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倾,已经数十年不曾与大燕动过兵了。大约就是从朵颀公主嫁给霍将军那时便和睦了,霍将军帮朵颀公主的父亲弭平了族内叛乱,从此再无战火。

如今…

倒是也没什么可着急的。兵来将挡,而立苏妤为后的事,他本也知急不得。

朝臣们神色各异,想知皇帝对战事再起的反应,皇帝却未说什么、甚至一时没做什么安排,战事与立后之事都就此搁下不提,继续说别的事情。

除却这个小插曲,元日大朝会进行得也算顺利。隆重庄重,颇显国威

散了朝,苏妤在侧殿里看着皇帝从正门离去却不好跟上去,毕竟还有一殿的朝臣。

莫不是因起了烽烟心中烦乱故而忘了自己还在这里?

她心里有些打鼓,并不是不能自己回宫去,只是她一个嫔妃,让旁人看见从前朝而来总难免麻烦。

便安安静静地回殿等着,待得朝臣们皆散了、正殿中安静无声了,才向外张望了一番,悄悄踏出侧殿的殿门。

和皇帝撞了个照面。

苏妤抬头一望,福□去:“陛下大安。”

“免了。”皇帝一扶她,一壁往里走着一壁笑侃了一句,“干什么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的。”

苏妤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见他脚下一顿也立即停了脚。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又转头看了看她:“没动么?”

苏妤默了一默,低应道,“用了一些…”

再没别的话。

皇帝倒是没多说什么,命宫人撤了膳,与她一并坐下。闲闲问她:“方才窦宽的话,你听见了?”

苏妤一颌首:“是。”

皇帝觑了她一眼:“你怎么说?”

“臣妾觉得窦大人言之有理。”淡淡漠漠的口气。皇帝又觑了她一眼,一声轻笑:“别有意找不痛快,朕听得出来。”

“不是臣妾有意找不痛快。”苏妤微抬起头,眼底的意味倒是真真切切,“两国交兵,请陛下大局为重。”

“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皇帝一笑,听得宫人通禀,道了一声,“传吧。”

这已不是沈晔头一次在见皇帝时碰上这位苏婕妤在侧,神色不动地一揖:“陛下安。”

“坐吧。”皇帝应得随意,待得沈晔落了座后又道,“方才朝上,左相言及靳倾动兵之事…”

“陛下。”沈晔生硬一唤即噤了声,迅速地瞟了苏妤一眼却没有别的进言。其意不言而喻,后宫嫔妃在此,怎好说及朝政?

皇帝亦是瞟了苏妤一眼,却是笑道:“多少也和婕妤有点关系,就不必避着了。沈晔,朕要你即刻带人到边境暗查此事。”

沈晔一怔:“陛下何意?”

皇帝面色沉沉的,思量着如何解释。俄而道:“去便是了。驻边将领及军营一个也不可放过;近来两方的军队调动亦要着意查明。还有…”皇帝忖度了一瞬,缓缓道,“军中所有和窦家、楚家有关之人——亲缘也好、交往密切也罢,挨个查清楚给朕禀来。”

牵涉甚广却并不难。皇帝在各处散下的眼线本就不少,其中许多本就是他禁军都尉府的人,要查与大世家有关之人绝非难事。然则这番布置仍是让沈晔出了一身冷汗,只觉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皇帝犯不着在即将交战之际如此大动干戈。迟疑片刻,沈晔终是拱手道:“陛下,臣斗胆…”

“什么也别问。”皇帝截断他的话,寒意森森,“去查就是。朕还可以告诉你,你必定能查到些事情。另外…”皇帝说着笑睇苏妤,“带苏澈同去,让他做些事,禁军都尉府不养闲人。”

是想向她证明苏澈并不只是人质么?苏妤心下微颤,欠身未言,亦对皇帝的其他布置疑惑不明。

沈晔领命告退,贺兰子珩克制不住地冷笑。靳倾动兵…他在位的期间,靳倾确是对大燕动过兵。

但,并不是建阳三年。

布置

看出皇帝眸中的狠戾,苏妤只作未见,素手执了茶盏又执了茶壶,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抿着,却全然没有给皇帝也倒一杯的意思。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也兀自倒了一杯,一边饮着一边道:“昨晚的事,你不肯提朕就不多问。但你总得告诉朕,朕又做错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不高兴?”

苏妤放下茶盏,沉默须臾,一哂间夹杂叹息:“没什么。不过是臣妾无福,担不起陛下厚爱。六宫佳丽这么多,比臣妾聪明的、漂亮的都多得是,陛下也不必对臣妾上心了。”

她只觉得,皇帝去宠谁都好,只是别来招惹她。反正她的父亲和弟弟最后都会是一死、她左不过也是一死,那就死个痛快好了,习惯于被他捧在手心里再去死未免太痛苦。

皇帝静静看着她,四下也都寂静着。苏妤犹自毫无所谓地品着茶,静等着意料之中的怒火。

安寂良久,皇帝才有一声轻笑,说出的却是:“你便是杀人,也得让人死个明白。”

苏妤微愕,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双眼中虽有无奈,看着她却仍是笑意满满。

当真能不怪罪么?

苏妤挑了挑眉:“陛下何出此言?”

“朕是说…”皇帝犹豫了一瞬,“你便是要朕的命,也得让朕死个明白。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气,总得给朕个原因。”

并不是过分的要求,苏妤却无话可说。或者说她其实还说不上是生他的气,只是想避开日后的伤心罢了。但总不能告诉他,她一直会做关于今后的梦、并且还准得可以…

沉吟片刻,苏妤抿了抿唇,缓缓言道:“没什么原因,陛下就当是臣妾不知趣好了。”她抬了抬眉,“不知趣到陛下做什么臣妾也觉得是陛下的算计,臣妾根本不肯信陛下。”

语中带了些凛冽的讥意,这不是她要他“就当是”,而是彻头彻尾的实情。如今他做的任何事,在她看来就是一场场算计。无论他待她多好,最后的结局都是改不了的。

贺兰子珩低一笑:“好得很,但若朕就是不信呢?”

苏妤静默少顷,复又轻言道,“那…臣妾给陛下个可信的理由?”

端得是商量的口吻。看着她的平静,贺兰子珩忽地有些紧张,不知她要说出怎样的理由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沉下,才道:“你说。”

“因为陛下您不值得臣妾信任。”苏妤压制着心底不断滋生的怯意。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一句话比先前那许多故意激怒他的话加起来都大不敬。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是当今天子,而她…在说他不值得信任。

贺兰子珩心下一沉,手指一叩间隔着白练触痛了伤口,强笑着问她:“为何?”

“陛下还问臣妾为何?”苏妤的轻笑中全是轻蔑,“前两年,臣妾受了多少委屈、多少侮辱,陛下以为是说忘就能忘的么?当年臣妾信极了陛下,是陛下让臣妾失望极了。”

苏妤的笑意始终未减分毫。贺兰子珩听得说不出话,虽则从前也知苏妤心中有怨、亦曾无意中听到过苏妤对他的不信任,但这委实是苏妤头一次当着他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这样凛冽的恨意。

尽管莫名其妙翻脸的是她,到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沉默少顷,贺兰子珩轻轻“哦”了一声,道:“所以前些日子…你转了性子…都是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应该是他既知的答案。但微微上扬的语调中似乎仍却有疑问,苏妤冷笑点头:“是,那会儿是臣妾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借着陛下的宠爱一雪前耻罢了。章悦夫人也好、佳瑜夫人也罢,臣妾恨得很。”顿了一顿,她又补了一句,“还有陛下您。”

继而又是长久的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凝滞。贺兰子珩自是听得出她在找死——若是上一世,敢说出这样的话她确是要有麻烦;在这一世,旁人若说出这样的话也未必就没有麻烦。

可偏偏是她坐在这一世的他面前,让他半点火也生不出。

“那朕若是死了呢?”皇帝忽地开口道。

苏妤一怔,一时只道自己听错了。皇帝却平静地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有力了些地又问了一次:“朕若是死了呢?”

魂魄飘离之时,他曾惊讶于苏妤的伤心。于情于理,整个后宫最不该伤心的就是她。一个待她一点也不好的丈夫死了,对她而言只能是好事。因为即便他待她不好,彼时她在贵嫔的位子上,在他死后她照样要被尊为太妃。

那于她而言算是很好才是。

可她偏偏伤心成那般,甚至随着他去了。

贺兰子珩不懂她的那份感情,却也知道,那份感情总不能是在他死后才突然有的,只能是从前一直有。

“朕若是死了呢?”他凝视着她,带着几分思量再度问出这句话,又续了一句,“你会伤心么?”

“我…”苏妤惊住。惊异于皇帝如此的发问,亦有些惊异于自己心中一时对此竟没有答案。

“假若会的话…你现在可否不避着朕?”又是询问的口气,皇帝说着也是无奈,哑一笑道,“朕当真只是…想对你好罢了。”

所以不要避着,他并不知自己这一世能活多久、会不会像上一世一般英年早逝。如是生死不由己,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弥补。

苏妤一时神色难辨。近来她有些很奇怪的感觉,比如…她性子好的时候,皇帝会比她性子更好;现在更是…她反应反常,皇帝比她更反常。

哪个皇帝好端端地会问嫔妃如若自己死了怎么办?他明明刚即位不久…

是以辉晟殿里的交谈说不上不欢而散也实在谈不上愉快,苏妤闷闷地回到自己宫中,过了半个时辰折枝才回来,屏退了旁人便有些焦急道:“娘娘这是又怎么了?陛下方才跟奴婢说了…说娘娘您…”

她犹疑不定地望着苏妤,苏妤微凛笑道:“跟你说了?他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大约是…想让奴婢劝劝娘娘吧。”折枝咬了咬唇畔,低低道,“奴婢看陛下的样子…当真是忧心得很。”

苏妤不语,俄而一叹:“随意吧,你也别劝。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动那争宠的心思——如今我动了心思,父亲也动了心思;可我输得起,苏家输不起。”

回绝得干干脆脆,折枝只好应了声“诺”,躬身退下

元月末,家人子采择日渐临近。大燕朝采选三年一次,这次是建阳年间的头一次,也就是贺兰子珩头一回选妃。

名册与画像呈进成舒殿的时候,皇帝正闷头看着禁军都尉府的密报,徐幽连禀了两次“陛下,新家人子的名册呈过来”了,皇帝才回了他一句“搁着吧”。

眼见皇帝暂且没有去看的意思,徐幽挥手命尚仪局的人退下。皇帝犹自看着那密报思忖着,须臾,提笔圈了几个名字,又在下批道“速调回锦都”。搁下笔,皇帝把那密报交还给来呈折子那人,无意中抬眼一看,不禁笑了:“苏澈?倒没注意你在。”

苏澈一阵腹诽,从入殿时就觉出皇帝心不在焉,好在看着那密报,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他便也未说什么。

合着自己在旁候了这么半天,皇帝刚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

苏澈肃然一揖:“是。”便准备行礼退下,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徐幽说了什么,瞥了眼一旁的小案上厚厚的一摞册子及成箱的画卷蹙了眉头:“那是什么?”

“是今届家人子的名册和画像。”徐幽恭敬回道。皇帝面色一沉,伸手取了面前的一本奏折,却仍没有看那些东西的意思,随口便道了一声:“去礼部回个话,不选了。”

…啊?

满殿的宫人生生一惊,连走到殿门口差一步就出了门的苏澈都愣住。徐幽滞了一滞:“陛下…您…”

皇帝略一思忖,淡淡道:“大敌当前,哪有心思选妃。”

这借口找的…

徐幽简直想瞪皇帝一眼。任谁也知道靳倾此番动兵虽是战事难免,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大约费不了太多工夫就能弭平战乱。

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徐幽覆下眼皮平静地禀了一句:“陛下,那待得战胜,您也还得选…您是不是为了…”目光扫到不远处的苏澈时,徐幽话语顿住,压了压音只道,“为了那位…”

听上去荒谬,一时却想不到旁的理由了。但见皇帝一喟,不语

苏澈回过神,继续提步向外走去。徐幽这才劝道:“陛下,您就算心里装着婕妤娘娘,这规矩也破不得。往后不选也就罢了,头一次就不选,您这不是等着朝臣纠劾么…再者…”徐幽语中一停,又道,“您也知道后宫里最容不得婕妤娘娘的是谁,嫔妃少,您顾着那两家的面子就总也少不得去看看两位夫人;嫔妃多了,您不看也就不看了吧…”

贺兰子珩自是听得出徐幽是苦心劝他,也明白说不选就不选了委实不合适——若是过了这次,下次总还有个“后宫充盈”的说头,如今却连这四个字也说不通。

近来他待苏妤好本就惹出了不少事,此番莫说是他确是为了她不想选妃——即便不是,也难保有心之人不会栽赃到她身上、有意惹出什么议论来。

顾及朝堂也好、顾及苏家也罢,哪怕只是顾及苏妤,现在也不能冒出半点“专宠”的苗头。

历朝历代,热衷于“清君侧”的忠臣总是不少的。

细细思量着,皇帝忽有一笑,闲闲说道:“选便选吧,交给娴妃去办,旁人不必插手了。”淡扫了那些个名册一眼,续道,“佳瑜夫人前阵子操办新年宫宴劳累得很,让她好生歇着;章悦夫人…”皇帝轻笑,“让她操办阿妤的册封礼去。”

他就不信安排陆润仪到绮黎宫的本意叶景秋不知情。既然她觉得陆润仪出了什么事苏妤头一个脱不了罪,那苏妤的册封礼有什么不妥,自也是她叶景秋的错处。

叶景秋不傻,自会明白皇帝的意思。

徐幽会意一揖应下,皇帝想了想又道:“去叫苏澈回来,朕有话问他。”

名单

皇帝的旨意让娴妃阮月梨很有些忐忑,掌理采择家人子的事?不让两位夫人插手?

倒不是有多难办,只是这样大的事出不得疏漏,她又委实没有经验。

思来想去,娴妃长叹一声,摆驾绮黎宫

苏妤正细细调制着一盒子唇脂,玫瑰花粉磨得细细的,混合在融开的蜜蜡之中,加以各样花汁,弄得整个德容殿都香气萦绕。郭合禀说“娴妃娘娘驾到”时,苏妤只淡应了一声,既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打算见礼。

阮月梨倒是也不在意,进了殿就在她漆案对面的席上落了座,端看着摆弄着各样物件的苏妤半晌,一叹笑道:“姐姐真是好雅兴,采择家人子的事近在眼前,六宫都盯着,偏姐姐还能静下心来做这个。”

“有什么静不下心的。”苏妤眼也没抬一下,指尖碰了碰盒中软膏试着硬度,又拿起了那花汁,笑说,“不是交给了娴妃娘娘您操办么,臣妾在不在意有什么用?再说,就算是交给叶景秋,她挑了谁臣妾也说不得什么不是?”

阮月梨被她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弄得没话,滞了半天,绕过漆案坐到她身边:“姐姐…”

“还别叫姐姐。”苏妤止了她的话,“从前那两年怎样还怎样,陛下是对我好了那么几天,也说明不了什么。”

一时宠她,本就不意味着她能再坐到那主母的位子上去,当得起一众妾室一声“姐姐”;何况…前些日子还出了那般的事。

苏妤淡淡一笑:“你也知道陛下这些天也没来过了。”

“有所耳闻!”阮月梨一咬牙,随即便皱了眉头,颇是没好气道,“听折枝说了。你说你跟陛下闹什么脾气?你也清楚,六宫嫔妃过得好不好,全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闹脾气?”苏妤轻一笑,“你当我苏妤是那么分不清好赖的人么?失宠了两年,我比谁都清楚失宠的苦…你看这颜色行么?”

“淡了点。”阮月梨觑了眼她递到面前的唇脂,很认真地给了个答案又道,“你知道失宠的苦你还耍性子?”

“不是我耍性子。”苏妤长缓了口气,缓出心中无奈,“你也知道,我总能梦到些东西,应验的居多。”苏妤哑声一笑,“连被废这事都应验了。”

“嗯…”阮月梨一颌首,问她,“所以呢?”

苏妤含笑反问她:“那你猜前两天我梦到什么了?”

阮月梨黛眉轻挑,“梦到你又失宠了?”

那照这么说倒也算又应验了一回。

“什么啊…”苏妤白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往那唇脂里添了花粉,“我梦到…苏家倒了,彻底倒了。父亲自尽、苏澈腰斩,全家都被抄了。”她说着一笑,“你说这回…我避得过么?”

阮月梨和苏妤自j□j好,知道她那一场场梦是怎么回事。记得从前她还嘲笑苏妤疑神疑鬼,后来实在被那一次次应验惊得够呛。

避得过么?她哪有信心跟苏妤说“避得过”。

见她不言,苏妤又笑道:“所以啊…我干什么傻乎乎地再由着他宠一次、再让自己心死一次?我就这么贱?”

都是大燕排得上号的贵女,这样的字眼多少难以说出口的,更何况是说自己。苏妤说这话时却有几分切齿,不是反问,她是委实想骂自己一顿。

那日皇帝问她,若是他死了,她会否伤心。她一时并无答案,回到自己宫中后却忍不住细想起此问——倒仍是没有明确答案,却满心都是他待她的好。有最近的,也有两年前的。

苏妤觉得自己…没用透了!

明明是待她不好的年月加起来更多些。

“姐姐你心里头明明放不下陛下。”阮月梨喃喃道,“从前那两年也未见得就绝情了,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说翻脸就翻脸,就为了一场梦?”

语出即噤声,阮月梨也清楚,苏妤“一场梦”从来并不只是“一场梦”。

“别替我瞎操心了,采选的事怎么了?”苏妤笑睇着她,“且看看有没有臣妾能为娴妃娘娘分忧的地方?”

听苏妤变了口气,阮月梨也拿腔拿调起来。从袖中取了张纸出来搁到桌上:“那就有劳婕妤帮本宫看看这事怎么办。”

苏妤抿笑应了句“诺”,拿起那张纸来看。上面除却若干个名字以外再无其他。其中有几个是她认识的,按着年龄来算…

苏妤眉头微蹙:“今届家人子?”

“可不?”阮月梨道,“见都没见,陛下先把这个给我了,说这上面的一个都不许选进来,你说这什么意思?”

“大抵是看了画像不满意呗。”苏妤思索着无所谓道,“殿选本也麻烦得很,他能替你先摘出去一部分人不是很好?”

“才不是呢。”阮月梨嗔了她一眼,“这单子是苏公子写的。”

苏妤一愣:“苏澈?”

“是。”阮月梨颌首,“陛下传我去的时候,苏公子还在成舒殿呢。”

怎么回事?苏妤觉得奇怪,先前听皇帝说差他和沈晔一起去办事,倒没什么不妥。如今如是来回禀什么也没什么稀奇,但怎么会让他写个家人子的单子给娴妃?

但见阮月梨也是满脸疑惑,心知问她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心中矛盾一番,到底是不敢扔下弟弟的安危不管,一叹道:“我见陛下去。”

阮月梨笑逐颜开:“多谢。”

苏妤禁不住地瞪她——怎么看都像是帮陛下设了圈套请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