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回去容家肯定不是明智的选择,只是去酒店的话……狗仔又有发挥的余地了。一向处事利落的卫子行在苏臻面前竟然变得犹豫起来。

“我会陪着他。”此时苏臻已经将容飞扶向门口了,“我答应过容伯父会照顾他,你还担心什么?”

苏臻的道理很充分,谁都知道苏臻也许厌恶容飞,但是对容谨严总有三分尊重。

“那么,我就把容少拜托给你了。”

苏臻略微颔首,令人不由自主产生对他的信任感。

卫子行故意揽着龙展云上了容飞的保姆车,车子离开金玫瑰门口不到十米就有车跟上来,卫子行不觉好笑,真是辛苦这些狗仔了。

而容飞则被送上了与苏臻一起谈话的那位导演的车子。两辆车来到了金樽酒店之后,苏臻将容飞送进了酒店房间里。

沈彦十分不满,“我真是不明白,你不是一直讨厌容大少吗?干什么要劳心劳力维护他的名声?”

苏臻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你先回去吧,今晚我来照顾他。”

“你来照顾他——”沈彦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表情。

“是的,我来。”苏臻走进浴室放水,“我有些问题要单独问他。”

“你一向说一不二,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也没机会知道答案。”沈彦看了苏臻一会儿,朝门口走去。

关门声响起,这个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容飞和苏臻了。

容飞的眉头紧蹙,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苏臻默默走到他的身边,手指按开他眉心的褶皱:“不会喝酒做什么要喝那么多……”

“谁说……我不会喝……”容飞嘟嘟囔囔地说。

“哦,你会喝什么酒?”

“我……能喝一箱啤酒……一斤白酒……”

容飞一边说一边蜷起身来,眼睛里满是迷蒙,像是有什么东西满溢而出,随即因为难受而趴在床边。

苏臻伸手拖住他的额头,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背,唇上却掠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啤酒和白酒……”

不是那些酒吧里时兴的调和酒。

“每次都和谁一起喝呢?”苏臻的声音拉长,显得极有耐心。

“师父……还有师兄……”容飞呢喃了一声,吞咽着口水,刚才出了很多汗,现在应该觉得口干了。

苏臻倒了杯水,单腿跨坐在床沿边,扶起容飞将水杯放到他的唇边,“喝一点吧。”

温热的水流流过容飞的嗓子,他觉得舒适了许多,飘远的思维也逐渐归位,当他的视线变得清晰时,他的心跳随着苏臻深刻的侧脸线条一阵跃动。

“苏……苏臻……”容飞撑着自己的身子向后仰去,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袭来,“你怎么在这里!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臻侧过脸去,忽然笑出了声,这样的表情容飞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对,你现在就是在做梦。”苏臻将水杯放下,手指在容飞的额头上一弹,“要是以前,我怎么可能会觉得容大少的呆样傻的可爱呢?”

“我就说我在做梦……”容飞低下头来,“我现在变成了容大少……你怎么可能还对我和颜悦色呢?”

苏臻伸出手掌,拇指划过容飞耳边的碎发,将他的脑袋托进自己的怀里,“不止你在做梦,我也觉得自己在做梦。也许是我喝醉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变回原来那个人神共愤的容大少了,而容飞……只是那个躺在床上连呼吸都无法自主的躯壳。”

“我不想人神共愤……我想做回容飞……”容飞用力地摇着脑袋,把自己摇的更昏了。

苏臻闭上眼睛,唇上的笑容更大了,在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柔和,他轻拍着容飞的背脊,额角轻蹭过容飞的耳际,“傻瓜,你觉得自己是谁,你就是谁。”

一直闹着不想做容大少的容飞安静了下来,苏臻为他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一副刚褪到肩膀的位置,容飞忽然握住苏臻的手腕说:“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第17章 大花短裤

“陪你去浴室泡个澡。你喝多了,刚才还吐了,你想臭烘烘的睡觉吗?”

“不想。”容飞像个乖孩子,自己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四下张望发觉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于是不知道该把上衣放到哪里去。苏臻唇上的笑意始终噙在那里,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将容少的衣裳扔在地上,动手为他拉开牛仔裤的拉链,一条花里胡哨的平角底裤展露在空气中,令得苏臻的手指也僵在原处。

“……我现在真的……百分百确定你不是容少了……”苏臻颔首笑出声来,手指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什么怀疑,现在他百分之百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容少,打死那个家伙也不会穿这种颜色艳丽的平角裤。

容飞爬起身来,裤子刚好挂在膝盖上,他便摇晃着走向浴室。

“喂!”苏臻起身,在他差点被自己绊倒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此时容飞的牛仔裤彻底落到了脚踝处,然后歪歪扭扭地跳了跳,踩着牛仔裤走进浴室去了。

那条平角裤在苏臻的面前夸张的摇晃着,让人哭笑不得。

水声哗啦啦传来,容飞坐进了浴缸里。

苏臻靠着门边的墙,垂着头,偶尔能听见容飞拉长的呼吸声,还有几句胡言乱语。

他笑了。这一晚他的笑比这两三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

缓缓地,他的笑容收敛起来,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唇线抿的很紧,像是在思考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他再度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墙上的钟时,这才发觉容飞已经在浴缸里待了半个小时了。

“容飞!”苏臻快步走进浴室里,这才发觉那家伙的脑袋靠在浴室边缘睡得天昏地暗,下巴没在水里,呼吸时吹出的气息将水面一层一层地拨开,还有他那条夸张的平角裤,正悠然地漂浮在水面上。

“容飞!容飞!”苏臻蹙眉,手掌拍打着容飞的脸颊,

“嗯……”容飞呢喃一声,侧向一边眼看就要滑入水中,苏臻赶紧托住他的下巴。

水已经快凉了,苏臻扯过一旁的浴巾,将容飞从水中扶起来, 包上浴巾扛回了床上。

这一晚,容飞睡的很踏实。他的鼻间都是清朗的男性气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苏臻和躺在他的身边,看着容飞的脑袋陷进枕头里,双手抱着被子的一角毫无防备的孩子气。

以容飞的睡眠能力,这一觉天荒地老没有问题。一个翻身,手指触上什么柔软的东西,容飞用手指缠绕着指腹揉捏着,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先是看到了英挺的眉,高挺而俊雅的鼻骨,视线所及之处都恰到好处。容飞眨了眨眼睛,倒抽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

“苏……苏臻?”容飞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

苏臻怎么会睡在他的身边?

环顾四周,容飞百分百肯定自己应该是在那个高级酒店的房间里。只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怎么来的这里?还有他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苏臻?

容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掠开落在对方眼前的碎发,只是那一瞬他受惊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来。

是苏臻!真的是苏臻!我的妈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臻讨厌透了容大少,且不说为什么自己会和苏臻躺在一起?

这会儿,容飞忽然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万一苏臻醒了,说不定会扒掉自己一层皮!

不不不,以苏臻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与暴力有关的事情,他只会……彻底对自己鄙视……

想起苏臻的冷漠,容飞不自觉一颤。他下意识环顾四周,看见扔在地上的衬衫还有落在浴室门口的牛仔裤。

这一地狼藉,不免让容飞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该不会……该不会昨天晚上……

啊……啊……容飞啊容飞!你脑袋里想些什么呢!就算太阳爆炸了你所想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当务之急就是趁着苏臻还没有醒过来赶紧跑路!

容飞顿然泪流满面,他这辈子都是直来直往,只有这一次……他竟然选择落荒而逃!

心脏被揪在半空中,容飞掀开被子屏住呼吸走下床去。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穿的只是酒店的浴袍,浴袍下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啊……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容飞猫下腰来,捡起地上皱巴巴的衬衫,路过浴室时再拽过自己的牛仔裤,一抬眼就望见自己的平角底裤搭在浴室的边缘还在滴滴答答,他忽然有一种撞死自己的冲动。算了!那条底裤他不要了!反正是从超市里买来的二十块钱三条的平民底裤,谁要他穿不惯容大少留下来的那些三角紧身底裤呢!

正当容飞来到房门前时,他的身后传来悠哉中带有几分调侃的声音。

“容少,你这是睡饱了要到哪里去呢?”

容飞心中咯噔一声……不会吧……他竟然醒了。

他一直僵硬着保持低着腰的动作,前进不是,回头也不是。

“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那里,我照顾了你一晚,你连回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容飞咽下口水,苏臻一直是自己非常尊敬的演员,按道理能和苏臻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为什么是当他成为辈催的容大少之后?

容飞肯定容大少这辈子都没有自卑过,但是现在顶替容大少的容飞却很自卑。

他缓缓回过头去,以为苏臻会用那种令人刺痛的冷漠目光看着自己,但是此刻对方脸上那种惬意中半分调侃的表情忽然令容飞觉得自己进入了异次元。

苏臻半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却随意,唇角那一点笑就像是从窗帘缝隙中溜进来的日光。

“你……照顾了我一晚?”

“是啊。”苏臻拍了拍床的边缘,示意容飞坐回来,“你打算穿着浴袍拎着你的衣服走出去吗?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

我当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臻轻笑了一声,那种柔和的气氛促使容飞缓缓踱了回来,坐在了苏臻的手掌边。

“你昨天在金玫瑰喝醉了。我一进洗手间,就看见你撑着洗手台说胡话。”

容飞低下头,耳根子很快就红了。

容飞啊容飞,你真是丢人!

“你一看见我进来了,就抓住我的肩膀……”苏臻顿住了。

容飞就似接受世纪审判一般心脏狂跳起来。

我竟然抓住了苏臻的肩膀?然后我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

久久苏臻没有继续说下去。

容飞忐忑着,呼吸憋闷在那里。

苏臻直接躺下来,这个角度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容飞的表情。

“你不问我你抓住我的肩膀干什么吗?”

“干什么……”

别卖关子了,求你一次性说完让我一了百了吧!

“你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你说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就不把我放开。”

是吗?我真的那么做了?强迫别人接受自己道歉这么幼稚的行为?

容飞忽然松了一口气,不断说对不起也好过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借尸还魂”之类……

“为了摆脱你,我不得已接受了你的道歉,你立马吐了我一身。”苏臻的笑容更大了。

那种炫目的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笑容,容飞只觉得自己连闭上眼睛回避的力量都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要照顾我一整晚?”即使是思维短路,容飞还是问出了那个核心问题。

“是啊……因为什么呢?”苏臻的食指指腹在额角缓慢地打着圈,一切都随着他的动作婉转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忽然变成小时候的那个容飞了吧。”

“小时候?”容飞愣住了。

“小时候的你要可爱许多。”苏臻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扬起了下巴,眉头轻皱了起来,“那时候,我的父母刚去世……我寄宿到了你们容家。我很害怕黑暗,特别是那种一丝光线都没有的黑暗,于是我一定要开着灯才能睡着。我的父亲在当时也是盛世华天的三大股东之一,他是一个很正直的商人,当时有个庞大的黑社会组织想要利用盛世洗黑钱,我的父亲义无反顾地揭穿了他们也从此和这个组织结下了仇怨。那次是我母亲的生日,我父亲包下了某个酒店的顶层。我还记得那天空气里是甜香的味道,悠扬的小提琴乐曲缓缓流泻,我的父亲搂着我的母亲幸福的跳着华尔兹,我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一切都幸福得像是电影的大结局。忽然之间,停电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道有人闯了进来,我的耳边是刀刃划过血肉的声响,滚烫的液体飞溅在我的脸上,我愣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要大声呼喊,母亲却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将我扑倒在地上,我摔的很疼很疼……”

苏臻的语调是低沉而平静的,没有激烈的情感,容飞却在空气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所以,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怕黑,是的我怕。我害怕极了。我害怕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我害怕自己要费尽力气也辨别不清周围的事物,我害怕……”

“你害怕当亮光再度来临的时候,你看到的是血腥一片……”容飞下意识抓紧了苏臻放在床边的那只手,往往在安慰别人的时候,会发现语言竟然如此乏力。

第18章 陈浅风爱着宋年年

苏臻的姿势没有变过,身体却僵在那里,目光直视着容飞的眼睛,“我住到容家之后,你一开始总是讽刺我怕黑,你就像只小野兽一样想要捍卫你在你父亲心中的位置,把我是视眼中钉,你无知的让我妒忌。”

容飞低下头去,这些确实是容少会做的事情,因为他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人。

“有一天,容伯父和伯母都出去了,家里的佣人也睡下了,整个容宅寂静的可怕,你推开了我的门,钻进了我的被子里。你软软的小小的,无论我怎么推你,你都扒在床边不肯离开,我忽然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之后我们渐渐熟了起来,你会把自己做的飞机模型拿来给我看,一家人一起去度假的时候你总是坚持和我坐在后面玩那些幼稚的游戏。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我的小弟弟。”

听起来容少以前也不是那样天怒人怨的,只是怎么又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呢?

“后来我去了美国的叔公那里,你继续留在国内,我们偶尔会打几个电话,随着年岁增长,电话也少了。当我回国发展的时候,你就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了。”苏臻伸手点着容飞的眉心,让他抬起头来,“老实说,其实一直在苦恼,过去的容飞哪里去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尽管疏远苏臻的人不是容飞自己而是容大少,但是容飞莫名的心痛了,就像是心脏挨着刀尖划过,虽然根本没有划伤,却隐隐作痛。

“昨晚上你也是这样一直跟我说对不起。一开始我觉得你在耍我……但是看你那傻傻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过去的容飞又回来了。”苏臻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很认真的语调说,“请你一直这样,容飞。”

霎时,那种感动冲破了容飞的一切思考能力,他一把抱住苏臻,“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伤害别人!也不会再让别人对我失望了!”

容飞知道这个身体是容少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是容少的。但是容少并不懂得珍惜,可是容飞不一样。他也许会因为要承受媒体和公众的非议而烦恼,会因为别人的偏见而不知所措,这些都不要紧,因为容飞所拥有的比以前要多得多!这样的奢侈,只要他还能拥有,他都会牢牢紧握。

苏臻缓缓收紧自己的胳膊,轻闭上眼睛,唇角的笑容深邃得吞没一切。

“好了好了,你昨晚喝醉,又睡了整整一天,你确定不要吃点什么吗?”

果然,容飞的肚子发出咕嘟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苏臻,抓了抓后脑,“嘿嘿,我真的饿了。能叫点什么吃吗?”

“当然。”苏臻指了指衣柜的方向,“那里有一套衣服,是我让沈彦送来的,你去换上吧,你也不想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时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

“对啊!”容飞忽然想起这点,赶紧拎着衣服到浴室里换衫。

“想吃点什么?”

“叉烧饭!或者牛肉面!”

且不说被苏臻照顾了一晚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更难得的是苏臻竟然和“容少”冰释前嫌了,容飞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

拿起电话的苏臻好笑地低喃了一句,“果然是容飞。”

此时容飞又打开门,一边整理着领子一边不好意思地说,“这么高级的酒店应该没有叉烧饭或者牛肉面吧?”

“我没有叫酒店送餐,我点的是对面的林记面馆。”苏臻朝容飞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穿衣服,“这种酒店的口味太清淡了,一点油水都没有。”

这是第二次容飞和苏臻一起吃汤面了。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书桌前,截开打包的盒盖,牛肉汤的味道满溢出来。

容飞用力地吸了一口,“真香。”

苏臻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两片牛肉夹进了容飞的碗里,“多吃一点。”

就是那两片牛肉,容飞怎么也舍不得放进嘴里。

“那天喝那么多酒,听说是因为你的新戏遇到瓶颈了?”苏臻开口问。

“嗯……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容飞一大口面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比起与苏臻“和好”的快乐,那出戏带给容飞的烦恼几乎不算什么了。

苏臻吃面的仪态并不娘气,但却显得很有教养,“你知道饰演陈浅风这个角色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嗯……”容飞顿了顿,“应该是要演出那种没有被社会过度漂染仍然对感情抱有纯净以及虔诚期望的人吧?”

“那是导演对你说的还是卫子行对你说的?”苏臻的脸庞被雾气凝绕,那是容飞最喜欢看到的苏臻的样子。真实却并不像是屏幕上那般风华绝代。

“是我读剧本感觉出来的。”容飞停下筷子,难得苏臻愿意和自己讨论如何饰演陈浅风,这是很多演员都得不到的机会,“可是导演对我的表现并不满意。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演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