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往后一退,避她如蛇蝎,低着头道:“没事,就是练得久了,多谢将军体恤。”

禾晏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进了屋,一进屋,肖珏已经在里面了。她将外头的轻甲脱下,一边拿自己的衣服,一边问肖珏:“刚在外面瞧见那位兄弟,你做了什么,他怎么累成这样?”

“不累怎么叫练兵。”肖珏轻描淡写的饮茶。

禾晏一边扣着自己衣领上的扣子,一边道:“虽是如此,也不要太过严苛了。我看着这批新人中,其实有好几个资质不错的,今日你来的晚,没有看见,有几个少年身手不错,姿容清俊,早晨在演武场练枪时,打起来漂亮的很,”她像是在回味似的般,“身段又飘逸,我瞧着都觉得不错……”

肖珏脸色阴的要滴出水来,缓缓反问:“漂亮的很?”

“是啊,”禾晏披上外袍,“大抵是腰细吧,飞起来的时候个高腿长的。”

他眼神几欲冒火:“禾晏。”

“噗嗤”一声,禾晏大笑起来,指着他笑道:“肖都督,你怎么如此霸道,每次在你面前夸夸别人,你就生气得不得了。这小心眼可要不得!”

她笑的开怀,肖珏方明白她又是故意的,虽然如此,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悦,抿着唇不想搭理她。

禾晏凑到他身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就道:“不过是玩笑罢了,他们这些人在我眼中,男人女人也没甚分别,不过肖都督,你就算不相信我的品性,也得相信你自己,他们再漂亮,也比不过你,身段再好,我也只喜欢你的腰——”话到最后,尾音带了点暧昧的调调,勾的人心痒痒。

肖珏抬眸看着她。

禾晏如今是越发的不正经了,大抵是想着反正是老夫老妻,也不必装模作样,不过每每对她来说的无心之言,不甚有风情的撩拨,总能引得他心神荡漾。

他哼笑一声,扬眉道:“等着。”

“等什么?”

肖珏没回答她。

到了晚上,一夜鏖战的时候,禾晏就懂得了。

青梅叫人送了热水进来,她洗过澡,滚到肖珏怀中,哼哼唧唧道:“你说,若是我日后有了孩子,是生的像你还是像我?”

不等肖珏开口,她就自语道:“罢了,还是像你好,我想了想,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生的像你,也就是个美人了。”

肖珏对于外貌没有什么想法,林双鹤说,人拥有什么,就不在意什么,容貌、家世、头脑或是身手,于他而言都有,也不那么重要,倘若日后他们有了孩子,肖珏以为,只要那孩子快乐就好了。

但禾晏与他成婚几年,暂且还没有孩子。

当年她去了凉州卫那几年,日日跟着新兵们一起日训,为了不被人发现,大冷的天去五鹿河洗凉水澡,又四处奔波,去九川打仗……到底伤了身子。林双鹤为她开了方子,慢慢调养着。肖家的亲戚,譬如程鲤素的母亲总是旁敲侧击的问禾晏何以还没有怀孕,甚至有不不知死活的人去白容微面前暗示,既然禾晏生不出来,不如让肖珏先纳一房妾室,肖二公子总不能无子吧。

恰好路过的肖珏当着说话人的面冷道:“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诞下肖家的子嗣?”

他厌恶这样的处心积虑。

对于孩子,肖珏并无太多的幻想,倘若日后他真的喜欢上孩子,那也是因为是禾晏与他的孩子,与别的事无关。谁说男人就一定要传宗接代?肖璟当年娶了白容微,不也多年无子,那又如何?肖家的男人,娶妻生子只为心中所爱,如果是为了延续后代,如本能一般繁衍,与禽兽又有何差异?

倘若禾晏日后没有孩子,那就没有孩子,他就专心用余生对付她一人足矣。

禾晏并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对于这些事,她总是诸多美好期待,并且,她一直认为,上天愿意给她和肖珏两世缘分,就必然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个最好的结局。

“云生最近有些魂不守舍,”禾晏又开始操心起别的事来,“闷闷不乐的模样,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我成日忙着练兵,这些日子倒是没有顾得上他,你知道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肖珏无言片刻,提醒她道:“宋陶陶半月没去禾府了。”

宋陶陶喜欢禾云生,就差没昭告整个朔京城了,这孩子的喜欢也是直接,雷厉风行的,喜欢就是给禾云生送东西,衣食住行什么都送,半点不矜持,禾晏欣赏归欣赏,心里也同情宋陶陶的父母——得操多少心啊!

而且禾云生个死小子还这般冷淡。

不过……她转向肖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云生喜欢陶陶?”

肖珏笑了笑,算是默认,禾晏顿感悚然,看禾云生那个横眉冷对小姑娘的臭脾气,说喜欢,还真没看出来。

禾晏确实没看出来禾云生喜欢宋陶陶,毕竟禾云生比肖珏还会藏,直到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他来找禾晏,请禾晏与禾绥上宋家提亲,禾晏才惊觉,原来肖珏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喜欢宋陶陶吗?”她问,“你若不是真心,就别去瞎撩拨人家。”

“我当然喜欢……”禾云生声音低下去,似是有些赧然,红着脸不耐道:“总之,我娶了她,就会对她一辈子好!”

禾晏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禾绥没有官职在身,但架不住禾云生有个做将军的姐姐和姐夫,禾云生虽年少,但已经在仕途中崭露头角,未来前途不可估量,加之宋陶陶自己也喜欢,宋家当然乐见其成这一桩亲事。

几乎没费什么周折,这桩亲事就定了下来。

禾晏原先还以为,禾云生得罪了宋陶陶,要是这样贸然上去提亲,说不准会被宋陶陶赶出来,没料到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的,还挺会哄姑娘,没多久,禾晏就瞧着宋陶陶又欢欢喜喜的去禾家给禾云生送吃的了。

亲事定下来后,礼程走的很快。

除了禾家与宋家外,最高兴的,竟然是程鲤素。禾晏有时候琢磨着,程鲤素那模样,不像是禾云生娶妻,像是他娶妻似的。时常来禾家帮忙,朔京城里做人前未婚夫做成这样的,大抵他是头一个。

禾晏逮着个机会问他:“陶陶成亲,你怎么如此高兴,你心里真的没有半点不开心?”

“我怎么会不开心?”程鲤素笑得跟捡了银子一般,“那个泼妇……宋小姐,如今被禾叔叔收了,我就自由了!否则还要日日担心哪一日家里又将这桩亲事给捡回来。这叫……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还挺得意,禾晏想了想,为了怕日后程鲤素后悔,小外甥和弟弟一不小心搞成仇敌,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陶陶?”

“不喜欢!”程鲤素笑道:“舅母,我知道你和舅舅觉得我不靠谱,不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还是分得清的。宋陶陶同我可不是一路人,我喜欢的姑娘,当然要如我一般,能发现的了我身上的好,宋陶陶一见我,就觉得我不思进取,废物公子,你说,我能和她做夫妻吗?做朋友都要分场合!”

禾晏瞧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道也罢了,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心思,既然程鲤素是真的对宋陶陶无意,事情走到如今这步,倒也算另一种圆满。

她又开始帮着禾云生操持亲事起来。

禾云生成亲那一日,禾晏很伤感。

分明禾云生才是娶妻的人,她活像是送女儿出嫁的老母亲般,眼里生出潮意。禾绥做爹的都不如禾晏激动,禾心影站在禾晏身侧,瞧着她的神情,低声道:“今日是禾公子大喜之日,姐姐怎么看着很伤心。”

禾晏道:“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坏了。”

她前生虽也有家人,可因为许多原因,并不能得以亲近,哪怕是身边的禾心影,她们姐妹二人真正开始亲近,也是在禾家倒台后的今生。

可禾云生不同,打从她变成“禾大小姐”睁开眼时的那一刻,禾绥与禾云生,就成为了她如今的“家人”。虽然贫穷,但他们给与了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暖。眼下,那个当初在后山上别别扭扭吃着她递过来的糕点的青衣少年,也终于长成了成熟的男子,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为了一个大人。

人在面对过分圆满之事时,常常会生出不真实之感。有时候禾晏都怀疑眼前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漫长美梦,生怕梦醒之后,一切成空。

禾云生牵着新娘迈进了禾家的院子里,周围顿时响起了欢呼声。禾家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她朋友许多,禾云生的亲事,大家都愿意来凑个热闹。王霸几人自不必说,凉州卫的教头们也来了,还有白容微,肖璟……肖珏站在她的另一侧,如禾云生的兄长,目送着一双新人走进了喜堂。

林双鹤在热闹里夸张的道:“连云生都成亲了,我居然还是孤身一人。”

程鲤素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林叔叔,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一起。”

林双鹤:“……”

一双新人拜堂成亲,酒席热闹,禾晏也喝多了。

她其实除了逢年过节外,喝酒如今很是节制,毕竟谁知道会不会一喝醉了就去人前背书。肖珏看到了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外人嘴里,传到抚越军耳中,谁知道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这个将军。大抵觉得她生性爱炫耀,一喝醉后就原形毕露,非要展露自己的才华吧。

但禾云生成亲的大喜日子,该喝的还是要喝的。

肖珏过来的时候,禾晏已经喝醉了。

她坐在桌前,看见他,就朝肖珏摆了摆手,喊他:“肖都督!”

肖珏将她扶起来,对禾绥道:“晏晏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去吧去吧。”禾绥也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明日一早得空再来喝陶陶的茶。”

肖珏点头,将禾晏扶着出了大堂,一边提醒她,“有台阶,小心脚下。”

禾晏一扭头,将他拦腰抱住,不肯走了。

肖珏深吸口气,垂眸看向面前人:“禾大小姐,回家了。”

“肖都督,”她抬眼看着他,光看模样,实在看不出是醉了,嘴里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说吧。”

身后的喜堂里,丝竹欢笑声渐远,夜风冷清,他将禾晏的外裳往里拉的更紧一点,就见禾晏指了指房顶的月亮,道:“……我喜欢月亮。”

他忽然怔住。

记忆里也有某个时刻,她也这么对自己说过。

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的爱上禾晏,但心动无可避免,她在自己耳边的轻语,被当成随口的玩笑,竟不知那时的玩笑里,藏了多少真心。

如果注定要藏匿在黑暗里,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她就会如此,只是远远的站着,将秘密藏在心底。

面前的女子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明亮似星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踮起脚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月亮是你。”

刹那间,月色如诗画隽永,世间烟火,万种风情,都抵不过眼前这片刻永恒。

月亮孤独又冷漠,月亮悬挂在天上,直到有一日,他看见这数不尽的黑暗前路里,旅人跌跌撞撞,踽踽独行,他随手洒下一缕光,照亮了旅人前方的一段路。

于是在那瞬间,他瞧见芳菲世界,暖日明霞。

禾晏似是倦极,靠在他的怀中,眼睛一闭,沉沉睡去,他怔了片刻,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虔诚一吻,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外走去。

秋夜漫漫,庭中绿草萋萋,飞蛾向烛,风似叹息,男人一步步往外走,唇角勾起的弧度里,尽是年少的欢喜。

她不知道,月亮也有自己的秘密。

她是月亮的心事,是月亮的爱人,是他的心动的起始,也是相守的终点。

这就是,月亮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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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番外是燕贺和承秀的,年后再更了,大过年的怕影响大家心情【捂脸】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番外三 (燕秀)长相思(上)

夏承秀第一次遇到燕贺的时候,是在随表姐踏青的春宴上。

说是春宴踏青,其实不过是适龄的贵族公子小姐,寻着个机会相看罢了。彼时的夏承秀才十六岁,京中这个年纪的小姐,虽也有已嫁人成亲的,可夏大人宠女心切,并不打算早早的将夏承秀嫁人。

是以,夏承秀也只是跟着表姐出来游乐罢了。

正值四月春,草长莺飞,泗水滨边,嫩草毛茸茸的。夏承秀随着表姐夏芊芊下了马车,已经有认识的小姐放起了纸鸢。

夏芊芊见状,立刻就让婢子拿出准备好的纸鸢,往友人那头走去。

夏芊芊今年十八岁,在一群小姐中,姿容尤其出众,生的格外甜美娇艳,她亦是很明白自己容貌的长处,穿着茜色的薄纱绣花窄领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她。

她的家世,亦是这群小姐中最为优越的,不过须臾,就被人围在中间,恭维夸赞起来。

彼时夏承秀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至多只能称得上是清秀,更勿用提与表姐夏芊芊相比,夏大人平日里被人称作书呆子,夏承秀就被人在暗地里称作小书呆子。她恪守礼仪,在同龄人或是姐妹中,就显得又些木讷寡言,不够讨人喜欢。

夏芊芊与夏承秀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不过是普通的表姊妹罢了。不过,有了夏承秀这个呆头呆脑的无趣书呆子在一边,倒是衬的夏芊芊娇俏轻灵,聪慧解语。

夏承秀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见表姐与友人说的热闹,就自己拿起书坐在一边看。夏芊芊也懒得管她,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开始在泗水滨旁架起长席,长席上放着各家小姐从府里带出来的点心与小食,待到了晌午,是可以在这里用食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承秀听见身侧的小姐们从一开始谈论的哪家新上的胭脂颜色漂亮,变成了“今日燕家公子也会来”。

“燕家公子”指的是当今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府上的小少爷燕南光,今年也才十八岁,听说矫勇善战,生的又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夏芊芊的父亲有意与燕家结亲,今日踏青,亦是与燕家老爷夫人心照不宣,就是看两个小辈间可有缘份。

夏承秀对此也有耳闻,不过这是表姐的事,她今日出来,也就是当个衬托表姐的摆设,晒晒太阳看看书罢了。

正想着,冷不防身侧有人轻声喊道:“他们来了!”

夏承秀抬眼一看,就见泗水滨前的长柳岸边,自远而近走来一群少年,为首的少年穿着一身银袍,这颜色实在太扎眼了,但他生的俊俏,个子又高,竟不觉得奇怪,他的头发束成马尾,扎得很高,眉眼间净是桀骜不驯,似是有些烦躁的不耐,却将他在一众少年中,衬得格外不同。

人人都说朔京城中有三美,肖大公子和若春风,肖二公子澶如秋水,楚四公子雅如幽兰,这少年却似一柄银枪,有些夸张,过分华丽,却又带着一股率直的冲动。

春日里走出来的俊俏少年郎,总是格外美好,饶是夏承秀平日里对这些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道以这人的容色,其实应当可以算作第四美的。

正想着,坐在夏芊芊身侧的小姐就推了一把夏芊芊,低声道:“芊芊,这就是燕公子,看起来同你可真般配!”

夏芊芊莫名有些脸红。

来之前,她虽然听过燕贺的名字,却并未见过他真人,不知道他长得是何模样,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他生的如此俊俏。一时间,就有些心动了。

那群少年们并未走近,远远的,几个少年嘻嘻哈哈的,开始也拿出准备好的纸鸢,趁着东风开始玩乐。

泗水病的长空上,一时飞着许多纸鸢,沙燕,喜鹊,二龙戏珠......银袍少年被人簇拥着,推搡着,终于满脸不耐烦的跟着令人拿来一只“黑金刚”,握在手上。

“黑金刚”飞得很快,这少年很会放纸鸢,少女们远远的瞧着,都忍不住暗暗喝彩,却又说不出为之喝彩的,究竟是那只飞得最高的纸鸢,还是放纸鸢的少年。

夏芊芊瞧着瞧着,忽然站起身,笑道:“我们也去放。”

其实在此之前,小姐们已经放了一阵子了,只是这些富家小姐们体力娇弱,放了一阵子就要坐下休息,剩下的就交给了下人。夏芊芊站起身,走到正放着她那只“百蝶图”的婢子边,道:“我来吧。”

坐在长席边的小姐们立刻笑起来,有人小声道:“看来芊芊是喜欢了。”

夏承秀闻言有些不解,不过没有开口,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是见着夏芊芊扯着纸鸢的线,往河边走,再看天上的两只纸鸢距离越来越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下一刻,就听见自己的表姐嘴里“哎呀”一声惊呼,那张“百蝶图”和“黑金刚”的线绕在了一起,纠纠缠缠的撞成一团,往树林那头栽去。

身侧的贵女们笑的更大声了,伴随着低声地议论:“芊芊好手段。”

夏芊芊手里还握着纸鸢线团,神情是不知所措的慌乱,眼里却有着得意的窃喜。

她对自己容貌有着十足的自信,若她想要抓住一个少年的心,应当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她今日的胭脂抹的很美,裙子也很漂亮。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正蹙眉盯着纠缠在一起的纸鸢的银袍少年,一转身往纸鸢掉下去的树林里跑去。

与此同时,坐在一边的夏承秀也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身侧的贵女问:“乘秀姑娘,你是要做什么?”

“姐姐的纸鸢掉了,我去帮忙。”夏承秀回答。

“你去帮什么倒忙。”说话的贵女捂着嘴笑,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个傻子,又含着点复杂的酸气,“芊芊现在才不需要你帮忙呢。”

夏承秀抿了抿唇,到底是不放心夏芊芊一个人,便提着裙子跟着跑了过去。

贵女们唤了她几声,见她不理会,也就罢了。

纸鸢掉进的那一处树林,离河边并不远,只是里头生长着丛丛灌木,女孩子在里头走,要当心带刺的枝叶划破裙角。夏承秀费力的拨开草木,见不远处露出表姐茜色衣裙的一角,心头一松,正要走过去,突然听得夏芊芊开口:“燕公子。”

夏承秀的动作一顿,这才看见夏芊芊的眼前还站着一个人,是那位今日相看的主角,燕公子。

夏芊芊的声音温柔甜美,带着几分慌张和歉意,“燕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贺只是蹙眉看着她。

他的目光明亮又锐利,看的夏芊芊无端有几分心虚,夏芊芊不安的抓着衣角:“燕公子,现在纸鸢都缠在一起,怎么办呢?”

夏芊芊眉眼含羞,声音甜蜜,夏承秀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表姐大概在“勾引”这位燕公子,只是她现在走也来不及了,怕惊动眼前两人,只得被迫观看着接下来的画面,一边心想,接下来这位燕公子大概会说“没关系”“不关你的事”诸如此类的话,再轻言安慰,送夏芊芊回家,之后这桩亲事就定了.......应该就是这样的了吧?

“没关系。”刚想到这里,前面就传来那少年的声音,夏承秀心道果然如此,抬眼看去,就看见燕贺突然满不在乎的一笑,顺手抽出腰间小刀,干脆利落的将两只纸鸢间纠缠的丝线一刀斩断。

夏承秀目瞪口呆。

震惊的不止她一人,夏芊芊愣了片刻才问:“你在做什么?”

“这样就分开了。”燕贺将刀收好:“你放心,我这人心胸宽大,你故意弄坏我纸鸢这件事,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夏芊芊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有人这般对她说话,一时间,羞耻感涌上心头,带着哭腔喊道:“谁故意弄坏你的纸鸢!”扇了燕贺一巴掌,提起裙子哭着跑了。

夏承秀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道这个燕公子真是出人意料......

“喂,”有人没好气的声音响起,“那边那个偷看的,看够了吗?”

夏承秀一怔,被发现了?

下一刻,那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