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只瞟了一眼,所以,没看清楚那人手里挟着的孩子是谁,我当时也不敢管闲事,滚下山就逃,却在露上捡到一只鞋子,正是那孩子遗落在草丛里的,我便偷偷捡起,藏在衣裙之下。

后来就听说,晋王世子不见了,王妃哭到慈宁宫里,太后娘娘也找得急,整个宫里都闹翻了天,还是我悄悄告诉安嬷嬷,请她去御花园后的山洞里找,这才找着晋王世子的。

晋王世子被抱回宫里,脚上只穿了一只鞋,沾满血迹,我悄悄将那只鞋也藏了起来,现在还收在慈宁宫里。”

史大人听得真切,疑惑道:“此事早有定论,当时也说是有刺客进了皇宫,挟走了小世子,可也不能就证明是太子所为啊。”

五品官女道:“不错,仅凭这一点,确实不能证明就是太子所为,但是,我在去后山之前,御花园里也有几颗桂花树,便爬上树枝摘花,因为爬得高,就看得远,正好瞧见了太子与那黑衣人在一起,而且,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黑衣人,你可看清他的容貌?”史大人又问。

“自然是看清楚了。”五品官女道。

“是谁?”穆清瑶还不知道这个细节,急切地问,当年那人下手无比狠毒,是要多恨夜笑离,才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是…”五品官员缓缓向从大臣看去,突然,她身子一僵,唇角溢出黑血来。

贺相大惊,闪身扶住五品女官,但已然来不及了,她中了暗器,而且是施了毒的暗器,已然气绝身亡。

皇上震惊地看着五品女官,下意识向前两步,想要抱住她,到底也是他的血脉,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内疚还是有一点的。

穆清瑶哭着将王品女官抱了过来,放在地上。

这件事,夜笑离早就在调查,十几年了,也没多大突破,直到认识了五品女官…

她完全可以沉默下去的,就象宫里其他的知情者一样明哲保身,但是,当那天穆清瑶被太后召进宫,皇后与睿贵妃双双逼她允许夜笑离纳妾时,五品女官亲自找到了她,这些内情,便是那时候告诉她的。

穆清瑶当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得知自穆清瑶将太子打残,又要为夜笑离报当年之仇时,五品女官主动找上她,愿意为当年的事作证,就算明知此诺一出,她便是站在了刀尖之上,随进可能被杀,也义无反顾。

当初只是一念之仁救了那些无辜的宫女侍从,没想到,她竟然以命相报。

看着可儿清秀的面容,穆清瑶眼泪迷蒙。

“皇上,这里有人包藏祸心,他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杀宫女,便有本事刺杀皇上您,此人必定与太子相识,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刚才下杀手的是谁吧。”贺相冷冷地说道。

皇上眼神复杂,阴戾地扫视着一众朝臣。

立在下面的三品以上朝臣,自然也包括了勋爵与宗亲。

“皇后,你还有何话说?”皇上冷声喝道。

“皇上,臣妾不知啊,仅凭一个小小宫女之言,如何能证实当年之事就是太子所为?”皇后娘娘跪下哭道。

“她只是小小的宫女么?”穆清瑶怒道,这个外表清雅柔弱的女人,还真是狠毒无比,宫里的女人,果然没一个是良善之辈,太可怕了。

“既便她是公主之身,但只一人之言也不足为信,何况,没有物证,岂能对堂堂太子定罪?”裕亲王突然站出来道。

皇后眼睛一亮:“不错,仅凭一人之言,不足为证。”

皇帝一阵头痛,而且发现,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由着别人在操控,怒道:“贺初年,朕命你彻查晋王世子被害一案。”

穆清瑶心头一宽,她原本就没打算能立即拿下太子和皇后,毕竟当年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能出来作证的并不多,但是,如果由贺相亲自操办的话,就从容多了,她的本意就是要重办当年旧案,替夜笑离报仇。

贺相躬身应诺,担心地看了穆清瑶一眼,这丫头一脸喜色,可知大祸临头了?

“穆清瑶,不管当年旧案事实如何,你谋害太子一事可是板上钉丁了,你可还有话说?”果然皇后冷厉地看着穆清瑶道。

“臣妾没有谋害他,太子自己行为不端,嫖妓与人冲突致残,与臣妾何干?臣妾只是去看了热闹,幸灾乐祸了一把而已。”穆清瑶淡然地说道。

“皇上,似这等藐视皇权,冒犯储君之徒,就该处死,留下只会祸乱宗室,扰乱法度,请皇上下旨,诛杀此女。”裕亲王手一抬,向皇上一辑道。

皇上点头,正要下令,贺相道:“皇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轻率定罪,据臣所知,踢伤太子的,是北戎皇室中人,北戎第一武士,容忌公子,世子妃与北戎素无瓜葛,怎么可能指使得了北戎皇子?”

文大人也道:“是啊,皇上,贺相的消息素来准确,残害太子的既然是北戎皇子,此事就不能轻率行事,可能会引起两国邦交,还是先缓一缓吧。”

“那你们的意思是,她害了太子,还由得她住在晋王府里逍遥自在?皇上,她方才…您可千万不能心软,此女绝不能留。”

先前那一箭一枪之仇,确实刻进了皇帝的心里,皇后一提醒,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但此时诛杀穆清瑶的确不妥,第一还没弄清她与北戎的关系,第二,她是殷紫茹的女儿,殷紫茹在大辽的地位今非昔比,不能乱来,如果用抽血救夜笑离的借口还过得去,但明着诛杀,对夜笑离也不好交待,何况,晋王若因此震怒了呢?

皇帝到底是皇帝,就算恨得牙齿痒痒,巴不得将穆清瑶五马分尸,也还是忍下了,冷着脸道:“来人,褫夺穆清瑶世子妃封号,打入刑部大牢,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不许走露风声,晋王世子救疾复发,你们不想他加重病情,就尽管告诉他吧。”

贺相急切地上前,想要求皇上,穆清瑶扯了扯他的衣角,摇摇头。

贺相诧异地看着她,这丫头,进刑部大牢进上瘾了,知不知道这是第三回了?

皇帝也怕还有人求情,手臂一挥,疲倦地转过身去,李德才高声唱诺:“摆驾乾清宫。”

穆清瑶被两名侍位架住,安嬷嬷急切看过来,穆清瑶对安嬷嬷点点头:“嬷嬷,别让太后娘娘担心,我会好好儿的。”

安嬷嬷的眼圈立即就红了,这孩子,到了这当口,还想着安慰太后,可知皇上这回可真下了杀心了啊。

文大人和史大人也担忧地看着穆清瑶,晋王世子于他们有恩,可这事,是该转告世子,还是不该呢?头痛。

文大人睃了眼史大人,史大人苦笑,皇上下的令,就算刑部由自己管,顶多不让人暗算了世子妃,但想要放走,难。

贺相走近穆清瑶,突然冷笑:“你也有今天?”

所有的人怔了怔,贺相方才不还很关心世子妃的么?怎么一时又是这种语气?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进刑部大牢陪雪落吧?正好,她寂寞得很呢。”

穆清瑶立即明白了贺相的意思:“她可是要流放千里的,莫非贺相还想再包庇下去?北疆离着几千里远,我劝贺相还是多与她聚了聚,否则,这几千里的路程,谁知她会不会死在路上?”

贺雪落被流放之地不是北疆,而是南楚。

穆清瑶此言明明就是在暗示什么。

别人不知,贺相眼睛却一亮。

只是,到底还是心痛如绞,两个女儿,一个要流放,一个生死未卜,以自己的能力,怕是都难保全她。

没错,只有晋王有这个能力了。

这孩子,闹这么大动静,就是要逼晋王回京么?

可是,二皇子怎么办?那孩子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一直很乖,目的是什么,贺相又岂会不知,这么多年,象疼儿子一样疼着那孩子…

看着穆清瑶被押走,贺相心乱如麻,朝臣们早散去,他却还如僵石一样立在原地。

“相爷,怎么还没走?”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贺相抬眸,就见睿贵妃款款而来。

贺相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睿贵妃身形一闪,拦住:“贺初年,可不要忘了当初的约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报应1

“约定?臣自然是记得的。”贺相默了默才抬眸看向睿贵妃。

睿贵妃心中一喜,向贺相盈盈下拜:“相国辛苦,本宫这厢有礼了。”

“娘娘不忙致谢,约定是约定,但也要看造化,凡事不能强求。”贺相却托住睿贵妃道。

睿贵妃身子一僵:“相国是何意?”

贺相道:“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天命若不可违,臣也无能为力。”

贺相走了很远,睿贵妃还在品味贺相的话,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

她只是求他尽心辅助二皇子,他尽心就是了,天命如何,谁能控制?

而她担心的,就是他的立场变了。

“摆驾晋王府,本宫要亲自去看望王妃妹妹。”睿贵妃道。

“娘娘,没有皇后娘娘下令,您不能随意出宫。”这是宫规,侍女提醒道。

“她自顾不暇,哪管得了这么多,本宫去请示太后就好。”睿贵妃道。

晋王府里,王妃仍睡着没醒,冰儿引了睿贵妃进来,睿贵妃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王妃。

冰儿轻轻将王妃摇醒,王妃睁开眼,看到睿贵妃在身边,愣怔了几秒,翻身下床便要行礼,睿贵妃忙按住:“你才好了些,那些礼就免了吧。”

王妃一脸愕然:“臣妾病了么?臣妾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睿贵妃目光闪了闪,笑道:“也不是病,是被你家瑶儿给打晕了。”

王妃嗔她:“娘娘说笑,瑶儿怎会打晕臣妾?那孩子乖巧孝顺得很。”

此言一出,一旁的冰儿和张妈妈全都心头一松,世子妃没有说错,王妃果然是中毒了,还好,终于清醒了。

“本宫真没有说笑,你摸摸后颈,是不是很疼?”

王妃依言摸了摸,果然疼。

疑惑地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睿贵妃道:“你果真全然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事了?可还记得瑶儿不能生?”

“娘娘又说笑,瑶儿不是不能生,是宫寒。”王妃道。

睿贵脸色一僵,随即笑道:“你也不是全然不记得嘛,确实是宫寒,你都不知道你急成了什么样,都哭到宫里头去了,还非要给阿离纳小,可怜见的,这几天折腾得,你自个也辛苦吧,瑶儿怕也是没法子了,才打晕你。”

王妃静静地看着睿贵妃:“谢娘娘关心。”

睿贵妃却话锋一转:“不过瑶儿那孩子也太实在了些,以前你疼她的时候,她对你孝顺有加,你一旦吵着要给阿离纳妾,她就连手都动起来了,到底你是婆婆啊,怎么能对你动手,婆婆再不对,做儿媳的也该忍着不是,何况,她也知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

王妃皱了皱眉:“娘娘说的是。”冷着脸问冰儿:“世子妃呢?娘娘来了也不见她过来见驾。”

冰儿道:“世子妃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王妃眼神一惊,怒道:“去,给本妃找,本妃脖子还在疼着,她家婆婆相公都还躺在床上,她倒好,又出去瞎疯。”

怎么又变回去了?难道病还没好?

冰儿和张妈妈一阵愕然。

睿贵妃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别急,许是生意的事忙去了,保不齐明儿就回来了。”

如果只是忙生意,怎么要明儿才回来?

睿贵妃又闲聊了几句,王妃亲自送她至二门处。

坐在马车里,睿贵妃阴沉着脸,心情很不好。

侍女劝道:“王妃也不是大病,没多久就会好的。”

“本宫真是很矛盾,皇上下了明令,怕是贺相也不敢把消息送到晋王府去,本宫冒这么大危险,一句也不敢多说,但愿王妃能够猜到一些。”

等睿贵妃一走,王妃就对冰儿道:“去瞧瞧世子爷可醒了?”

冰儿去了夜雨轩,夜笑离正睡着,回到正院向王妃禀报时,王妃已是一身正装。

“您这是…”

“本妃要进宫。”

“主子,您这会子进宫…”

“本妃总要知道,阿瑶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轻易怎么会来晋王府?说的那些话又怪怪的。”

冰儿听了立即去张罗马车。

慈宁宫里,太后正哀声叹气:“你说瑶儿能安全出来么?瞧皇上这意思,怕是非杀了她不可。”

安嬷嬷道:“奴婢瞧世子妃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不知她有何计划。”

太后眼圈红红的:“她为了离儿,牺牲太大了。”

“但愿世子妃不会在牢里受苦才好。”安嬷嬷道。

“这就难说了,史大人虽然管着刑部,但是,招皇上恨的人,谁又能护得住?”太后叹了一口气道。

“太后您可不可以…”

“哀家不能啊,太子到底也是哀家的嫡孙,那孩子虽然不争气,又阴邪,但都已经废了,哀家就算偏心,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太后摇头道。

“可现在是,皇上封锁了消息,晋王府都不知道她被关起来了,怕就怕夜长梦多,皇上会…”安心道。

太后看了宫外一眼:“慈宁宫被守得密不透风了吧。”

安嬷嬷点头:“是啊。”

“就看睿贵妃去了晋王府,会有什么结果。”

“奴婢不明白,皇上怎么会让睿贵妃那么轻松地出了宫,就不怕她通风报信么?”安嬷嬷道。

“睿贵妃不敢的。”太后道:“通风报信对睿贵妃有什么好处?阿离好了,睿贵妃也不安心。心都大,为了那个位子,再亲的人也不亲了,只有利益。”太后摇摇头道。

“太后,晋王妃求见。”

太后眼睛一亮:“快,快让她进来。”

王妃一进来就哭倒在地上:“太后,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妆要休了穆清瑶这不听话的儿媳妇。”

太后一听就皱眉,怎么还是疯疯颠颠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安嬷嬷听了也是心里乱糟糟的,忙去扶王妃:“您先起来吧,太后这两日心烦得很,王妃就不要添乱了。”

王妃瞪了安嬷嬷一眼:“有你这奴婢什么事?”

安嬷嬷还没被人这么呛声过,冷着脸站在一旁。

太后不悦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要休了瑶儿?”

“她动手打臣妾这个婆婆,这是其一,婆婆相公都病在床上,她却到处乱疯,不着家,如此不贤不孝,这样的儿媳妇还要了做什么?”王妃哭道。

太后眼睛一亮道:“也确实不怎么好,对了,她一直没着家么?你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瑶儿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她跟阿离感情好,就算再不喜欢你这个婆婆,也不会不管阿离啊。”

王妃听后眼底一片焦急,面上却还是气呼呼的:“可能在外头有人了呢?谁知道,保不齐就是嫌弃我家阿离身子弱。”

太后皱眉:“这种事哀家管不了,你去问皇帝吧。”

这是家事,就算要闹要吵,要么去找皇后,要么就找太后,太后却让自己去找皇帝…

而且,太后没说不知道阿瑶去了哪里,说明穆清瑶的去处太后是知道的,不能说。

王妃心中一咯登,阿瑶很危险!

刚才进宫途中,街上人都在议论,说是当朝太子嫖妓被人踹坏了男根,算是残废了,王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然心往下一沉,这种事,也只有阿瑶有这个胆子,定是为了替阿离出气,刚才从慈宁宫出来时,安嬷嬷又向她道喜,说是皇上令贺相重新彻查夜笑离被害一案,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王妃就算再笨,也明白了许多。

从慈宁宫出来,王妃没去找皇帝,而是直接去了军机处。

还叫上了十几个晋王府的奴仆。

军机处是帮着皇帝处理军政大事的。

能在军机处的,不是王勋贵胄,就是顾命大臣。

王妃下了马车便直接往里闯。

军机处从来不许女人进去,就算贵为晋王妃,也不可以,这是规矩。

自然有侍卫拦阻。

王妃手一招,惊雷和骤风两个三下五除二,就打发了侍卫。

里面坐堂的正是秦太师,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命人过来看。

王妃已然进了军机处,正与秦太师碰了个正着。

秦太师皱眉:“王妃,此处您不该来。”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该与不该,老太师若是觉着本妃违了禁令,去禀报皇上就是。”秦太师是帝师,当然也是晋王爷的恩师,王妃却对他说话如此不客气,让秦太师很是不豫。

“王妃,此处不该你来,还请王妃速速离开。”

“离开?放心,本妃会离开的,不过,先做点事了再走。”王妃说着,手一挥:“给本妃砸,把这破军机处砸个稀巴烂,保家卫国,保家卫国,家都不保了,晋王还卫什么国?三年五载的守在边关里,儿子大婚也不见人影,这个家他既然不要,本妃也不要了,砸,砸了好散伙。”

奴仆们得令,操起堂里的凳子椅子就开始砸,在后堂议事的几位大臣,贺相,裕亲王,果亲王,还有兵部大人几个全都惊出,更多的,则是朝中武将,许多人是晋王部属,他们全都愕然地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军机处正堂。

这里可是朝庭重要议正机关,普通老百姓根本进不来,更莫说有人敢动手破坏了。

可来的这位,是手掌军事大权的晋王的老婆,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