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知道萧广逸担心什么,若是可能,她才不想管袁昭仪的事情,更不要萧广逸管。她真想对着传话的内侍痛快甩出一句“这样的佛像宁州容不下!”

但这痛快的情形,她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萧广逸这样担心她,是这苦中的一丝甜。

她依偎着萧广逸,头靠在他肩上,说:“你说,以后我们要是没这么好了怎么办?我再想起这时候,会难过死的。”

萧广逸道:“又说傻话。”

他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次日,他们一行人与宫中内侍一起回了宁州。内侍在宁州燕王府住了几日,看燕王似乎开始筹备开凿大佛的事情了,才启程回京准备向皇帝回禀。

皇帝要为袁昭仪在高崖寺动工的事情,很快就在宁州传开了——这事情本来就是瞒不住的。城中百姓都会议论几句这事情。

因为高崖寺佛窟虽然断断续续没有断过开凿,但这好几十年来都没有凿比较大的佛像了,准确说,该是本朝开国以来,就没有凿过大佛了。这些年就是慢慢凿一些小像,并修缮从前的罢了。

突然说要凿大佛,传闻中还是为皇帝的新宠妃,宁州民间骂成一片,连带着承揽了这事情的燕王都挨了几句。

宁州太守高叙伦却知道燕王不同一般人,他试探着问燕王打算如何办这件事情。燕王只道“不急”“务必要准备充分了再动工”,先要找画图纸的人,将图纸画出来。

高叙伦就猜测这位燕王内心想必也是万分无奈,并不想接这事情。他并不打算对此非议什么,更不会将这事情上报皇帝。对他来说,皇帝未必真有宁州本地人更清楚当地的情况,燕王至少这态度更偏向宁州。

宁州这边的动静,皇帝还没有察觉。他只是有些担心萧广逸能力不足,办不好这件事情,打算再派些能工巧匠过去宁州。

宫中对皇帝要在高崖佛窟建大佛的事情并没有太大波澜。那些溜须拍马的宫人都去吹捧袁昭仪了,说皇帝如何宠爱她,做这件事情又是如何大功德一件。袁昭仪身边的几个嬷嬷更是一口一个袁信女袁信女的夸,怎么夸张怎么说。

宗室中只有康王妃对着皇帝直言不讳说了,皇帝并不在意,又看在她是尊重的长辈份上,没有计较。

朝中有些大臣,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李修致也提了这事情,他前段时间才得皇帝宠信,但对上了袁昭仪,皇帝就觉得他插手了自己的私事,有些不快。他暂时没有驱逐李修致,但在心中记了一笔。

太子没有出声,只委婉提了一次这样的工程耗人耗钱。皇帝告诉他不必多虑,他是用自己的钱,他的私库不用放在那里让钱发霉么?

太子就没有再强劝。乔简简只是察觉到太子心情郁闷,却不知道是为何事,过了几日,才明白原来是为这事情。她也觉得皇帝这事情做得不合理,但太子都劝不了的事情,又哪里能轮到她向皇帝劝谏。

乔简简想安慰太子,她也对宁州的事情有所了解,并不是对局势一无所知。她只是劝太子想开点。宁州这几年都很平稳,只要劳役不重,慢慢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宁州本来就有不少流放的苦役。

太子听了她这话,只是苦笑。他知道乔简简是在尽力开解他,说些好听的,顺耳的。本来美人温言软语,足以消愁。宫中不识字,不知事的小宫女,说过的话没见识的多了,他听了也不觉如何,还觉得可爱。

乔简简说的话,虽然没到重点,但也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听了觉得她说得越多,却离他的心越远。

本来太子除了太子妃,还该设有两到四名良娣。但皇帝担心他的身体,还暂时没有设良娣。即便如此,太子也并没有与乔简简十分亲热。乔简简忍不住注意到,太子对曲盈衣的笑容都比对她亲昵。

此刻乔简简看到太子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有关宁州说的话,又不得他的心。她只能停住不再说下去。她本来是爱说话的人,只是在这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句话就说错了。她已经十分小心了。

“殿下,这件事妾说错了么?”她柔声问太子。

太子看她神色,是说不出重话的,他并不厌恶她,他只是不爱她。

“没有,你说得很对。只是我有些累了。”太子敷衍了过去。

第158章

萧广逸一直在宁州燕王府住到了下元节。宁州的秋天一转眼就没了,十月初就得开始用炭。

清沅只觉得夏装才整理没几天,这就全部都换了冬季衣裳和布置了。虽然为京中的事情不高兴,但萧广逸能在宁州府上多住几日,清沅心里还是欢喜的。

她前段时日老惦记萧广逸去了边境,竟梦到了萧广逸遇上了西戎突袭,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回宁州之后,每晚萧广逸都会在府中,和她一起用饭,一起休息,见到萧广逸躺在她身边,她总归安心多了。

萧广逸睡觉姿势不乱,总是平躺。清沅知他自律,所以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睡容,她都会忍不住盯着看,心里痒痒的又想撩拨。

两个人刚刚折腾过一番,萧广逸这会儿正平躺着呼吸稍有些乱,垂着眼睛慢慢呼吸,清沅刚轻轻抚了抚他的脸,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清沅微笑道:“时候不早了。”

萧广逸看了一眼帐子,帐外烛影微微摇动,他说:“我看不出时候…”

这时候聊天是最惬意的时候,他们都不舍得立刻就睡。萧广逸张开双臂,清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中。她与他四肢交缠,腿靠在一起,在这样的天气是最舒服的,他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

清沅舒服得叹了口气。萧广逸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道:“我原以为你来了宁州会变黑,没想到你一点儿都没变…”

清沅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的肤色如玉。

“这才多久…哪会那么快就变。等我和你过了十年八年,你再说我和原来一模一样,我才开心。”她笑着说。

萧广逸也笑:“我记住了。”

他们不说京中,不说宫中的那团糟心事。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候,他们只说些私密话,他们抱着彼此,就像这世界纷乱太多,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片宁静的亲密。

等天一亮,他们又要有许多事情忙碌和烦恼,但这时候他们暂时可以抛下一切。

过了几日皇帝派来宁州的一队石匠到了,宁州府将他们都交给了燕王安置。本来这些人都是京畿一带出名的工匠,还有两个正在丰城行宫做事,突然就被调来了宁州。就为了给皇帝做这一尊大佛。

之前萧广逸对清沅说过了,有关袁昭仪的事情,不要她来出头,免得传出去被皇帝寻错处。事情两个人私下商量了,由萧广逸来出面。

袁昭仪的画像,后来还是清沅先看了。她比萧广逸好奇袁昭仪的模样。

画像是画院的画师所绘,下笔十分小心,想必皇帝是十分满意这幅画像,才会用它来做大佛的原型。

但一看之下,清沅却有些心情微妙。原来这袁昭仪长得有几分像叶棠婳。

皇帝大约是不想再宠幸与顾皇后有关的人,叶家与顾家关系亲近,棠婳又已出嫁。所以后来皇帝并没有将她召回宫中。

这个袁昭仪,看起来是温和相貌,只是有几分棠婳的影子,并不如棠婳美貌,比之棠婳,就显得有些平淡。

清沅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看出来这一点。但他没有想起棠婳,而是专宠袁昭仪,对棠婳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清沅这时候不想用这事情去扰乱棠婳的心绪。等将来这事情过去了,有机会她再悄悄和棠婳说了。

清沅想的是棠婳上辈子的结局。当初皇帝也曾十分宠爱她,但最终棠婳还是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如今这袁昭仪正是盛宠,一介宫女如今贵为昭仪,皇帝对她有许多破格待遇,如今还要为她造这样的工程。连民间百姓都开始议论袁信女。

然而皇帝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太子目前隐忍不发。袁昭仪的结局如何,还不好说。清沅看着这张画像,只觉得格外讽刺——若皇帝真爱她,就不该将她架到如此的境遇里。可皇帝又何曾真爱过谁。

这些事情清沅也就在心中想想,不好与外人说。

萧广逸起初看画像没瞧出来,还是清沅问他看着有没有觉得像一个人,他想了片刻,才说了是不是叶棠婳。他也觉得这事情越发荒谬了,但京中的石匠都来,他只能接着安排。

萧广逸让石匠住在府外,先好吃好喝招待了。又叫了领头的人去问话,问问他有没有凿过大佛,凿过最大的东西是什么。

又将袁昭仪的画像给了他们,要他们照着画像多画几幅。照着画像,先在小的石块上凿出来,他要看看选个样子,然后照着小样再凿大佛。

之后萧广逸就将石匠派去了高崖寺,让他们与僧人同住。

他也整顿一番,与清沅告别,又去了高崖寺和边境。清沅知道他去高崖寺,勘察工地是假,真正要做的工事是在边境,萧广逸是为边境去的。

眼看就要进入寒冬,萧广逸不要清沅再出城。宁州的冬天室外十分难熬,成年男子若没有一件像样的皮裘,是顶不住的。

清沅为萧广逸备足了行装。除了裘衣,她特意准备了许多吃的。远超过萧广逸一行人所需的分量。这都是让萧广逸带过去慰劳边疆将士的。

她虽不能与萧广逸一同去,但是她并不是闲在宁州没要紧事做。她在宁州,就是要准备萧广逸那边的供给。这几个月萧广逸都在和她准备这条路线,可以将物资源源不断送到边境前线去。在宁州建仓储备,在宁州以东几个州采买,再输送到宁州以西去

清沅正忙着填满仓库,保持这条路线运作畅通,以后还要不断加大运输的量。他们都知道,一旦与西戎开战,补给就是一切,补给能救命。

宁州这边忙碌的时候,宫中是另一种奢靡享乐的气氛。

今年过年是头一年没有顾皇后主持的,顾皇后还被禁在两仪宫中。但今年虽然两仪宫冷冷清清,但宫中却比往年还热闹。

因为顾皇后从前执掌后宫的权力都分散到了各位宫妃手中。除了最受恩宠的袁昭仪,其他人也比往年活泛多了,个个都是争奇斗艳,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宫中已经铺张起来了。

另外今年太子还娶了太子妃,宫中众人也都不停往太子妃面前走动。乔简简并不清楚往年宫中情形如何,只看今年,觉得宫中准备冬至和新年很早,花钱如流水一般。饶是她从前家中也算优渥,也没见过这样的奢侈。

乔简简从前在书上学的,宫中的贤后,贤良的太子妃,都有节俭的美名。她入宫的时候,也被家中长辈,宫中的女官劝谏过,一定不可奢侈浪费。

但入宫这几个月来,她所见所闻,却与学的大不一样。她第一次主持东宫的大节,心中不由疑惑,只好请示太子。

太子道:“你若不喜欢奢华,就不必办多少酒宴,或是召见太多命妇。其他宫中都有规制,一切按规矩办。不要逾矩。”

乔简简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想叉了。她是太子妃,有这个位置就足够了,宫中的迷乱与她有什么相干?那些妃子是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才不惜重金,办宴席,置新装首饰,怎么奇巧怎么来。

她这个太子妃,不必追求这些,而是该博贤名。

她谢过太子,道:“妾明白了。”

太子又点拨了她几句,她终归是他的妻子。乔简简努力听明白了萧重钧的意思——他要她尽量低调行事,哪怕乔煦是皇帝的新宠臣。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小心。

不久之后,宫中又有传闻,说今年过年之所以如此热闹,还有一个缘故。皇帝很有可能趁过年的时候,将袁昭仪的位置再升一升,将袁昭仪封为贵妃。

第159章

对袁昭仪有可能会册封为贵妃的事情,宫中众人反应不一。

从前顾皇后主事时候,宫中从没有封过贵妃。皇帝似乎也不喜欢将妃嫔封得太高。没想到顾皇后这才倒了不到一年,竟有人能封贵妃了。

众人起初都是怀疑,尤其是徐修仪等几个最近受过宠幸的妃嫔。徐修仪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躲起来悄悄大哭一场。皇帝对她复宠的时候,她费尽心思,各种温柔小意,只想留住皇帝的心,让她能够怀孕或是册封更高。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别人毫不费力就做到了。

袁昭仪原来不过是个宫女,家里连个做官的亲戚都没有。她父亲本是个卖花的小商人,有一年欠了别人钱还不上,就让女儿进宫做宫女去了,换了二十两银子。说来京中人都难以置信,说竟会有这样的好命,难道袁昭仪竟真的是得了佛祖庇佑。

之前宫中得宠的,大多还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像袁昭仪这样的平民出身也有,去年皇帝还宠幸过一个厨娘,但都是一时喜欢,尝个新鲜一样。

可这次袁昭仪不同,皇帝见她第一天就提成了采女,不到半个月从京郊行宫带回京来就封了昭仪。

这样一个人物,怎能不让宫中妃嫔好奇瞩目。徐修仪也去拜见过袁昭仪,在徐修仪看来,袁昭仪实在看不出过人之处。若说容貌,宫中哪个女人不是花容月貌?袁昭仪并不算顶尖美貌。若说学识才艺,袁昭仪不通琴棋书画,并不爱读书,平日爱好就是诵经。再说神态举止,更是不如大家族出身的闺秀风流雅致。

在徐修仪看来,袁昭仪的气质举止透着马虎,甚至有些粗俗。她亲眼看见袁昭仪随便将茶托放在一本书上。徐修仪当时就咬着舌头,捏紧了帕子,才没出声,这个动作她要在娘家时候做出来,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袁昭仪丝毫未察觉有什么不妥,还是有眼力劲的宫女立刻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徐修仪这才不那么堵得慌。

徐修仪只能在心中暗暗劝慰自己,这样的人,皇帝应当不会宠爱太久。她还盼着大节时候,好好露个脸,趁此机会将皇帝的心再挽回,没想到宫中就有了袁昭仪要被册封为贵妃的传闻。

消息是从针线司传出来的。袁昭仪要新做的衣服不一般,是只有贵妃才能穿的图案。若没有皇帝允诺,袁昭仪也不会做这样的衣服来穿。所以这消息就传了起来,竟是越传越真。

宫中众人纷纷去玉澹宫打探,袁昭仪都搪了过去,说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事情。如今玉澹宫才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玉澹宫的宫人个个都被人巴结,比起之前两仪宫浮躁多了。两仪宫虽然也是宫人个个趾高气扬,但顾皇后治宫严格,下面的人规矩还是有的。

玉澹宫的宫主袁昭仪是陡然得宠,跟着她的人也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为自己盘算当然是要趁着袁昭仪得宠的时候多揽银子。

所以早有人花钱撬开了玉澹宫下面宫人的嘴,说是册封贵妃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这传闻藏不住,于是很快众人都知道了这消息。

东宫太子那边,乔简简一听这事情,就觉得不好。她也见过袁昭仪几次,因袁昭仪说话随和,乔简简对她印象不坏。

本来袁昭仪并不干她的事。她是东宫正室,袁昭仪是皇帝新宠,两不相干的事情。但是袁昭仪若封了贵妃,就有些让她紧张了。

这件事情,人人都明白,但都不敢说出来——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尤其是在如今这情形下,皇后已经失宠,贵妃却恩宠日隆。

乔简简一听到这消息,就想和太子商量这事情,但她实在开不了这口——她是新媳妇,才十几岁,要和太子议论皇帝的新欢,到底有几分抹不开这脸。但她身边的人都提醒她,这时候可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还是尽早问问太子,该做何打算。是不是要阻止这事情?怎么阻止?若是不阻止,袁昭仪封了贵妃,他们东宫女眷又该如何与这贵妃相处?

乔简简犹豫了一整天,还是在晚间一见到太子就说了:“殿下,宫中有个传闻,十分意外,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

萧重钧正慢慢翻着一本书,听到她说得这样郑重其事,就停下来,看着她问:“什么传闻?”

乔简简就把袁昭仪可能要册封贵妃的事情说了。她尽量从容,不想在语气中透出焦急。

萧重钧听了,一时沉默,他微微有些出神。乔简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的脸色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乔简简忐忑问:“殿下不知道这件事么?”

萧重钧没有回答,只说:“这只是传闻,未必会成真。”

但乔简简听他的语气,他自己都不信这话。她本来想按捺住的,听萧重钧这么一说,她反而更急了:“若成真了怎么办?难道眼睁睁…”

萧重钧看向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乔简简立刻住口,她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失言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贴近萧重钧,想帮助他,她压低了声音,温柔道:“之前康王妃不是出声阻止过修佛像的事情么?这次康王妃说不定也会出声,还有宫中的几位老太妃…她们都是辈分高的。除了她们,还有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一定也不会同意,实在不行,我去让人递个话给我父亲…”

太子一听到乔简简说要找乔煦,他立刻打断了她,说:“简简,不要这么做。”

他这样一唤她的名字,她就心头一颤。

还没想清楚为什么,乔简简就懵懂点点头。

萧重钧又说了一遍:“不要去找乔家。这事情,你不要牵扯进去。乔家更不要牵扯进去。”

乔简简有几分伤感:“我以为,我们就是该在这样的时候支援你。”

萧重钧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说:“不是这样。你们应该在真正有大事的时候支援我。父皇的为人行事,我是最清楚的。”

他似乎不认为袁昭仪册封为贵妃算是大事。乔简简心中的焦虑并未减轻,但萧重钧这样坚持,她也没有了办法。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太子这样冷静观望。

正如乔简简说的,安平不会答应这事情。果然安平一得到消息,立刻就从康王妃那里赶回宫中。

这一次,康王妃已经懒得再对皇帝说什么了,但是安平有话要说,康王妃也不拦着。

皇帝还是十分宠爱安平公主。他对安平,多少有几分愧疚,而且因为安平是女儿,他就对这份愧疚十分坦然。

一见到安平,皇帝就道:“你在康王妃那里住了有段时间了,该回宫了。难道懿光园你已经住腻了么?朕在宫中给你重选一处地方给你,或者把你姑姑从前住过的地方给你重新布置一番如何?”

他像哄一个小姑娘一样哄她。

安平眼睛泛红,她知道皇帝不会害她。母后,太子,和她这三个人当中,皇帝说不定最后才会抛弃她。但是她心里并不会因此就好受些。

“懿光园很好,我喜欢懿光园。”她说。

皇帝立刻说好,全依着她。

安平就道:“女儿听说父皇要册封贵妃了?”

皇帝问她:“你从哪里听来的?是康王妃要你来问这事情的?”

安平只是摇头:“叔祖母才不管这事情,是我自己要来问的。”

皇帝听康王妃没有参与,就轻松了些,他知道康王妃的性格直爽,若要来说也是自己说,就像上次一样,不会操纵安平来。

安平看着皇帝,皇帝就道:“这些都是些流言,你怎么能信?贵妃哪是说册封就册封的?”

安平有些狐疑,但皇帝这样说,她像是有了些希望,她小心问:“真的不会册封贵妃吗?”

皇帝微笑道:“不会。你若不放心,就回宫中,回懿光园住下。”

安平得了皇帝的保证,这才离开。她回去和康王妃说了,康王妃只是摇头。康王妃道:“你就等着看吧。”

宫中有人反对,朝中也是一样。其实册封一位贵妃并不出奇,但这时机太让人紧张。李修致又劝了一次皇帝,他还是劝皇帝为太子考虑,为时局考虑。

皇帝这次对李修致终于失去了耐心,不想再用他了。但皇帝不能直接说因为李修致反对了册封贵妃的事情所以弃用他,这显得太小肚鸡肠。

皇帝只对李修致说他会仔细考量,暂时将李修致晾在一边。等过段时间看个时机再将李修致抛弃。

有关袁昭仪的消息传到宁州的时候,清沅也很震惊。她在宫中有耳目,这事情在宫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难打听,连安平公主来劝说过的事情都让清沅知道了。

萧广逸正在边境,与清沅一直通信。他们每一两天就会写一封信。清沅当天写信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萧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