原本纪贵妃答应了她将楼音与季翊安排在一组,一个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到了丛林深处,被两个禁军围攻,还不是眨眼的功夫便要了她的命?

可谁知那季翊怎就将两个禁军杀掉了,还护着楼音安全无恙的走了出来!

只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商瑜心中依然没有求生*,只跪着等待皇帝的审判,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皇帝还未开口,尤暇倒是满腔气氛,说道:“当真是个毒妇!自己不洁身自好,还怪到公主身上,你这般的人,应当即刻斩首示众才能消除公主心头只恨!”

皇帝沉吟,似乎大有同意之意。

一旁的岳大人眉心一跳,想张口说话却又不敢,只得像楼音投去求救的眼神。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而且是我楼氏血脉,不若等孩子降生后再处置瑜侧妃也不迟。”

楼音这番话一处,皇帝立马赞同,即刻下了旨意将商瑜的住处圈禁起来,待产下孩子后再做打算。

尤暇却脸一红,怯生生地说道:“公主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

楼音还在回味尤暇刚才那番话的意味,从小性子柔和的尤暇,竟也有如此杀伐武断的时候?做了太子妃的人,果然还是有改变的。

她说道:“你也是气急攻心,不过这期间你要好好照顾瑜侧妃,让她顺利产下龙孙。”

尤暇点头应了,剩下的事,也便只需交给皇帝安排,一行人退出御雄殿。

殿外,趁着没人,岳大人悄声在楼音身边说道:“臣多谢公主相救?”

“嗯?”

“多谢公主留住了犬、犬子的血脉。”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楼音恍然,她还真没打算帮岳大人,她只是想留着孩子,几年后让太子得知自己的长子竟然是别人的血肉,他会是什么反应。但岳大人既然这么理解了,她不放卖他一个人情。

“岳大人客气,你只需记住当初对本宫的承诺便可。”

岳大人鞠了一躬,说道:“只要公主有需要,臣定当万死不辞。”

楼音想了想又说道:“本宫秋猎见岳公子也参加了,怎的他还在京城招摇过市?要本宫说,岳大人还是早早将岳公子送至老家,待此事完全平息了再接他回京城吧。”

顿了一下,楼音又补充道:“岳公子的性子,是该管一管了。”

岳大人点头称是,说立马就安排人将岳云帆送回山东老家,严加看管。将这一茬说了过去,岳大人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似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你有话就说。”

“下官这几日翻了翻商太傅的案子,觉得有些蹊跷之处。”

他曾让自己儿子将整个犯案细节仔细说与他听,然后他再将案子的记录翻出来仔细核对,却发现了一处不对的地方。

仵作验尸后下结论,商太傅的致命伤是头皮上一处伤口,以及之后被灌入的水银。可据岳云帆交代,他只是安排人给马车下毒,再在山头退落石头,使得商太傅一行人坠落山崖,他以为商太傅死定了,便匆匆逃离现场,再也没有回过那山头。

所以,商太傅的致命伤不是岳云帆造成的,是另有他人!

听了岳大人的叙述,楼音的脚步停了下来,“你是说,真正杀害商太傅的,是其他人?”

这件事在岳大人心中萦绕很久了,他不敢断然去查,怕被有心人惦记上,牵扯出他的儿子。思灼良久,他决定还是将此事说与楼音听。

楼音只惊诧了一会儿,心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影。

若说以前,她可能还不会怀疑季翊,可如今季翊也重生了,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季翊的动机,可楼音就是觉得此事是季翊做的。他本就是一个疯子,做事哪里会顾忌什么动机不动机的?

若真是这样,一旦找出他杀害商太傅的证据,那岂不是可以给他致命一击?杀害大梁太傅,罪名可不小。

楼音声音里带了几分兴奋,说道:“那你便再好好查一查。”

岳大人有些为难,说道:“可是商太傅的尸体早已火化,案子记录也不够臣再去翻案。”

说到这里,岳大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把此事的疑点告诉别人了呢!万一此事再被翻查出来,那他还怎么保住自己儿子!

岳大人的腿不觉有些轻飘飘的,幸好楼音走得慢,不然他肯定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而楼音也是知道的,此事要再去查,她的全盘计划就可能被打破,到时候失去了岳大人这个棋子不说,自己还有可能被牵连。可恨,怎就偏偏如此不如意!

原来想不通为何重生后总出现莫名其妙的怪异之事,昨夜之后她却是全然明白了。当初她截取季翊的信之所以如此顺畅,原本就是季翊故意的,早就知道她的动作。后来的夜明珠事件,舌头事件,都与季翊脱不了干系,可自己偏偏还毫无反击之力,被他耍得团团转!

岳大人与楼音行至分岔路口,不便再同行,也就分道扬镳。行至宫门口准备上马车时,见到太子妃尤暇也款款而来。

岳大人这边行了个礼,看到另一辆马车上被押上去的商瑜,心里不觉有些担忧。今天看皇帝的态度,分明就不把这个子嗣放在心上,而太子妃那一发言论,哪里是冲动之言,分明是想借此次机会除了这对母子。身为赵国公的嫡女,怎能允许侧妃在她之前刚生下长子?

今日之后商瑜被圈禁,也就是完全落入了太子妃手中,若她想除掉这对母子,简直易如反掌。可不能如此发展下去啊,那水性杨花的女子死了也就算了,自己的孙子可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想到这儿,岳大人只觉自己头发都白了。一大把年纪了,一边要想着保儿子的命,一边还要想着救孙子的命,真真是难呀!

尤暇看着岳大人脸色的表情变幻莫测,只觉莫名其妙,匆匆告别便上了马车。转眼太子禁足三月之期便要到了,这三个月,东宫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太子若要重塑旗鼓,少不得她的一番助力。

她撑开马车窗户,看了一眼后面那辆马车,眼神冷若冰霜。

匆匆回到东宫,一路穿行至太子寝殿,只见太子一人独自在屋内,他穿着玄色袍子,一头黑发披散开来,似乎能隐藏在黑暗中。

尤暇轻叹一声,拿起篦子与太子玉冠,走到他身后为他梳头发。

“今日之事如何了?”太子声音低沉嘶哑,听得人心里一紧,好像他的喉咙随时要破掉一半。

尤暇一边梳头一边说道:“瑜侧妃是不成了,皇上没有怀疑东宫便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太子不再说话,不知再想些什么,尤暇利落地为他带起玉冠,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但是皇上心系子嗣,特许瑜侧妃将孩子生下后再处置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太子心道,若是她此举真能除了楼音,那还真是遂了他的愿。可惜啊,楼音似乎命太大,几次都死里逃生,实在是老天不公!

“太子。”尤暇在他身后,只有温柔的声音传来,“明日就要上朝了,太子定要意气风发,切不可让皇上看到您的颓废之气。”

意气风发?真是可笑。

“全朝廷谁人不知本宫丑闻,人前装得再好,背后也是指指点点,本宫要如何意气风发?”

尤暇手指一紧,却又说不出什么。这人自己心里想不明白,她说再多有何用?

一室内,夫妻俩空余一声叹息。

*

楼音被刺杀一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主谋瑜侧妃产子之后便伏诛,再无人提此事。人们的注意力倒是回到了太子身上,禁足三个月后初次露面,似乎是萎靡不振,在朝廷上频频走神,引得皇帝一阵不满。

可太子终归是太子,虽说刚失了圣心,可却从其他地方讨了皇帝欢心。

近年来,皇帝痴迷于神丹妙药,宫里养了不少道人。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些启蒙拐骗之术,可皇帝沉迷于此,大家也就只能装聋作哑,是不是还得陈赞几句神丹之妙效。可皇帝真的赏了他们神丹,却没人敢吃。

倒也有贤臣谏意皇帝莫因痴迷神丹妙药而耽误了国事,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前儿不就齐丞相就劝了皇帝一会,却挨了一顿臭骂,伺候再无人敢劝。

偏这次,太子不仅不规劝皇帝,反而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一个老秃驴,据说是什么青城山上下来的仙人,炼丹已有上百年,是丹药之宗师。

此事倒是得了皇帝欢心,在皇宫里开辟一处宫殿,专供那老秃驴炼丹。

重臣私底下议论纷纷,却不敢当面指责太子,更不敢说皇帝的不是。瞧这亲儿子都不把皇帝的身体放在心上,他们这些臣子还敢说什么呢?

只得把希望寄托于大公主身上,可奇怪的是,大公主知道此事后,竟然也不声不响的。

其实不然,楼音早就知道皇帝对炼丹一事的执着,但她并不打算阻止。父皇做了几十年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唯有对自己母亲的那一点点痴念,此生难除。别人都以为他炼丹是为了求长命百岁,其实不然,楼音知道,他炼丹只是轻信了传说中神丹能让他下辈子与皇后再续良缘。

坐拥天下的人此生就这么一点所求,楼音何苦去断了他的念想呢?只要丹药没有严重危及皇帝的健康,楼音都只当不知道。

可太子这次不一样了,那青城山下来的老秃驴,可是太子弑父的重要人物。

☆、第27章 花灯节一

要说这从青城山里出来的老秃驴,还真不是楼音眼里坑蒙拐骗的臭道士。人家真真是青城山道教浩贞教的掌门妙冠真人,如今年过一百,在道教里算是德高望重。

至于为什么秃了头,楼音一向认为是他鼓捣那些狗皮膏药导致的。

太子在政治才能上失了帝心,但是却从这个门道迎合了皇帝,倒也不枉他四次上青城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妙冠真人请出山来。

能将如此高人请进皇宫为皇帝练丹,皇帝如何不高兴?连忙赐了妙冠真人品级,又翻新了宫殿赐给他居住,以便日后能够常伴帝驾。

至此,大梁又从天而降一位圣前红人,连带太子也沾了不少光。

枝枝对此事可是愤愤不平,她就瞧不起那妙冠真人,“若真是高人,怎可能来侍权贵?我看呀,还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俗人。”

除了枝枝,恐怕许多人也都是这样想的,心底里多少有些瞧不上妙冠真人,但碍于他颇得盛宠,只能表面上恭维。

但款冬姑姑毕竟年龄大一些,知道一点其中的门道:“妙冠真人虽算不上真的脱俗,但也算不上全为了自个儿。枝枝啊你要知道,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江湖,如今我大梁道家派系主分两派,一派是若虚派,一派就是浩贞派。两派暗地里较劲,若要稳定自家派系的根基,那获得朝廷支持是最好不过的了。”

枝枝撇着嘴嘀咕道:“那这么说来他还是为教捐躯咯。”

此时主仆几个正在鲤鱼池旁散步,说曹操曹操到,正巧就撞见了那传说中的妙冠真人。

与话本中的仙人形象不一样,妙冠真人十分矮胖,稀疏的头顶锃亮锃亮的,一百多岁的人满脸皱褶,快挤得无关都看不清了,但活动却灵便得很,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活像一个移动的冬瓜。

妙冠真人身旁跟着几个太监,见了楼音便在妙冠耳边嘀咕几句,便见妙冠上前行礼了。

“贫道拜见公主。”

楼音迟迟没有叫起,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半天,直到那一百多岁老者的老骨头还支持不住了,楼音才亲自扶起了他,“道长多礼了。”

可谁知,妙冠真人抬头看了楼音一眼,便像看见什么鬼怪一般,眼里流露出惊恐,忽地又镇定下来,至于眼角的皱纹在微微颤动。

楼音不明白他眼里的情绪是几个意思,只想着这一世,太子倒是提前把这个武器搬出来了,想来也是急了吧。她望妙冠真人身后望去,百来个工匠正在涂刷一座宏伟的宫殿,“父皇居然把这金华殿赐给道长居然,道长果然是盛宠优渥啊。”

妙冠真人一大堆话被堵在喉咙,只说到:“不敢不敢。”

这时,一个太监在妙冠真人耳畔催促,太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妙冠真人这才连忙告辞。走出去老远,他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楼音的背影,那抹红色身影已经渐渐隐藏在秋雾之中了。

“人有三魂六魄,她倒奇了,四魂九魄,多了一味命魂与两味灵慧魄,奇了奇了!”

小太监听不懂他在嘀咕什么,心道这所谓的仙人果然神神叨叨的,也不敢说话,只得领着他出宫往东宫去了。

时隔几月,东宫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门前停满了奢华的马车。门口的管事太监原本忙得两脚不着地,但看见妙冠真人来了,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进去回了太子。太子靠着妙冠真人重获圣宠,如今自是把他当恩人一般供着,连忙派了亲信出来迎接。

换了谁,进了东宫都是得步行的,唯有这妙冠真人,太子派了软轿将他抬进了正殿。

“真人来了。”正殿里坐着三两宾客,太子红光满面,犹如看自己亲人一看看着妙冠真人,脸上堆满了笑,“真人快请坐。”

妙冠真人入座后,环视了一圈正殿里的宾客,南阳侯意气风发,果然是名噪一时的青年才俊,户部侍郎齐钺正直而立之年,带了点其父齐丞相的□□,而最角落那位……

妙冠真人揉了揉眼睛,心里连连称奇:自己活了一百多年也没遇到传说中的四魂九魄,今儿一次遇到两个!

“真人?真人?”太子见妙冠真人盯着季翊发呆,便叫了他几声,“莫非季公子这潘安之貌,连真人也看呆了去?”

到底活了一百多年,即便被人看破窘态,妙冠真人也面不改色,道:“是啊,这位公子之才貌,确实百年难得一见。”

说到此事,南阳侯便不高兴了,他冷哼一声,说道:“莫非真人也如此肤浅,看人只看表面?”

南阳侯这个“也”颇有些耐人寻味,季翊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哦?不知侯爷这个‘也’,指得是谁?”

一下子,殿内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太子低头咳了两声,只装作没听见。

若是以往,大家只道是南阳侯讽刺季翊用美色迷惑了公主,可如今……前些日子在秋月山庄有人看到南阳侯的亲妹妹秦语阳摸进季翊的房间,后又衣衫完整地连滚带爬地出来,形容十分狼狈,那右边袖子上还带了血迹,这样的情形就不得不引人遐想了。

秦小姐□□季翊不成,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反而被季翊所伤?

在许多流传的版本中,这个是流传最广的。反正南阳侯府对秦语阳的伤势没有追究任何人,那铁定就是秦小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敢追究。

然而这次,群众们确实把事情猜中了十之*。南阳侯如何敢真的追究季翊伤了他妹妹?到时候季翊把事情说出来,丢了面子还是小事,就怕……

想到这里,南阳侯不寒而栗,冷着脸起身告辞。回了侯府,便径直走向自己妹妹的闺房。闺房外守着二十来个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押着什么重犯呢,谁能知道里面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呢。

打开门,秦语阳正坐在窗前绣花,右手垂着,单用了左手,一针一线,慢条斯理,优雅文静。被禁足于此,竟还能怡然自得地绣花,果然是符合他这个妹妹乖张的性格。

见到南阳侯进来,秦语音笑着说道:“哥哥来了?妹妹现在不方便,就不行礼了。”

南阳侯没有说话,眼光落在秦语阳的腰间,那枚血色玉佩真是刺眼,“你为何有这枚玉佩?”

秦语阳笑得更甜了,“半年前与季公子赛诗,他拿了这个玉佩当赌注,恰好被妹妹赢了来。”

可这血玉,皇帝只赏给了公主,怎么会在季翊身上?

只一瞬间,南阳侯便想明白了,他冷笑道:“这价值连城的血玉,公主居然送给了季翊。想来这个季翊也是个不识货的东西,竟然用来做赛诗的赌注。”

公主的玉佩?秦语阳脸色陡然一变,扯掉腰间的玉佩便扔了出去,砸在书桌的脚上,碎成了好几块。

但是南阳侯早已习惯自己妹妹的变脸本事,那可真真是比翻书还快,他不耐烦地说道:“你又怎么了!”

“这脏东西我不要了!”

南阳侯心中一股憋屈的怒火陡然升起,他面色一冷,一个向前便掐住了秦语阳的喉咙,“你这个疯子!你这次差点害死整个侯府你知道不知道!”

见秦语音豪不挣扎,只是诡异地笑着,南阳侯更火大了,手里的力道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他季翊是什么身份?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咱们南阳侯府就是千古罪人!”

秦语阳的脸慢慢开始涨红,呼吸也渐渐弱了,但她依然扯这一个笑脸,看着她的哥哥,一言不发,知道双脚也离了地。

“你这个疯子!”

南阳侯最终放开了秦语阳,那是他的亲妹妹,他下不了狠手。南阳侯失魂落魄地跌坐到椅子上,回想起十几年前,妹妹降生时,全府都欢喜得不得了,终于得了个千金宝贝,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随着妹妹越长越大,他们才发现妹妹的行事实在诡异,杀虐无常,先是虐杀府里的猫猫狗狗,后来莫名的杀了她的贴身侍女。老侯爷压下了这些事,又关了妹妹几年,才见好转。这几年来,妹妹在外的形象都是知书达理的千金,所以南阳侯以为她原来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可没想,她又犯病了,所以她根本就是骨子里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