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也不能做的太过。不然皇帝就算不对她起疑,也会因妒生怨。

映雪正要问为何,谢瑶已经做出回答,“他毕竟是异姓男子,年纪又轻,若常与我们来往,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映雪如醍醐灌顶一般,慌忙跪下请罪。她并不傻,一点就明白,谢瑶如今独承圣宠,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若有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此事的确是她莽撞了。

“起来吧。”谢瑶淡然道:“长了记性便好了。以后夸奖慕峥的话,也不要在外人面前多说。咱们什么都不做,尚且有人栽赃陷害,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出了事,本宫可保不住你。”

映雪连连磕头称是,这才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谢瑶身后。

谢瑶去高氏那里转了一圈,高氏还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有时她清醒过来,就给谢瑶请安赔罪。有时她神志不清,就声嘶力竭地大骂,或者念叨孙子的名字。

谢瑶就问在旁侍疾的婶婶袁氏,“阿瑜人呢?”

袁氏当年得了谢瑶提点,回到乡下老宅侍奉公婆,境况果然好了起来。现如今谢瑶身份贵重,袁氏更是对她百般巴结,半点没有做长辈的样子,卑躬屈膝地道:“回昭仪娘娘的话儿,老太太清醒时曾经嘱咐过,莫要耽误了阿瑜读书,不让我们告诉他老太太病重的事情。”

“胡闹。”谢瑶微微皱眉道:“老太太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不成?阿瑜从小最得祖母疼爱,我这个孙女都能回来,还叫不得阿瑜?”

袁氏支支吾吾了半天,迟疑道:“可阿瑜正是要被举官的关键时期…”

“糊涂!”谢瑶摇头叹道:“阿璋那个样子,必定难以为官,阿瑜就是本宫最亲的弟弟。他的前程,本宫能不替他考虑?靠着二叔过去那点儿人脉,能给阿瑜举个什么好位子坐?更遑论皇上有意效仿汉人制度,若祖母去世,阿瑜就要守孝。若是糟蹋了阿瑜的名声,阿瑜还做的上孝廉吗?”

袁氏心中大骇,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道:“娘娘说的极是,是我无知愚钝,这就派人去通知阿瑜回来!”

谢瑜得了消息,立即便从学中告假,快马加鞭地赶回阳夏。谢瑶有两三年未见过这个堂弟了,如今一见,只觉他长高了不少,已是出落成少年的模样。见谢瑜气质不凡,进退有度,想来便是一个可用之人。这回回宫后,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启用他才行。

谢瑜赶回来之后不到半天,高氏便不行了。似是见到了孙子,高氏再无遗憾,当晚撒手人寰。谢瑜痛哭失声,而谢瑶见到祖父孤鸟守林一般扶着老妻棺木的样子,心中亦不好受,不禁落下泪来。

谢家老太太仙逝的消息刚传出去,宫里便来人传话,道是皇帝即将过府祭奠高氏,然后接昭仪娘娘回宫。

不想谢瑶由于连续多日未曾安眠,忧思过虑,竟在灵堂上晕倒。

情急之下,慕峥顾不得避嫌,上前为谢瑶诊脉。放下谢瑶的手腕后,慕峥未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谢瑶打横抱起,向隔壁的暖阁走去。

谁知好巧不巧,御驾偏偏在这个时候驾临。慕峥怀抱着谢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杵在那里。

皇帝走进院内,见到慕峥,倒很镇定,只是脚步沉重,脸色铁青地走到慕峥面前,从他怀中抢也似的抱过谢瑶,沉声问道:“昭仪怎么了?”

“回皇上,”慕峥仍是不卑不亢,言语间却不自觉的带了一分焦急之意,“昭仪娘娘气血不足,体内虚寒,恐是难产留下了病根…加上连日赶路,又照料二老,不得安寝…”

皇帝咬牙道:“你可有法子医治?”

见慕峥点头,皇帝骇人的面色却并未有半分缓和。他将谢瑶抱紧,在下人的引路之下向谢瑶的房间走去。

皇帝将谢瑶轻轻放到塌上之后,眼看着慕峥为谢瑶诊了脉、施了针,映雪又喂她服了碗药。直到慕峥查看谢瑶状况,说她已无大碍,只是睡着,皇帝悬着的心才将将放了下来。

谢瑶的情况暂时稳定之后,有些账,他便要算清楚了。

隔壁的房间里,皇帝高坐主位之上,手执一盏温茶。慕峥笔直地跪在下首,双眸恭敬地垂下,却丝毫不见奴颜媚骨。

皇帝手中的茶,原本是热的。透过袅袅白色的暖雾,元谦恍然间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再也不愿意回想起的时刻…

他从皇妹那里得知谢瑶与人私通不说,还将情郎假扮成宦官,光明正大的养在自己宫中。

元谦那时候忙于备战,去她宫中的次数是少了些,可也曾与慕峥擦肩。他当时还同谢瑶玩笑般说起,这个慕峥看起来不似寻常,做了宦官可惜了。后来想想,他是多么荒谬可笑,竟然为自己的情敌说话。

得知此事后,皇帝自然震惊不已。但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惩罚谢瑶不是废后,而是抓住慕峥。

那个时候,慕峥便是如今日一般,笔直地跪在皇帝面前。那堂堂正正的模样,好像在这场感情里错的不是他,而是皇帝。

慕峥当时的态度,着实刺痛了皇帝的心。因为皇帝清楚的知道,谢瑶并不爱他。就算他是九五之尊,或许在她的心里,他尚不及一个慕峥…

第111章

皇帝手中的茶,渐渐的凉了。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即使不言不语,也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不怒而自威。

跪了不知多久的慕峥,此时并不好受。他连日以来照料谢家二老,几乎没有合过眼睛。跪的时候久了,难免体力不支,意识逐渐开始混沌,背却挺得僵直。

屋内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慕峥以为皇帝不会开口的时候,只听上首尊贵的男人低声问:“是你救了朕?”

慕峥一直在逼着自己聚精会神,若不是他听得认真,恍惚间他还以为刚才的那一句问话只是他的幻觉。

“是。”他不卑不亢地答道。

皇帝微微颔首,又道:“你还替谢老太太、老太爷诊治,朕…应该赏你。”

慕峥一直低着头,此时却颇为意外的抬眸,不自觉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亦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朕要…赐你一死!”

那个“死”字压的极重,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慕峥闻言却并无太多惊讶,他甚至都不问一句原因,只是对着这位愠怒中的天子深深一拜。

皇帝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的他喘不过气来,明明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他想看慕峥慌张的样子,他想让慕峥求他饶了他的命,他想…他想知道他的瑶瑶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无丝毫瓜葛,也永远都不会有。

“你为何不问朕理由?为何不向朕求饶?”皇帝低低地道。

慕峥淡笑道:“因为小僧知道,皇上并不会当真杀我。皇上乃是仁君,不会滥杀无辜。”

“无辜?你当真无辜吗?”皇帝冷笑道:“当初昭仪已经打发走了你,前些日子她又安排人手送你离京,你为何执意要来洛阳,为何执意要来谢府?”

“皇上竟然都知道。”慕峥颇为意外,却仍能理智地反问,“那么皇上又是为何明知我的目的,却仍让在下接近昭仪娘娘呢?”

除了在谢瑶面前之外,皇帝从未如此吃瘪过,竟被慕峥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慕峥从从容容,却咄咄逼人地道:“皇上还是不信任昭仪娘娘啊…”

“你住嘴!”皇帝猛地站起身,正要发作,多年来良好的修为及时制止了他。皇帝紧握扶手,冷冷道:“一个将死之人,朕与你多说无益。”

慕峥悠悠道:“皇上若杀了小僧这个有功之人,不说天下人会如何想皇上,皇上您说,昭仪娘娘会怎么想呢?”

天子是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不假,可若皇帝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想要效仿汉人的是他,像野蛮人一样滥杀无辜的也是他,那皇帝的汉化改革还怎么继续下去?

最重要的是,谢瑶…谢瑶会怎么想他?

她本就隐隐对他有一丝惧怕,两人朝夕相处,好容易才让她逐渐卸下心防,他又怎能让此事将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

皇帝冷静下来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明明当初得知慕峥出现之时,他便可以悄悄处理了慕峥。可是为了试探谢瑶的反应,他把慕峥留了下来,还给他们相处的机会…

根据探子的回报,谢瑶并不排斥与慕峥的接触,但也未曾有过任何亲密之举,他本应该心满意足,就此罢手的…

但就在看到慕峥怀抱着谢瑶的那一刻,皇帝的情绪禁不住爆发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中,怎么能让他不恨的发狂…

这一盘棋中,皇帝可谓算无遗策,可他唯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自己的心。

他强大,他自信,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的运筹帷幄,却没有料到,他会嫉妒至此。

吃醋?那是小女子行径,一点都不该是君王所为…皇帝一直这样想,也坚信自己不会在意,却没想到他错的彻底。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外头此起彼伏的哭声渐渐弱了。皇帝出神许久,神思不属地说:“你既自称小僧,为何不剃了这一头烦恼丝?”

慕峥一愣,隐约猜到些什么,脱口道:“不可…慕峥乃是家中独子,因幼时得大师谶语,故入瑶光寺为俗家弟子,并无剃度之意。”

皇帝冷冷一笑,淡漠中亦有一种别样的风采,“你说朕是仁君,那朕就给你三个选择。”

慕峥静静聆听着,这番即将决定他命运的言语。

“一,剃度为僧。二,你若想见昭仪,可以,朕的紫宸宫中,正缺一名伶俐的小宦官服侍笔墨。”

“至于三…”皇帝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慕峥却早已心领神会。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一般的男人,为了自尊都绝对不会选二。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女子选择去死,更是荒谬。皇帝笃定,慕峥会选择皈依佛门。

谁知慕峥却道:“多谢皇上,慕峥不才,愿伺候皇上笔墨。”

皇帝大惊,心跳如擂鼓,几乎震的他喘不过气来,“你…说什么?”

慕峥沉默片刻,道:“皇上没有查到吗?慕峥与昭仪娘娘,早有交集。”

“你不要胡说八道,坏昭仪清白。”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慕峥苦笑道:“是,昭仪娘娘与慕峥之间,的确清清白白。这一切,不过是慕峥的一场单相思罢了。”

早在七年之前,他便已对她上了心。那时谢瑶的弟弟谢璋高烧不退,慕峥曾跟随师父去过谢府,还在谢府中住过几日。当时他就禁不住时时看着那个年纪不大、却总是一副大人神情的小姑娘。

那时年纪尚幼,感觉朦朦胧胧,慕峥还并不确定。后来他回到瑶光寺中,辗转反侧,夜不能眠,脑中梦里竟都是谢瑶的身影。他便瞒着师父,偷偷跑下山去见她。

那时她已是谢家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想要见她哪有那般容易。他便日日夜夜等在她家的后门。他早已发现,谢瑶经常会从后门出入,或去收租子,或去铺子里查账。

有时她突然回眸,慕峥就赶紧闪身躲开。他想光明正大地瞧她,却又怕被她发现自己的龌龊心思。就这样纠结,纠结,直到被师父抓回山上,罚他在柴房里闭门思过。

饿了三天的慕峥一被放出来,就又偷偷跑下山去看她。师父见拦不住他,便不再阻拦。

只是后来有一次,师父把他找来,沉痛地说,他本以为自己后继有人,却不想慕峥凡心未泯,实在不宜再居于寺中。慕峥苦求无果,仔细想想,自己也的确不宜继续修行。就这样,他从瑶光寺中离开。

慕峥回到家中,请求父亲向谢府提亲。谁知富甲一方的父亲却摇了摇头,坚决地告诉了他不行。

那时谢葭仕途正顺,谢氏又是太皇太后的本家,他们慕家虽有万贯家财,又如何高攀的起谢氏的门楣?慕峥百般纠缠,却无结果,家中又闹着要给他定亲…

慕峥一气之下,又从家中跑了出来。他本想回到谢府附近,开一家药铺,日日守着她,望着她,却不想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谢家姑娘被选入宫中的消息…

他能怪谁呢?年少之时,是他没有勇敢地放手一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她又已经是他高攀不起。

谢瑶进宫那晚,慕峥收拾行装,离开洛阳,从此游历四方,救治穷苦百姓,积德行善。

几年过去,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忘掉谢瑶,却不想在汤泉,他们竟意外相遇…在与谢瑶重逢的那一刻,慕峥便认定,他与谢瑶之间,乃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不想再错过她一次。

即使抛弃自尊、违背纲常,他也要留在她身边,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即使是死,他也要挤进她的心里,让她永远都忘不了他慕峥。

慕峥这个人就是如此的决绝,他看似淡定而冷静,温和且单纯,实则固执到可怕,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

情根已种,执念已深,事已至此,他要怎样才能放开那个女人?

除非死,即使是死,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既然如此…”皇帝眼神如刀,冷漠地说:“朕如你所愿。”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来,路过慕峥,走到门口,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开老宅陈旧的木门。

这个慕峥,放不得,杀不得,着实让他为难。

门口的安庆礼见皇帝终于出来,喜道:“皇上,昭仪娘娘醒了,皇上可要去看娘娘?”

以往凡是提起谢瑶,皇帝便没有说一个不字的。谁知这一次,皇帝却淡淡道:“不必了,你去那边盯着点儿罢。朕…朕累了。”

安庆礼心中一突,小心翼翼地抬眸,见皇帝果然神色疲惫,忙道:“谢府的管家已经备好了房间,还请皇上移驾歇息。昭仪娘娘那边,自有奴才们守着。”

皇帝神情恍惚地点点头,只觉自己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絮上,好像随时都会从空中跌落,摔的粉身碎骨。

第112章

安庆礼去往谢瑶房间的路上,心里头一直琢磨着皇帝的心思。

上回在汤泉行宫,他以为皇帝会和那美貌的小宫女发生些什么,故意守在门口,没有赶那小宫女出来。结果不巧被昭仪娘娘抓了个正着,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恨着他呢,连皇上都斥责他办事没分寸。

经验之谈告诉安庆礼,这回皇上看似冷淡,却并不一定就代表着昭仪娘娘失了宠。这不,皇上还派他去那边盯着点儿吗?

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安庆礼小跑着来到谢瑶院外,气喘吁吁的和守在门口的安崇礼打招呼。这俩人带着表亲,关系却并不亲,毕竟各事其主,都有自己个儿的小心思。

安崇礼殷勤地迎上去,满脸堆笑,“哟,这不是安公公吗!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安庆礼亲亲热热地笑道:“这就生分了不是,咱俩岁数虽差的远了点儿,但毕竟是同辈,你且叫我一声哥哥便是。”

安崇礼在宫中起初默默无闻,连跟安庆礼攀亲的胆量都没有,这几年跟着谢瑶,虽说不算得重用,但腰杆子也渐渐的挺起来了。闻言便也不再推辞,笑道:“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哥哥啊,若是皇上要来,找手底下人传个话不就完了,怎么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安庆礼毫无总领宦官的矜骄,客客气气地道:“皇上从宫里赶过来辛苦,先歇着了,特意嘱咐我过来昭仪娘娘这边儿守着,做奴才的哪有不听命的道理。今儿晚上哥哥就跟你挤一挤咯!”

不比安庆礼的轻松,安崇礼听了心底一沉,微微变了脸色,往安庆礼身边儿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哥哥若不把我当外人,就给个实在话儿,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以往我家主子若有半分不适,皇上定然都要守在主子身边。今儿个又赶上谢家老太太去了,皇上怎么反倒…”

安庆礼并不拿乔,交心地拍了拍安崇礼的肩膀,低声道:“且放心罢,皇上对昭仪娘娘不比他人。”

安崇礼叹道:“八成是怪那慕神医,太不知轻重,就算他是俗家弟子,可究竟与我们这些宫里人不同,怎么好随便触碰娘娘玉体?还偏偏让皇上瞧见了!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因由?”

他们都是局外之人,并不清楚慕峥、皇帝与谢瑶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只是单单从表面上来看,便已觉得慕峥做的过分,皇帝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方才安庆礼守在门外半下午,估摸着那慕峥也是把皇帝气的不轻,偏生他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帝又不好轻易处置他,难怪皇上不痛快。说不定皇上是迁怒到昭仪娘娘,故意避开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安庆礼就精明一些,故意不明说,吊着安崇礼,只道:“主子们的事儿,咱们做奴才的哪里知晓。听说莲主儿醒了,弟弟差人可否通传一声,让哥哥我给娘娘请个安?”

安崇礼心里呸了一声,点头哈腰道:“好咧,哥哥且进院子里等候,这日头晒着呢!”

安庆礼点点头,半只脚跨过了门槛儿,又回过头道:“刚想问你呢,你好歹也是禅心殿的管事,怎的亲自站在门口?小鲤他们呢?”

“我叫他们进去伺候主子了。”安崇礼答道:“莲主子这儿的客多,大多又是小鲤他们推不起的,只有我亲自在这儿迎着了。”

安庆礼一琢磨,也是,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往昭仪娘娘身边挤,昭仪应付不过来,又不想得罪人,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宾主尽欢才好。

小鲤通报完了跑回来,给安庆礼奉了碗凉茶,却道:“安公公恕罪,主子方醒,就叫人给您那儿报了信儿了。谁知主子倦怠,这就又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奴才们不敢叫啊!不如,您还是先回去歇着?”

安庆礼心知,这是昭仪娘娘不想见他。他若真就这么走了,就是他蠢了。

他笑眯眯道:“嗨,没事儿,娘娘休息好紧。但我怎么也是奉皇上之命而来,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好交差。你带我去煎药的地方瞧瞧罢!”

安庆礼就这般在谢瑶的小院儿里忙活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落,夜色-降临,谢瑶屋里终于传话,叫安公公入内觐见。

其实谢瑶早已经醒了,她只是倦怠地合上了眼睛,静静躺在床上,不想说话。

谢府是她的地界,皇上与慕峥长谈,不欢而散的消息她自然全都知晓。一时间,谢瑶亦是心乱如麻。

皇上或许会生气,这是她早已料到的后果。可当他真正开始与她离心之时,谢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样的害怕与难受。

安庆礼识趣,知道谢瑶身上不舒服,不乐意说话,只问候了两句,就退到外面守着,的确叫谢瑶满意不少,也就不计较他上回在汤泉耍的小聪明了。安庆礼得了一句“辛苦”,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屋内再次静了下来,映霜见谢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疼道:“主子身子还没好全呢,什么都别想,好好歇着罢。”

谢瑶瞧她一眼,苦笑道:“皇上闹着脾气呢,我怎么还睡得着。”

映霜宽慰道:“说不定,皇上真的只是累了…”

谢瑶看着映霜,她的声音自己就小了下去,明显的底气不足。皇帝对谢瑶有多好,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今日的确是反常。

谢瑶轻声道:“这样下去,就算回了宫,皇上还是会有心结。在此之前,我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事。”

映霜小心道:“主子是想…?”

谢瑶不答,却问:“映雪人呢?”

映霜心底一惊,低声道:“给您熬药呢。”

谢瑶默了一默,冷静地吩咐道:“你去把慕峥叫过来。”

映霜吃惊道:“万万不可啊主子!这可正是风口浪尖上!要是一旦弄不好,皇上会更生气也说不定!”

谢瑶缓缓摇了摇头,“皇上的心事,你不懂的。你们不懂的…”她轻笑道:“或许,我也不懂,但总要一试。”

“慕峥在哪儿呢?皇上应该没拘了他吧?”

映霜叹了口气,“这倒没有…只是主子,您真的想好了吗?”

谢瑶坚定的点头。皇帝为她做了太多,她欠他太多。她自己结下的孽债,要她自己还清。

映霜拗不过她,只得隐秘的亲自去寻。但她知道,就算这样,也必然逃不过皇帝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