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微微颔首,看向慕云的目光就不同了:“你是叫慕云?”

慕云点点头,秦陈氏无不遗憾的说道:“我家四姐儿小时候得了场病,病好了就不能说话了,这些年,我不知给她请了多少个大夫,吃了许多药也治不好,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好在,她跟着方素心,学了一手针黹手艺,如今也算是出息了。”

花厅中一阵叹息声,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惜是个哑巴老太君惋惜道:“可不叫人心疼嚒”

“不知秦家妹妹做的那绣屏绣了什么?我记得十年前方素心献了一幅香雪海,太后大为赞赏,可惜无缘得见,既然要献给太后做寿礼,我想,就算不比香雪海更胜一筹,起码也要不相上下,妹妹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技艺,我实在是惊讶的很,好奇的很,真相看看那绣屏,见识见识。”孟文萱笑吟吟的说道。

老太君听了笑道:“那幅香雪海,我倒是见过,绝对称得上惊世之作,太后喜欢的不得了,如今还在太后的寝宫里挂着。”

秦陈氏笑道:“刺绣这种事,并不是年纪大的就一定绣的好,很多东西是看天分的,就好比,天下莘莘学子多如牛毛,老而将朽者也不在少数,又有多少人能如齐家三位公子这般,少年得志的?可见,天分是很重要,别人学一世也及不上人家学一时,慕云的绣屏虽然还未献到太后跟前,但是长公主给的评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陈氏这番话既驳斥了孟文萱的怀疑,又将齐家三公子好好的恭维了一番,说的老太君心花怒放,连连称是,对秦陈氏说:“亲家说的极是,这凡事啊都要靠天分,再加上后天的勤奋方能成事,可见慕云这孩子是个会用心之人,能成为方素心的弟子已经不容易,小小年纪还能单此重任那就更不简单了,亲家,你们秦家的女儿可是个顶个的有出息,亲家教子有方啊”

“老太君过奖了,我家慕珂常和我提起,说齐家家风淳朴,长辈慈爱,晚辈孝顺,上下和睦,这才是真正的教子有方,持家有道,我得向老太君和齐夫人多多请教才是呢”秦陈氏笑呵呵的说道。

孟文萱本来还想质疑秦慕云,没想到让秦夫人连打带销的,反倒把老太君奉承的那叫一个欢心,秦慕珂有这样一个能说会道的母亲做后盾,可不太好对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横生枝节(下)

齐老太君哪里听不出秦陈氏是在奉承与她,只是好话谁都爱听,听着这话心里就是受用,与秦陈氏又客套了几句。

只听得孟文蕙婉声道:“闺中小姐能把针黹学的这般精湛确实少有,因为鲜少有人把针黹当成谋生之计,所以就不可能这般用心去学。”

慕云不禁多看了孟文蕙一眼,孟文蕙可算是一语中的,的确她就是把针黹当成谋生之计,立足之本这样用心来学的,不过孟文蕙这么说显然有贬薄之意。

一直沉默的慕灵突然开口说道:“孟姐姐此言偏颇了,您瞧街头上卖字画的,算是以字画为生的吧可历朝历代的名家可有出自其中?司琴阁里的琴师,算是以琴艺谋生的,可据我所知,当朝琴艺最高超的却是乔贵妃,可见并非是当成谋生之计便能学的好的,当年我娘请了方姑姑来府里教针黹,我们姐妹四人一同学习,唯有四姐学的最好,我想,其一是四姐在这方面的天赋高,其二,是四姐自己对此特别感兴趣,其三,有了天赋和兴趣,自然就会用心了,孟姐姐您说是不是呢?”

孟文蕙讪讪一笑:“妹妹说的也对,像我,就对针黹没什么兴趣,只爱写字作画,弹琴下棋什么的。”

齐夫人伺机笑道:“文蕙,听说你的琴艺师从玄矶大师,算是与乔贵妃师出同门了。”齐夫人是非常喜欢文蕙,就怕老太君会嫌弃文蕙是庶出,所以总想给她贴贴金,好叫老太君更喜欢她一些。

孟文蕙含着谦逊的笑意:“文蕙可不敢与乔贵妃相提并论,承蒙玄矶大师不弃,指点一二而已。”

齐夫人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玄矶大师收徒,若非资质绝佳是不收的,待会儿,你可得露一手,也好让我们饱饱耳福。”

孟文蕙羞赧颔首:“夫人有命,文蕙焉敢不从。”

秦陈氏见孟文蕙又得了出风头的机会,而且齐夫人显然是偏袒与她的,不由的暗自懊恼,自家的女儿出了慕云的刺绣能拿得出手,其余的怕是都不能与这位孟文蕙相比了。

慕灵突然热情道:“孟姐姐,您精通音律啊,那太好了,妹妹我正有一困惑,苦思不得其解,既然姐姐是玄矶大师的弟子,自然不在话下了。”

孟文蕙怔了怔,刚才这丫头就差点让她下不来台,这会儿会不会又耍鬼花样,不过,她自持在音律上还是比一般人要懂的多一些,若是不应承的话,岂不是在众人面前露了怯?孟文蕙只好蔚然点头:“妹妹且说来听听。”

慕灵问道:“怎样的琴艺才算高超?”

孟文蕙初时还以为她会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暗暗严阵以待,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当即笑道:“这还不简单?但凡学琴者都知道,首先弹琴讲究仪容美观,姿态优雅;其次,需要娴熟的技巧,运指要静,得音要润,吟猱要圆;第三,琴者,情也,要能品味曲中之意,寓情与琴,人琴和一。能做到此…方能算得上琴艺高超。”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慕云不由的暗忖:慕灵这是要做什么?

慕灵淡淡一笑,又问:“敢问孟姐姐可曾做到这…?”

孟文蕙默然片刻,从容答道:“自以为琴音还是能悦己悦人。”

“那么是悦己重要还是悦人重要呢?”慕灵又问。

孟文蕙随口道:“自然是一样重要,不能悦己如何悦人?若琴音不能悦人那谈何妙音?”

慕灵笑颜如花:“原来这样啊那么照孟姐姐之意,不能给人以愉悦之感的琴音都不是什么妙音了?”

孟文蕙轻笑一声:“自然。”

慕灵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我听说玄矶大师一曲《广陵散》能让天地黯然,让人激越悲愤,潸然涕下,被尊为第一妙音,现在方知这种不能让人心生愉悦的琴音根本算不得妙音。”

孟文蕙脸色一白,这慕灵分明就是钻了她言辞的空子,讽刺她弹琴只为取悦与人,俗不可耐,便要辩解:“你…我…我不是这意思。”

慕灵笑了笑:“咦?刚才孟姐姐不是这么说的么?”

众人听得明白,这孟文蕙是着了秦家小姐的道了,虽是有心算无心,可文蕙的回答毕竟落了俗套。

“是你设计诓我的。”孟文蕙又急又恼。

慕灵无辜道:“怎么是我诓你呢?这些确实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啊”

齐老太君哈哈一笑:“好了好了,姐妹们说笑而已,不必当真。”

秦陈氏心笑,这慕灵别的不行,钻空子倒是挺机灵的,便笑道:“是啊我家五姐儿最喜欢说笑了,孟小姐不必当真,再说了,奏琴能取悦人心有什么不好的?何必搞得惊天地泣鬼神,我们这些老人可经不起惊吓。”

孟文蕙心中气恼之极,看了看姐姐孟文萱,孟文萱对她微微摇头,孟文蕙只好暂时压下这口恶气。

慕云也在注意着慕灵和大娘,感觉今天谈话火药味甚足,暗箭嗖嗖,再看看慕珂和孟文萱,难不成,她们两个不对盘?

厅中的气氛变得有点儿尴尬,突然慕珂哎呦一声,老太君忙道:“怎么了?”

慕珂笑了笑:“刚才小家伙踢了我一下,可能是坐久了,小家伙不满意了。”

齐老太君立时满目宠爱,对着慕珂的肚子嗔怪道:“瞧你顽皮的,一刻也不让你母亲安生。”

又对秦陈氏笑道:“亲家,你不晓得,这孩子有多闹腾。”

秦陈氏笑呵呵道:“越会闹的孩子越聪明。”

“可不是吗?当年我怀子恒的时候,也是这个样,不让坐,也不让躺,非得走来走去,他才肯安份一点。”说到孩子齐夫人就乐呵呵的,怎么说,这也是齐家第一个孩子,大家自然都很紧张。

“呀那这孩子性子随他爹呢我怀珂儿的时候,她可是安静的很…”秦陈氏笑道。

两个做母亲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了孩子的事,慕珂微笑着抚着肚子,斜睨了孟文萱一眼,看她郁郁的神情,心里就得意了。要说孟文萱比她还早几个月进门,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孟文萱嘴角微抽,鄙夷着:神气什么?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呢而且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还得另说。

“禀老太君,宴席已经摆下,是不是可以开席了?”一个丫头进来禀报。

齐老太君问:“外面已经开席了吗?”

“回老太君,已经开席了。”

“那咱们也开席吧”老太君说着伸手要过拐杖,慕珂就要起身去扶她。老太君忙对众丫鬟道:“你们还不快扶着大少奶奶。”

慕云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席了,可以结束这无聊的谈话。

宴席后,大家纷纷告辞。慕云等人回到秦府,刚刚梳洗完毕,想歇下,就有齐家人飞马来报,说大少奶奶可能要生了,大少爷请夫人尽快过去一趟。

秦陈氏闻讯是又惊又喜,半响才回过神来,急道:“快通知老爷,咱们赶紧过去。”

慕云也得到了消息,心里莫名的紧张,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锦如先回府了,回来给夫人收拾换洗衣物的,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大小姐难产。慕灵着急着:“二哥,四姐,这可怎么办?”

慕怀苦笑道:“这…这是女人的事情,我如何知道怎么办?”

慕云也是叹息,女人生孩子本就如过鬼门关,凶险的很,景王妃当年就是难产而死的,如今只有祈祷了。

大家焦急的又等了一日,到了第二天晚上,齐府终于来了消息:孩子生了,可惜是个死胎,还是个男胎,说是闷的太久的缘故…

大家怔立当场,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慕怀先沉不住气了,霍然起身:“我要去齐府看看。”

慕云忙拉住他,手语道:“这会儿齐家一定乱的很,有爹和大娘在那边就够了,咱们还是在家等消息的好。”

慕灵也劝道:“正是,咱们还是等着吧”

秦陈氏第三天才回来府,神情既哀伤又愤怒,一回来就歪在炕上,闷闷的半天不语,不吃也不喝,谁也不敢去问,也不敢去劝。

还是慕怀,端了一碗燕窝粥,来劝:“娘,事已至此,您就别难过了,好在大姐平安,大姐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陈氏双眼空洞茫然,呓语着:“你知道什么?你大姐这是被人害了。”

慕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大姐可是齐家大少奶奶,这个孩子又是齐家人盼了许久的,谁敢下黑手?

慕怀惊道:“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秦陈氏眼中寒芒骤起,人缓缓坐了起来:“开玩笑?我倒希望这是个玩笑,你知道大夫是怎么说的?说你大姐生产之前喝了太多参汤,可是你大姐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因为大夫早就吩咐过,参汤只能在生产之时才喝,过早喝的话会导致难产的,你说,这不是有人在暗害你大姐吗?”

“那…那齐家人怎么说?”慕怀关切道。

“正在查,严查,依我之见,肯定是孟家那个贱人在搞鬼。”秦陈氏恨恨的说。

“娘,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咱们还是别胡乱猜测的好。”慕怀劝道。

“这还用猜?齐家除了那个贱人不希望你大姐顺利生产还有谁?可怜你的大姐,大夫说…说她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我苦命的珂儿啊…”秦陈氏放声恸哭起来。

慕云心中一凛,不能再生育了,那慕珂岂不是惨了,齐家娶她为继室,可不就是指望慕珂尽快为齐家添丁的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意算盘(上)

秦陈氏担心慕珂不能生育了,齐家会给慕珂冷脸瞧,会苛待了慕珂,提出要过府去伺候慕珂的月子,但是被齐夫人婉言谢绝了,说亲家只管放心,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但是齐家绝不会因此就亏待了慕珂一丝一毫,齐家会给慕珂一个交代,给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齐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陈氏再有多少不满和怨言也吐不出来,只得打消了念头。可是事情过去都快七天了,永宁侯府还是没查出个丁卯来,秦陈氏有些坐不住了,命人去叫了许妈妈回来。

许妈妈来了,秦陈氏沉着脸问她:“齐家人到底有没有在查?”

许妈妈道:“查倒是查了,把厨房的,还有伺候小姐的下人全部叫去审了一遍,小姐的饮食那都是芷卉和冰蓝亲自伺候的,已经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可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芷卉和冰蓝那都是自小服侍小姐的,自然不可能做出对小姐不忠之事…”

秦陈氏一扬手,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谁说自己人就没有嫌疑了?人心隔肚皮,凡事没绝对,你回去以后,这两人也得好好查,看看她们平日跟什么人往来密切。”

许妈妈看了秦陈氏一眼,又看看一旁的周妈,手心里攥一把虚汗,应了一声,继续回道:“小姐她自己是怀疑二少奶奶,老太君把二少奶奶叫到祠堂去问话,二少奶奶在祠堂罚跪了一夜,什么也没承认,老太君没办法又把她给放出来了,现在齐家下人里有传言,说原大少奶奶就是死于难产,这会儿又让咱们小姐遇上了,幸运的是小姐总算捡回了半条命,说是不是姑爷命里克妻克子?”

秦陈氏“嘭”的一声,怒喝道:“简直一派胡言,定是那个背地里使阴招的人放出来中伤姑爷的。”

周妈琢磨着,说:“有这个可能,夫人,我记得上次小姐回来,就说过,齐家二少爷自认为自己才学比姑爷高,才干比姑爷好,对姑爷不太服气。”

“许妈,你是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你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周妈问许妈妈。

许妈妈诺诺道:“有是有,只是齐家二少爷也不是傻子,他敢这样算计姑爷小姐,人家还不得第一个怀疑到他头上去?也许有人借刀杀人也未必…”

秦陈氏蓦地盯住许妈妈:“莫非你还知道些什么?”

许妈妈连连摆手:“没…没有,奴婢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秦陈氏心里一阵失望,无奈道:“你回去以后给我盯紧些,看谁有什么异动,速速来报我。”

许妈妈忙应承。

“姑爷现在对小姐如何?还有齐家其他人对小姐又是什么态度?”秦陈氏想到慕珂,心头就阵阵绞痛,还以为慕珂嫁入侯门,姑爷待她又是这般的体贴疼爱,以后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谁知道上苍弄人,会有这么大一场劫难在等着她。

许妈妈道:“姑爷对小姐还是很不错的,每日都来看小姐,陪小姐说说话,安慰小姐,至于其他人…老太君和齐夫人就只来看过小姐两回…”许妈妈声音低了下去。

秦陈氏恨得直咬牙:“这齐夫人就是话说的好听,什么绝不会亏待慕珂一丝一毫,慕珂不能生育了,就被她们视如草芥了吧恨不得扫地出门了。”

周妈道:“夫人,这事咱们得早做商议,姑爷是齐家长子,岂能膝下无子?小姐如今已是这般情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时候齐家以此为借口休了小姐的话,咱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若是齐家念着咱们小姐的好,不休了小姐,只怕也得给姑爷纳妾,夫人,您想啊要是那妾室真给姑爷生出个男孩来,咱们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秦陈氏恍然大悟:“我光惦记着要查出凶手,倒忘了这茬,小姐不能生育,齐家给姑爷纳妾那是迟早的事,许妈妈,这事你也得留意留意,齐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传信过来。”

许妈妈又忙应了。

许妈妈走后,周妈踟蹰道:“夫人,我看,这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要是等齐家有了动静,那可就晚了。”

秦陈氏这几日是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不济,脑子也转不灵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妈走到外间,把外面的人都遣了出去,关上房门,回来在秦陈氏耳边一阵低语。

秦陈氏面上渐露明白之色。

周妈走后,秦陈氏唤来了锦如,问:“济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锦如胸有成竹的回道:“夫人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不管怎样,咱们双管齐下,你先放出风声去,把以前的老话重新提一提。”秦陈氏慢声吩咐道。

“是”锦如应道。

“还有,那件事你也要上点心,是不是大夫的药方写错了,还是这京城里配的药不对,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日益见好了,这样下去怎么行?”秦陈氏心烦意乱的说:“最近家中诸事不顺,我也没这个心思去顾及其他,只有你多上点心了。”

锦如道:“奴婢也觉得奇怪,这药是按方子配的,也定时给服了,怎么会不见效果,之前效果不是很好的吗?”

秦陈氏抚着额头,懒懒的说:“实在不行,那就费点事,从济南拿药。”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锦如要上千给她按揉太阳穴,秦陈氏摆摆手:“你下去吧我先躺会儿,等老爷回来,你请老爷过来一趟,说我有要事相商。”

锦如应了一声,扶秦陈氏躺下,又去点了一片安神的香,叫了个丫头进来为夫人打扇,安排妥当自己方才出去。

慕云今日去了澜衣坊,为的是见闵夫人,这一晃都过了四五个月,也不知闵大人查的怎样了。

雅室里,只有闵江氏,方素心和慕云三人,芸香带了水容四处去玩,月娘带了闵夫人的丫头去选新的花样。

“慕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那恶妇为难你了?”闵江氏拉着慕云的手,关切问道。

慕云笑笑:“多谢伯母关心,我很好。”

方素心道:“人家要绣八九月的绣品,慕云四五个月就赶了出来,肯定是太辛苦了。”

“我听你师傅说了,长公主对你的绣屏赞赏有加,慕云啊…要是你母亲还在,能看到你这么有出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闵江氏说着,鼻子一阵发酸,眼眶就红了起来。

说起娘,慕云也难过起来。

方素心笑道:“好了好了,难得见个面,大家好好说说话,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出去都顶着两兔子眼睛,多不好看啊”

闵江氏破涕为笑,自嘲道:“没办法,我这人就眼眶子浅,爱哭。”

“对了,闵大人那事查的有眉目了吗?”方素心知道慕云心中挂念此事,就帮她问了。

闵江氏拭着眼泪,说:“有了,那几个护院都已经查到,口供也录了,当年是那恶妇命他们干的,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倒是那你母亲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没下落,你伯父派去的人找到了杨婆子,可那杨婆子手中买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哪里记得清,本来吧她都有个本子记着的,可是四年前她家里遭了一场火,把册子都烧了…”

慕云不免失望,问:“光有那几个护院的口供能行吗?”

闵江氏道:“你伯父说,恐怕还欠缺一些,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而且这几个护院只是奉命将你母亲亲致死,至于你母亲亲是不是清白的,他们无法证明。”

“娘亲的清白,伯父不是可以证明的吗?”慕云一时情急,脱口道。

闵江氏面色变得有些难堪,很是尴尬的样子,慕云这才自知失言,虽然她对当日闵伯伯和江伯母所说的那些话很是感激,她相信他们当时心里是真的这么想的,但是她也没有天真的以为,闵伯伯真的就会抛弃一切为娘亲伸冤,毕竟闵伯伯今日的一切得来不易,毕竟这种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弄不好就是越描越黑,引火烧身。她一直希望闵伯伯能找到一个既不影响闵家,又能为娘亲伸冤的办法。

方素心看出两人的尴尬,来打圆场,说:“你伯父是最不能站出来证明的,毕竟他也是当事人,审案的时候,你伯父还得避嫌呢慕云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一时,你要相信你伯父肯定会有办法的。”

方素心的话可算是说道了闵江氏的心里去,闵江氏愧疚道:“慕云,你师傅说的对,非是你伯父不肯为你母亲出面作证,而是为了避嫌,你放心,你伯父说了,这事也不是就没有办法了,他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慕云点点头,也歉疚道:“慕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一切皆听从伯父伯母的安排就是。”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意算盘(下)

“本来能够找到你母亲身边的那两个丫头,证明当年你母亲和你伯父是清白的,这案子就简单的多,现在,要是那恶妇一口咬定的话,就很难说的清楚。”方素心道。

“正是这话,不过也不是全然没了希望,既然人是从杨婆子手里卖出去的,多少总会有点印象,咱们不怕麻烦,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找,我想,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的。”闵江氏信心满满的说。

慕云倍受鼓舞,又充满了信心:“只要她们还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能找到她们。”

三人相视一笑,一扫之前的灰心丧气。

“对了,你不是说当年看到周妈也在场吗?如果她能出来作证的话,成功的机会就大很多。”闵江氏想到一个点子。

“这个…周妈是大娘的陪房,一直伺候在大娘身边,深得大娘的信任和器重,对大娘忠心耿耿的,不可能出来作证的。”慕云苦恼道。

方素心也道:“当年她在场,说明她也是帮凶,怎么可能出来作证,那不是证明她自己也有罪?说不定主意还是她出的呢”

慕云忙道:“周妈是帮凶不假,不过我相信她也是听命行事,迫于无奈,当年我假装昏迷之时,听见大娘说要让我从此不能开口,周妈还想劝大娘来着,而且,这些年来,周妈一直对我照拂有加,我看的出来,她对我心怀愧疚,说明她良心未泯,不可能出那么恶毒的主意。”

闵江氏叹息道:“她倒是个忠仆,只是太过愚忠,是非不分了。”

方素心沉默了片刻,问慕云:“会不会还有人知道秦陈氏的毒计?”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那恶妇绝对信得过的人,她能让别人知道?”闵江氏摇头说道。

慕云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春文,我猜她可能知道一些,出事后,就是她在照顾我,如果大娘不信任她,怎么可能派她来?而且春文知道我是吃了哑药的,当时,我看她很着急的样子,偷偷溜了回来,后来,看见了我吐在恭桶里的药水,她明显松了口气,悄悄拎出去倒了,并且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闵江氏喜道:“那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她。”

“我看暂时还是不要的好,万一走漏风声就不好了,春文和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现在都不清楚,不能冒这个险,要是闵大人那边实在没辙咱们再去探春文的话。”方素心踌躇道。

闵江氏略一沉吟:“还是素娘考虑周全,那咱们就等等再说。”

秦陈氏跟老爷商议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秦陈氏就让备了马车,去了永宁侯府。

齐夫人陪秦陈氏说了会儿话,不过态度上明显不如以前亲热,这让秦陈氏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两人寒暄了几句,齐夫人借口府里还有要事,就不陪秦陈氏一去看慕珂了,秦陈氏不以为意的笑笑,让齐夫人自己去忙,她看看慕珂就要回的。

慕珂整日的以泪洗面,失去了孩子固然是心痛,但失去了生育能力简直让她绝望。那些从不在她考虑之内的问题,如今一股脑的全堆在了面前,只多不少,虽说子恒对她情意深厚,信誓旦旦绝不会因此就嫌弃她,但人是会变得,等他将来有了妾室,有了他和别人的孩子,她在他心中还能有什么地位呢?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慕珂不止一次萌发了轻生的念头,只是心中还存了那么一丝不甘,是的,她不甘,好不容易嫁入侯门,好不容易拥有这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将来她会是人人羡慕的永宁侯夫人…她已经到手的和将要到手的一切,怎么甘心拱手让人?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住这一切,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大少奶奶…夫人来看您了。”芷卉进屋禀道。

慕云原本呆滞的眼睛骤然有了一丝光彩,急声道:“快,快请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