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道:“这…老爷虽不疼五姑娘,但好歹她也是京兆尹之女,做人妾室,还是太说不过去了。”

王硕忙道:“我可以为她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绝不会叫她受了委屈。”

见元氏还是犹豫,王硕又添了一句,“事成之后,我阿父一定会帮大表哥谋一个好差事的!”

一提起谢珩的前程,元氏便心动了。她硬了硬心肠,道:“好,我且试上一试,若是不成,你也休再缠我!”

王硕大喜:“多谢姨妈,姨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这孩子!”元氏无奈地摇头,暗暗庆幸,幸好王硕看中的是谢玥…要是谢瑶,那可就麻烦多了。

元氏撵走王硕,叫来刘嬷嬷,两个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如果就这么直接去跟谢葭说,谢葭肯定不依。那就得从别处下手。

第二天一早,元氏就派人去把谢玥的生母吐奚氏叫了过来。吐奚氏被元氏使唤了这么多年,在她面前早就没了脾气,哪敢说个“不”字?当即便应下了。

元氏欢喜不已,又把谢玥叫来。谁知谢玥一听说元氏要把她送给王硕做小,当即白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告饶道:“阿、阿母,求求您,不要把阿玥许给王家郎君!阿玥想、想进宫,帮助大姐姐登上后位!”

“你说你要帮阿瑾?”元氏嗤笑一声,摇头道:“阿玥啊,不是阿母看不上你,就你这个性子,若是进了宫能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你阿姐?”

再者说句实话,谢瑾这个女儿越闹越不像话,和谢瑶对比起来,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元氏这几年都对谢瑾心灰意冷了,哪里还会指望她坐上皇后之位?说谢玥会帮她,那就更好笑了。她们两个,一个脾气火爆的一触即发,一个像团没骨头的面团儿,中和一下倒还好,可分开来看,真是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元氏越想越摇头,“阿玥,你还是听阿母一句,好好儿的跟着阿硕罢。左右进了宫也是做小,倒不如嫁给阿母的外甥,将来阿母也能帮衬你一二。”

谢玥心想,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为的不就是选秀的那一天?只有进宫,做了娘娘,她和吐奚氏这两个透明人才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她怎么能够甘心,就这样叫王硕那个登徒子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谢玥咬咬牙,抬起头,神色决绝地看向元氏,幽幽道:“阿母心知肚明,若四姐姐进了宫,大姐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把四姐姐许配给王家郎君,岂不是一举两得?”

元氏心中一动,这样的确是更好,只是…

她还是摇头,“不可能的,你阿父绝不会把阿瑶许给阿硕。谢瑶她和你不一样。”

谢瑶和你不一样。

谢玥苦笑,明明知道元氏说的是事实,心头却还是在滴血。

是啊,不一样呢…从小到大,谢瑶有的,她全都没有,她永远都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备受宠爱的谢瑶。谢玥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呐!

元氏的话,使得谢玥心中浇了一盆凉水一般,让她在彻底绝望之际,有一个埋藏了许久的怨毒的种子,悄悄的发芽了。

谢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直视着元氏,目光如炬,“如果阿玥…有办法呢?”

第 37 章

元氏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假,不由来了几分兴趣,招手示意谢玥上前细细道来。

一炷香后,谢玥走出元氏的屋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谢瑶整日在家学规矩,打点行装,偶尔去铺子查查账,一切如常。

一天,谢瑶正在房中练字,映雪进来通传,说是三姑娘来找姑娘说话。谢瑶眼都不抬,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谢琢一进来就拉住谢瑶,兴冲冲的道:“整日窝在屋里多没趣儿!走,咱们打猎去!”

谢瑶抬眸瞧她一眼,勾唇笑道:“怎么,不和你的六殿下去城东打猎了?”

谢琢翻了个白眼,啐道:“你还笑话我呢!没完没了了不是!少说旁的,你去还是不去?”

谢瑶看了眼这张被谢琢毁了的字,摇了摇头,放下笔,转身微微抬起双臂,由着映霜拿来温热手巾替她净手,擦干不小心沾上去的墨汁。

入了夏后,谢瑶愈发倦怠,不乐意出去挨晒。可见天儿的呆在屋里,也的确是无聊,这人不晒太阳,干什么都没精神。谢瑶想了想,道:“去城东,还是?”

谢琢奸笑道:“去城西!前些日子不是听幼雪说了嘛,皇上偶尔也会去城西呢!咱们去看看热闹如何?”

谢瑶幽幽看她一眼,啧啧两声,“看不出啊,咱们六王妃还对皇上感兴趣呢。”

“你胡说什么!”谢琢扑上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好凶啊!”谢瑶机敏的躲开,拍了拍胸口,“也不知道六殿下知不知道,自己要娶一只母大虫进门呢!”

“你还说!”谢琢红了脸,气的直跺脚。

谢瑶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可好?就这几日,选个阴凉些的日子去罢。”

谢琢大喜:“你答应啦?!太好了,我这就去派人准备!”说罢来去如风的跑了。

映雪是个急性子,谢琢一走,她就要去给谢要准备骑装,映霜叫了她一声,没拦住。映霜忧心忡忡地看着谢瑶,迟疑道:“姑娘真要去吗?”

“当然要去啊。”谢瑶微笑着,柔声道:“就像当初芷萱的事情一样…堵不如疏,躲开不如迎头直上,我倒想看看,她们要耍什么花招。”

映雪听迷糊了,愣愣的问:“这是怎么个情形?”她抱着刚刚翻出来的大红色骑装,大惊道:“三姑娘要害咱们姑娘?!”

谢瑶接过那身簇新的骑装,翻看了一下,很是满意。这是绣娘按照她的要求剪裁的,大小非常合身不说,穿起来定然显得英姿飒爽,说不定又会风靡洛阳…

映雪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急的叫道:“姑娘!”

“嗯?”谢瑶看她一眼,悠悠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借皇上之名引诱我出去,说不定反倒会…因祸得福呢?”

自打那日听说元谦会去城西猎场打猎,谢瑶立马便让心腹手下查明了有关城西猎场的一切,以及推算出了元谦出行的规律。

她能轻易做到的,旁人自然也能,只不过谢玥和谢琢不比她的实力,就算有元氏的帮助,也才将将探清情况。

眼瞧着选秀之日迫在眉睫,她们再等不及,这才贸然行动了呢。

三日之后,谢琢定好了时间,隔天一大早就来催着谢瑶出发。等谢瑶换好了衣服,临出门的时候,谢琢才一脸歉意的说:“阿瑶,真对不住,阿玥昨儿个央了我许久,想跟咱们一道去打猎。我见她可怜,便依了她,你可不要生气。”

“哦,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过是多带一个人罢了。”谢瑶不在意地说:“走吧,那边人多,早些过去为好。”

谢琢喜形于色,“好!”

二人相携出了门,便见谢玥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谢玥见到谢瑶,立时眼睛一亮,吃惊的甚至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

谢瑶还没说什么,谢琢就抢先道:“漂亮吧?我今早儿见到阿瑶这一身,也直了眼睛呢!”

谢玥干巴巴地说:“四姐姐真是…真是太美了!”她向来不善言辞,说了这一句,就低下了头,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等到了城西猎场,果真如翁幼雪所说一般人山人海。今日就她们三个姑娘出行,所以挤在一辆马车里。三人在车中等了一会儿,马车便穿过人群,顺利入场。谢琢胆子大,掀起车帘朝外头看了看,没过多久就笑着回头,对谢瑶眨眼:“阿瑶,你可真是幸运!看今儿这排场,八成是皇上来了呢!”

相比起谢琢被调侃时的羞恼,谢瑶仍旧淡然地笑道:“这又与我何干?御驾所在之处,定然戒备森严,非寻常人可近。不然你说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出皇上对哪家小姐青眼有加的消息?”

她说的随意,听者却有心。谢玥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只觉谢瑶这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警告她呢!

谢瑶察觉到谢玥的异常,温柔地说:“怎么了,五妹妹,你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吧,趁着还没开始,还来得及。”

明明是安慰的语气,却听得谢玥更加害怕。

谢瑶见她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摇头笑道:“五妹妹还真是不适合打猎呢,不像是猎人,倒像是猎物。”

谢琢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强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顽的,五妹妹不必当真。你就是什么都打不着,也没有人会笑话你。是不是阿瑶?”

谢瑶笑道:“是啊。”

三人好容易进了猎场,猎场的管事屁颠颠的过来给几位姑娘请安,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们千万只能在这一片林子活动,不能越到别处去。遇到外姓男子,毁了自己的名声还算轻的,最怕冲撞了圣驾,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姐妹几个自是应下不提。

谢琢道:“这人可真啰嗦,打猎就是要玩个痛快,拘在这一小片林子里有什么乐儿?可别听他的,这里也就是瞧着人多,能有资格进来打猎的根本就没几家。我早就打听过了,那边林子是幼雪她们。”谢琢伸手一指,指向另一个方向。

谢瑶很配合地点头:“喔,这样啊。阿琢真是做足了功课。”

“可不是。”谢琢略显得意的笑了笑,扬鞭道:“咱们三个来比试一番如何?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看谁打的猎物最多!”

谢玥身上虽然留着一半鲜卑人的血,骑射功夫却是三人中最弱的。听说要比赛,她忙道:“三姐姐,分给咱们的这片林子这么小,哪里够打的啊?”

谢琢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用那么死板,非得守着那些个奴才定的规矩来。这边打不到,去别处就是了。”

谢玥弱声道:“是…”

谢瑶一夹马腹,率先出发,扬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始罢!”

“阿瑶,你等等我!”谢琢随后赶上,二人相继冲入林中。

这大热天的,没跑上一会儿,所有人就都是汗流浃背。谢瑶暗骂了一声,这是什么鬼时节,元谦还跑来打猎?

她只做了个比赛的样子,甩开谢琢等人,便寻了处阴凉地界,下马歇息。

谢琢和谢玥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谢瑶心中隐约有数。谢玥同她一般,为了入宫筹谋多年,不可能轻易放弃,就这么进了王硕的后院。想必今日她已将王硕约到这里来,然后让谢瑶撞见王硕,再来个人赃并获,让洛阳的权贵全都看到这位“洛阳的公主”与王硕私会。到那时候,谢瑶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若是能惊动皇上,那自然是最好。只要皇上心中认定她谢瑶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待字闺中就和其他男人有染,那么谢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不可能进宫了。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自尽,要么被王硕纳为妾室。

王硕一先看好的虽是谢玥,但谢瑶比之谢玥,堪称绝色,这笔买卖对王硕也不算亏。不得不说,谢玥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从一开始,谢瑶就没有信任过她和谢琢。

谢玥心知自己与谢瑶关系淡淡,故意通过元氏找来谢琢帮忙,她只当谢瑶与谢琢多年来关系亲善,谢瑶定然会对谢琢深信不疑。却不知谢瑶一早便将谢琢从“自己人”的行列中划分出去,这几年来不过与她逢场作戏罢了。

可谢瑶掩饰的太好,连谢琢本人都没发觉谢瑶对她的变化,作为局外人的谢玥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谢瑶垂下眼睛,闭目养神,任由淡淡的微风从脸上拂过。汗意逐渐消失,谢瑶定定心神,重新翻身上马。

谢琢和谢玥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片林子很小,除了蝉鸣声,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想必早已被人做过手脚。比赛开始之前,谢琢特意指了别的林子,看来是想引谢瑶过去。若谢瑶当真好胜心重,只怕已然中计。只是她是活了多少年的人了?怎么可能会把小女孩儿间的一场比赛放在眼里。

谢瑶看着那片林子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她打马转身,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跑去。

她一身红衣,策马而行,骄阳之下好似另一轮艳阳。姿容华贵美艳,令人不能逼视。守卫的羽林郎见有一人单枪匹马的冲了过来,纷纷上前阻拦。但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没有哪个男子不曾慌了心神。

还是为首的羽林中郎将苍向明最为镇定,他挥退众人,上前道:“不知这位小娘子是?”

如今京城的权贵全都削减了脑袋想往城西猎场里送姑娘,若不是有点儿权势的人家,根本进不到这里。苍向明不过三十而立,能混到皇家保卫队长这个位置,眼界自非寻常侍卫可比。因此他对谢瑶恭恭敬敬,没有一点儿凶悍无礼的意思。

哪怕对方要闯的,是皇帝所在的猎场。

谢瑶大大方方地回道:“见过大人,臣女乃是谢氏四女。”

一听到谢氏四女这四个字,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美人!

与侍卫们所思不同的是,苍向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她可是京兆尹最看重的女儿,好在方才没有得罪了去。

苍向明颔首道:“谢姑娘不必多礼,只是此处已被封锁,还望姑娘绕路而行。”

谢瑶微笑道:“苍大人误会了,小女并非误闯此处,实乃有要事相求。”

“哦?姑娘但说无妨。”苍向明自平城而来,他初来乍到,正愁着搭不上洛阳权贵的线。谢氏可是陈郡最出名的大族,若只是个一般的小忙,他自然乐意帮谢瑶一把,在谢葭面前卖个好。

谢瑶收敛起礼貌的笑意,正色道:“启禀大人,今日我与族中两位姐妹相约至此打猎,不料她二人意外迷路,竟走丢了。阿瑶唯恐她们冲撞了圣驾,故而特来禀报。另,中有一人乃是六殿下的未婚妻,阿瑶不敢大意,还望大人派人寻找。”

苍向明一听,京城贵女在猎场里迷了路,这是件可大可小的事。若说对方只是谢家人,他还不好擅离职守贸然相助。不过如谢瑶所言,既然其中有一个是未来的六王妃,那此事就归他这个皇家侍卫长管辖。苍向明很快答应下来,派了一队侍卫前去搜寻谢琢等人。

他想了一想,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谢瑶一眼,实在摸不透这姑娘的用意。她究竟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人,还是…求见圣上呢?

苍向明摸不准谢瑶的意思,更号不准那位天子的脉。他不敢轻举妄动,想了一想,试探的问,“谢姑娘,此事…可需禀报皇上?”

他心中猜度着,谢瑶这般姿容的女子,将来必定会充入宫中。说不准这位第一美人今日前来,什么姐妹走失都是胡扯,为的就是提前来见皇上一面。反正她迟早都是要得宠的,不如他苍向明就赚个顺水人情,帮着通传一声。成与不成,都算是在谢瑶这儿结了个善缘。

谁知谢瑶抿唇一笑,不甚在意地说:“不必了,谢家的家事,麻烦大人您已是逾越,岂敢惊动圣上。”

苍向明略略一惊,他没想到谢瑶竟然拒绝的这样干脆。这些日子,自打人们知道皇上偶尔会到城西打猎,多少少女削尖了脑袋想往圣驾这儿钻?眼瞧着这谢瑶就到了天子脚下,竟然不想进去面圣?这倒是奇了。

谁知没过多久,猎场内部忽然跑出一个小太监,同谢瑶道:“传圣上口谕,请谢姑娘入内觐见。”

谢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对苍向明点了点头,便随那宦官入内。苍向明却是心头一跳——

是谁向皇上传了话?皇上又为何传她入内?

莫非是皇上久闻谢氏四女的美名,故而想要一见?

其实此时此刻,谢瑶心里也在犯嘀咕,只不过再世为人,她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可那心跳加速的感觉仍旧清晰的提醒着她,她在紧张,在害怕。

她可以猜中很多人的心思,可她发现,她现在竟然看不透元谦。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重生者,其实谢瑶的心里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她有些盼望自己前些日子的猜测成真,盼望他也一样是重生而来。可是她又怕,怕他会带着前世的怨念,痛恨她,报复她…

这一世,谢瑶想好好儿的活着。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现在还不是输的时候。

“谢姑娘,请吧。”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谢瑶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那张熟悉的脸猛然撞入谢瑶的视线,骇的她心脏都露跳了一拍。

这个人是…亲手将毒药灌入她嘴中的那个宦官,苏重!

谢瑶只觉脑中天旋地转,头重脚轻,险些站不住。她死命咬了咬唇,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但她清楚,现在的情势,真的很糟糕…

她宁愿独自忍受重生的孤独,也不想让元谦和她一起享有前世那样不堪的回忆。

如果元谦真的是重生而来,那苏重至今仍旧站在这里,岂不是说明…前世,真的是元谦下旨,毒死了她?

可那时候他若真的恨她,为什么没有废掉她这个皇后,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要了她的命,而是在他百年之后,才赐给她毒酒一杯?

细思极恐,谢瑶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随着苏重的指引,一路走到一处凉棚跟前。皇帝尚未开口,她不敢抬头,但谢瑶凭眼角余光和声音隐约能猜到,元谦正站在里面,小太监正为他擦汗擦手。

她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能很清晰地听见元谦在说:“行了,朕自己来。”擦了几下之后,他随手将用过的手巾丢到托盘上,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谢瑶身上。

骄阳下的红衣少女,白皙的脸上被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就像是一朵娇嫩明艳的花儿,脸上尚未褪去的细小绒毛让她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孩儿,可那风流的模样,眼角眉梢浑然天成的媚态,哪里还是个孩子?

此时的她年轻而美丽,一如他当年初见她一般,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会有男人见过她之后,还会轻易的放开?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得到。

可这一世,元谦并不确定,他还要不要将谢瑶纳入宫中。

没错,他喜欢过她,为她花费过很多心思。他曾以为他们情投意合,意趣相投,谁知那不过是她曲意奉承,做出来争宠的假象。

元谦喜欢她,可也痛恨她的欺骗。但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对她的无能为力。

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可是他竟然无法…无法伤害她半分。

这样的女人,或许可以在平凡人家做宠妾,一个霸道些的妻子,可是她实在不适合做一国的皇后。

元谦担心,他们会重蹈覆辙。他并不想让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前世太傅的劝告仍清晰在耳——“皇上,那不过是一个女人!”

是啊,不过是一个女人。可他为了那个女人,在南伐途中咯血而亡。他本该是大辽空前绝后的圣明天子,可是因为这位荒唐的皇后,他的功劳被后人尽数抹去。

他元谦,不过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皇帝。

要不要再错一次,选择权就在他自己的手中。

又或者…他有机会在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扭转这一切。

元谦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叫她过来吧。”

苏重称是,将谢瑶领了进来,停在距离元谦三步之外。

谢瑶遵守礼数,向皇帝行大礼。

元谦轻轻“嗯”了一声,道:“平身。”

谢瑶像个木偶人一般,听话的站了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她以为皇帝会问问她谢琢她们的事情,心里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元谦道:“朕记得,你善煮茶。”

谢瑶微怔,还不及开口答话,元谦便继续道:“只是现今天气太热。”

谢瑶心中暗暗吐槽,嫌热你还出来打猎,这不是有病吗?说是打猎,明明是被别人当成猎物了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