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息怒,臣等再不敢妄议王爷家事。”文大人最机智,很快就转了话锋,把穆清瑶劫法场之事,由犯国法而说成了家事。

穆清瑶静静地看着晋王,心里既安宁又感动,虽说晋王下令杀了贺相,但他对她的疼爱让她不能置疑,既将登位,理是拢络人心的时候,为了她,竟然如此霸道横蛮,生生用王者之气压服住裕亲王和有异心的臣子。

“不议了么?不议了的话,出去看烟火,真是影响心情,来,瑶儿,你和阿离两个替父王放个火烧龙珠。”晋王朗声说完,大步走下台阶,率先出了殿门。

夜笑离安静地走到穆清瑶身边,坚实的臂膀将她揽进怀里,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方才,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穆清瑶身后,由着晋王与裕亲王针锋相对,不发一言,但穆清瑶知道,他是相信晋王,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将裕亲王扔出慈宁宫外了。

这对父子,素来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霸道得令人可怕,但也从不做危害国家和他人之事,行得正,坐得端,深得臣子和属下信服,他们要护的人,谁敢动半分丝毫?

既便是如穆清瑶这等大胆出格的,只要被他们认定为亲人,他们就宠你如骨,管你是不是正确,只要没有伤天害理就行了。

穆清瑶总算明白,为何糊涂又单纯的王妃能独自呆在京城如狼似虎的皇室中,而安然无恙的活了大半辈子。

就是因为有霸道而浑不吝的晋王在,人家可以用言语悉落王妃,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对王妃动手,动歪脑筋,否则,难以承受晋王的报复。

“说好了帮哀家放小密蜂的,他来掺一脚做什么?瑶儿,哀家要放小密蜂。”穆清瑶正感慨时,太后抱怨道。

“嗯,瑶儿帮皇祖母放小蜜蜂,相公帮父皇烧龙珠,娘,你呢?”穆清瑶很快将方才的不快放开,灿然笑道。

王妃高兴地抚了抚她的脸,小声问:“方才可有吓到?”

“吓到了。”穆清瑶老实地回道。

王妃拍拍她的背:“怕什么,有王爷在,谁也不敢动你。”

“娘,我是被父王吓到了,父王身上的王霸之气好强啊,哪天我要是得罪了父王怎么办?他会不会打我一顿呢?”穆清瑶道。

“他敢,有娘在呢。”王妃更加霸气道。

穆清瑶笑了,虽然贺相逝世的阴影还在,但是,家人的关爱让她的心暖和了起来。

逝者已矣,生者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王爷没有错,王妃更没有错,许多事是有因果轮回的,贺相年轻时任性张狂,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过错,才会落到枉死的地步。

古时的烟花真的很漂亮,看着绽放在天际,开得正炫的花朵,穆清瑶心情平静下来,也跟着太后,王妃一起玩闹起来。

裕亲王不识时务的小小插曲很快被炫烂艳丽的烟花驱散,大臣们和命妇们是第一回与晋王同欢,都很想在晋王这个新君面前留个好印象,再也没有人敢扯不合时宜的话题,大家都尽情欢畅着。

睿贵妃落漠地立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与大臣们说笑赏景的晋王,眼神蒙胧中,又有着淡淡的眷恋,当年,王家嫡长女要嫁的,就是大锦朝的晋王爷,而她,是偏房长女,第一次见到晋王时,也是惊为天人,可这位王爷玩世不恭,对谁都好,对谁又都不太好,嬉笑怒骂间,你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心。

谁也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最愚笨,又最不起眼的庶妹秀云。

嫡长女被退婚,因为受不了而疯了。

睿贵妃进了宫,不是因为爱上了皇帝,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大锦皇宫,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让所有的人跌破眼镜的是,晋王还真娶了秀云,而且立她为正妃,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一生,只有秀云一个女人,对她专情不二。

这是睿贵妃最嫉妒王妃的地方。

真不知她哪里好,能让风流俊雅,又霸道强势的晋王如此痴心专情。

晋王似乎有些疲累了,一个人慢慢踱到园中亭子里,歪靠着亭柱坐下,笑看臣子们玩闹,睿贵妃悄悄地走过去,随手摘下一枝雪梅,拿在手里把玩。

“王爷,还记得当年你初到南越么?那时,王家的三角梅开得正好,王爷就是在园子里见着秀云的么?”睿贵妃幽幽地问道。

王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睿贵妃会过来,淡淡道:“当然记得,本王第一次见她时,她正被几个堂姐欺负,让她顶着石头捉迷藏,其实自个全都跑了,她却一个人傻傻地一直顶着石头,等你们说开始…”

晋王的眼神很温柔,想起当年的事,让他整个人更加鲜亮了起来,睿贵妃眼神一滞,差点失态,当年,捉弄秀云的人里自然也有她一个,她躺到假山后面瞧秀云的笑话,看她能笨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姐妹们早就跑了,没一个人真心跟她玩,是在捉弄她,那时,睿贵妃就看到年轻俊朗的晋王正如现在这个姿势,慵懒地歪靠在树枝上,笑着看秀云。

她的心,当时就被如此风雅俊秀的晋王爷给击中,心跳如鼓,他在看秀云,她就在看他。

“长姐那时也在,也躲在不远处看着秀云,大家都看她出丑,只有你看出她的与众不同。”睿贵妃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她就是与众不同。”晋王的语气里,带着疼惜与宠爱,这让睿贵妃越发心酸,真希望,当时顶着那块石头傻等的人就是自己。

“王爷登甚,南越肯定会派使臣来祝贺,听说,臣妾的堂兄会来,到时候,秀云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保不齐,族长大人会让秀云重归宗庙…”睿贵妃道。

晋王这才侧目看了她一眼,睿贵妃不到四十,保养得极好,原本就比王妃美艳,长年在宫中位居高位,也养成了雍容大气的气质,跟傻呼呼的王妃比起来,她这个堂姐在外形与气质上,确实要强了许多。

可惜,宫里最不缺睿贵妃这样的女人,缺的是王妃的单纯与率真。

这个时候提起王妃的娘家人…

晋王唇角带了笑意:“二皇子就要回京了,本王许他在京城建府,嫂嫂如果非不愿意去太庙,也可搬过去与二皇子一同住,也好让他尽尽孝道。”

根本就不接她的话茬,直接扼杀了她所有的希望。

而她还不能有气,因为,皇妃出宫与儿子同住,这是天大的恩典,别的妃子想求还求不来的幸福。

睿贵妃的心一痛,苦笑着下拜:“多谢王爷恩典,只是本宫在宫里住惯了,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先在宫里住着吧,宫里广厦千间,总不能就少了我住的地儿吧。”

“不错,本王的后宫不用充实,原也用不了这么多房子,正好,改造改造,你们这些嫂嫂也不用去太庙了,就住宫里吧。”晋王随口道。

天上掉福饼了么?睿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王爷道:“王爷,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晋王说完,已然起身向王妃走去。

睿贵妃还在心里琢磨王爷话里的意思,王爷则正帮王妃系着披风领带:“怎地还象个孩子,衣服散了也不知道,看,都出汗了,别站在风口上,着了凉又找我哼哼。”

“哪有,阿离有药,我才不找王爷哼哼呢。”王妃笑得灿然,抓起一团雪就往王爷领子里塞。

王爷捉住她的手就搓:“还玩,看,都冻红了。”

说着,牵着她往太后跟前去。

那边夜笑离正被穆清瑶追着打,穆清瑶一个雪球都没扔中,全让他给闪了,而他扔来的,她总躲不掉,气得跳脚,王爷哈哈大笑,一把捉住儿子的手臂:“来,瑶儿,看他还能躲哪去。”

夜笑离也傻笑着看着她,穆清瑶反而不好意思了,扔了手中的雪团:“父王,好累,回家去不?”

“嗯,散了吧,你皇祖母也累了。”晋王道。

晋王虽然霸道,却随和,也不拘礼,大臣们大多上了年纪,成天老成持重,端着一副架子过日子,既要在百姓面前作出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来,又要在晚辈面前作出长辈的样子,很少象今天这样放开手脚,象回到年轻时一般嬉笑玩闹,几位命妇好几次都摔在雪地里,自家老爷象年轻时那般过来扯她起来,感情增进了不少。

全都被晋王一家子如平民般的相处方式带得方了规矩礼制,玩得好不畅快。

当晋王宣布散了时,不少大臣还有些不舍。

大臣们向王爷和太后辞行,王妃累了,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歇息,睿贵妃过来道:“下月大哥就会来京城贺新君登基。”

王妃眼睛一亮:“大哥要来?”

“是和南越公主一起来,不过,他肯不肯见你,还不一定呢,你可想好了怎么招待他么?”睿贵妃道。

“我…我不知道,大哥当年最恨我,因为姐姐的事,大哥根本不认我了…”王妃瞬间激动起来,娘家人是她的痛,因为晋王,王家一直不能原谅她。

“有我在呢,大哥和我的感情还不错,我帮你说和说和吧,你如今都要当皇后的人了,想来大哥应该不会再计较当年的事。”

王妃一听,忙握住睿贵妃的手:“是啊,有姐姐在呢,姐姐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这些年,我没少送节礼回去,可总被退回来,当年…如果不是我,大姐也不会疯,不会死…”

“为了自个的幸福,会自私一点也没错,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的,对了,晋王方才说,我们这些妃子们可以都不用去太庙了,还是住在宫里。”睿贵妃道。

王妃一脸愕然:“啊,这好象不合祖制吧。”王妃总算没有忘记穆清瑶的叮属。

“说是要改造改造,想来是会建个围墙重新圈起来吧。”睿贵妃也不傻,晋王不可能由着皇帝的妃子与他同住一个大院子,这样也会遭来臣子们的质疑。

“哦,也是,反正皇宫这么大,顶多嫂嫂们都住一边,我家住一边就是。”王妃也反应过来道。

“那我以后想要见你,怕是很不方便呢。”睿贵妃眼睛就红了:“自古我们这些遗妃们,都是被圈起来的,在狭小的圈子里苦度余生,其实跟去太庙也没好多少,顶多生活用度上要宽裕一些,不用吃斋念佛…”

王妃一听心就软了:“是啊,如果圈起来,就会守卫森严,定是不能随便也同入的,我想见姐姐也是很难的,大哥要来,若是没有姐姐在场,我会害怕。”

睿贵妃没有说话,这一次,她要王妃自个提出来,否则,又会遭了穆清瑶的口舌。

“其实,咱们是姐妹,姐姐可以住到慈宁宫附近的如意宫去,这样离母后近,又不用进圈子,大臣们的也不会啰嗦什么,姐姐跟二殿下见面也方便些,嗯,就这么办了。”王妃似乎生怕睿贵妃不答应道。

“只怕瑶儿她…”睿贵妃为难道。

“瑶儿只是想帮我处理事物,她不会为难姐姐的,姐姐呆在如意宫里少出来走动就是,到底是一家子,瑶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王妃道。

正说着,那边穆清瑶过来:“娘,您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父王说要回家了。”

过完年,又祭完祖,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穆清瑶一想到贺相,心里又开始扯痛起来,不知穆夫人会如何,急急地想回家去看望她。

夜笑离却因为政事太忙,走不开,因着新君要即位,周边各国的大使陆续过来拜会,晋王手下虽多,却以武将为主,于礼仪外交并不熟悉,夜笑离就当仁不让成了外交官,与礼部尚书一同接待各国使臣。

穆清瑶也理解,独自带着礼品回了穆府。

穆夫人却不在,反而在门口遇到贺三公子。

穆清瑶好生意外:“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贺家与穆家向来无交集,虽然因着自己的缘故,有点关朕,但到底没有交往过,贺三公子的到来,确实让穆清瑶很意外。

“爹留了一些东西,都是给令堂的,想着是爹的遗愿,就拿来送给令堂大人。”贺三公子还穿着孝服,头上绑着孝布,穆清瑶也是一身孝白,昨儿在宫里,她也是头戴白花,就被几个命妇议论过,她也不在乎,死了亲爹,还不行人戴孝么?

“可我娘不在府里呀,真是奇怪,大年初一呢,连弟弟妹妹也不在。”穆清瑶奇怪道。

“穆将军好象也要回京,不会是去了驿站吧。”贺三公子道。

“嗯,小姐和少爷是去了驿站迎接老爷回来,夫人没去。”管家回道。

“那娘亲去了哪里?”穆清瑶茫然地问。

“会不会是…”贺三公子迟疑了一下道:“去祭拜爹了?”

“走,咱们也去祭拜。”穆清瑶听得心一痛,红着眼道。

贺相因为是罪臣,不许大建坟场,贺家也不许他入祖坟,所以,贺相的坟,孤零零地坐落在郊外,远远看去,很是凄凉惨淡。

穆清瑶人还没到,心就酸涩难忍,极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贺三将替她紧了紧披风:“傻妹妹,爹走得不遗憾,你别总是伤心,爹若是晓得了,又会心疼。”

“三哥,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怎么对爹这么好?”穆清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我不记得亲生父亲是什么样子了,母亲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过,但是,两个哥哥都说,爹待我们,比亲爹还要好,爹虽然名声不好,对子女却是没有话说的,雪落任性,经常与几个嫂嫂口角,爹再疼她,也会禀公处置,决不许她对嫂嫂们不敬…爹走了,你的几个嫂嫂哭晕过好几回,若是爹不好,又怎么能让儿媳们都如此敬重?”

“穆将军其实对我也好,只是他是武将,心不够细,爹在世时,什么都为我想到了,总想着,能多孝敬他几天,可是…”穆清瑶拿帕子拭泪。

贺三安慰道:“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雪落任性,没少让你受苦,爹还纵容着,你不知道,大约是半年前,爹可能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后,经常在家叹气,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夜。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想起来才明白,爹肯定是极度自责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坟前,果然看见穆夫人正孤独地立在坟前,穆清瑶刚要往前走,就被贺三拉住了。

穆夫人在给贺相烧纸:“贺初年,你真没良心,说好了会跟我回北辽,做我的佞臣的,你说话不算数,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回大辽,那么多皇弟皇妹虎视耽耽的,我没个得力的帮手,让我怎么应付他们?”

“你还说过,会天天陪我看日出,看日落,看潮汐,说要与我畅游天下,行侠仗义,那些都是空话么?你起来,起来呀,你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穆夫人哭得象个堵气的孩子,烧着烧着纸,又气不过,端起一盆灰往坟上泼,气恨地用脚踩灭正在燃烧的纸。

娘是真的爱着贺相的,要不然,她不会如此伤心难过,如此气恨。

穆清瑶看得心痛,又恨了起来,以夜笑离的能力,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贺相被处死了,到现在,穆清瑶还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明明就有办法的,当初自己要被问斩时,他不就让阿鸿扮成了刀斧手么?

为什么斩贺相时,他就没想到呢?

明明就是可以救贺相的,他为什么不救?

人有时太过伤心时,就会变得混帐起来,会怨怪最亲的,最信任的人。

穆清瑶现在就是

因为太伤心了,就会埋怨夜笑离。

“妹妹,你看穆夫人在做什么?”穆清瑶正怨怒时,贺三指着前方道。

只见穆夫人似乎太过伤心,竟然拿着剑在挖坟,穆清瑶吓住,飞奔过去:“娘,你做什么?”

穆夫人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穆清瑶,一挥手:“走开,我要让他起来履行对我的诺言,凭什么说死就死了,这些年,他扔下你,也扔下我不管,尽心尽力的当他的佞臣,好不容易认了你,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娘,你冷静一些,爹已经死了,你不要让他死不冥目。”穆清瑶抱住穆夫人道。

“死不冥目?哈哈哈,他凭什么能冥目?我就是要他死得不安,阿瑶,娘等了二十年,就是想登上大辽的王位,告诉他,我殷紫茹也是一国之君,他想要的权势与富贵,我殷紫茹也能给他,可是…可是,我的天下还没得到,他就死了,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啊?”穆夫人状若疯狂的吼道。

前日贺相行刑时,夜笑离怕穆夫人闹场,给她下了迷药,等她一觉醒来,贺相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穆夫人哪能不伤心?

既便知道穆将军就要回京,她也不管不顾,初一大早就来了贺相坟前。

“娘,人死不能复生,您…想开些吧。”最伤心的应该是娘,穆清瑶更没想到,穆夫人爱贺相如此深。

“想开些?怎么想得开,这二十年来,我就凭着一口气,一直活着,连你我都没怎么管…”穆夫人说话间,突然拿起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穆清瑶吓坏,出手要拦,却被穆夫人强大的内力震开,平稳地落在一丈开外:“阿瑶,娘不好,娘不是合格的母亲,以后小婉和小轩由你照顾了,娘实在不能忍受没有你爹在的日子,娘先走一步了。”

说着,那剑开始一寸一寸往胸口刺进。

“娘…”穆清瑶要疯了,但却无力阻止。

眼看着那剑不要刺进穆夫人的心脏,穆清瑶闭上眼,不敢再看,心痛如绞,突然,一个黑衣卷来,夺去了穆夫人手中的剑,贺三惊呼一声,穆清瑶睁眼看时,穆夫人竟然被黑衣人抱着飘远,那个身姿清俊修长,似曾相识,穆清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

“怎么好象是我爹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二皇子

“是有点象父亲,可是…”贺三喃喃道。

穆清瑶眼睛一亮:“三哥,你说可不可能爹他没有死?”黑衣人抱着穆夫人早就不见了人影,穆清瑶也懒得去追。

“可是亲眼见着的事情怎么会有错,尸骨还是我亲自收殓的呢。”贺三说着眼睛又红了,拍拍清瑶的背:“妹妹,只是个背影,爹他已经走了,你娘是北辽的长公主,身边肯定有影卫,不可能让她轻易自尽的,走吧,三哥送你回家。”

穆清瑶一想也是,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担心道:“我娘她应该没受重伤吧?”

“没有,那个人来得及时,想来应该早就守在附近的,放心吧。”贺三安慰道。

穆清瑶点了点头,跟随贺三一同回城里去。

进城后,便与贺三分开,各回各家去。

马车刚走到胡同口,便见一个俏丽的身影一闪,看着很眼熟,她忙拉开车帘子,果然见那跑得正快的背影是自家妹妹,不是说小婉去驿站等穆爹爹了么?怎么会在东条胡同这里?

跳下马车,穆清瑶一个纵身跃上前,正要拦住小婉,就见小婉已经拦住另一个人,那人高大英俊,相貌堂堂,看着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带眼睛的么?撞了人就走?”穆清婉似乎很生气,一张秀气的小脸胀得红红的。

那人一身软甲,英气逼人,眼神也正,被清婉一扯,一脸愕然地回身,向后退一步道:“这位姑娘,男女授数不清,请不要拉拉扯扯。”

小婉气急:“谁跟你拉拉扯扯了,我是来找你评理的,你撞了人为何不道歉就走?”

年轻人一脸诧异:“小可撞人?姑娘莫不是弄错了,小可并没有撞人。”

“你刚才是不是骑马从南城进来的?”穆清婉问。

“不错,小可确实是骑马从南城进来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就是了,你从南城进城后,便撞了人,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下了马,悠哉游悠哉地走到这里来,是也不是?”穆清婉冷笑道。

“非也非也,小可从南城下马后,并非悠哉游哉地走,而是正寻常的步伐。”年轻人争辩道。

“呃…”清婉差点气笑,怒道:“重点不是悠哉游哉好不好,而是你撞了人。”

“姑娘,此言差矣,虽然撞没撞人这一点很重要,但走路的姿态更重要,小可自小熟读先贤圣人之书,努力修身养性,行为举止莫不要合乎君子,要站如松,走如风,卧如弓,坐如钟…”

“好了够了,现在不是讨论你行为举止的时候,而是你必须跟本姑娘去给那位大娘道歉,她被你撞伤了。”清婉实在受不了这人的啰嗦与刻板,拽住他就往回走。

“姑娘,姑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有惯性的,小可素来以先贤君子为榜样,行事莫不小心翼翼,你不能随便否定小哥的修养与素质。”年轻人由着清婉扯着他往前,只是还是不紧不慢的分辨着。

“好,我承认你行为举止有君子风范,这样行了吧,你来给大娘道歉。”清婉没好气道。

那人听了拂开清婉的手道:“姑娘你是承认冤枉小可了,小可为何还要回去道歉?”

清婉愕然:“我何时承认冤枉你了?”

“姑娘方才说,承认小可行为举止有君子风范,试问一个君子又岂会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上撞了行人而不顾,还悠哉游哉地在大街上游荡呢?”年轻人不急不慢地问道。

清婉顿时哑口无言,还以为他是个老实又刻板的书生,没想到,其实狡猾得紧,几句话就将了她的军,问得她无言以对。

“你…分明就是狡辩,我明明就看见你…”

“眼见不一定为真,姑娘,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哦。”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到这里,穆清瑶知道自家率直又单纯的小妹跟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个人看着文文弱弱,一脸迂腐,其实狡猾着呢。

“这位公子,你一直在狡辩说,你奉行君子之道,行为举止以君子为范,那我请问你,你是不是也有不小心犯下错误而不知的时候呢?”

穆清瑶突然出现,让清婉眼睛一亮,刚要说话,穆清瑶摆摆手,问那年轻人道。

那公子星月般明亮的眸子在看到穆清瑶的一瞬,精光一闪,向她一辑道:“夫人一身贵气,气度不凡,想来该是城中贵人,不知你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为何要帮她?”

“她是本夫人的妹妹。”穆清瑶也不隐瞒,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