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承儒蓦然面露惊诧之色,讶然道:“莫不是纪寒柳的女儿,当年见到时,她还是个小娃儿。”

闵江氏含泪道:“她正是寒柳的女儿。”

闵承儒随即欣然笑道:“太好了,我早听说新任礼部侍郎秦大人是从山东济南来的,心想着说不定就是你爹,正准备过些日子登门拜访,也好让你江伯母跟你母亲叙叙旧,谢谢你母亲当年相助之恩…”

闵江氏愤愤的打断了闵承儒的话:“还叙什么旧,我只后悔没早些去寻我妹子,如今阴阳两隔,再也见不着了。”

闵承儒大惊,看着慕云:“你母亲…”

闵江氏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你自己看吧看了就明白了。”

闵承儒拿了信,在椅子上坐下。慕云的心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拧成了麻花,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闵承儒,不放过他面上细微的变化。闵承儒看的嘴角抽动,面色发青,双目喷火,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信看完,顿时拍案而起,迭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令人发指…”

闵江氏咄咄逼问道:“老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我妹子死的惨,死的冤,要不是慕云聪明、忍耐,也早被那贱妇害了。”

闵承儒长眉紧皱,背着手在堂中踱来踱去,忽而转身问慕云:“孩子,当年你还小,你确定你记得清楚…”

闵江氏看似温柔婉约的人,其实骨子里血性十足,当即怒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慕云说谎不成,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千方百计寻找咱们就是为了说谎给咱们听?”

闵承儒连忙解释:“夫人息怒,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人命关天,为夫不得不谨慎为之,为夫只想问问清楚,你妹子因我而死,这事,为夫自然不会袖手。”

“闵伯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娘害我娘之心早已有之,只是恰好闵伯伯上门求助,给了大娘这么一个借口,慕云当年年纪虽小,但是杀母之恨无一日敢忘,若非苍天怜悯,让慕云听到大娘与仆人密谋,或将我也除了以绝后患,或将我药哑了让我有口难言,恐怕闵伯伯今日也就见不到我了,所以,我装失忆,装哑巴,一装就是七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寻到闵伯伯以诉冤情,闵伯伯不是怕慕云年纪小,记不清吗?慕云什么都记得清楚,当年奉大娘之命对我娘下毒手的四个护院,一个叫杨洪,一个名陈祥,一个叫严虎,还有一个叫段庆生,据我了解,杨洪和严虎如今在济南威远镖局,陈祥听说到了阳谷县县老爷家当了护院,段庆生从了军,暂时没打听到他的下落,还有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又晴和宛柔事发后都被杨婆子买了,杨婆子如今住在济南城西石井巷,闵伯伯如有疑问,只要找到这些人加以审问,相信便可水落石出,还请闵伯伯为我做主,还我娘一个公道。”慕云静静开口,七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初时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晦涩,但是她越说越激动,口述心言的感觉是那样的畅快,在心里盘旋了七年的话啊,今朝终于一吐为快…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诉冤(下)

闵江氏忽听慕云开口说话,惊的瞠目结舌,原来这孩子没有哑,她是装的,而且一装七年,瞒过所有人,可是,她这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闵承儒听慕云把杀母的凶手名字、下落都记得分明,可见这事不假,有了这些信息,要将此案查清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也就是多花些时日而已。不过慕云的这份用心,让他心生敬佩,出事的时候,慕云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孩子遭逢如此巨大的变故能临危不乱,还能将仇人一一记下,能忍辱负重,不急不躁的等到今天?换做是他亦或是弘易,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孩子,苦了你了,你放心,这事就交给伯父去办,伯父明天就安排人手前去济南查证,誓必替你讨还这个公道。”闵承儒旦旦道。

“对了,你母亲被害,你爹有没有说什么?”闵承儒问道。

“我爹…”慕云吞吐着,上一世,爹视她为孽种,对她生死不闻,这一世,爹虽然没有对她这样无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她自己争气,爹哪里会多瞧她一眼。

看到慕云这样支吾,闵承儒心里就有数了,哼秦侍郎清誉满朝,治家却是无道,虽说妾不如妻,总是性命一条,岂容肆意残害,等证据确凿,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为官。”闵承儒愤慨道,那个贱妇竟然污蔑他与慕云之母苟且,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云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终于卸下一大半,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不过,并不是闵伯伯做了保证,这事就一定能顺顺利利的办下来,时隔多年,要查证起来还是要费些功夫的,必须要等证据确凿,一击必中方可下手,要不然,慕珂动用永宁侯家的势力来干涉的话就麻烦了。于是,慕云缓缓跪下,诚恳道:“伯父,伯母,慕云今日有幸见到了伯父伯母,可以一诉冤情,伯父伯母肯施以援手,慕云感激不尽,慕云替娘,谢谢伯父伯母。”

闵江氏抢先一步搀起慕云,怜惜道:“傻孩子,我们不要你感激,真要说感激,是我们该感激你母亲,若非你母亲,也就没有你伯父的今天,没有我们的今天,当年,你伯父中了进士,马上就被派到岭南,天南地北的,不然,我们早就去看你和你母亲,也不至于让你受这许多苦楚…”闵江氏说着不禁又唏嘘起来。

闵承儒也感叹道:“是啊…是伯父伯母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

“伯父伯母千万别这么说,错的不是伯父伯母,是大娘,是她嫉恨我娘,就算没有伯父做借口,她也会找到别的借口致我娘与死地的。”慕云看他们这样自责,心里也不好过,之前她还怀疑他们的诚意,看来是她多虑了。

闵江氏拉着慕云的手说:“好了,那些自责的话,客套的话,咱们都别再说了,以后我和你伯父就是你的亲人,我看,秦家你也别回去了,万一被那个贱妇发现,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闵江氏越想越觉得不妥。

慕云道:“伯母别担心,大娘是不会发现的,更何况伯父要调查取证还要费好些时间,我若是不回去了,大娘才会生疑心。”

“慕云说的很对,现在不宜过早暴露咱们的行动,让那贱妇有了防备就不好办了。”闵承儒赞同慕云的话:“不过,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有,你装哑得事也得保密,你还是要继续装下去,一直到案情大白于天下。”

慕云点点头:“慕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知道慕云没有哑的,只有伯父和伯母,连我师父,还有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

“你师父?”闵承儒蹙了眉,慕云怎么还拜了师父?

闵江氏道:“老爷,慕云如今可出息了,拜了天下第一绣方素心为师,我今日就是在方素心的澜衣坊遇见了慕云。”

闵承儒恍然,看慕云的神情又有了不同,这孩子真不简单,哎…也是命运所迫吧慕云没敢在闵家逗留很久,闵江氏命人备了一辆马车,去了闵府的标记,送慕云回去。

水容今天一直是云里雾里,明知发生了大事,却摸不着头脑。小姐从闵家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比进去时好了很多,水容是好奇的,着急的如白抓挠心,但是伺候小姐多年,知道小姐的脾气,小姐愿意告诉她们就自然会告诉,小姐如果不愿意,问了小姐也不会说。所以,水容只好忍着。

水容几番欲言又止,慕云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事还是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慕云郑重了神情,比划着对水容道:今天我见过闵家人的事,你回去以后对谁也不许说。

水容小心翼翼的问:“丹秋也不能说吗?”

慕云又郑重点头,不让她们知道也是为她们好,省的她们跟她一起担惊受怕,有些事情知道以后就很难再装不知道了,若不是她有前世惨痛的经历,这一世也做不到这么隐忍。

水容瘪了瘪嘴,诺诺道:“知道了,小姐,水容对谁都不说。”

慕云看她那可怜样,笑了笑,比划道:以后会让你们知道的。

回到秦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慕云本不想过去了,可巧遇上春文,春文见到她,欣喜道:“四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还等着你吃饭呢这不?正差我过来看看你回了没。”

慕云颇感诧异,爹和大娘居然等她吃饭?

“四小姐快过去吧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春文催促道。

慕云没奈何,躲不过去了,只好与春文一道往大娘那边去。

慕瑶早就等的不耐烦,等的满腹怨言,慕云算什么东西,不就是给长公主绣一个绣屏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夺了她师傅的威风,成为天下第一绣,天下第一绣又不是官,又没有爵,空名头而已,说破天,也就是一个给人做衣服,绣花样的绣娘…真不知道爹和大娘心里是怎么想的,至于把慕云捧上天去?

慕歆年纪还小,到了点还没好吃饭,看着满桌的美食,肚子里的馋虫就活跃起来,扯了扯坐在一旁的慕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六姐,四姐要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慕灵悄悄睨了一眼正气定神闲看书的爹,还有在逗着七弟玩儿的大娘,赶紧对慕歆做了嘘声的手势,悄声说道:“再等等,四姐很快就回来了。”

慕瑶听见了,冷冷一哼:“人家如今帮长公主办事,忙得很呢说不定长公主一高兴,留她吃饭了,亏的咱们还在这里等,白等。”

“三妹不必担心,四妹如果不回来吃饭一定会让人来传个信的。”慕怀插嘴道。

慕瑶冷笑:“我看未必…”

慕瑶话未落音,外面就传来春文的笑声:“老爷,夫人,四小姐回来了…”

慕歆第一个欢呼起来:“四姐回来咯,可以吃饭咯…”

慕云进屋就先向爹和大娘告罪。水容按小姐之前的吩咐说:“今儿方姑姑指点小姐画草图,小姐画的入神忘了时间了。”

秦陈氏笑道:“不碍的,做绣屏,这构图是第一关,也是最难的,自然要费些精神,饿了吧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腊肉春笋、珍珠鱼丸,快坐下吃饭吧大家都快坐下…”

秦老爷笑呵呵的放下书本,走到上座坐下,大家等老爷落座,才依次坐下。

慕瑶坐在慕云旁边,酸溜溜的说:“真威风啊一大家子等着你吃饭。”

慕云只作没听见。

“既然你这么忙,怎么不干脆搬到澜衣坊去?还得天天跑来跑去的,你不嫌辛苦,我们看着还心烦…”慕瑶道。

慕云心底冷笑,搬出去,我倒是想呢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时候一到,你留我我还不乐意。

慕怀坐的近,听见了慕瑶的话,之前慕瑶发牢骚,他还能忽视,现在慕瑶居然当面对慕云冷嘲热讽的,他就听不下去了,揶揄道:“三妹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还有什么好心烦的?该不会是妒忌别人有事做吧?你若是嫌的慌,可以去园子里拔拔草,喂喂鱼,反正这些活不需要技术,也不需要动脑筋,很适合你。”

慕瑶气的说不出话来,二哥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她没用,正要反唇相讥,秦老爷已经沉下脸来,“唔…”了一声,拿眼在慕瑶和慕怀脸上扫来扫去,沉声道:“吃饭的时候,少说废话。”

慕瑶愤愤的轻哼了一声,甩了慕怀一记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二哥这几天三番两次找慕云,不就是为了拿个杨玉敏的事?哼最好那个杨玉敏变成瘸子,让你难过一辈子。

“大娘…我要吃蘑菇…”七弟慕天用他胖呼呼的小手指着一盘蘑菇炒肉,囔囔道。

慕云有好些天没看见七弟了,发觉七弟最近好像瘦了一些,眼睛也有神了,慕云瞄了一眼站在爹身后的陶姨娘,陶姨娘也正笑微微的看着她。

“好,大娘给你夹…”秦陈氏十分和蔼可亲的夹了一片蘑菇喂进慕天嘴里,柔声问:“好吃吗?还要不要?”

慕添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好吃,还要…”

秦陈氏又为慕天夹了一片,不经意间看见慕云愣着,便道:“锦如,把那盘腊肉春笋放到四小姐面前去。”

慕云连忙收回目光,向秦陈氏笑了笑,刚才是她眼花了吗?陶姨娘冲她眨眼睛?她在暗示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告白(上)

慕云后来再去看陶姨娘,陶姨娘还是巧笑嫣然,不过目光再没落在她身上,可之前,应该不是她看错了,慕云想,会不会是上次提醒陶姨娘的事…陶姨娘查出什么了吗?她又会如何应对呢?看七弟现在还真是活泼了呢撇过这事不提,慕云告诉爹和大娘,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明儿个开始全心全意画图样。她必须赶在闵伯伯有所行动之前把绣屏完成,绝对不能耽误了长公主的事。

秦陈氏郑重道:“这事要紧,从明儿个开始,你就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就专心作画吧一日三餐就让严妈妈给你送过去。”

秦老爷在一边缓缓点头:“你大娘说的对,你就专心画图,其他的事一概不要理会。”

慕瑶听在耳里又一阵不舒服,爹和大娘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构图的难处就在于要将正反两面的图结合起来,几乎是每一针都要精心设计,一步都不能出错。慕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三天四夜,样图终于完成,初战告捷。

水容和丹秋见了都不仅拍手称奇,小姐这幅绣屏要是完成了,一定是一幅惊世之作。

慕云自己也很满意,主仆三人开心了好一会儿,水容才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有件事…”

慕云兀自端详图样,随口问道:“什么…”

水容看了看丹秋,丹秋朝她点点头,水容下定决心,说:“小姐,昨天有人自称是茶叶铺子的,来送小姐定下的茶叶,门房就让人来叫我和丹秋,我一听是茶叶铺子,就多了个心眼,出去一看,小姐,您猜是谁?”

慕云听她说茶叶铺子,就知道是谁了,只是他不是被他娘关家里了吗?怎么又来找她?

看小姐波澜不惊的样子,水容心里有些失望,只好继续道:“就是萧二公子身边的承影啦,他说萧二公子有要紧事必须见一见小姐,可昨天是小姐画图的关键时刻,水容不敢打扰小姐,就自作主张替小姐回了,让他改天再来,没想到他今儿个又来了,说小姐如果今日不去见萧二公子只怕以后就见不着了…”

慕云眉头一蹙,这算什么话,什么叫今日不见以后就见不着了,他想怎么样?慕云心里打着突突,用手语问:“他人现在在哪儿?”

水容说:“承影说了,还在那家茶叶铺子,萧二公子等您最后 一天。”

“小姐,您看您图也画好了,是不是去见一见,说不定萧二公子真的有急事。”丹秋劝道,丹秋只见过萧二公子一面,就是在来京城的第一天,他和杨玉敏小姐一起来的。但是丹秋没少听水容说起这位萧二公子,他救过小姐的命,而且听水容说来萧二公子对小姐似乎是有心的,丹秋联想到小姐随身挂着的陶瓷鸟儿哨子,越想就越期待他们两能成好事,虽然这事有点困难,但是也不是就没有希望,现在小姐得到长公主的赏识,景王又对小姐另眼相看,形势一片大好。

慕云踌躇着,她想去见他,因为她必须知道他和静芙的事到底怎么样了,而且玉敏的话,她也好趁机带给他。可是慕云又有些害怕,说不出还怕什么,只是心里有点空。

“去吧小姐,这天都快黑了,您就说图样画好了,拿去给方姑姑瞧瞧。”水容出了个主意。

得儿,这两人借口都帮她想好了,慕云把画纸卷起,外边又包了一层绸子,再用丝带系好。

水容和丹秋相视一笑,小姐这是准备去见萧二公子了。

慕云先去请示大娘,说要把图样拿去澜衣坊给方姑姑看,秦陈氏自是不会反对,慕云带着水容顺利的出了秦府,马车直奔澜衣坊,到了澜衣坊,慕云就让车夫先回去,迟一些可以坐方姑姑的马车回,又赏了他一些碎银子。车夫得了好处又落得省点力气,高高兴兴的回了。

方素心今日却是不在,慕云等了一会儿,就跟月娘说,明天再来。月娘看看天色不早了,也不留她,将她送出门。

主仆二人别过月娘便往茶叶铺子去。

萧望从家里逃出来已经在这里躲了有三日了,他留了书信,说去辽东找父亲,如果家里一定要逼他定亲,那他就不打算回来了。他也不管这封信会给家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要逼他成亲是万万不能,他的前程可不想靠一个女人去争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挣多大的前程,本来今年秋天准备参加武举的,按他的本事,就算不是三甲内,也逃不出前十,而现在,他只有去西北从军,他在信上说去辽东不过是个幌子,如今西北突厥入侵,战事正酣,立功的机会会很多,当然也很危险,他就是要真刀真枪的凭自己的真本事立下军功,从沙场上争回来的荣耀远比依靠科举得来的更让人尊重和信服,其实,这也是他的初衷,他一直就希望自己能跟爹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大英雄。至于家族想依靠联姻获得更大的利益,不是还有个萧瑾吗?萧瑾会很乐意娶静芙的。

萧望算准母亲看到他的留书,一定马上派人四处寻他,所以,他并不急着走,先在赵大哥的茶叶铺子里躲几天,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顺便等赵大哥从京南大营回来给他写封推荐信,赵大哥在西北军营里有几个好友,他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在这里呆了一天,想要见一见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这几年,他时常会想起她,会担心她过的不好,所以,他刻意与慕怀和玉敏走的比较近,可以从他们口中探听到她的一些消息,他以为他对她的关心,大多是出于同情,当然还有一点欣赏,她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子,也是最傻的一个,能逃命的时候不知道逃,还关心着别人的安危,也不想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除了当累赘还有什么用?可就是她的这份傻劲,让他也头脑发昏开始犯傻,见她掉下悬崖,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美的不张扬,却让人怦然心动,三年前的她就沉静的如同小大人一般,只有他故意去气她逗她,她才会瞪他一眼或蔚然一笑,如今的她越发从容淡定,初时他还担心她口不能言,加上她沉静的性子,跟别人处不到一块去,没想到他是多余担心了,慕云,真的不一样了…哎今晚赵大哥就要回来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走,可是,不见她一面他又不甘心。

“少爷少爷…四小姐来了。”承影咚咚咚跑上楼,上气不接下气的来禀报。

萧望怔愣了片刻,推开承影,飞快的跑下楼去,才跑到楼梯转弯处就看见慕云站在楼梯口,正要上楼。

“你…来啦…”萧望摸了摸头发,傻笑着。

慕云低着头,站在原地上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觉得自己可能又被他骗了,什么今日不见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的话都是借口,就像上回,说有要事,结果呢?还不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姐,快上去吧”水容催促着。

萧望这才反应过来,吩咐小二:“把店门关了吧”又对慕云说:“上面坐,我有话对你说。”

慕云无声的叹了口气,想着骗就骗吧,反正事不过三,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还是上次的雅间,只是没有了那位妙曼的煮茶女,小二临时沏了茶来,水容和承影识趣的避开了,留下慕云和萧望。

萧望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把玩着手中茶杯,早就想好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可是现在她就坐在面前,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天我就走了。”算了,还是直奔正题吧

慕云抬眼看他,走,走哪里去?

萧望苦笑着:“你早就知道我要和静芙订亲是吗?所以,你才来警告我让我离玉敏远一点?”

慕云点点头,这点她没必要否认。

萧望苦笑更甚:“你看,我的婚事,连你都知道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白高兴了一场。”

慕云蹙起了眉头,他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什么白高兴一场。

“算了,反正我是绝对不答应的,别说她是郡主,就算公主,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娶她的,还有,我听萧瑾说了那日赛马的事,她是诚心要对付玉敏,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躲开玉敏,我认识静芙好多年了,没想到她是这种心肠狠毒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就去害人…不管怎么说,玉敏受伤也是我的过错,你若是有机会,帮我替她说声抱歉吧”萧望叹着气说道。

慕云点点头,算是应了,至于玉敏让他千万不要娶静芙的话看来是不用说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是不会娶静芙的。

“你明天要去哪?”慕云写到。

萧望定定的望着她:“你能替我保密吗?”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躲在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呃原来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他怎么这么大胆?难道他就不怕老太君生气,他**生气吗?还有,说什么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她听着怎么觉得非常不妥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告白(下)

慕云自嘲的笑了笑,写到:是不是因为我不能说话,就不用担心泄密了?

萧望瞪大了眼,急声辩解:“怎么会,我从来没这么想,我只是,只是觉得得告诉你一声…”

慕云静静的望着他,屋子里的光线比较昏暗,但依然能看到萧望的脸红了。

“慕云…”萧望只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发干的唇:“慕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是想一个人一走了之,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我心里却放不下一个人,我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人的想法,可我没办法不在乎这个人的想法,慕云,这个人…就是你…”

慕云的心跳骤然乱了节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们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吗?我娘,我家里的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娶静芙?家世,相貌都是万里挑一的,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就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我一直问,一直在想,可是,每当静芙的身影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马上就会被另一个身影覆盖,那个人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的微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可她偏偏有一颗最真最善最柔最热的心,她不会说话,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可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能一直望到人心里去,而我,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沦陷在她淡若烟云的微笑里,沦陷在她亮若星辰的明眸里,慕云…我是认真的。”萧望因为紧张,嗓音有点发哑,但他的眼神清澈,心意坦诚。

慕云只觉脑子里混乱不堪,她以为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萧望怎么会对她产生那样的情愫?

“慕云,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唐突,可是,我没时间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见面,我不希望自己带着遗憾离开,不希 望自己将来后悔,慕云,我以前对什么前程爵位很不屑,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这次我会去西北大营,我要去参军打仗,我要立战功,我要自己变的强大,强大到足可以保护你,可以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慕云,你等我,三年,三年我必定回来…”萧望蓦然抓住慕云的手,热切的望着慕云,之前他还不太清楚自己要跟她说什么,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没有顾虑…他要她,他愿意为了她而去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慕云想抽回手,可他握的好紧,慕云急的额间生汗,她从不奢望不可能的事,可他偏偏要来招惹她,等他三年,现在的事都无法保证,如何能保证将来的事?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你秦家的事,我也清楚,虽然你现在帮长公主在做事,你大娘看重你些,可真是如此我才更担心,大家族里的婚姻有多少真正为子女的幸福考虑,大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所以,有一天你爹你大娘把你当成攀附权贵的棋子,我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也正是我不能接受的,只要一想到你会成为别人的人,而那个人还不能好好珍惜你,我就要发狂了。”萧望痛楚着,有些话,他不敢说出口,慕云是庶出的女儿,又不能说话,有哪户像样的人家肯接纳她为正室?依慕云出众的刺绣技艺和相貌,倒是有很多权贵喜欢纳她为妾吧他如何忍心看她与人为妾,一辈子被人欺压,受人欺凌。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虽然这一世,爹和大娘对她的态度有了彻底的改变,但是本质还是一样的,她只是从一颗没什么用的棋子,变成了一颗有用的棋子而已,当然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摆布,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和方姑姑一样,与秦家断绝关系,婚姻,她已经不去考虑了,幸福的婚姻更不敢想。今日他能对她说这些话,她还是心怀感激的,只是她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一来,她自身的条件不允许她痴心妄想;二来,他是玉敏喜欢的人,玉敏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已经当场回绝了,就绝对不能反悔;三来,他们虽然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患难与共的经历,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他们都还是孩子,三年后,他们才见过几面?他就对她说出这些话,他这个人做事容易冲动,也许这些话也是他一时冲动的结果,过段时间他冷静下来了,说不定就后悔了,所以,这些话,当不得真。

慕云用力抽出手,在纸上写下: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慕云,你是怕,你等不到我回来,你爹就要把你许配给人了吗?”萧望急切的问。

慕云黯然,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啊

萧望也默然,的确,这种事情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他又远在天边,一旦有情况发生,也是鞭长莫及,让她等他三年,是他一厢情愿想的太简单了,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的,慕云,我也知道这条路会很艰难,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萧望恳求着。

慕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不想伤害他,可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的话,只会越来越麻烦,长痛不如短痛,慕云心一狠,写到:其实…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没有其他。

萧望眼中的神采,渴望的,激动的,忐忑的…所有的情绪,瞬间黯淡了下去,只余下伤心和失望,他一直都在跟自己作战,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份感情,终于他放下一切包袱,可她却说她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萧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看都不敢看她,那么,他是闹了一场笑话吗?惊天动地的离家出走,几次三番的找她,自以为真挚的告白,结果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一场闹剧,一个笑话。

他就那样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的坐着,脊背挺的笔直笔直,如同石化一般,慕云看着,心里阵阵发酸,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隔着外衣,摸到那只哨子,这两年,她一直把这只哨子挂在胸前,心烦的时候,孤独寂寞的时候,痛苦的时候,都会摸一摸这只哨子,想着山谷里的那个雨夜,心情就不会那么糟了…萧望,并非我无情,怎奈我大仇未报,你我身份又悬殊太大,你与我,就好比天上的云和水中的鱼,或许可以遥遥相望彼此欣赏,但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萧望,回家去吧或者娶静芙,或者…玉敏她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慕云很无力的写下这一句,把小册子移到他眼前。

萧望缓缓抬起,双目没有焦点,显得很空茫,他的声音也透着一种茫然,仿佛是对着空气在说话:“你希望我娶别人吗?不管是静芙还是玉敏,我娶别人,你一点也不会难过吗?”

慕云无言以对,应该说,他娶谁都不可能会娶她。

萧望突然一笑,苦涩的笑漾在唇边,苦涩的滋味漾在心底,低低的说:“对不起,今天把你叫出来,听我说了这一大堆废话,时候不早了,我让承影送你回去。”

慕云几番欲言又止,不是要快刀斩乱麻吗?那还犹豫什么呢?他现在难过只是暂时的,过阵子他想通了就没事了,而她,有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够了,还奢望什么呢?慕云起身,艰难的迈开脚步,走到门口不过是七步之遥,可这七步她的走的沉重无比,艰辛无比,也许,出了这个门,以后他们就真的再没有机会见面了,那个温暖了她最晦暗痛苦的那段人生的阳光少年,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心狠狠一痛,慕云加快脚步,迈出了雅室的门,抬头眨了眨眼,阻止眼中的酸涩之意上涌,就这样吧不管怎样,那些回忆总还是能陪伴着她的。

萧望一动不动的坐着,听她下了楼,听见她的丫头在问她话,听见她们出了茶叶铺子,听着听着,一直到什么也听不见,周遭一片寂静,他的思绪也凝固了一般,定格再她写的那几个字上…其实,我对你只有感激之情。

许久,这种钝痛才有了反应,萧望把那张纸捏在手心里,慢慢揉成团。

慕云上了马车,一路上也是一言不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像一个深深的漩涡,吸引着她,怎么挣也挣不脱,她都快要溺毙了。她想了很多很多狠话来安慰自己,又想了很多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都没用,她就是无法抑制的难过,心里像是长满的荆棘,而且无法抑制的疯长,尖利的疼痛四处蔓延…萧望,你为什么要跑来招惹我,我一直那么小心的不屈碰触这个禁地,可你,那么突然又霸道的将我一把拽了进去,我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兴师问罪(上)

丹秋见小姐神色不虞的回来,满肚子的话只好憋在喉咙里,伺候小姐换了身衣裳,丹秋借口给小姐弄点吃的东西,拉了水容去外面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