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是尤铮的字,而信封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狂放,是尤暇的字迹错不了。

还没有打开信,楼音心里巨大的迷雾已经开始渐渐散开了,相应的,她的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她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了信里会是什么内容,但依然没有勇气亲手阅读他们。

季翊站了起来,随手从一堆信中挑了一封出来,利落地打开信封,抖了抖信纸,摊开在楼音眼前,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估摸着楼音看完了,季翊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又打开另外一封信,以同样地姿势展示在楼音面前。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即便后,楼音终于自己伸手去拿信封了。

“吾兄勿念,京都一切安好……”

楼音念着每封信结尾的一句话,牙齿都在轻颤。

她曾经猜想过尤暇执意嫁给太子的各种理由,最后认定了她是想登上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原来,她的志向远不止于此。

放下手中的信,楼音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了头顶。将每一封信都看了,她虽然不愿相信,但白纸黑字,张张都诉说着尤铮与尤暇的狼子野心。

而且,在这野心之路上,她也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你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些信?”

季翊一边整理着这些信,一边说道:“尤铮在南疆,接壤周国,我要截获这些东西比你容易得多。”

楼音不说话了,她交叉着双手抱住臂膀,转过身背对季翊。

即便屋子里烧着地龙和碳火,她还是觉得很冷。

这时,背后袭来一阵暖意,她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季翊在她耳鬓厮摩着,说道:“夜里,我会派人将这些信送往东宫。”

楼音一怔,忘记了挣开季翊的怀抱。

他双臂收紧,手掌按在楼音的手背上,下巴蹭着她的脸颊,说道:“怎么谢我?”

☆、72|第 72 章

楼音低下头,将季翊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然后说道:“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大礼?”

季翊不可置否,“一旦太子不再信任太子妃,你以为他还能成什么事?”

他的话正中楼音的疑惑,她蹙紧了眉头,说道:“那时,也是这样的?”

季翊自然明白,楼音口中的“那时”,是指她前世下狱之后,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如今能告诉她这些的,只有季翊了。

“正如你在信里所见,陈作俞这些年贪下来的巨款不是尤铮唯一的钱财来源,他的手伸到了各州各府,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妹妹帮忙。”季翊的语气很轻,将这一场足以掀起大梁整个朝廷风波的事情说得平淡无奇,“敛财屯兵,野心勃勃。”

楼音虽站着波动,但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那,舅舅的死……”

季翊的脸在烛火后明暗相映,他往窗下走去,说道:“如你所想。”

楼音突然连支撑自己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整个人往墙上靠着,后背贴着冰凉的柱子。

那时,她以为在北疆突然暴毙的尤将军是死于太子之手,如今看来,她倒是冤枉太子了。只是事实的真像更令她难以接受,不过不解释并不代表想不明白,皇帝为何敢将虎符交给尤将军?因为知道他的忠和义。为忠,他不会利用手中的军权谋朝篡位;为义,皇帝却是想,当他驾鹤西去,不管楼音与太子谁落了下风,尤将军都不会坐视不管,至少会护他们平安。

然后他的忠,在尤铮与尤暇眼里却成了极大的绊脚石。若有朝一日他们真的起兵谋反,光靠尤铮手里在南疆悄悄囤起的兵哪里足够与尤家军对抗?那不如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得到他的虎符,简直如虎添翼。

看着楼音脸色由青转白,季翊便知道她许是想通了所有关节,于是笑道:“怎么样?自己与太子斗了大半辈子,才发现真正的黄雀还在身后?”

即便季翊的话里充满了嘲讽,楼音此时也无法在意了,她坐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另一件事。

在尤暇写给尤铮的信里,楼音看到,原来今日那去世的两个孩子,一个还未满周岁,一个还未降临到这世上,都是他们兄妹的垫脚石。

尤铮想要得了这江山,自然是不能让太子有任何血脉的,玓儿自然是要牺牲。而尤暇肚子里的孩子,着实是个意外。她这大半年来为了不怀上太子的血脉,一直悄悄喝着药,可惜这个孩子那么顽强,依然生长在了她的肚子里。

尤铮知道此事后,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吩咐尤暇,这个孩子不能要。

楼音不知道尤暇在安排今天这一出戏时有没有过犹豫,但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这一下,太子两个孩子都没了。

季翊房里的熏香燃着,飘出袅袅的白烟。楼音有些昏昏欲睡,问道:“太子会相信这些信吗?”

季翊站在床边,躬身展开了被子,说道:“信与不信,他自己会去查。”

说完,楼音的眼皮已经跟灌了铅似的睁不开,她用最后一丝意识说道:“你……”

“我曾许多个夜晚辗转难眠,所以我的屋子一直熏着安眠香。”

他的话音轻飘飘地落进了楼音耳里,她已经合上了双眼,面容安详。

季翊把楼音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刚一转身,郁差就走了进来,将桌上那装着信的盒子抱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枝枝与席沉守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有些担心,但两人眼神交流了许久,最终决定默默等着。

*

今夜月色明朗,东宫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纪贵妃离开东宫已经有一些时辰了,太子还沉浸在失子之痛中。不,不仅是失子之痛,还有纪贵妃告诉他皇帝得知皇孙去世时的冷漠态度。

如果是楼音的孩子去世了,他是不是已经心疼地发了狂?

太子不由得想到小时候,他与楼音一同骑马,两人难以拉开差距,于是楼音拔下头上的金钗,□□了马的后臀。吃疼的马儿发了疯一般狂奔起来,与他撞上,两人一同摔下了马。

当时皇帝便冲了过来,只顾着将楼音搂在怀里,急红了眼,直到太医来了,说楼音只是皮外伤,而太子却摔断了腿,这时皇帝才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儿子。

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太子已经数不过来了。有时候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是一个男儿,这才不会像后宫里其他公主一般,只有逢年过节之时才能见到自己的父皇。

可是现在,父皇连他这个男儿身也不放在眼里了,连皇位都可以传给女儿,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给女儿的?

太子失魂落魄地笑着,端起身旁的酒壶,一饮而尽。

这时,他的长随抱着一个盒子进来了,低声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他慌张地揭开盒子,将里面的信一封封展开来看。

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利剑一般戳进太子的心。当初得知皇帝写下密旨改立储君之时,他便觉得那就是心如刀割的感觉,那此时,更是万箭穿心。

他的骨节泛白,将手里的信捏成了一团,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带人,去寝宫。”

血腥味儿还未驱散的寝宫很静谧,太子妃正沉沉睡着,刚小产过的女子面色苍白,如同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此时怕只有地动山摇才能叫醒她。于是,当她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而她的丈夫正站在她的床前,面色阴沉。

尤暇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才发现太子身后还站了许多人,各个屏气凝神,还有她的贴身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饶是心里发憷,尤暇面色也很镇定,“殿下这是做什么?”

太子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尤暇看,知道她脸上也出现了慌恐之色,才开口道:“听说太子妃的乳娘是和州杏林堂的后人?”

他这么一说,尤暇感觉眼前突然黑了一般,心里有一道口子慢慢被撕开。

见她不说话,太子又继续问道:“以太子妃的聪颖,从小耳融目染,把脉问诊的本事学了个九成应当不成问题吧?”

“殿下,您在说些什么?”

见尤暇还在装傻,太子挥手,立马有太监捧着一堆混着泥土的药渣走上前。

“太子妃要不要请太医来当面鉴定一番,这是安胎药还是堕胎药?”

不等尤暇回答,太子又继续说道:“许是不用了,太子妃跟着乳娘看了几年医术,不会连这些药渣是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吧?”

尤暇心一紧,被子掩盖着的双手抓紧了床单,依然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太子。

而此时的太子眼里的阴噬越来越重,他逼近太子妃,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若不是本宫连夜命人将东宫翻了个底朝天,许是还找不到这被扔在角落里的药渣,太子妃娘娘好大的本事啊,一石二鸟,将本宫的两个孩子杀得干干净净!”

看样子太子已经知道了,但尤暇仍要拼死挣扎一番,“太子是怀疑妾身杀了两个孩子?虎毒不食子,妾身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此毒手?”

说着,豆大的泪珠便掉了下来。

可太子如今不会再因她的泪珠心软了。若说那白纸黑字他不信,但这堕胎药的药渣却由不得尤暇狡辩了。

“是吗?”太子一转身,说道,“屋子里有些冷,端一盆碳火进来。”

一盆烧得红火地碳火被端了进来,摆在尤暇面前。太子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说道:“说还是不说?”

这侍女是尤暇的陪嫁,自打出生就在尤暇身边伺候了,太子第一个便抓了她来。

侍女哭红了眼,但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殿下冤枉娘娘了!冤枉娘娘了!”

见她嘴硬,太子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两个侍卫立马分别抓住了侍女的两只手,直挺挺地按到了炭火里去。

“嘶……”肉被烧焦的声音,伴随着侍女的哭喊,回荡在整个东宫中,“殿下,您冤枉娘娘了!娘娘冤枉啊!”

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传进了尤暇的鼻子里,她眼底一冷,说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不说话,只等着那侍女受不了酷刑招出尤暇的罪状。可知道她的双手便被烧焦了,整个人奄奄一息,四肢连知觉都失去了,嘴里却依旧喃喃道:“娘娘冤枉啊……”

侍女倒地不起,双手地惨状让所有人都不忍心看,尤暇握紧了双拳,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太子这是又要改立太子妃吗?”

整个寝殿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静中,太子盯着尤暇看了半晌,想到那突然自杀的奶娘,还有搜出来的堕胎药残渣,以及那几十封通往北疆的信,心底寒意升起,缓缓开口道:“太子妃刚小产,你们看好寝殿,一直苍蝇也不许飞进来。若是娘娘出了什么意外,这侍女便是你们的下场。”

他转过身,透过窗户看见天已经大亮了。

*

楼音转醒时,只觉得许久未睡得这样香甜了,只是一睁眼,却看见自己睡在季翊的房里,这才想起自己睡得如此“香甜”的原因。

她咳了两声,枝枝立马进来了,支支吾吾地说道:“公主,您醒了,咱们赶紧回宫吧。”

楼音沉着脸,说道:“昨夜为何不叫醒我?”

枝枝苦着脸回答:“奴婢叫过您好多次都没叫醒……”

楼音扫视了周围一圈,又问道:“他呢?”

“他”自然是指季翊,枝枝低着头说道:“季公子昨夜睡在西厢房了。”

楼音哦了一声,低头看见自己衣衫完整,沉吟半晌,起身随枝枝出去了。

直到她离开质子府,也没看见季翊现身。

而此时的季翊,躺在西厢房的床上,喘着气盯着屋顶。郁差端着一碗药进来,扶起了季翊,说道:“公主已经走了,昨晚睡得很沉,没有醒过。”

季翊点头,一口喝下了整晚药,说道:“安眠香倒是有些奇效,否则不知她熬不熬得过昨晚。”

“砰”的一声,郁差将药碗摔在了地上,他嗓音微颤,说道:“殿下,您收手吧!”

☆、73|第 73 章

一走出质子府,难得的艳阳高照,楼音用手背遮住额头望天,这是进入冬日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了吧。

天气晴朗起来,心情也受了感染,枝枝的步子轻快活泼,蹦蹦跳跳地往马车走去。

楼音在后面说道:“好在是在宫外,不然款冬姑姑看到又要教训你了。”

枝枝想回头对楼音做个鬼脸,一转身,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愣了一回,说道:“侯、侯爷。”

“唔……”楼音有些无奈,她顺着枝枝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南阳侯黑着脸站在一旁,难得的是他身边只跟了一个长随。

在质子府外面遇上未来的驸马,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楼音也不愿与他解释什么,转身就往马车走去。

“公主在质子府过夜了?”

南阳侯冷冷的声音传来,楼音也没有给他好脸色,“侯爷派人跟踪本宫?”

南阳侯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走向楼音。他没有跟踪,只是她的妹妹回宫时经过质子府,看见楼音进去了便留了个人在外面候着,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夜,直到得了消息的南阳侯来了这里,才看到楼音面色如春地走了出来。

“公主,还有十八天,咱们就成亲了。”南阳侯声音里的怒气像一条深沉的溪流,静默却汹涌。

可楼音只是回以冷笑,说道:“是啊,还有十八天,侯爷想悔婚还来得及。”

南阳侯终于无法再立在原地,他两步上前,想伸手拉住楼音,可看见席沉的目光如箭,他只得作罢,握紧了双拳说道:“公主当真要将我的颜面踩踏在脚下?”

他不信楼音在与季翊频频来往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个未婚夫,但今日终于忍无可忍,以前便也罢了,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皇帝亲指的婚约,楼音还这样堂而皇之地留宿质子府,当真要他这个未来驸马在京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南阳侯微微低头看着楼音的脸,眼里的轻蔑与不屑呼之欲出,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想,她确实不曾在意过他的颜面。

楼音不耐烦了,拂了拂袖子,留给南阳侯一句冷漠至极的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你都限制不了本宫的一举一动。”

即便与楼音不算亲密,但南阳侯也知道她此刻的语气表明她十分生气。看着她的马车逐渐远去,南阳侯低着头,久久不曾动一下。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即便成亲以后,他也不能限制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共眠吗?

想着想着,南阳侯面色越来越沉,谁叫他要娶的是一位真正的金枝玉叶呢?即使她将他的尊严踩到了脚底,他也只能忍。悔婚?笑话,皇帝下的旨意,由得他去反悔吗?

可若,她不是公主,他会悔婚吗?想到这里,南阳侯便自嘲地笑了起来。即便楼音不是皇帝的女儿,他有能力悔婚,他也不会悔婚。

*

摘月宫内,楼音脱掉了大氅,看见桌上的账目又推得跟一座山似的,她揉了揉眉心,说道:“拿下去。”

款冬姑姑看着几个太监把这些账目拿下去,皱着眉头嘟囔:“好歹也是自个儿的嫁妆,心里没个数又怎么行呢?”

楼音听见了款冬姑姑的嘀咕,却也没当做一会事儿。她的父皇都把这江山赠与她做嫁妆了,她还会在意这些金银珠宝?

“把席沉叫进来。”

枝枝出去叫人的时候,看见席沉正在与一个小宫女闲聊,枝枝咳了咳,说道:“哟,席大人竟然也有这闲情逸致了。”

席沉没理枝枝,反而是那小宫女红了脸。

枝枝又咳了两声,说道:“谷莠,你去看看厨房里公主要和的血燕窝炖好了没。”又轻飘飘地看了席沉一眼,“公主叫你进去呢。”

席沉哦了一声,转身进了正殿。与外面的严寒不同,正殿里暖意洋洋,像是从冬天走进了春天。

楼音坐着梳头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席沉坐下,“上回吩咐你做的事情,不用做了。”

“太子妃娘娘的信?”席沉问道。

前几日楼音派他截取太子妃与尤铮来往的家信,他这几日正在部署人马呢。

“嗯。”楼音点了点头。

昨夜太子想必已经收到那些信了,他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儿,但这么多巧合联系在一起,他肯定已经生疑了,所以不用楼音动手,太子自会断了太子妃与尤铮的书信来往。

“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楼音放下梳子,转身正对着席沉,郑重地说道,“你即日出发,去一趟南境。”

她需要有人去探一探尤铮那边的情况,是否真的囤了几年的兵,若是真的,如今又囤了多少兵,这些都需要打探清楚。

“可是……”席沉第一次对楼音的命令有了二话,“这些日子,宫中不太平。”

“你放心。”楼音勾了勾唇,说道,“我手里有御林军的虎符呢。”

席沉应了,转身走出了正殿。谷莠刚从厨房回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闻了闻味道以后交给了枝枝,然后又拿起扫把去扫台阶下零星的落叶。

席沉突然想起,南境的燕窝最是出名,他走过谷莠身边,说道:“你从未吃过燕窝吧?”

谷莠吓了一跳,抬头看了席沉一眼很快又底下了头,心里想到完了完了,一定是刚才贪婪地闻了几下燕窝的味道被席大人看见了,丢脸死了。

她的脸都红到了脖子,用蚊子鸣叫一般大小的声音“嗯”了一声。

“嗯。”席沉走了。

谷莠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嗯”是什么意思?

*

从京郊的庄子里回来,专程去东宫看望太子妃的尤夫人憔悴了许多,她看见东宫的寝殿外多了许多侍卫,各个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东宫关押犯人的地方呢。

见到了尤暇,她也郁郁寡欢的,母女俩说了许多体己话,一提到这失去的孩子尤夫人便忍不住落泪,倒是尤暇的眼眶干干的。

尤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可怜的女儿,这几日一定哭干了眼泪吧?”

“嗯……”尤暇半阖着眼点头,转移了话题,“哥哥一人在南境多年,娘要多多写信问哥哥好。”

不知尤暇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个,但倒是提醒了尤夫人她此次回京要办的另一件事,见天色还未暗下来,她立刻进了宫。

刚从养心殿回来的楼音听说尤夫人来了,连忙叫人备上茶招呼她。

“舅母许久不曾露面了。”楼音扶住了正在行礼的尤夫人,说道,“舅舅和表哥进来如何?”

“唉。”尤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他倒是常年南征北战的,习惯了边疆的风沙。倒是铮儿……”

尤夫人抬起头瞧了楼音一眼,见她笑盈盈的,便缓缓说道:“上次皇上不是想让铮儿回来吗?承蒙皇上厚爱,没有直接下旨,只是在信中与铮儿提了一下,但是铮儿却是个不懂事的,非要留在边关想像他父亲一般建功立业。可男子汉应当先成家再立业,皇上的好意他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领了,我这做娘的也着急啊。”

楼音抿了一口茶,低头看着尤夫人的眼睛。

她在猜测,尤夫人到底是不是知情人。皇帝当初确实没有直接下旨,否则尤铮现在人已经在京都了。尤夫人这番暗示楼音,也不知道是真想自己的儿子回来成家还是想断了儿子的非分之想。

“舅母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楼音放下茶杯,说道,“我刚才养心殿回来,还和父皇提及了表哥呢。父皇也说哪有把父子俩都送到边疆去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不体恤功臣呢,舅母不用担心,父皇已经下旨了,让表哥返京,这下可由不得表哥任性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尤夫人匆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