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是从“琉璃”想出来的,皇帝眉头一皱:“你知道有个词叫‘分崩离析’吗?”

…真不吉利。

皇帝想了想,又道:“珑晳?”

苏妤:“陛下…您是不是政务太忙,最近记性不太好?”

那是大女儿的名字好么?!

“哦…”皇帝一拍额头,继续想其他王字旁的字,“球皙?”

…以后嫁不出去您负责么?

“珩皙?”

…陛下那是您名字里的字。

“珏皙?”

启珏嘴角抽搐:“父皇…”

最后选了“珺”字,美玉之意,好看好听。

启珏虽然有保护两个妹妹的雄心大志,但毕竟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当初给珑晳起了名字,刚两岁多的他就拿珑晳开玩笑来着:“珑晳…嘻嘻嘻嘻…”

这回又一次:“珺皙…嘻嘻嘻嘻…”

“…贺兰启珏!”皇帝一喝,“不许拿妹妹开玩笑。”

启珏嬉皮笑脸,“嘿嘿嘿嘿…”

苏妤忍笑中,也一本正经地教育儿子,“谁欺负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欺负妹妹,知道吗?”

“知道!”启珏刚一点头又立刻道,“不对!”

“…嗯?”

“应该是除了儿臣这个当哥哥的,谁也不能欺负妹妹!儿臣欺负那是自家的事儿,说笑罢了,外人欺负就不对了!”

呵,里外分得清楚——其实也无妨,俩帝姬,一般人谁敢欺负?

坐月子中的苏妤,偶然发现皇帝大晚上的没在批折子——在…抄…经…

“咦?陛下您这是给谁祈福呢?”

“嗯…”皇帝默默道,“不算祈福…”

苏妤一愣:“那干什么?”

“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皇帝悲伤地抬头,“怀胎十月、坐月子一个月…将近一年…”

苏妤红着脸大悟:陛下您不容易…

走进了一看,案头还有一张纸,最上有五个字:《坐月子·倒数》,底下在画正字…

画了仨,也就是十五天,还差仨…

苏妤表情复杂:陛下您真不容易…

简直弄得苏妤不忍心到要不要劝他先去找别的嫔妃…

好吧这只是一闪念就算她劝了他也不会去的!

心安理得…

于是在苏妤坐完月子后的一连数日里…“累”坏了。

月上柳梢,成舒殿里灯火暖暖。

苏妤贝齿狠咬:“没您这样的!”

“一年啊梓童!”皇帝语中带着热气,口齿不清地解释,“没一年也差不多…”

“那还不是陛下弄的啊!”苏妤咬牙切齿,“这事儿怪臣妾么?怪臣妾么!”

“是你自己想生第三个…赐了药你没喝…”

咦…怎么又拐回了这个话题?

“我错了行么…”苏妤泪盈于睫,贺兰子珩吻着她的脸颊:“嗯,这不是给你改错的机会了么?”

混蛋!

晚上过火了…不要紧。

第二天,贺兰子珩没事人一样上朝去了,苏妤…扶着腰面对来晨省的一众嫔妃去了。

“皇后娘娘大安。”众人敛裙低福,羽睫轻覆,均是神色淡淡。一旁的宫女心想:娘娘您脸红个什么?这情况又不是头一次了…

虽然近一年来没有过吧…

习惯就好…

苏妤本来有意想免了晨省,可觉得总不让大家道贺不是个事儿——而且她已经一连免了三天了…

估计要因此免的话,皇帝还得让她再免些天…

“咳。”轻轻咳嗽,皇后神色如常,“都坐吧。”

都说“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妤现在站着坐着都腰疼。亏得一众嫔妃都礼数周全,恭恭敬敬地上了贺礼,当真对她这特殊情况视若无睹。

甚好甚好…爱议论背后议论去,当着面不尴尬就得。

所谓自欺欺人。

月栀在几天后来长秋宫拜见了——带着儿子一起。苏澈给他起名明逸,早先差人来跟苏妤回过话。苏妤抱着明逸去看珺皙:“明逸,这是你表姐。”

“不对,表妹。”月栀明眸一转,笑吟吟道,“我问过了,小帝姬比明逸晚生半个时辰呢。”

…又多个哥。

苏妤当即改了口:“珺皙,这是你表哥。”又问月栀,“苏澈什么时候进宫来看看外甥女?”

月栀不满地撇撇嘴:“这事长姐您得问陛下,最近把苏澈忙得找不着北,逮谁跟谁发火。”

苏妤挑眉:“发火?”

月栀忙道:“没跟我发火,跟外人。”

这就好,别的就不管了…

各路亲戚免不了来一趟,从亲王到大长公主到长公主。不仅是来道贺,居然还都很默契地按着民间的规矩…随份子!

其实皇帝压根没听说过这习俗,也不知道皇亲们从哪打听来的,反正从启珏出生起他们就这么干了。

“陛下啊…来。”贺兰元汋把他拽到了一边,复又扭头看了看苏妤,压声问他,“阿妤还打算生几个啊?”

贺兰子珩一愣,“没打算…怎么了?”

“啧…”贺兰元汋咂了咂嘴,愁眉苦脸道,“六叔手头不宽裕…”

皇帝淡瞟着这位叔叔,不给面子地插臂,“六叔,您一地之王,缺晚辈的这点钱么?”

理直气壮。

“目前还不缺。”贺兰元汋认真道,“不过阿妤这要是过两年生一个、过两年生一个…陛下,您借着孩子纳贡呢吧?”

“…是朕提出要收的么?”难道最初不是你们先主动要给的、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哎…?”贺兰元汋回过味儿来,拍了拍皇帝的肩,大步流星地向齐眉大长公主走过去,“三姐啊,商量点事儿。”

…最初是齐眉大长公主的主意!

然后鲜少见面、见了面也找不着茬吵架交流感情的长辈们,可算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吵了一架…

“六弟。”齐眉大长公主对璒丹王贺兰元汋表示蔑视,说的话跟皇帝差不多,“你一地藩王,缺这点钱么?”

“就是。”玉璧大长公主附和,“抠门。”

贺兰元汋拍案:“有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

玉璧大长公主撇嘴:“你就比我大一个多时辰。”

贺兰元汋气结,身为长兄的贺兰元汲淡淡道:“不要因为当年阿妤调你的兵记仇…”

…谁记仇啦?

…皇兄您说得这么淡定这么认真合适吗?

苏妤伏案托腮看着,贺兰子珩揽着她含笑一起看着。吵得厉害了,苏妤就想开口劝,回回都被皇帝在肩头一捏不让她说话:“没事没事,别管。”

“…打起来怎么办?”皇后表示很担心。

“不会不会,朕从小都看惯了,就这样。”皇帝表示很淡定。

于是苏妤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珺皙,又看看启珏的珑晳:“…他们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贺兰子珩瞅一瞅她:“不好么?”

“挺好…”苏妤一声叹息,耷拉着脑袋,“三个孩子、一群貂,一起拆房子呗。”

“嗯…”皇帝问她,“对了,朕有没有跟你说过,启珏说他想养只猫。”

“…啊?”苏妤当即横了启珏一眼,怒问,“怎么回事?”

“这个…”启珏天真笑,“听说貂和猫打架很好玩。”

“铛”的一声,殿里倏然安寂,继而便是宦官们惊呼“有刺客!”

“…别喊。”皇帝神色淡然,伸手拔下了钉在岸上的一枚银锁递给苏妤,“喏,晏大侠送贺礼来了。”

苏妤接过来,打开卡在里面的一张小纸条:“晏宇凌、沈晔、阮月梨,敬赠。”

师徒三人总共送一个锁?

苏妤抬起头,神色淡淡地向贺兰元汋道:“六叔,其实您一点都不抠门。”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开了《御前女官手记》,我的脑回路就不大正常【捂脸】

——贺兰元汋表示:我不抠门啊!我说说而已!

——《大燕日报》发表社论:帝后反思,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

第140章国事家事

建阳十年三月。

这是个微风习习的好天,蓝天上的白云薄薄的,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将近晌午,苏妤匆匆地从长秋宫赶到了成舒殿。

一入殿就屏退了众宫人,这作法弄得贺兰子珩一愣,“怎么了,”

“陛下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苏妤急道。

…什么日子,她这气势汹汹地口气,弄得贺兰子珩头一个反应是,我把你生辰忘了,

不对啊你生辰在腊月…

今儿什么日子,

想了又想,贺兰子珩还是只能回答,“三月初二,明天上巳。”——这是唯一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了吧。

苏妤又道:“那十天后呢?”

“…三月十二啊。”大早上的你来考我加减法了?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陛下想起什么没有?”苏妤再道。

“…啊!”贺兰子珩恍然大悟,猛一拍桌,“徐幽!”

在外候着的徐幽吓了一跳,忙进殿来听命。入殿见皇帝正奋笔疾书着,片刻后,将一封信交给他:“急送皋骅。”

见皇帝面色铁青,徐幽不敢耽搁,忙安排人去办。信使一路快马加鞭地赶着,三天后就到了皋骅,一众官员叩首领旨,接过信一看却傻了眼:皇帝说在三月十一日之前迁走羡城所有百姓?

为什么啊?

凭什么啊?

…怎么跟百姓解释啊?这不是找骂么?就算陛下您突发奇想打算跟这儿修个行宫您也明说啊…

又没法问,今天初五,满打满算还有七天,这要是再走个来回铁定耽搁了,这不是找皇帝问罪呢么?

不管怎么着,先照办吧。

于是…一时间…羡城民怨冲天…

官员没敢说是皇帝的意思,所以都是骂官员的。几位大人在屋里干坐着叹气,假装听不到:这什么事儿啊?陛下您几个意思?

连哄带骗、威逼利诱,可算在三月十一日下午按皇命把人全牵走了,就这么短短几日之内,羡城成了一座空城。当地的官员也不是糊弄人的,虽然民怨冲天,还是尽量安排得妥当——官府把钱全出了,将全城百姓分散牵到旁边的城池和村庄,不管皇帝什么意思,这边先安顿好了再说。

事情办妥了,自是要差人去锦都回话。送信的刚走一天,肯定还没送到呢,羡城就出事了。

三月十二日,黎明破晓时,整个羡城突然地动山摇。顷刻间,房屋倒的倒、塌的塌,空城转眼成了废城。

正一边前往其他地方顺带着骂街的百姓们听闻此事…傻眼了;

奉命将他们撤走、替皇帝背了好几天黑锅所以免不了暗骂皇帝的官员们…也傻眼了。

都不骂了,陛下您救苦救难啊。

也就那去锦都回话的人光顾着赶路没工夫打听所以不知情,他进了宫,宦官们二话不说就带他急赴成舒殿;一进成舒殿,皇帝二话不说拎住他就问:“怎么样?!撤走没有?!”

“撤…撤走了。”吓得目瞪口呆。

皇帝大松口气,放开了他,镇定无比:“退下吧。”

好像跟刚才那个揪着他问话的不是同一个人…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大燕朝皋骅羡城地震,死伤八千余人——这是上一世;

建阳十年三月十二,大燕朝皋骅羡城地震,全城百姓提前搬走,无人伤亡——这是这一世。

月上柳梢,苏妤在廊下坐着,给两个女儿讲着故事,很是闲适。讲了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困了,宫女带着去睡觉,苏妤仍坐在廊下,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想着贺兰子珩若再不来,她就去成舒殿问问去。

这是她上一世时知道得少有的几件“政事”之一,因为死了太多人,整个大燕都知道。这样的事,总会和帝王的德行扯上关系,彼时她打听不到太多,暗暗觉得必定有很多百姓、甚至是朝臣会指责皇帝触怒上苍吧…

而她所见到的,则是皇帝一筹莫展,好像没怎么在意外界评论如何,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