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自有赈灾银钱,六宫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据说捐了好多俸禄和首饰。

那时苏妤清楚,起这个头的人,不过是为了让皇帝记个好,她却也跟了这个风。

国难当头,她到底曾经是他的正妻。

按说各宫捐了东西都有记档,她心内也有一丝奢求,皇帝在见了她的名字后,会不会来看她一眼。

结果当然是没有。

不过这已不重要了,要紧的是这一世。

遥遥地听见一叠声的“陛下大安”,苏妤回过神来,起身迎过去,在看到那个身影的同时便问道:“怎样?”

“妥了,赈灾的事项也布置好了。”他说。

苏妤心里一震,赈灾?难道还是…

是信使晚了一步?还是官员们慢了一步?

八千多人…

“…怎么了?”看她神色反常,贺兰子珩愣了一愣,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言辞,回过味儿来,“…此‘赈灾’非彼‘赈灾’——无人伤亡,但整个羡城毁了,总得重建不是?”

“…哦。”苏妤长舒口气,露出笑容抚着胸口,“吓一跳,还以为没赶上…”

“别担心。”贺兰子珩揽着她往里走,打趣说,“咱不能白重活。”

但毕竟同样是地震,还是照样会有人将此事扯到皇帝的德行问题上,苏妤忧心忡忡地问了此事——虽是无甚大碍,但毕竟影响名声,没准以后还得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丢人丢到千年啊!

“你当就文官那张嘴会说?”皇帝侧躺在榻上托着额头笑吟吟看着她,“朕都琢磨好了,明天早朝不等他们提,朕就先说先祖给你我托了梦,同时做了一个梦故而确定有此事。问先祖原因,先祖说大燕近些年忒太平,上苍怕咱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赐个灾提个醒。”

总之跟我的品行半点没关系各位大人你们歇歇吧!

苏妤听得一笑,又严肃点头道:“挺好,够写个传记的。”

这不是二人头一次借着前世处理今生的事,却算是最大的一件——八千多条人命啊!

一时虽是庆幸居多,紧张也还是难免的。

贺兰子珩思量着说:“这回你要是不提…我都忙忘了。”

“所以么,多个重生多条路。”苏妤耸肩。

“哎…快想想,进来还有什么大事来着?”贺兰子珩道。

“嗯…”二人一起沉吟着思索着,一个月一个月、一天一天地数过去,然后苏妤的眼帘动了动,“还真…有个大事。”

贺兰子珩接触的政务比她多、数得比她细,故而数得必定没她快。听她开腔,遂问道:“什么事?”

“建阳十年六月二十四…”

贺兰子珩一下子反应过来:“…闭嘴!”

那天他驾崩了。

…这辈子不会吧?

狩猎那事儿已经经历过了、处理掉了。

“我这回不去了。”贺兰子珩挑眉。苏妤躺下来,很自觉地钻进他怀里:“臣妾求您个事…”

“说。”

“陛下您那天…免朝好不好?在成舒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万一命该如此逃不过,最后一天她一定要在他身边,才不要跟上辈子一样在他死后哭得晕厥。

“嗯,好。”贺兰子珩应得痛快,又道,“我也求你个事。”

苏妤一怔:“…什么?”

“万一倒霉还是死了,你给我好好活着,别寻短见,好好当太后,行不行?”

苏妤沉默。

贺兰子珩又问了一句:“行不行?”

苏妤咬了咬嘴唇,“好…”

于是,建阳十年六月二十四日。早上,皇帝从长秋宫到成舒殿,皇后也跟了过来。

两人一起吃早膳。

今天皇后好像格外紧张,明明知道有宦官试菜,居然还自己备了根银针挨个试一遍。

皇帝倒是神色如常,淡看着妻子做这些也不吭声,突然一声轻哼,捂了嘴伏案。

“陛下?!”皇后大惊,皇帝忙抬头:“没事!”

…就是光顾着看你试毒不小心咬舌头了不好意思。

然后皇帝开始处理正事,皇后在旁边干坐着。其实无缘无故免朝是不对的,但是皇帝近年来一直勤勉,外加前阵子还救了八千多人…朝臣们不好说什么。

其间有宫女来上茶,皇帝一盏、皇后一盏,皇帝暂且没动,皇后抿了一口自己的,继续干坐着。

等到皇帝要喝茶的时候,皇后却先他一步把茶盏端起来了。

皇帝伸手捂住了盏盖,手一用力把茶盏夺了回来,皱眉道,“别闹,要是有毒也不能让你试啊。”

淡定喝茶、放下茶盏,没事。

夜晚,皇帝处理完政务,二人一起回寝殿歇着了。

屏退众宫人,其实二人都干坐着。离六月二十五日还差一个多时辰。

苏妤打了个哈欠。

“…你睡吧。”贺兰子珩搂过她,“肯定没事了。”

“不行!等着!”苏妤很坚定。

好吧,等着就等着。

外面终于隐隐约约传来打更声,一下一下,苏妤眼眸一亮:“咦?”

“嗯,三更了,子时。”贺兰子珩噙笑。

建阳十年六月二十五了!

“好!睡觉!”苏妤欢呼一声后栽倒。贺兰子珩一声哑笑,自己褪了衣衫后想叫她起来脱,再回头一看,已睡得很香了。

暗说一句“真快啊”,罢了,随她吧,难为她紧张了一天,比他都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