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忙呢。”汪友亮用大拇指指了指里边，笑道，“哎，对了，听说你上次月考考得不错，又考全班第一了？”
“这你都知道？”宋乔意外道。
“你哥天天跟我显摆呢，说你学习可好了，回回都是第一。”汪友亮咧嘴笑道，“没想到你个不大，人倒挺聪明的，是不是光长脑袋不长个儿了？”
宋乔笑了起来。
她推门进了餐馆，帮宋霖给客人结账，又擦了几张桌子，忙了一阵子，才闲下来去后厨吃了晚饭。
吃完饭后，宋霖的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宋乔爸爸打来的电话，他说今晚八点二十他坐的火车就到站了。
宋乔道：“那我去车站接你吧。”
宋父的声音显得很意外，“来车站接我？”
“对啊，反正今天是周五，明天不用上课。接完你，咱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听到电话里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宋乔这才发觉自己其实挺想他的，所以她才主动提出去车站接他。
宋父显得很高兴，“那行，那你来吧，然后我请你吃好吃的。我听说s市车站旁边开了一家特别高级的冰激凌店，叫哈根什么斯。”
宋乔笑道：“行啊，那到时候见吧。”
告别了宋霖后，宋乔徒步走到公交车站，坐了三站路后，又下车转乘地铁前往火车站。
s市地铁一号线今年才刚修好，地铁站还很新，比宋乔印象中的要亮堂一些。
虽然此刻并不是下班高峰期，可坐地铁的人并不少。宋乔站在队伍里等了十分钟，忽然看到停在肩膀上的金蝴蝶飞了起来。
第61章
金蝴蝶在半空中飞舞了半圈，突然像从体内爆炸了一般，无声地碎裂成了无数片金色的光芒，化成几十只小巧的金色分.身，如飘零的雪片一般降落在毫无知觉的人们身上。
而这样的场景宋乔不久前才刚刚见过，就在那辆着火的公交车上。
望着遍布了整个站台的金色光点，宋乔竟然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意识到，很快就要有一场大灾难要发生了！
可到底会发生什么？
——爆炸？还是火灾？
站在宋乔身边的一对老夫妇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见她脸色发白地四处张望，便好心地问她怎么了。
宋乔这才突然回过神，她蹙眉对他们说：“大爷大娘，你们别坐这趟地铁了，快点出去吧，这里可能有危险！”
那堆老夫妻疑惑地面面相觑了一眼。
“能有啥危险啊？我俩都坐这趟地铁一个多月了！”那个老大爷笑道。那只小小的金蝴蝶就停在他头上那顶灰色雷锋帽的帽檐上。
老大娘则微微弯下腰，和蔼地笑道：“小姑娘，你要是害怕坐地铁，就出去坐公交车吧。地铁隧道里面黑乎乎的，我第一回坐也觉得挺吓人的，不信你问我老伴儿。”原来她以为宋乔是因为害怕坐地铁才那么说的。
金蝴蝶正停在她头发上，随着她声音的节奏微微地翕动翅膀。
老大爷则笑着揶揄自己妻子：“你啊，还好意思说呢，胆儿太小了，也不嫌丢人。”
宋乔就知道他们不会信的。
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让所有人离开地铁站。
如果她现在大声喊叫，说这里会有危险，大家只会把她当成是神经病，而且她也不想在拥挤的地铁站造成恐慌。
就在这时，伴随着地面的微颤，地铁终于进站了。
车门打开后，车上的人们鱼贯而下，等待在车门旁的人还没等车上的人下完，就迫不及待地往上挤。
一个正要下车的年轻女孩尖着嗓子骂道：“你们不知道先上后上吗？真没素质！”
她说着，就伸手推了一把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女人被推得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她立刻气得骂道：“煞笔你推啥啊推！没看见这么多人呢嘛！又不是我一个人要上车，你只推我干啥！”她说着就伸手扯那年轻女孩的衣领，两人很快就撕扯了起来。
很快，跟那个年轻女孩同行的一个男人也加入了两个女人的战斗，三个人就在地铁车门口打了起来。中年女人的战斗力不是盖的，她扯住年轻女孩的头发，又拿脚踹那男人的肚子，男人就抓住了她的小腿，三人重心不稳，同时倒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宋乔对路边打架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现在一心只想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灾难，所以她跟着之前那对老夫妇从另外一个门上了地铁。
很快，地铁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响起，那三个人居然从站台一路撕扯到了车上，隔着半个车厢，宋乔都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叫骂声。
不少乘客都被叫骂声吸引住了，踮着脚往那边张望。
“这仨人还真能吵。”站在宋乔身边一个穿呢子大衣的年轻男人笑道。
“他们因为啥吵架啊？”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好奇地问他。
“不知道，肯定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年轻男人道，“s市的人脾气实在太爆了。我来这儿出差一个月，几乎天天都能在路边看到打架的，真吓人。我上次看见路边摊一个男的因为肉没烤熟，就把小贩的桌子给掀了，还砸了一箱啤酒…”
宋乔没继续听他们俩的谈话，而是从年轻男人身边挤了过去。
她放眼看向整个车厢，发现并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有金蝴蝶。
她所在的这个车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身上有金蝴蝶，而前边那个车厢里的金蝴蝶似乎更多一些。
她匆匆地快步穿过人群，偶尔不小心踩到一两个人的脚，引来一阵抱怨声或骂声。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来道歉，而是继续往前走。她快步穿过了两个车厢，发现越往车前进的方向走，车厢里的金蝴蝶就变得更多了。这说明危险源就在车头的方向。
她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到下一站大概还要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她以前经常坐这趟地铁，所以还依稀记得两站之间间隔多久。
就在这时，站在她身边的一个戴绒帽的女孩突然惊喜道：“宋乔？你是宋乔吧？”
宋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长着小雀斑的圆脸女孩，看着有点眼熟。宋乔停下脚步，很快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刚“重生”回来那几天，宋乔整理旧物的时候还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小沙漏，就是眼前这个叫董娟的女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董娟是她的小学同学，因为脸上有雀斑被班里的学生排挤欺负，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男生们编的歌谣，说什么“董娟麻子脸，摸了会传染”，还有什么“董娟的麻子铜钱大，一落俩来俩落仨”等等。
宋乔看不下去，就把班上欺负董娟欺负最凶的那个男生叫到校门口打了一架，最后，那男生被她打得抱着头哭着跑回家。之后那个男生就再也不敢编歌词欺负董娟了。
打那时开始，董娟和宋乔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小学毕业之后，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初中，竟然一晃好多年都没再联系过。
遇见老同学本来应该是件令人惊喜的事，可宋乔这会儿没时间叙旧，满脑子都是金蝴蝶的事。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乔冷淡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董娟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旁边一个正在吃薯片的胖女孩问她：“你认识那那女生？”
董娟却一脸不高兴地别过头，道：“我才不认识她呢！”
胖女孩塞了一嘴薯片，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砰”地一声奇怪的巨响，就像汽车引擎回火的声音。
地铁突然减慢了速度，车厢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也突然熄灭了，整个地铁车厢瞬间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之中。
车厢里的乘客顿时吓得叫了起来，有小孩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董娟也吓得抓住了她同学胖乎乎的胳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胖女孩还算冷静，她贴着玻璃看向地铁外面，道：“地铁好像停了。”
车窗外同样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董娟紧张道：“怎么会停了呢？”
有个男人的声音大叫道：“地铁坏了！出故障了！”
乘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怎么办啊？咱们被困了吗？”
“…别怕，一会儿可能会有广播！”
“我家小孩发着高烧，还要上医院呢，这下可怎么办啊…”
董娟学着胖女孩的样子，也贴着车门的玻璃往外边看。她望向地铁隧道的那一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胖女孩拿出手机，翻开盖子，借着手机蓝屏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了照玻璃外面，说道：“可能是出现电力故障什么的吧，应该等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这时，车内突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钢琴曲。
“广播响了！”有人惊喜道。
“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钢琴曲稍微缓解了乘客们的紧张情绪，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孩终于抽抽噎噎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漫长的几分钟，钢琴曲还在继续播放。
有人忍不住问道：“怎么这广播一直在放曲子，也没人说话啊！”
“就是啊，感觉有点怪…”
听他们这么一说，原本轻柔动听的钢琴曲突然变得诡异许多。
黑暗之中，恐慌重新开始在车厢内蔓延，又有小孩开始哭了起来。
空气似乎开始变得凝重闷热，董娟都有些呼吸困难了，她扶着扶手深吸几口气。
正在鼓捣手机的胖女孩蹙眉道：“还是没信号啊…”她抬头看了一眼董娟，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芒，她看出董娟有些不对劲儿，便问道：“你怎么了？”
“感觉有点胸闷。”
胖女孩伸出手试了试车厢里的空气流动，皱眉道：“…可能车里的通风设施也停了吧。”
董娟小声道：“赵慧，我有点怕。万一咱们出不去了怎么办？”
叫赵慧的胖女孩没说话，她其实也有点怕，只是没董娟表现的那么明显。
赵慧思忖了片刻，忽然道：“董娟，我想去车头那边看看，说不定地铁司机知道怎么回事。你跟我一起来不？”
董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也去。”她可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拥挤黑暗的地铁车厢里。
她伸手抓住了赵慧的胳膊，两个女孩紧紧地搂着彼此的胳膊，借着周围手电筒或手机发出的光亮，开始往车厢的那头走过去。
第62章
宋乔穿过了好几个车厢，心道，不知道这趟地铁究竟有几节车厢，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离车头有多远。
穿过其中一节车厢时，她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倒在地上的人。
她弯下腰，发现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穿着破旧的棉服，看起来像在地铁里行乞的流浪人员。
“这人刚才突然间倒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病发作。”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紧张道。
宋乔弯腰拍了拍那个老人的肩膀，“大爷！醒醒！”
老人动弹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才睁开浑浊的双眼。
“大爷你没事吧？”宋乔问道。
老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什么，宋乔只听懂了一句“饿了”。她翻了翻上衣口袋，找到了一块花生牛轧糖，递给老人。老人用颤抖的双手拆开糖纸吃了下去，并且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谢谢”。
宋乔扶着老人站了起来，问道：“有人给让个座吗？”
周围的人都带着警惕或冷漠的表情看着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愿意给一个浑身散发异味的老乞丐让座，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被困多久，可能半个小时，甚至几个小时，有个座位总比没有座位要好得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站了起来，“坐我这儿吧。”
宋乔扶着流浪老人慢慢地走到了空座位旁，旁边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闻到老人身上的汗臭味，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可以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
老人坐了下来，一个穿着运动服，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将手里还没打开过的矿泉水递给宋乔，“给你爷爷的。”
宋乔接了过去，笑道：“谢了，不过他不是我爷爷。”
她将矿泉水瓶打开递给老人，老人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水，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他冲宋乔点了点头，声音含糊地咕哝道：“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啊。”
随后，宋乔感谢了刚才那个好心让座的男青年。
男青年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打算站起来走走呢。”他打量了一下宋乔，“你自己一个坐车吗？家长呢？”
宋乔道：“没有，就我一个。”
见宋乔转身要走，那人就问道：“你去哪儿啊？找人吗？”
“我去车头那边看看。”宋乔指了一下自己前方，“地铁司机应该是在那边。”
那人显得很惊讶：“地铁司机？原来地铁还有司机啊，我还以为都是自动驾驶的呢！”他犹豫了一下，挠挠鬓角，“这样吧，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宋乔“嗯”了一声，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往车头方向走去。
此刻钢琴声还在继续，跟在宋乔身后的青年嘀咕道：“怎么老是放这首肖邦的夜曲…这会儿听着还真瘆的慌。”
两人很快就又走过一个车厢。宋乔心道，估计马上就要到地铁驾驶室了。
她经过一个拿着手电筒照着车窗外的年轻人身边，那个年轻人忽然道：“哎？你们有没有看见前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声可怕的巨响吞没了。
——砰！
地铁车身被震得失去了平衡，车窗发出清脆声的碎裂声，有人重心不稳，又将身边的人撞倒，玻璃碴子哗啦啦地掉在他们的身上。
车厢里充满了痛苦的哀鸣、哽咽的哭泣和尖叫声，一个两三岁，穿着粉色棉袄的小女孩正坐在宋乔身边的座椅下面，大声尖叫着“妈妈妈妈”。
宋乔刚从地上爬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一片炫目的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你没事儿吧？”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宋乔用手挡着脸，道：“我没事！”
白光被挪开了，她眯起眼，果然看到了之前让座的那个青年。他正拿着手电筒，扶着旁边的座椅喘着粗气。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地面一片狼藉，布满了玻璃碴子，还有几处座椅被爆炸震得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大多数乘客看起来都或多或少受了一点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神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儿，气温似乎也升高了许多。
“刚才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爆炸了？”青年咳嗽着说道。
宋乔蹙眉道：“不知道。”
“太他妈吓人了！”旁边一个男人说道，声音里带了点颤音，“等会儿不会又要有哪里爆炸了吧！”
宋乔弯腰抱起正在放声大哭的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还在尖叫着“要妈妈”。宋乔一转身，就在身后的地铁门旁的台阶上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正头朝下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晕倒了。
青年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女人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