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笑道:“李妈妈怕是自个儿已经谋划好了。”周妈因着上回李妈妈帮衬着两位姨娘差点害了老爷夫人,心中还是有气,虽然,她念在大家一起做事多年,没有把这事捅到夫人跟前,但她心里这气没过,总是忍不住要阴李妈妈一回。

秦陈氏听了这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且撇下李妈妈不说,单问周妈:“严妈妈看上哪个丫头了?”

周妈低低笑道:“严妈妈想着夫人身边的司琴呢又不敢直接问夫人,就先找奴婢打听,问夫人是否对司琴有了安排,是年纪到了打发出去,还是准备给司琴配个小厮?”

秦陈氏面上微霁:“她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这种事,她亲自来问,我还会罚她不成?这也是正事。”

春文抿嘴笑道:“还不是上回领了夫人的罚,胆怯了呗”

秦陈氏琢磨了一会儿,慢声道:“她的眼界可不低,司琴在我房里,虽不是最好的,却也是府里丫头中数得上的,配她家有兴,也不是不可以…那李妈妈看上的又是哪一个?”

周妈也不直说,只道:“前阵子,李妈妈似乎跟三小姐走的比较近,奴婢猜想,她莫不是看上三小姐身边的莲心了…”

秦陈氏不悦的皱了皱眉:“她也就这点见识,以为三姐儿得了老爷的宠爱,就能登天了,可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春文心道:李妈妈可真老糊涂了,莲心这丫头是不错,可也不看看,她主子是谁,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别害了从安。从安这小子还不错,若是能和四小姐身边的丫头成事,说不定将来还能帮衬帮衬四小姐。于是春文道:“夫人说的极是,那从安可是老爷身边得力的人,为人机灵又勤快,可要是配了三小姐的人…”春文打住话,去看夫人的神色。

秦陈氏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吐起来了?有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我最烦跟我打马虎眼的。”

春文赔笑道:“奴婢只是觉得,三小姐的心思不小,若是她身边有了得力的…”

秦陈氏脸色一沉,她何尝没想到这一层,三姐儿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周妈眼睛一转:“奴婢倒想起来,有一个丫头跟从安挺合适。”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传信

秦陈氏稍直了直腰背,饶有兴趣道:“是谁?”

“夫人,奴婢瞧着甄姨娘身边的丫头秋桂挺不错。”周妈笑说道。她这是有心瞧李妈**笑话,李妈妈不是要帮着别人对付甄姨娘吗?这样一来,李妈妈与甄姨娘就掰不清了,看她以后怎么办。

春文有心要促成四小姐身边的人,便笑道:“秋桂那丫头做事倒还勤快,心眼也实诚,不过甄姨娘当初被映月那丫头咬的狠了,如今除了这个秋桂,别的丫头是一个也不肯信的了,这要把秋桂许了从安,那甄姨娘身边岂不是一个得力的人也没了?”春文说了这些,见夫人并没有打断她的话,便又道:“当然,如果还让秋桂继续伺候甄姨娘就好了,秋桂是最忠心的,以后加上从安这个助力,对甄姨娘也是有好处的。”

春文在夫人身边也是伺候了好些年的,能当上一等大丫鬟,可不是单凭勤劳肯干就成的,那得会瞧眼色做事,会揣摩主人的心思,顺着主人的心意做了还得不留痕迹,虽然春文离开秦府四年之久,但是这点眼界还是有的。夫人最忌讳的就是几位姨娘,夫人要面子,也要里子,表面上她不会很明显的压制妾室,但暗中是一点劲也不会松的,尽管甄姨娘是夫人房里出去的,也算的上是夫人的心腹,但是,如今毕竟顶着姨娘的身份,就算她再听话,夫人心里多少会有疙瘩,夫人哪能由着甄姨娘的势力扩大,她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有着姨娘名分的奴才,而已。春文很庆幸自己当年就看透了这一点,宁可嫁给家生子做妻,也不要给老爷做妾。

对春文的前半段话,秦陈氏完全可以忽略,但后半段,却是戳到了她的敏感点,甄姨娘现在正得宠呢老爷前阵子还来试探她,说珂儿嫁了,怀儿又在京里,家中要是能再多几个孩子就好了…又说,添儿过了年就三周岁了,等再有弟妹出生,添儿都可以上学了…秦陈氏初听这话,还以为老爷想让陶姨娘再怀个孩子,结果,老爷接下来却说,春文正是生育的好年纪。

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老爷这是在为甄姨娘的将来打算呢有个一男半女的将来也好有依靠。可是有一个陶姨娘就已经够她烦心了,要是甄姨娘也生个儿子出来,那个做娘没有私心?千算万算,还不都是为了孩子,甄姨娘现在听话的很,等她将来有了儿子,恐怕心思就要变了。当初要不是那个纪氏又有了身孕,而且大夫又说纪氏怀的是男胎…哎这种事她也是不想做的,所以,陶姨娘来了以后,她就一直让人给几位姨娘煎防子汤,只说如今家里几个孩子还小,又抬出兴国寺法师告诫,说秦家这几年不宜添丁,否则会防了老爷的前程,总算暂时把添丁的事儿给压了下来。几位姨娘虽是心有怨言,但也怕防了老爷的前程,不敢造次。可如今老爷往明里说,要让春文怀个孩子,她心里正为这个事烦恼着。现在听春文说的不无道理,秦陈氏便道:“我也觉得不是很妥当,从安这孩子比他老娘子有眼色,我还打算重用来的,要是配了秋桂,甄姨娘拢共就剩这么一个得力的,我还给许了出去,甄姨娘还不得埋怨我?还是换个人吧”

周妈讪讪,心想,怎的把秋桂许给从安,就非得离开甄姨娘呢?不一样可以伺候?像她,嫁给了老周,还不是照样伺候夫人跟前,几十年如一日。想归想,既然夫人反对,周妈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夫人,奴婢也想起一个人来,四小姐屋里的翠茹,您瞧着可好?”春文小声试探道。

秦陈氏蹙眉,心里马上浮起一个疑问:慕云身边的人,能行吗?

周妈听了,反倒高兴起来,原本她还埋怨春文坏了她的好主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就没往四小姐那边去想呢?

“夫人,春文这提议好,四小姐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个稳重的,看着就让人踏实。”周妈欣然附和。

“嗯,倒都是得力的,想来少一个对四小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回头再给她屋里拨一个就是了。”春文知道夫人对四小姐的戒心一直有所保留,所以,自她回府做事以后,跟四小姐都刻意保持距离,四小姐心神领会,没要紧的事绝计不会 找上门来。她亲近四小姐也绝非是要背叛夫人,不管怎么说,夫人对她还是挺好的,只是,当年她也受过纪姨娘的恩惠,纪姨娘遭了横祸,留下可怜的四小姐,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护着四小姐一些,以报纪姨娘的恩德。

周妈听春文这么说,刚转晴的心情,又阴沉了下去,这个春文原来怀的是这种心思呀见不得四小姐身边有几个好的,硬是要弄走一个,再拨个新的过去,万一不能跟四小姐一条心,那岂不是连累了四小姐?周妈不由的后悔自己方才附和的太快了,于是周妈话锋一转,叹气道:“四小姐屋里的丫头好是好,不过,四小姐身患哑疾,这几个丫头都是在她身边服侍惯了的,四小姐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们便能心神领会,半起事来,丝毫不差,这要换了个新的丫头过去,不懂得如何伺候四小姐,倒是麻烦。”

春文咯咯笑了出来:“周妈妈不必担心,从安只是娶一个妻子,又不是要将四小姐身边的丫头全娶了去。”

秦陈氏看着春文,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以前在她跟前伺候的时候,就让她很是舒心,如今隔了这些年,还是觉得春文最合她的心意,周**好久胜在一个忠字,周妈是她陈家的家生子,作为陪房跟到了秦家,忠心是没有二话的,可惜,到底年纪大了起来,脑子就没那么灵光了,偶尔还会犯糊涂。

春文的话简单,却颇有深意,那几个丫头是慕云的左膀右臂,能斩去其一,也是对慕云的约制,要是再安插个自己信得过的丫头过去,那就更万无一失了。咳…按说当初水容这几个小丫头,还是她亲自挑了,看上去不笨也不怎么聪明,老实本分,没想到如今变得伶俐起来,翠茹模样长的不错,之前还听到些言语,说翠茹不太安分,想往慕瑶那边去,可现在看她本分的很,也不知道慕云那丫头是怎么调教的。就算翠茹配了从安,当真让慕云得了助力,也没多大关系,慕云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慕云若是没有异心,一直安分守己,她也不会太过为难慕云,若是让她察觉出有异,那就怪不得她心狠。

秦陈氏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了一圈,便道:“春文,你找个机会去问问四小姐,要是她没有意见,我便做了这个主,从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得让他那个没眼力见的老娘坏了前程。”

春文只微微一笑,淡定从容道:“奴婢这几日就去问问。”

周妈见夫人已经拿了主意,也不再说什么,这事说好不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四小姐心思缜密,自会斟酌,用不着她来操这个心。

这日黄昏,慕云和众姐妹到颐心堂请安,秦陈氏留大家吃了饭,因着外边一直下雨,秦陈氏便又拉着她们喝茶说话,直到戌时三刻,雨停了才让她们回去。

秦陈氏吩咐下人道:“今儿个下雨,月亮也没有,外边黑乎乎的,赶紧去打了灯笼,送小姐们回去。”

周妈道:“外边儿风还大呢纸糊的灯笼怕是见风就灭了,还是老奴去拿那盏七宝琉璃灯来点上送小姐们回去 吧”

秦陈氏点头道:“还是周妈想的周到,锦如快去取七宝琉璃灯来。”

锦如应声去里屋找了琉璃灯出来,楚玉帮着点上,锦如亲自引几位小姐出门。

周妈很不放心似的:“夫人,老奴也跟上去送送小姐们,地上湿滑的,可别摔了才好。”

秦陈氏默许,周妈就带着楚玉跟了上去。

一直把四位小姐送回院子,锦如正要告辞,慕云见周妈给她使了个眼色,慕云不是跟明白,只觉着周妈似乎有话跟她说,便让水容招呼锦如等进屋喝杯茶。

水容会意道:“周妈妈,两位姐姐,进屋坐会儿吧你们可是难得过来的。”

周妈笑道:“也好,刚才光顾着听夫人和小姐们说笑,竟是一口茶也没吃,正渴着。”说着抬脚便进了屋子。锦如和楚玉见周妈留下了,她们自然也得留下,还要给周妈掌灯照着周妈回去呢进了屋子,水容借口请锦如和楚玉帮忙选选重九要用的香囊绣什么花样好,就把锦如楚玉跟周妈妈分开了。

周妈见边上清净了,胡乱喝了口茶,方小声道:“李妈**儿子李从安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夫人似乎有意从四小姐屋里挑人,四小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慕云并不觉得惊讶,昨儿个李妈妈过来,没头没脑的问了几句,她已经猜出个**分,只是,李妈妈这么快就去夫人那里央求了?

周妈见四小姐一脸的沉静,毫不意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索然,自己是不是热心过头了?

慕云察觉周妈神色不虞,忙起身一福,笑微微的点点头。

周妈见状又思忖,四小姐本来就是遇事不乱的人,上回那么大的场面她都能沉稳处事,更何况是一个丫头的婚事呢?四小姐也未必是轻慢与她。这样想着,周妈心里又舒坦起来,笑呵呵的将茶喝了个净,起身告辞。

慕云又让水容包些糕点果脯之类的给周妈,外送了她新绣的几个香囊,给周**那一个,里头还装了十个铜子。周妈一上手就察觉不对,不过脸上的诧异之色只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谢过四小姐,带着锦如楚玉回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定局

从周妈那里得了准信,慕云就找翠茹问她的意思,要是翠茹不反对,她也乐于促成,如果翠茹不愿意的话,她还得想法子回了才好。

翠茹自从香囊事件以后,就慢慢的收了攀高枝的心,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姐,如今小姐冷不丁的问她,觉得从安这个人怎么样?翠茹第一反应就是:“小姐,我不想离开您。”

慕云笑笑,写到:你人不在我身边,心在也是一样的,再说从安这人不错,李妈妈前儿个套水容的话,显然也是看中了你的,李家在秦府也算是老人,根基不浅,你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照样可以帮我的忙。

翠茹咬着唇,思量半响,方道:“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小姐,以前是翠茹愚钝,现在才知道跟着小姐才是福气。”

慕云写到: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你的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还是要配人的,到那时,府里条件好一点的几个家生子偶差不多已经娶妻了,你再想找个好的反倒不容易了。

翠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不想离开小姐,一方面又觉得小姐说的不错,要是到时候夫人随便将她配了,配个不好的,岂不是终身受苦。

慕云见翠茹犹豫不决,便又写到: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表面上看已是好了很多,其实还是艰难,从安是老爷身边的人,你跟了从安,一样能帮上我,要是将来,我能有一门像样的亲事,我便讨了你和从安做陪房,到时候咱们还是能在一起。写这些话的时候,慕云自己心里也很没底,上一世,无依无靠的她被大娘许给有钱无良的梁老爷做妾,吃尽了苦头,这一世,她的良人会是谁,她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命运她也不能肯定,但她是决计不肯再嫁给梁老爷的,如果她能有个好的前程,她一定要把水容丹秋和翠茹都带走。

翠茹有了小姐这句许诺,人也开了窍,略带羞涩道:“小姐说话可得算数。”

慕云含笑点头,看来翠茹并不反对嫁给从安,慕云心下有了计较,一定要让这事顺利达成。

春文去找慕云之前先找了李妈妈。因为她听周妈说,李妈妈似乎看中了莲心,她必须去提点一下,免得到时候李妈妈心里不高兴,反倒委屈了四小姐身边的人。

“李妈妈,夫人说天气转凉了,把收着的软垫都拿出来,晒了,铺上,这事还得请您尽快张罗一下”春文笑微微的说道。

李妈妈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我待会儿就让底下人收拾出来。”

春文会心一笑,李妈妈对她有成见呢也难怪,她如今坐的位置原是李妈**,李妈妈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对了,昨儿个我听夫人说起,有兴和从安都该娶妻了…”春文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妈妈立时紧张起来,也忘了对春文的成见,挥了挥手,把前来伺候茶水的丫头遣了出去,勉强的堆起一张笑脸,问:“真的?夫人怎么说?”

春文慢悠悠的喝着茶,把李妈妈急的恨不得夺下她手中的杯子,好不容易等到春文放下茶盏,李妈妈急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夫人听人说,李妈妈这段时间和三小姐走的近,兴许是想要三小姐身边的人。”春文淡淡说道。

“哪有的事?是谁在夫人跟前乱嚼舌根的。”李妈妈气恼道。

春文笑看了她一眼:“我也跟夫人说,准是底下人胡乱猜的,李妈妈若是要为从安娶妻,这么大的事,哪能不来找夫人商量?”

李妈妈赔笑道:“正是正是,我要起了这心思,那是一定得找夫人做主的。”

春文点点头:“夫人先前还为那些传言不高兴,说‘是不是因为她把采办的事交给了我,你心里不痛快了。’”

李妈妈惶恐万分:“夫人真是多心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这么多事忙也忙不过来,夫人这是在体谅我这个老婆子,我哪能有那不知好歹的心思。”

“我也是这么同夫人说的,夫人后来又说‘从安和有兴都是老爷身边得力的人,若要娶妻可马虎不得。’”春文道。

李妈妈听了更是紧张,怯怯的问:“那夫人是什么个意思?”

春文故作为难道:“这个…我也不好说呢”

李妈妈赶紧为春文斟茶,讨好道:“春文,虽说如今你也是管事了,可李妈妈向来对你不错吧这事,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春文叹了一口气:“我本不该多嘴的,可是李妈妈您对我不薄,我总不能眼看着您犯糊涂,惹的夫人不痛快还不知道。”

李妈妈额上生汗,定是那些传言让夫人不痛快了,忙陪着小心:“好春文,正是这个理呢如今我也没有主意,病急乱投医了,夫人那边,还得你帮妈妈说几句好话。”李妈妈低声下气的,谁叫春文如今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呢她们这些老婆子都得靠边站了。

春文忙道:“李妈妈千万别这么说,我若不想帮您,今天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其实,夫人想了好几个人选,都觉得不是很满意,比如甄姨娘身边的秋桂,说甄姨娘就剩这么一个得力的,不能打秋桂的主意。”

李妈妈连连点头,夫人英明,要真把莲心许给从安,那比叫她吃了老鼠屎还难受,秋桂有什么好的,又是甄姨娘的人,注定不会有出息的。

“又比如三小姐身边的莲心…”春文又吐出一句。

“为什么?”李妈妈脱口问道。

春文心思一动,果然李妈妈看中的是莲心,周妈猜的不错。

“这个么…夫人只说可别连累了从安。”

李妈妈困惑着,怎么说连累从安呢?

“我琢磨着,兴许夫人是嫌莲心太老实,自个儿没个主意,什么都听主子的,只是她那个主子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春文话到这里打住,剩下的让李妈妈自己去琢磨,李妈妈若是不笨,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缘故。

李妈妈思忖了一会儿,心中恍然,夫人是怕以后从安什么都听三小姐的,这可犯了夫人的大忌,顿时心惊不已,还好没告诉夫人,她原先看中的就是莲心,要不然不仅她在夫人面前讨不了好,还会连累从安,夫人对三小姐有成见,必定不会再重用从安了。

“还是夫人眼光独到,那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李妈妈暗暗庆幸,问道。

春文笑笑:“李妈妈还不明白么?夫人是想重用从安来着,这人选么…最好是能让夫人放心,又贤惠,能干的。”

李妈妈一时猜不透,茫然的看着春文。

春文啜了口茶,起身道:“春文先告辞了,还得去景芳院找四小姐,替夫人传话呢改天再找李妈妈说话吧”说完施了一礼,告辞了。

李妈妈还想拉着春文问个明白,可是春文说走就走,等她反应过来,春文已经出了院子了。李妈妈郁郁的想,夫人到底看中了哪个丫头呢?猛的一个激灵,春文刚才说什么?去景芳院找四小姐,替夫人传话?难不成,春文是在暗示她,夫人看中的是四小姐身边的人?

春文来找慕云,把夫人的意思说了说,慕云只道:“都是府里的丫头,婚事自然是由夫人做主,她是没有异议的。”

春文见四小姐脸上并无半点不悦与勉强,是真心赞许,也不把她的意思说透,这其中的好处,四小姐以后会知道的,便起身告辞去夫人那里回话。

当晚,李妈妈就去了颐心堂,求夫人做主,说是想给从安找个老实又能干的媳妇儿。夫人问她自己的意思,李妈妈吞吞吐吐的说:“倒是看中一个,是四小姐屋里的翠茹,只是怕四小姐会不肯,所以来求夫人做主。”

秦陈氏笑道:“你既求到我这里,念在你和李管事这些年对秦府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份上,我总想办法达成你的心愿就是了,再说,从安那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总不能委屈了他。”

李妈妈暗暗吁了一口气,夫人果然是这心思,这样也好,从安他自己中意的也是翠茹,这下算是称了他的心,而且翠茹这丫头,显然要比莲心能干,有了这个帮手,对从安也是有益的。便将心踏实下来,不再做他想,安心等着夫人做主。

过了几日,夫人把严妈妈李妈妈还有慕云都叫了去,宣布了她的安排,将司琴许给了严有兴,将翠茹许给李从安,又让春文,把四人的生辰八字拿去叫阴阳先生看看,若是合的,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严妈妈和李妈妈各自圆了心愿,心里都高兴,只是当李妈妈得知严妈妈打的主意竟是夫人身边的司琴,她还是有点懊悔,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司琴呢?其实她是不敢想,以为上次那件事已经让夫人恼了,就算她开口去求,夫人也不会同意的,现在想来,如果她开口了,兴许夫人会答应也说不定,真是可惜了,让严妈妈捡了便宜去。随即一想,就算求到了司琴,从安也不会喜欢的,还是翠茹好,自从从安得知夫人愿意为他和翠茹做主,高兴的跟她这个老娘亲热无比,端茶倒水,捏腰捶背,真真是殷勤的很,一个劲的说…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想到这,李妈妈嘴角弯了弯。

夫人这边一宣布,慕瑶就气冲冲的找上了李妈妈,责问道:“李妈妈,你怎么不守信用,明明咱们都说好了,把莲心许给从安的。”

李妈妈不紧不慢道:“三小姐,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奴婢只是问问而已,并没有跟三小姐约定什么,我们是家生子,都是秦府的奴才,这种婚姻大事,又岂能是咱们私下商议的?”

慕瑶被她气的脸色发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觉得四小姐比我有出息是吧?我告诉你,你看走眼了,咱们等着瞧。”如果许的不是慕云的人,慕瑶都不会这么生气,可偏偏就是,如今慕珂不在,能跟她一争高下的就只有慕云,现在,原本说好的事,临了又被慕云抢了过去,她怎么能不气,那感觉就是被人背地里阴了一回。到时候大家会怎么说?她三小姐的人不如四小姐的人,真是怄死人了。

李妈妈从容道:“这事是夫人做的主,我这个做奴婢只能听从,三小姐有气也别往奴婢头上撒,如果三小姐不怕惹恼了夫人,就只管去夫人那里讨公道。”

慕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一跺脚,转身离去。心道:这个该死的哑巴,一定是她背地里搞鬼,还有,李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她去大娘那里讨公道,她才没这么傻,为了一个丫头去得罪大娘,这口气她暂且咽下,以后有的是机会,她定要叫她们后悔。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分忧(上)

春文问了八字回来,说这两对都是极合适的,又称赞夫人好眼光,严妈妈和李妈妈也齐声恭维,秦陈氏心情大好,便让周妈取来黄历,看看哪个黄道吉日合适。

下人娶媳妇儿比不得少爷娶妻,没那么多讲究,礼数周全了便可,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九月十六这个日子不错,严妈妈和李妈妈都无异议,于是日子就定在了九月十六。

秦陈氏让周妈给司琴准备了一份陪嫁,毕竟司琴是她房里的人,不能太寒酸了,不过,因为翠茹嫁的是从安,所以,秦陈氏也让周妈备了几样头面首饰,几块上好的缎子,算是给翠茹添妆。

慕云自从接管了针黹房,从“如意绣坊”得了不少好处,一直都存在那边没有去取,现在翠茹要出嫁了,她这个做主子的总该意思一下,所以,慕云特意去了一趟“如意绣坊”,把钱兑现了,居然有八十两之多,以前她每个月的月例不过是三两,还常常被几个妈妈克扣了,今年开始管事以后,她的月例上浮了一两,大娘从京里回来,又上浮了一两,现在是每月五两,一下子拿到八十两银子,可就是慕云两年月例的总和,还得不吃不用才攒得下来。慕云拿了银子又去趟首饰店,虽然大娘已经给了一套头面首饰,但都是不怎么值钱的,慕云也不能给出贵重的嫁妆,怕别人起疑心,所以,她打算给翠茹再打一套银质的首饰,再挑一对成色好一些的玉镯。

翠茹的好日子定下来,水容和丹秋也很高兴,把自己仅有的微薄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为翠茹添妆,又帮着做这样那样,好比是自己亲姐妹要出嫁这般的热心。

府里其他的婢女,见翠茹许给了从安,有的羡慕,有的惋惜,有的愤怒…要知道,从安和有兴是婢女们择偶的最佳人选,尤其是从安,样貌要比有兴英俊,就更加热门抢手了,如今从安和有兴都被人抢走了,她们岂能不扼腕叹息?

有些心思灵敏些的,早早的就来与翠茹交好,有些失落感太大的,就把翠茹当成了仇视的对象,司琴是夫人的人,她们是不敢有怨言的。所以渐渐地就有闲言传出来,说翠茹这人原本就是风骚之极,以前还想勾引少爷来着,不过少爷哪能看上她呀玩玩就扔了,从安回来后又盯上了从安,把从安迷的七荤八素…总是是极难听的话。

有人就“好心”的去提醒从安,让他还是再考虑考虑,可别捡了双破鞋还当宝贝。

从安听了将好事多嘴的人一顿臭骂:“翠茹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不用你们瞎操心,倒是小心管好你们自己的嘴,连少爷都敢编排,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

传话的人委屈的说:“我们也是听人说的。”

从安一阵冷笑:“老爷夫人可不会管你们是听谁说的,只要被老爷夫人知道你们说了这话,便是大祸临头了。还有,翠茹很快就是我李从安的媳妇了,你们胆敢再在背后乱嚼舌根,诋毁她的名誉,别怪我李从安翻脸不认人。”

“好心”人只好灰溜溜的溜走。

翠茹整日的足不出户,专心绣她的嫁衣,有来窜门子的,也都是来交好的,水容和丹秋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气的不行,可小姐吩咐,不许在翠茹面前透露半个字,所以翠茹始终不知道,府里曾因她这桩婚事流言四起。

面对这场流言,慕云冷眼旁观,又让水容留心观察,最后发现慕瑶身边的莲心,原本不善与人交际,可翠茹定亲以后,她老是和婢女们凑一块悉悉索索的不知道说什么,慕云心里有数,这些流言的源头说不定是从莲心那里传出来的,之前也有传言,说李妈妈原本看中的是莲心。所以,慕云让水容瞧瞧盯着莲心,若是发现她再跟别人胡说八道,马上就去告诉周妈,让周妈来处置。

果真,没多久,莲心就被抓了个正,周妈及时赶来,把四五个婢女都关进了柴房,一一审问,大家都说那些话是莲心说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周妈找了个理由,罚了她们三个月的俸禄,对莲心,则重责三十大板,然后让人给抬回三小姐屋里,并传话,让三小姐好好管束身边的丫头。

受了罚的,都知道这样的结果算是轻的了,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会叫杨婆子来领人的,所以只好自认倒霉,哪里还敢为自己狡辩半句。

慕瑶见莲心半死不活的被抬了回来,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我说你是榆木脑袋还是猪脑袋?你要坏她的名声,扯上少爷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你要找死尽管去,可别连累了我…”

莲心又痛又委屈,想着自己的终身算是完了,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姐非但不帮她做主,还这样骂她,莲心越想越心灰意冷,默默的流着泪,一声也不吭。

慕瑶如今见到莲心都心烦,让人把她抬回仆人房里,也给请大夫,不给抓药,不管她的死活。

慕云得知,虽然心中也恼莲心,但又觉得她可怜,真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终是狠不下心来,让水容给春文捎了句话,让她给莲心请个大夫,这才保住了莲心的小命。

再后来,李从安那番话也传了出来,慕云听见了,心里也替翠茹高兴,从安这人真不错呢翠茹的婚事,顺顺利利的办了,婚后,翠茹不再照顾慕云的生活起居,但针黹房的事,还是由她帮着打理,所以,说是说搬出去了,其实也就是晚上不在而已,白天,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一处的。

很快到了十月,天气依然干旱,虽然中间下过几场雨,但都是杯水车薪,丝毫不能缓解旱情,许多百姓家里的存粮早已吃完,下一季的播种又已经耽误了,起先还靠着挖点野菜,剥树皮充饥,到十月,甚至连野菜也挖不到了,朝廷虽说减免了一些税收,但赋税还是沉重,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各地动乱此起彼伏。

这些事都还是翠茹告诉慕云的,现在外边的消息她比谁都灵通。慕云听了很是担忧,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有一年旱情严重,那一年她几乎就没吃过米饭,打发她的都只有汤水,记得那个凶恶的婆子说…有汤水喝就已经万幸了。现在想想,当时的她比起现在外面那些连野菜、草根、树皮都吃不上的人来说,的确是万幸了。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场旱情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能缓解了,可是马上就到寒冬,老百姓依然是缺粮,这问题很棘手呢“哎…从安说,现在官老爷们也没办法了,只盼望着济南府不要出乱子才好。”翠茹哀声叹气道。

水容本想打趣她,自从嫁了人,居然也学着忧国忧民起来了,可一想,如今的百姓真是艰苦难熬,打趣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慕云想了想,打着手语道:“如果什么也不做,迟早是要出乱子的,看眼下的情形,要老百姓熬到明春是不可能的。”

翠茹道:“从安也这么说。”

慕云又道:“官府为何不开仓放粮呢?”

翠茹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听从安说,粮仓里粮是有的,可官老爷们意见不一致,许是有些官老爷怕这场旱灾还会持续很久,轻易不敢放粮。”

慕云沉默半响,也许这是个好机会,爹一直对她视若无睹,当然,这样绝情的爹,她并不稀罕他来疼她,可是,慕云知道,大娘的信任很重要,爹的看重也是需要的,她做不来慕瑶那种撒娇的姿态,也说不来好听的话,但是她可以想办法让爹正视她的存在。

于是慕云用手语道:“官府若是一直不肯放粮,只会逼着百姓去抢粮,到时候引起的暴动,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倒不如,联合几位有心放粮的大人,自己出点粮设几个施粥铺子,老百姓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能施他一碗粥,那就是天大的恩德,这样的善举,必会赢得民心,对老爷的声誉是大有好处,老爷既行善积了德,又挣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是出点粮而已,咱们府里怕受灾,早就从江南进了好些粮食,吃上两三年都未必吃的完。”

当晚,翠茹就把小姐的这番话告诉了从安,从安听了眼睛一亮,披上夹袄就跑出去。

翠茹追了出来,急声唤他:“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从安笑嘻嘻道:“你快回屋,外面冷,可别冻着了,我去去就回。”

秦老爷的书房里灯还亮着,有兴坐在廊下守着门吹冷风,冻的鼻子通红。

“有兴,老爷可是有客?”从安走到有兴身边问道。

有兴悻悻嘟哝道:“还有谁?最最孝顺的三小姐呗”最烦这个小三姐,三天两头跑来老爷书房,一坐就是大半日,这么冷的天气,本来他们还能在外间侯着,至少不必吹冷风,现在倒好,冷风吹个饱。

从安陪他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听见里面召唤,老爷要回去安歇了,有兴赶忙进去伺候,须臾,老爷面色和悦的跟三小姐一起走出来,见到从安,笑道:“今日不是你当值,怎么过来了?”

从安刚想开口,三小姐慕瑶娇声道:“爹,快走吧这风好大。”

秦老爷宠溺的看着慕瑶,哈哈一笑:“好,走吧”

从安讪讪住了嘴,这个三小姐就知道讨好老爷,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哪像四小姐,不会阿谀奉承,却是能实实在在的帮老爷分忧。哎…看来只有明天早机会跟老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