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五兄弟一五敌上千,哪里是对手,兵士只是手下留情,也不敢真对穆清瑶下杀手,所以才一时没有擒下他们,但战得久了,就是累也要累死他们几个。

贺相很感动,为自己养了五个孝顺而又勇敢的儿女自豪,可是,更加心痛,他转身,向秦太师一拜道:“太师,贺初年自裁,求您放过初年的儿女,他们只是想救父亲,并不想造反,请太师代初年向晋王请罪。”

秦太师冷冷地睇着他,并没有说话。

史大人却上前扶起贺相:“好,不管太师答不答应,下官应下贺相的请托,相信在场的百姓也会理解贺家子女的孝义,不会太过为难贺家兄妹的。”

贺相感激地拍了拍史大人的肩,转身大喝道:“住手,你们再不住手,爹就自裁。”

穆清瑶和贺家四兄妹同时住手,惊愕地看着贺相。

“爹,不要。”穆清瑶的心都快撞出来了。

“父亲,不要啊。”贺三向前扑去,贺相眼神一凝,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贺三生生顿住脚。

“放下刀,退下去,全都退下去,你们眼里若还有我这个父亲的话,就全都回家去。”贺相喝道,素来慈和的他,严肃起来,也是很威严的,贺家几兄妹同时老实地放下刀,哭着看着他。

穆清瑶还倔强地不肯放下,贺相厉声道:“瑶儿,你原本是爹最引以为自豪的女儿,爹最看重你,可是,你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自己冲动就罢了,还害是几个兄长和妹妹一起学着你胡闹,你是想爹九泉之下也不得心安吗?

爹还指望着,爹走了以后,你能照拂几位兄长和妹妹,可你,如此冲动鲁莽,要爹怎么放得下心?人生谁不死?百年之后,谁又能保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爹这辈子有你们几个孝顺的子女,心满意足了,瑶儿,放下剑,几位哥哥还需要你的庇护才能安然,你不要让爹失望。”

穆清瑶听得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下:“爹,你好狠的心啊。”

这一声,哭得贺相肝肠寸断,心痛如绞,颤声道:“瑶儿,你就…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爹吧,带着你的兄长和妹妹们赶紧离去,爹…先走一步了。”

说着,贺相就要引颈自横,突然,一个暗器击落贺相手中的刀,夜笑离飘然而至,向贺相一拜道:“岳父大人。”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晋王世子还真来了,还当众叫贺相为岳父大人。

穆清瑶也怔住,她不希望他来,他知道,他的为难之处,这是她自己的事,父亲是她的父亲,她要救,也必须救。

晋王是他的父亲,而且江山社稷也是他夜家的,为了朝局安定,杀贺相晋王没有错,他也没有错,他不来,她不怨他。

“你…你怎么来了?”贺相也是一脸震惊。

“不来,看着娘子胡闹吗?是小婿不好,没有照顾好娘子,让岳父担心了,小婿这就带娘子回去,岳父一路好走,每年的今日,小婿会带着娘子给您磕头烧纸的。”夜笑离道。

他来了,可不是来救人的,是来送贺相上路的,尽管震惊,尽管知道他没有错,可穆清瑶还是生气,还是恨,怒道:“夜笑离,我的爹我来送,不要你管。”

“瑶儿——”这是贺相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他情愿自裁,也不愿意看到穆清瑶与夜笑离之间因为他而生了膈应。

“岳父别担心,是小婿不好,管教不严,小婿这就带她回府。”夜笑离说罢,起身向穆清瑶走去,穆清瑶捡起剑,直指他的胸口:“不许过来,我今天就是来劫法场的,谁来我都杀。”

夜笑离俊眉一皱,眼神冷寒似冰,手一扬,一抹轻烟向穆清瑶飘去,穆清瑶的身子便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拥住她,还不忘惩罚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声嘀咕:“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就是太惯着你了。”

贺家几兄妹愕然地眼睁睁看着她迷倒了自家妹妹。

贺三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贺大贺二两个向夜笑离拱了拱手,夜笑离单手回礼,朗声对秦太师道:“贺家几位大逆不道,本世子现在就将他们捉拿归案,请大人继续行刑,切不可让犯人自裁。”

他说完,正要走,贺雪落一扯他的衣角:“姐夫,你不管我了吗?”

夜笑离皱了皱眉:“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贺雪落眼神一黯,乖巧地点头,随着贺家三兄弟下了刑台。

穆清瑶好不容易闹起来的劫法场这出戏,被夜笑离三言两语给消弥了,秦太师也不敢得罪夜笑离,这样的处置最好,皆大欢喜,反正能杀了贺初年就达到目的了。

“午日三刻已到,行刑。”秦太师手中的斩字令牌无情地扔了出去,刀斧手按下贺相的头,举起刀来。

贺家兄妹还没走远,贺雪落一声惨呼:“爹…”

穆清瑶迷迷糊糊中也醒来,抬眼见,只见台上白光一闪,然后鲜红的血冲上天际,那人高傲而又优雅的头颅应声落地,她只觉得胸口一甜,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晕了过去。

夜笑离苦笑:“就不该让你识毒的,早知道你服过避毒清,我就该下重些药,好端端的,非要看杀头做什么。”

口里在抱怨,却心疼地抱着他家娘子钻进了马车,兵士们谁敢真的来拦晋王世子,谁敢真的捉拿世子妃治罪?

而看热闹的百姓在看到贺相脑袋落地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慰,反而一阵空落落的,象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甚至有的人觉得,如此风流俊雅之人,真的就这样死了,还真有点可惜呢。

不少人跟着叹气婉惜,尤其被贺家父子父女之间的真情感动了。

穆清瑶悠悠醒转时,已经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

睁开眼,脑中还是贺相人头落地那一幕,顿时又是一阵心能,见她醒来,墨玉忙端了参汤:“主子总算是醒了,可把爷急死了,守了一天一夜呢,朝上的政事全都放着没管。”

穆清瑶此刻不想听到夜笑离的名字:“走开,我不喝。”

“主子又耍孩子脾气,这事也不能怪世子爷啊,相爷的那点事,天下皆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您该体凉世子爷的难处。”墨玉劝道。

“你体凉你跟他过去,别来烦我。”此时的穆清瑶还无法从贺相被斩的伤痛中走出,说话根本不过大脑。

“主子,您又说气话,奴婢真要跟世子爷过了,您还不揭了奴婢这身皮?”墨玉笑道。

穆清瑶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眼泪还是不睁气地往下掉,好不容易盼来的亲生父亲,才相认多久啊,就被一刀砍了刀,死无全尸,不伤心才怪。

“瑶儿,瑶儿,还没起来啊,快,下雪了,出来看雪啊。”门外传来王妃兴奋的声音。

穆清瑶更难受了,她才死了爹爹,王妃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这么高兴,谁有心情跟她看雪。

正要让墨玉关门,王妃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一见她还蒙着被呢,掀了被子道:“瑶儿,怎么还在睡呢,快起来,看雪去,好大的雪啊。今天过年呢。”

今天过年了么?怪不得总听到一阵阵的炮竹声,也不知贺相坟头上有不有人放鞭炮,有没有人祭坟。

穆清瑶猛地坐起就朝外面跑,墨玉一把拉住她道:“主子,你做什么?衣也不穿,外头冷得很呢。”

“是啊,外头好冷呢,瑶儿,今天过年啊。”王妃象个孩子似的,巴巴地看着穆清瑶,拉着她的手道。

“娘…”穆清瑶的鼻子发酸。

王妃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娘知道你伤心,知道你难过,可是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勇敢的过下去呀,贺相泉下有知,可不想你自己糟踏自己,他会心疼的。”

那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短短相处的日子里,他几乎掏出了自己的心肝来待她,可她知道得太晚了,又明白得太晚了,都没有好好孝敬过他一天,连杯茶也没给他斟过,让她如何不伤心?不愧疚?不难过?

“娘…”穆清瑶抱着王妃失声痛哭起来。

晋王书房里,晋王正递给夜笑离一堆奏章:“瞧瞧,都是弹骇你家娘子的。”

夜笑离挑眉:“我家娘子不是你家儿媳么?说得好象你是外人似的。”

晋王俊眸一瞪,气道:“你不说要好好管教么?年饭都不起来吃。象话么?”

“你杀了她爹,她看着你还吃得下饭么?”夜笑离冷冷道。

晋王抓起奏折就向夜笑离砸去,“我就该听了这些御使的,命你休妻,你敢违旨,我就治你家娘子的罪。”

“你治他的罪,我就带着她离家出走,正好我岳母缺人手,在大辽当个太女夫也不错。”夜笑离翻着白眼道。

晋王气急,蹭地站起来朝外走去:“不行,我受伤害了,我要找你娘哭诉去。”

夜笑离又翻了个白眼:“爹,你今年几岁?”

还哭诉,这是要当皇帝的人么?

“娘在准备年夜饭,你又去哪里?”

“去上朝,本王的儿媳,有他们说的份么?只要我儿子喜欢,她就是一砣屎,那她也是我晋王府的宝贝。”晋王边走边说道。

“你娘子才是了砣屎呢。”夜笑离气急。

“啊,你敢骂你娘是屎,我这就去告状。”晋王象个孩子似的,生怕夜笑离偷袭,跳出了书房门。

父子俩一前一后向正堂去,王妃正拉着穆清瑶在园子里走:“一会子你父王来了,可劲哭给他看,这会子哭,只让娘心疼,又出了不气,白哭了。”

“有你这样的娘么?阿离,你听听,你听听,看你娘怎么教的媳妇啊。”晋王好生委屈。

“我娘也没说错啊,可是你下的令杀的贺相,我娘子不找你哭找谁去?”

“臭小子,当初你也没反对,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把责任全往你爹身上推,有你这样当人家儿子的么?”晋王怒道,抬手就打。

“那你赶紧去上朝吧,年夜饭也别回家吃了,别影响了我娘子的心情。”夜笑离直接把王爷往外推。

王妃走过来听见,忙道:“阿离,怎么不让你爹吃年夜饭呢,一家人得团团圆圆在一起才对啊。”

“可不是么?秀云,你瞧瞧,你儿子多不孝,阿瑶,父王好生羡慕贺初年啊,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晋王竟然先哭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贺相,穆清瑶才收住的泪顿时又往外涌,夜笑离猛地瞪晋王一眼道:“你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是真心羡慕啊,瞧瞧我这个没孝心的儿子,对他爹什么态度啊,瑶儿,来来来,以后还有父王疼你,别伤心了,跟父王一起去上朝堂,那些个嘴碎的御使,敢挑我儿媳的毛病,父王一个一个罚给你看。”晋王道。

原本郁结在胸的悲伤被这一家子插浑打科似的话语弄得消散了不少,穆清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杀贺相,是晋王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也是贺相自己要求的。

只是,感情上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爹是由公公下旨所杀这个事实罢了。

“爹…”穆清瑶颤声喊道。

晋王眼眶立即红了,过来揽住她的肩:“好孩子,爹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不接受失去父亲的事实,那就不接受吧,你爹去了,可不希望你成天在悲伤中渡过,你要振作起来,好好跟阿离过日子。”

穆清瑶点头,也没听出哪里不对,一旁的夜笑离又在拿白眼瞪他爹。

晋王挑了挑眉,继续哄着穆清瑶:“乖,年夜饭咱们不在王府吃,去宫里陪你皇祖母啊,正好朝中的三品以上的诰命也在宫里,父王要让他们瞧瞧,本王的儿媳就算把天掀了,有本王在,看谁敢啰嗦半句。”

穆清瑶劫法场之事,虽然让很多百姓感动,但到底是犯了律法的,许多清流大臣们便上秦弹骇,说她不配当世子妃,更不配做将来的太子妃,晋王这两天可没少看到这样的奏折,心里正不痛快呢,一直留中没发,干脆一次性摆平。

虽然没有了亲爹,但晋王和王妃的疼爱还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穆清瑶心中的悲伤也没那么浓了,正象王妃说的,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她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夜笑离地来将穆清瑶拉开,拥进自己怀里,看她眼睛还红红的,心疼道:“总是哭,眼睛疼了吗?”

穆清瑶点头。

他便拿药轻轻抹在她眼皮上,又搓热手,捧住她的脸颊:“冷吧,等过了这几天,我同你一起去给岳母拜年,再去给岳父上老地方。”

穆清瑶只点头,窝在他的怀里,感觉温暖而又踏实,什么也不用多想,其实他都会安排好,只是,失去亲人的创痛得自己走出来才行,谁也帮不了。

宫里,因为今年是废帝下位,太子下狱的一年,气氛不象往年那么热烈喜庆,只象征性的挂了几个大红灯笼在城门楼上,慈宁宫里还是象往常一样挂着羊皮灯。

慈宁宫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们都聚集在前殿花厅里,花厅里早就烧了地龙,暖哄哄的,因为新朝将至,大家都在等着晋王一家人。

晋王和王妃带着世子世子妃到时,所有人都起身相迎,跪下,三呼千岁。

君臣见过礼后,晋王坐到太后身边,太后早早就看见穆清瑶,也没理晋王,向她伸出手“我的儿,瞧你这眼睛肿的,还在伤心啊。”

穆清瑶顿时没忍住,鼻子又开始泛酸,扑到太后怀里:“皇祖母…”

“乖,别哭,别哭,贺初年若是在,也不想你这么伤心。”太后柔声劝道。

穆清瑶只呜咽着。

“大过年的,瑶儿这样哭,让大家心里都难受,快别哭了吧。”睿贵妃的声音在一旁不冷不热地传来。

穆清瑶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去太庙,还在宫里住着呢。

“世子妃节哀,贺相也是求仁得仁了。”淑妃道。

“什么求仁得仁?他是罪有应得。”睿贵妃咬牙切齿道,语气里含着快慰与不屑。

太后听了就皱眉,当初贺相当权是,睿贵妃可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二皇子也由贺相教导多年,一直得贺相庇护,如今他身死,睿贵妃就算不念旧情,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吧。

“贺初年虽然有过,但于大锦还是有功的,这些年,本王在北疆,军响粮草从没短缺过,与他在朝中极力筹措也是分不开的,本王虽然应臣心民意处死了他,但他功是功,过是过,身后之名,本王该给的还是得给,以后再听到有人议论贺初年的不是,本王必定严惩不怠。”穆清瑶正想着要如何反驳睿贵妃几句,就听晋王朗声道。

睿贵妃果然垂下眼帘,不敢再作声。

淑妃抬眸看了眼晋王,掩去眼底的暗涌。

太后道:“今天大过年的,不谈政事,只聊家常,睿贵妃,你的挪挪地儿,来,阿瑶,你跟坐在哀家身边。”

晋王还没有登基,所以晋王妃的位份比起睿贵妃来还是要低,太后身侧就以睿贵妃为重,其次才是淑妃,几位亲王妃,再就是晚辈,太后却让睿贵妃挪位,让给穆清瑶。

在坐的命妇们哪里还看不出来其中真意的,睿贵妃再是二皇子的娘,太后能给她现在的体面,已是极限了,穆清瑶犯下再大的错,有夜世子护着,太后就会永远拿她当孙媳待,就没有人也憾动她的地位。

连王妃也要居次。

而且,就凭则才晋王对贺相的那番维护之词,也可以看出,穆清瑶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也不同一斑,身世不光彩也好,上法场劫人也罢,只要没有做太大的恶,估计这位世子妃谁都不能得罪半分,否则,她那爱妻成狂的世子爷相公就很不好对付了,何况还有个强悍的公公护着。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安慰起穆清瑶来,谁也没敢再提要将她依法处置这件事了。

年夜饭吃得还算顺当,饭后要放烟花,太后兴趣很大,拉着穆清瑶的手要亲自去点个小蜜蜂玩。

穆清瑶刚起身,就见裕亲王一撩衣袍,正式地跪向太后。

太后以为他要拜年,笑道:“裕亲王,今天守岁,这大礼明年再行。”

裕亲王道:“正是今天守岁,所以儿臣不想把事情拖到明年。”

听这话锋就不对,太后皱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等过完年节了再说么?”

裕亲王道:“不能,此事事关大锦朝的江山社稷,儿臣不能等到来年。”

花厅里的气氛因为裕亲王这番话顿时紧张起来。

“何事,你且说说看。”太后忍着怒火问。

“是关于晋王世子妃的事,她乃大辽长公主与佞臣贺初年的私生女,大辽与大锦是夙敌,而贺初年又是百姓不耻的佞臣,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当得起大锦太子妃位?何况她还敢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劫杀法场,太过大胆妄为,如若不惩处,法治依何立?如何服众?有他人效仿该如何处治?”

第一百三十七章:扑朔迷离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裕亲王还真是不识时务,太后和晋王的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就是不计较穆清瑶劫法场的事,也不许别人计较,可他偏要强出头来,还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他是想与晋王唱反调吗?

但是,裕亲王是宗族族长,即便是晋王也要记他三分,在宗族中有很高的威望和话语权,他的话,又句句属实,令人难以辩驳。

太后皱眉道:“裕亲王,大过年的…”

“太后,正是因为明天就是新年,臣才不想把今年的事拖到明年再处理,皇室宗亲中,绝不能有如此妄顾法度之人,请太后裁夺。”裕亲王打断太后的话,态度坚决道。

“那你待要如何?杀了本王的儿媳吗?”晋王踱步过来,冷冷地看着裕亲王。

“不敢,晋王,本王乃宗亲族长,职责所在,并无意争对你。”面对晋王的冷厉,裕亲王镇定自如,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好个职责所在,很好。”晋王冷笑,一转身,朗声问阶下的众臣:“裕亲王因为昨儿个晋王世子妃劫法场之事,要依法制裁她,她是本王的儿媳,本王也不能徇私枉法,不知列位大人有何高见?”

秦太师首先出列:“禀王爷,臣认为,裕亲王的话并没有错,但是,世子妃劫法场也并非枉顾法度,乃至亲至孝之举,情非得已,虽犯法,但需斟酌用刑,可轻判。”

晋王听了看了眼秦太师,这个老狐狸,他的话听着很有理,却是两边不得罪,而且,隐意中,还是偏向裕亲王的。

文大人道:“秦太师言之有理,但是,既然是至情至孝所致,就该标榜,不该惩处,法律不外乎人情,是人都会有感情,不能一慨用法制度量,且世子妃此举,也教育世人,生为儿女,不论父母功过,孝道为先,依臣看,世子妃有过,也有功,大锦以仁孝治天下,世子妃之孝,堪称楷模,如此功过相抵,便无需再计较了。”

文大人的话让晋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又问:“列位大人还有何高见?”

“王爷,裕亲王的话不无道理,世子妃虽然情有可原,但她的行为到底还是触犯法制,当在法度面前,皇亲与庶民同罪,如果天下之人,皆因孝而不顾法度,枉顾国法,那岂不乱了套?试问如果有人父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被压赴刑场后,子孙们全都持械劫法场,官府是该制止呢,还是该放任不管呢?”

这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不少官员不敢掺合,也不愿意掺合,晋王问了半晌没有人吱声,睿贵妃却站出来道。

“不错,世妇妃犯法,就该惩处,否则大锦律法在皇亲面前形同虚设,皇家以何来治国,又以何来服众?”裕亲王道。

“嗯,不错,本王也觉得,世子妃有罪,那裕亲王,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儿媳才是呢?”晋王脸色仍是冷冰冰的,语气也不轻不重。

“依律,当斩!”裕亲王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冷冷道。

全场再一次愕然,连睿贵妃都怔住。

“当斩?很好,裕亲王,本王的儿媳就在此,你斩啊。”晋王冷着声,将太后身边的穆清瑶往裕亲王身边一拉道。

所有人再次愕然地看着晋王爷,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裕亲王愕然注视着晋王,晋王俊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更没有一丝温度,也正冰冷而不屑地看着他。

“晋王,依律,该当送她去刑部,或是宗人府,由三司审定。”

“三司,很好,史大人,请你把本王的儿媳连同本王一同押进刑部大牢,说起劫法场这种事,本王最先干,先前本王的儿媳被施腰斩时,你可也是监斩官,可是本王亲自劫的法场。”晋王霸气地与穆清瑶并肩而立,用俾睨众生的目光冷冷地看阶下众臣。

被点了名的史大人吓得当时就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当时,若非职责所在,也劫了那法场,只是逼于无奈,只好挂官而去,多亏殿下亲至,才阻止了一桩旷世奇枉,王爷英明。”

晋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处置他的儿媳,先处置了他再说,可他正是既将即位的皇帝,手握军政大权,谁也处置他?

晋王如此霸道不讲理,裕亲王气得脸都白了,厉声道:“晋王,你如此行事,置大锦法度于不顾,如何当得帝王,如何统领天下?”

晋王冷笑:“裕王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说本王的儿媳劫法场,该依律问斩,本王可曾反对过?没有吧,本王还亲自认罪伏法,请王兄连同本王一同问斩了,本王怎么就是置法度于不顾了?你且要本王如何做才合心意?自裁以谢天下,然后皇位由王兄你来继承?”

裕亲王被问得哑口无言,而晋王的话直戳靶心,场下的大臣们立即有反省过来,裕亲王在大年夜向穆清瑶发难,明知晋王极为疼爱这个儿媳,毕定会极力维护,用心很可疑啊。

晋王的话太过诛心,再辩驳下去,便是大逆不道,裕亲王终于跪下,垂头道:“臣不敢,臣只是…”

“王兄是说,你不敢斩杀本王的儿媳么?那好,你不敢,在场的列位大人,还有要制裁本王和本王儿媳的么?”

晋王朗声问。

群臣顿地皆齐齐下跪:“臣等不敢。”

“哦,你们都不敢啊,那可怎么办?本王和儿媳都犯了国法啊,你们如此,不是枉顾法度么?”晋王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神情洒脱而又姿意,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