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她只住了三四天,东西却没少搁。等这么一搬回去,好像空了一大半。皇帝习惯了她的存在,看着空荡荡的寝宫,更不愿意独居。索性又叫人把他日常用惯的都搬去禅心殿,俨然是要长住的架势。

谢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皇帝不是不爱叫人碰他的床吗?她好像在上面打滚打了好几天呢…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是够难为他的了。

晚上她郑重其事的跟皇帝道歉,倒叫他怔了一怔,好笑道:“胡说些什么,朕怎么会在意那些。”

谢瑶不解,缠着他解释,他却不肯多说。

谢瑶正要闹他,泰安殿那边忽然来了人,说要见她。谢瑶只得放了皇帝,出门去看,却是秋蝉。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说:“不好了莲主子,太皇太后发热了。”

谢瑶心里一咯噔,连忙叫映雪拿来披风,就要出门。皇帝听见风声,也跟了出来,二人坐着皇帝的龙辇一并赶了过去。

太皇太后这病来的又凶又急,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倒也不是什么重病,就是看着凶险,烧的有些糊涂了。太医猜度着,是上巳日着了凉,一下子发出热来了。谢瑶、谢瑾,李媛华和魏南珍她们几个,都轮流着来照顾太皇太后。

上巳日的差事办的妥当,谢瑶帮魏南珍向太皇太后求了个恩典,晋她为嫔了。太皇太后也不亏待外姓姑娘,还给魏南珍拟了个封号,是为宁嫔。端重自毖,裕以安民曰宁,于魏南珍这样娴静的性子,真是再也合适不过。魏南珍心里感激,伺候病中的太皇太后,自也是尽心尽力。

太皇太后这么一病,谢瑶当真是忙的分-身乏术。前几日过节,她把两位公主留了下来,本想着联络联络感情,这会儿子也顾不上了。

她亲自去了公主们暂住的福熙阁,放低身段和两位公主致歉,差人送她们回府。高平公主倒好说,彭城公主却有些拿乔,叮嘱谢瑶好生照顾太皇太后。

谢瑶表面应了,心里却是庆幸,她小弟糊涂了也有糊涂的好,起码不可能跑出来招惹这位难缠的彭城公主了。

论说掌权的太皇太后病了,正是皇帝大展身手的好时机。皇帝却把折子能压的都压了下来,实在等不了的,就拿到太华殿上去让群臣商议。趁这个时候,倒能看出忠奸。

有人压根儿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专等着太皇太后醒来。有人则认为太皇太后已经不行了,对皇帝溜须拍马。皇帝只一视同仁,不轻易做决定,只叫众人商讨定论,倒叫人摸不清这位少年天子心中作何打算。

过两日太皇太后总算清醒了些,可要起来做主国事,却还是困难。皇帝就把折子拿过来念给她听,也不避讳着谢瑶在旁。

这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上巳节封王、班赐皇诰,大获成功,其中也有谢瑶的功劳。

有时候太皇太后也拿折子来考校谢瑾一番,可谢瑾汉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懂得这些。不仅自己毫无想法,还指责谢瑶干政。

太皇太后病中无力,也不再劝她,只把谢瑶带在身边,能教的就多教一些。

有一天太皇太后似乎格外不舒服,吃了药又给吐了出来。谢瑶和谢瑾忙做一团,好容易收拾干净。太皇太后就叹,说自己老了,不顶事了,要是有个皇后主持后宫,也就放心多了。

谢瑾赶紧站出来说:“您就放心罢,阿瑾肯定把后宫管的好好儿的。”说着她不服气的看了谢瑶一眼,气冲冲的说:“阿瑾早就知道错了,再不气您了,姑祖母,您什么时候才叫阿瑾管事?”

太皇太后见她不成器,心中又忧又愁,酸酸的叹了口气。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谢瑶和太皇太后也亲密了不少,看她这样,也有些心疼。谢瑶就道:“您就安心养病吧,后宫的事儿还有阿瑶和宁嫔姐姐顶着呢。”

她又看了谢瑾一眼,真诚的说:“将来若是顺仪做了皇后,阿瑶也会好好的帮她,总不会叫这后宫大乱了去,您就不要太忧心了。”

太皇太后欣慰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就见谢瑾把帕子一摔,不服气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还用得着你来帮我?别在这里假好心了,我看见你就恶心!”

谢瑶不愿在老人家的病床前和她吵吵,压低了声音道:“太皇太后还病着,你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谢瑾不屑的冷笑一声,见太皇太后别过了头,也不帮她,气的转身就走。

等谢瑾走远了,太皇太后才睁开眼睛,摇头道:“这个阿瑾,真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怎么都点化不了。哀家教了她这么长时间,也就能在人前能装装样子。”

“那样也不错了。”病人最忌忧心,谢瑶就尽力让太皇太后别想那么多烦心事,开解道:“能保住了皇家和谢家的脸面,那就是万幸。至于内里她是什么样子,咱们知道也就罢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也难怪皇帝不喜欢她,就那么个劣性子,男人哪里容得下,顶多图个新鲜罢了。”

皇帝却是连这个新鲜也不肯尝尝的。

“咱们不说她了,说点儿开心的。”谢瑶笑道:“这才刚开春,皇上就叫人寻了好多新鲜水果来呢。回头阿瑶叫人给打成汁,热一热给您喝。”

太皇太后颔首道:“难为你了,皇帝也是个孝顺孩子。只是有一件事…阿瑶啊,姑祖母不得不嘱咐你。”

谢瑶忙道:“您尽可直言。”

谁知太皇太后竟道:“你要防范着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不说9月份要拿全勤了,基友们都说这是一个诅咒,只要说要拿全勤,不久后就会坑掉。。

话说今天又拔了一颗奇葩的智齿,过程之艰难我怕吓到大家就不复述了。。趁着麻药没过赶紧更新了,我也是蛮拼的。。

第73章

谢瑶一愣,显然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防范着皇帝?

说句老实话,在这后宫里谢瑶最信任的是映霜和映雪,其次就是皇帝,至于太皇太后…就算这些日子她们亲近了一些,还是排在皇帝之后的。

太皇太后见她不说话,徐徐解释道:“阿瑶,你别忘了,你是谢家的女儿…皇帝打小顺从哀家,从不专权擅断,可他未免懂事的过头了些。这样的人,要么是胸无大志,那么就是隐藏着自己毒牙的蛇。”

谢瑶心中一跳,接话道:“您的意思是…皇上宠我,可能是有目的的?”

太皇太后见她通透,点点头道:“我与皇帝毕竟不是亲生祖孙,虽说生恩不及养恩,可当初是我册封他为皇太子,叫人杀了他的母亲。先帝之死又流传出种种传言,皇帝打小生活在宫中,不可能不往心里去。他对哀家好,哀家自然高兴。只是哀家见惯了人世间的各种手段,不免有些担忧。”

谢瑶这下子完全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了,其实站在太皇太后的角度想想也能理解,如果是她杀了一个小孩子的父母,再把这个孩子养大,就算这个孩子对自己孝顺,但她能够放心的下吗?内心深处,总归会有一丝担忧。

“皇帝也很清楚,谢家必然会出一位皇后。他也知道,如果宠你,哀家会高兴。”太皇太后长叹一声,“他若对你真心,自然是好,可是阿瑶,姑祖母历经三朝,不得不劝你一句。情爱之事于帝王,尤其是胸怀大志的帝王而言,不过过眼云烟,就算没了你,他也能寻到更年轻更貌美的姑娘,可这江山,这宝座只有一个。孰轻孰重,你应有计较。”

谢瑶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所言非虚,低低的应了一声。

太皇太后咳嗽两声,续道:“所以,你莫要轻易对皇帝付出真心,不然最终受伤的,可能还是你啊,我的孩子。”

谢瑶被那一声“孩子”唤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她听得出来太皇太后是打心眼里疼爱她,才会说出这番心里话的。

在那一瞬间,疑窦就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狂的生长。

或许皇帝宠她,只是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

或许皇帝只是利用她,稳住谢家,达到自己尽快亲政的目的。

或许皇帝恨透了她,始终把谢家当做仇人…

太皇太后见她沉默,叫她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在皇帝面前做出反常的举动。谢瑶有些失神的点点头,坐上轿辇回到禅心殿中,就见皇帝身着外出服,好像要出去的样子。

谢瑶挤出一个笑来,问他,“皇上这是要往哪里去?”

“听说皇祖母不舒服,朕正要去看看。”皇帝道:“你是刚从泰安殿回来?”

谢瑶点点头,拦住他道:“皇上还是别去了,太皇太后喝了药,刚刚歇下。”

皇帝一听,也不坚持,颔首道:“那朕便不去打扰皇祖母休息了。”

两人携手进了屋,正要换衣服,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报——”听那声音,应是急报。两人心中都是一惊,生怕是太皇太后不好了。谢瑶跟随皇帝出来,却见那是个八百里加急的信兵。

谢瑶知是政事,刚要回避,就听那信兵急急道:“启禀皇上,西北敕勒族叛变了!”

皇帝忙问:“谢大将军可已派兵镇压?”

信兵低下头,沉声道:“高车人为了叛逃蠕蠕,趁夜袭击谢大将军,大将军他…负伤了。”

敕勒人和柔然人活动于大漠南北和西北广大地区,是后世维吾尔族的主要族源。因其使用车轮高大的车子,鲜卑人称之为高车。敕勒被鲜卑王朝降服之后,生活在阴山一带的敕勒人大都已鲜卑化,也时常以高车自称。

皇帝一听谢泓负伤,便知不好。谢泓年轻时英勇善战,人又好强,若不是到了下不了地的地步,必然不会放任高车叛逃。恐怕这个负伤,不是一般的小伤,而是身负重伤,到了卧病在床的地步了。

大辽王朝的两位顶梁柱,皆是出自谢家。一人在宫中运筹帷幄,即为太皇太后,一人在西北镇守边疆,手握兵权。兄妹二人携手翻云覆雨,使得这个国家一半姓元,一半姓谢,风光数十年,无人可及。

可就在这个时候,二人竟同时倒下了。

这是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谢瑶也有点慌了,顾不上避讳,上前追问道:“那就放任敕勒人叛逃了?”蠕蠕即是柔然,柔然人在北方的势力不容小觑。如果再加上一个敕勒,那便是如虎添翼,对大辽的威胁太大了。

别说再南下伐齐一统天下,北方的地盘都不一定保得住。

信兵见她是后宫女眷,虽然形容异常美艳,却不敢贸然回答。皇帝急声道:“但说无妨。”

信兵方道:“大将军临危任命谢艺将军为主帅,追讨高车。”

谢艺就是谢泓的养子,谢家当年的族长,还曾奉养过谢瑶的祖母高氏。后来谢瑶的祖父谢沛告老还乡,高氏也随之回到阳夏县城,谢艺便赴西北为谢泓做事。看谢泓的意思,是想把谢艺培养成接班人,只是不知谢艺有没有这个能耐。

谢瑶觉着悬。前世谢艺就是个早逝的命,至于具体是怎么死的,她当真记不清了。谢艺虽是她的族叔,可她几乎没有见过谢艺,也从未关注过他。

这一场颇为重要的叛乱,谢泓竟然派出在洛阳长大的谢艺领兵,这一场仗当真能胜吗?

谢艺是谢泓在边境捡来的孩子。谢泓无子,又念他孤苦,便收养了谢艺,送他到陈郡本家读书。虽说近年也在西北呆了几年,可毫无领兵经验的谢艺,还是叫人担忧。

那信兵日月兼程的赶往洛阳,报完信后就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般,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皇帝沉声道:“带他下去休息。”说着就要去泰安殿见太皇太后。

谢瑶想拦住他,让他自己做主一回。可想起太皇太后的话,皇帝只怕不肯听她。谢瑶又是担忧国家安危,又是担心谢琅的安全,一时间心急如焚,却也只得回屋坐着等消息。

她这里消息还算灵通,算是掌握了宫中的第一手消息。别的妃嫔听说西北生乱,却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闲话不提,且说皇帝急急忙忙赶往泰安殿,好容易见到太皇太后,老人家却只说了一句话,“皇上,哀家累了,你回去同阿瑶商议后,自己拿主意吧。”

“阿瑶?”在皇帝眼里,谢瑶虽聪明,却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主意?太皇太后这么说,究竟是在试探他,还是别有深意?皇帝不明所以,依旧道:“孙儿与莲儿尚且年幼,还是请皇祖母做主。”

太皇太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艰难道:“哀家老了…”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皇帝无法,只得依言回到禅心殿中。

皇帝跟谢瑶一说,谢瑶也是有些吃惊,不过她并没有慌乱,而是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皇上不必忧虑,如今太皇太后病中不便伤神,想来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叫阿瑶来代表谢家,这样皇上自己拿主意,就不会受到许多阻碍。”

“皇祖母当真用心良苦。”皇帝感叹道。谢瑶说的很有道理,皇帝尚未亲政,若他趁着谢家二老身子不便时大刀阔斧的颁下圣旨,只怕收效甚微不说,反倒引来朝中谢氏一党的不满。

谢瑶问道:“那皇上,您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皇帝看她一眼,如实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以谢老将军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情,恐怕不会因为圣旨而有何改变。”

天色将暗,桌上点了一盏油灯,映着她如玉的脸庞,令人心生温暖。皇帝并不瞒她,也不顾忌着她是谢家人,有什么说什么。

谢瑶颔首道:“也是。只是敕勒骤然逃叛至蠕蠕,两部恐怕暗通款曲已久。如今谢艺将军带兵气势汹汹的追过去,阿瑶只怕他会中了敕勒和蠕蠕的诡计。一旦敕勒是故意诱使我军深入蠕蠕领地,那便不妙了。”

皇帝听她一番言论,不免有些意外。他虽爱重她,却只当她是会使些小聪明的后宫妇人,从不见她对前朝政事有何高见。不想她却能分析至此,着实令他感到吃惊。看来太皇太后叫他同谢瑶商议,也不是丝毫没有道理的。

皇帝赞同道:“不错,所以朕以为,谢艺理应适可而止,能追到叛军是好,可若不能及时剿灭,也不得深入敌部。”

谢瑶道:“正是。蠕蠕一直不肯向我大辽俯首称臣,此次联合敕勒,定然不只是接纳一个部族那样简单。”

皇帝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蠕蠕接纳高车,可能是为了向大辽开战?”

谢瑶点头,“很有可能。所以谢艺如果不能追剿敕勒族人,不如早早回营接手敕勒部,预备战事。”

皇帝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方下定决心,握住她的手道:“好,朕这就叫摛藻堂大学士拟旨。”

谢瑶回握住他的手,淡淡笑道:“今儿太皇太后身子不爽利,就把她的小印交托给了嫔妾。”

太皇太后既叫他与谢瑶商议政事,将自己的私印交给她也并不奇怪。皇帝颔首道:“这样也好,便不必去打搅皇祖母休息了。”

谢瑶看着元谦,他眉目平和,对她敬重有加,并不因为她年纪轻便有何轻视。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楚,皇帝到底是真心待她,把她看成与自己平等的妻子,还是只当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呢?

帝王无情,谢瑶又如何不知晓。前世她身患重病被赶出宫时,她已经领略到了。

可帝王多情,谢瑶又何尝不是亲自体会过。当年她再次回宫时,太皇太后早已凤驾归西,可他还是那样宠爱她,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废了谢瑾,立她为后。

如果那不是爱,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算计?

皇帝见她出神,还以为她是在担忧谢琅的安危,起身拍拍她的手,叫她不必等他用哺食。谢瑶怔怔的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皇上快去忙吧,不必记挂着嫔妾。”

左右她知道,他还是会回来的。毕竟如今她手里握着的,是可以决定天下大事的太皇太后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关心我的小天使们,这次情况比上次好一点,没那么痛苦啦,我每天按时去医院挂水消炎就可以了,正常情况下不会断更

再次强调哦,本文架空,设定是北辽南齐,原型是北魏南宋。既然是重生文,就不要当做史书来看~

女主要开始干政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74章

谢瑶在大学士起草的诏令上盖了小印之后,朝廷又派出信兵,急急的颁旨去了。由于事出紧急,没有时间召集群臣商议,只怕明天的早朝上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晚上皇帝回来的时候倒是挺镇静,饭后如常练了会儿字,然后拉她出来散步。

他见谢瑶心不在焉的样子,只走了一圈就回了屋,却不是进内里就寝的暖阁,而是去了东配殿里的佛堂。

谢瑶是从来都不到这里来的,倒是皇帝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每日都会来上柱香,拜上一拜。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谢瑶忽然也动了些心思,跪在皇帝身旁的蒲团上。

她上完香,拜完了佛菩萨,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皇帝问她,“怎么突然想到上香?”

谢瑶道:“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平日不做功课,临时抱佛脚。”

皇帝淡淡的笑,“是向佛菩萨许了心愿吗?”

谢瑶点点头,“我以前只觉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其信神信佛,倒不如信皇上还来的实在些。”

皇帝追问道:“那如今呢?”

谢瑶诚实地回答,“如今阿瑶方知,世事难料,有些事当真非人力所能及。”

“小妮子,说话也不动动脑筋。”他笑了,“当着皇上的面,却说不再信皇帝,天下也就只有你敢说这话了。”

谢瑶勾住他手臂,娇笑道:“皇上可不要断章取义,阿瑶说的是与神佛相比,皇上嘛,是天子,还是小了那么一丢丢的。”她用手指比划着皇上比神佛少的那么一点点厉害程度。

“在活人里,我还是最信皇上的。”她说完了这话,自个儿也是一呆,竟像是脱口而出的。

皇帝好笑道:“行了行了,净会拿好听的话来糊弄朕。”他却没有当回事,拉她回屋洗漱睡觉。

近日两人都操劳的很,连着好多天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聊着聊着困了就睡着了。

今晚亦然,他搂住她,比往日紧了些,却不见有进一步的动作。反倒谢瑶因着白日太皇太后的一番话,心里头空荡荡的,好像烧着一团火。他说着话,她便趴在他身上,吻他的侧脸和带着一点点胡茬的下巴,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有种抓人的痒。她的手也不老实,大胆又磨人。皇帝被她挑起了火,有点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问她,“不累吗?”

“疼!”她不满,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粉拳无力,隐隐带着香风,倒像是在他心尖上挠痒痒。

皇帝松了手,修长的腿勾住她,一用力翻身,反将她压在身下。

谢瑶如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的娇笑。

闹了一通,她总算老实了,软软的缩在他怀里,像只乖顺的猫儿。他却知晓她的牙尖爪利,偏生看起来一副惑人的漂亮模样。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在她额上一吻,轻声道:“睡吧。”

谢瑶这一觉睡的沉了些,今早上皇帝走时,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吵醒。

如今太皇太后病了,自是无需三日一早起问安。可谢瑶早起惯了,形成了生物钟。天才亮了没多久,西洋钟不过刚刚敲过七点钟的报时,她便醒了。

只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被窝里暖暖的,还带着他的余温。

“你要防范着皇帝。”

谢瑶低声念出太皇太后这句话,竟轻轻的笑了一声。

那时候,她的心好像狠狠的被撞了一下,疼到发木。那种钝钝的痛提醒着她,当初惨死时发的毒誓。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她要站在这天下权力的最高峰,那不是她临死时最强烈的执念吗?

为什么会被这些年的安逸养柔了性子,为什么会不自觉的信赖他,依恋他,甚至一点点忘掉自己的初衷?

因为…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前世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不值得她爱的男人身上,从来没有好好正视过他的感情。现在她将目光放在元谦的身上,才意识到他有多好。

谢瑶想爱他。可是谢瑶根本不敢交出自己的心。

当初在她眼中,元谐不也是千好万好,结果却是完全被他蒙蔽了眼睛。

不用太皇太后提醒,她早已用面具藏住了自己,又有几时当真对皇帝坦诚过了?她有时笑着,可是心在滴血。有时候好像很伤心,可是心里却在猖狂的大笑。她从来不敢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他看。她怕他看见,那个肮脏、丑陋的自己。

谢瑶倒是一点儿都不怕皇帝当真如太皇太后所说,是在利用她。她只怕皇帝当真对她太好,真心实意。那样的她,该拿什么回报他?

她只想和皇帝各取所需,就像她和谢家,她利用谢家的背景上位,谢家仰仗她的荣光存活。如此简简单单,岂不是最好。世上最麻烦、最说不清、道不明之事,可不正是那如丝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