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鲤这声音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悠长平稳,谢瑶眉梢轻挑,果然又听小鲤大声嚎叫道:“太子殿下不可啊!娘娘尚未宣召,您不能擅自入内!”

一个小太监如何拦得住来势汹汹的太子殿下。太子一把将他推开,向谢瑶所在的主殿大步流星地走去。

未曾想到,一排羽林郎将打扮的壮年男子不知从何处而来,似是从天而降一般,挡在禅心殿之外。

“大胆!竟敢拦本太子的去路!你们是何人?!”

妃嫔宫内除了宫女太监,并不允许外男随意出入。太子略一思索便知,这些人,恐怕是皇帝留给莲妃的暗卫。

可护卫是用来防敌人用的,用得着这么虎视眈眈的对付他吗?

太子冷笑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指着那些侍卫道:“都给本太子让开!本太子是来护驾,保护莲妃娘娘周全的!谁若敢拦我,本太子就斩了谁!”

护卫们倒是不怕死,只是谁人敢伤一国的太子?于是纷纷为难起来,如木桩一般杵在那里屹立不动。

谢瑶的命令,在此时如同救星。

安崇礼出来传话,“莲妃娘娘有旨,让你们都下去!”

暗卫们听到主人的命令,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太子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的剑,向屋内走去。

这时,太阳已被吞噬大半,天空中黑云笼罩,泛着白光的太阳仿佛正在光影里颤颤发抖。

“儿臣叩见莲妃娘娘!”

太子大步走来,朗声下拜。

谢瑶的目光不曾从天空中移开,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免了吧。”

“谢娘娘。”太子起身后,见谢瑶正在悠然赏景的样子,突然有几分尴尬,不敢靠近她,只是远远道:“莲妃娘娘莫要误会儿臣,儿臣只是担心会有人借着日蚀对娘娘不利,所以…”

“所以太子才带来这么多东宫禁军,保护本宫,对吗?”谢瑶侧首看他,满室烛光里,一抹娇红爬上了她的脸颊,让她的侧影看起来温柔而灵动。

太子愣愣道:“正如娘娘所言。”

“太子长大了。”谢瑶浅浅笑道:“过来坐吧。”

太子迟疑了一下,却见元恒从谢瑶怀中挑了出来,过去拉太子的手。

太子便被二皇子拉着,坐到谢瑶身边来。

“谢莲妃娘娘。”落座之前,太子补了一句。

谢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日头一点一点被吞噬,直到整个天际黯然无光。

宫人们纷纷惊慌起来,人们下意识地靠近光源。四处都是窃窃私语,和压抑着的惊呼。

映霜和簟秋等人死死守在谢瑶和二皇子身边,生怕太子借机对谢瑶母子不测。

可太子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谢瑶,目光幽深,除此之外,并无半点不轨的举动。

日蚀很快过去,天色渐亮,每一缕阳光都如带着火的箭一般射到大地上。炎炎烈日再次高悬当空,地面仿佛着了火似的灼热。没过多久,一阵阴风扫过,转眼又是寒冬光景,十分反常。

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的光景,映霜等人却是一直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太子站起身来,道:“莲妃娘娘,既然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谢瑶抬眸望着他,却并没有说话。太子正奇怪,就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太子,你怎么在这儿?”

除了谢瑶和发怔的太子,满宫室的人顿时跪了一地。

“启禀父皇,儿臣是来…”

太子正要解释,却被皇帝冷冷打断,“朕给你的东宫禁卫,不是让你用来擅闯后宫的!”

皇帝得知今日正午会有日蚀,匆匆从宫外往回赶,谁知才一回来便见到东宫禁军黑压压地堵在门外,险些吓破皇帝的胆子。多年来他征战沙场,对持朝堂,还从未有过如此的惊慌。

他生怕怨怒中的太子,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伤害到谢瑶母子。

太子亦沉下脸色,缓缓跪下说:“儿臣只是前来保护莲妃娘娘。”

皇帝铁青着脸色,寒声道:“朕且从不带兵刃入禅心殿,你却持剑硬闯,这是保护?”

“皇上。”谢瑶起身,轻声唤道。

皇帝看她一眼,目光中仍有余怒未消。

如今的谢瑶却再也不怕这所谓的天子之威。她上前拉住皇帝的手臂,温声劝道:“皇上息怒,是臣妾派人请太子入内的。折腾了一上午,您和太子都累了,先让太子回东宫歇着罢。”

皇帝斜眼睇他,冷着脸道:“还不快走?”

太子颇为意外,不想近两年一向对他格外宽厚的父皇,竟突然翻了脸。

第128章

寒风凛冽,卷起落叶成堆。

各宫宫门解了锁后,宫人们纷纷探头探脑地踱步出来,三五个聚作一堆,议论方才发生的奇景。

有人注意到,太子神情恍惚地从禅心殿中退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一众东宫禁军。

太子向来暴戾易怒,随手打骂甚至处死宫人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新奇之事。宫人们对他又惧又怕,见他过来,纷纷躬身后退让出路来,不敢再有半句多嘴。生怕太子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做了出气筒。

好在太子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各怀心思的下人们。

对于皇帝此次的冷漠相待,太子着实有几分意外。这几年,尤其是林氏死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动过怒了。皇帝终于不再打算来慈父那一套忍让他了吗?

太子神思不属地回到东宫,魏修能魏大人匆匆迎了上来,将太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忧心忡忡地问:“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笑着说:“没事儿!魏大人,你来的挺快的嘛!”

莲妃方才让人封了宫门,魏修能却站在这里,恐怕是日食之前便进宫了。

魏修能道:“皇上今日一早出宫巡视,并未早朝。微臣一听说今日恐有异变,便急忙赶来护驾,幸好太子殿下安然无恙!”

太子挑眉道:“魏大人对本太子,倒是忠心耿耿。”

“为太子殿下效忠,是微臣的本分。”魏修能迟疑片刻,道:“只是微臣听说,太子殿下方才带着东宫禁军,去了莲妃娘娘宫中?”

太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魏修能紧张道:“那可遇着皇上了?”

“遇上了。”这回不及魏修能追问,太子主动告诉他,“父皇还骂了我一顿,责怪本太子带兵刃进禅心殿,把我赶了出来。”

魏修能惊讶地跺了跺脚,沉痛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太子殿下,老臣早就劝过您,千万不要对莲妃娘娘有半点不敬,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就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吗?”

太子眨眨眼睛,“魏大人你多虑了,本太子当真是去保护莲妃娘娘的,怎么就没人相信我呢?”

魏修能摇头道:“太子实在不该触怒皇上…”

太子无所谓地道:“我倒是挺怀念父皇骂我的日子。我宁可他骂我,也不想他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让我觉得恶心。”

“太子!”魏修能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惊慌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没人听到太子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您怎么能这么说皇上呢?皇上乃是仁君,去母留子则是我大辽立国国策,您万万不该怨恨皇上呀!”

太子冷哼一声,径自甩袖往东宫走去。魏修能赶忙追到太子身侧,还要再劝,就听太子不耐烦地说:“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怨恨父皇,只是觉得他可笑!天天嘴上说着要效仿汉人的法制,等到杀我母妃之时,却又用起了鲜卑人的制度!”

魏修能争辩道:“立太子之时您已经懂事了,应该记得皇上曾经力排众议,想要保住贞皇后!是宗正卿自作主张…”

“得了吧,本太子借宗正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杀我母妃。他背后必定有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呵!”太子冷笑一声,大步迈上台阶,扬声道:“魏大人回去吧,本太子今日累了,改日再听你啰嗦!”

魏修能看着太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面前,转过头来,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另一边禅心殿里,二皇子怯生生地躲在谢瑶身后,时不时透出个小脑袋瞥皇帝一眼。

谢瑶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温柔道:“恒儿乖,别怕,你父皇和你太子哥哥闹着玩儿的。”

皇帝这时方意识到自己方才太冲动了些,竟未顾忌到年幼的二皇子在场。他强自压下怒意,上前对二皇子伸出手道:“恒儿,到父皇这里来。”

二皇子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抬头看向谢瑶。见母亲点了点头,二皇子才磨磨蹭蹭地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一把抱起元恒,拍了拍他的背压惊,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刚才日蚀,恒儿可是怕了?”

二皇子摇摇头,脆声道:“不怕,很有趣!”

“那怎么不到父皇这里来?”

二皇子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脖子在皇帝耳边说:“父皇刚才好凶喔…”

皇帝故作轻松道:“哦?是吗?”

他突然把元恒朝上一抛,又稳稳地接住,吓得小家伙尖叫连连,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皇上!”谢瑶看不下去,嗔怪地道。

“好了,恒儿,你先下去让乳娘喂你用饭,父皇有事情同你母妃说。”驱散走了儿子心中的恐惧后,皇帝适可而止,把二皇子交给乳母,来到谢瑶身边。

他这时才仔细打量谢瑶,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不说,还让她原地转了个圈,检查她是否安然无恙。

谢瑶不耐烦却很甜蜜地说:“皇上别闹了,阿瑶能有什么事儿?”

检查完了,皇帝似是松了口气,却突然板起脸,教训起她来,“是谁在胡闹?朕留下的暗卫,为何让他们退下?一旦太子当真有什么不轨之心,你怎么办?”

谢瑶乖乖听他教训,“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恒儿,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朕!”

皇帝见她不说话,自个儿便心软了,将她拥在怀里,轻叹道:“你别怪朕说话冲,朕是紧张你。”

谢瑶抬眸娇滴滴地望他一眼,道:“皇上可说完了?那阿瑶可要说话了。”

皇帝一愣,道:“你说。”

“皇上留下的那些暗卫,太没用了!”谢瑶悠悠道:“原本说好了,擅闯禅心殿者,格杀勿论。可他们呢?见到来人是太子,立马犹豫不决,踟蹰着不敢动手。这样的废物,阿瑶能指望着他们保护我们母子?我不是说他们应当伤害太子,只是太子若当真想动我,那些暗卫根本就拦不住。”

皇帝面色不豫,沉声道:“你放心,朕回头便给你换一批死士…”

谢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皇帝稍安勿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太子如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伤害臣妾母子。”

对于太子,谢瑶的感觉其实有些复杂。当年未曾相识,觉得他神秘又暴戾。等他们有了接触,她对太子的第一印象也并不好,当初若不是为了大计,她不会对太子虚以委蛇。可是后来接触多了,她发觉林氏对太子十分冷淡,皇帝对元恂又是心情复杂,太子小小年纪,在一个畸形的环境下长大,倒也有几分可怜。

现在她对太子的感觉更是说不清楚,主要是太子长大了,心思越来越深,连她也有几分摸不透,这个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是小心提防着,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地提防他。

“不说这个,”谢瑶与皇帝相携坐下,她关切地问,“皇上今日外出巡视,可还顺利?”

皇帝还想再说太子,但见谢瑶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便从善如流地转过了话头,“还算有所收获。你那个堂弟谢瑜,着实不错。先前朕给他一个六品皇子主簿的位子,他婉言谢绝了朕,想求一个实差,哪怕无品阶都不要紧。朕就封他做了七品的司农丞,他做的不错,能够学以致用,也不枉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能得皇上如此夸赞,是阿瑜的福气。”谢瑶浅笑道:“只可惜阿瑶的亲弟弟不中用了,不能为皇上分忧。”

“也不能这么说,谢璋虽为入仕途,但比起当年在京中厮混,不知给你省了多少心。”皇帝不愿见到谢瑶惆怅的眼神,他想了想,道:“回头叫你娘亲领他进宫,你们姐弟聚一聚罢。当年他常常进宫找你,算起来朕也许久未曾见过阿璋了。”

谢瑶笑道:“多谢皇上恩典。”她前两回回谢府省亲,皆是为了老人家的丧事,都没能好好和家人团聚。皇帝开了这个口,以后就方便多了。

“你同朕还客气什么。”皇帝说完,只见安庆礼入殿询问,“皇上,东西都在外头了,可要搬进来?”

皇帝点点头,谢瑶期待地望向门口,道:“皇上要赏阿瑶什么好东西吗?”

皇帝勾唇一乐,故弄玄虚道:“你且看着罢。”

等东西一件一件抬了进来,都是些旧案几、文房四宝、书卷之类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赏赐。

谢瑶疑惑地看向皇帝,皇帝含笑不答,她只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指挥下人摆放东西的安庆礼。安庆礼冲她福了一福,恭敬道:“回莲妃娘娘,近日京师大旱,圣上祈天灾于北苑,亲自礼焉,减膳避正殿。正好与您住在一处。”

先前皇帝虽然几乎每晚都来,但白日他仍有自己处理政务和歇息的寝宫。可现在,他却是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寝宫搬空了,什么东西都挪到谢瑶这里来。

前世皇帝不是没有过这个心,只不过谢瑶当时不爱搭理他,皇帝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惹她生气。如今终于被他寻了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得偿所愿,叫他如何不心情愉悦。

谢瑶看着那些皇帝用惯的东西,心中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们两个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可皇帝这么一折腾,怎么感觉他们像是才刚刚同居呢?

第129章

翌日一早,皇帝照例去早朝,只不过今日换了个去处。按照惯例,每当发生日食时,皇帝就不到大殿做早朝,而是到偏殿旁的小殿进行早朝,并且一切从简。同理,宫中一切都要从简,不得擅自宴饮作乐,忽略天公的示警。

皇帝走后,谢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半上午,将近晌午方才醒来。

她只睁开眼睛一条缝隙,身子未动,并没有惊动当值的簟秋和映霜。就听簟秋道:“我进宫这么久,还从未听说历朝历代,哪位皇上对妃嫔如此上心。皇上对莲主子,当真是没话说。”

映霜接话道:“是呀,咱们先前总担心有人会对主子这一胎不利,现下好了,主子和皇上同吃同住,所有的份例都从皇上那里出,看他们还敢有什么小动作。”

簟秋颔首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身系重责,皇上的安危自然有保障许多。只是咱们还应当仔细着些,有些东西对男子无害,却可能伤及孕妇。”

“姑姑说的是,现今和主子怀二皇子的时候不同,太子已立,若有人嫉妒主子,当真有可能害她小产。尤其是主子怀孕期间,皇上还不离身,反倒搬到禅心殿来住,只怕后宫那些妃嫔,都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簟秋叹道:“去年主子生病那会儿,处理了一个李氏一个谢氏,她们理应老实一阵儿,只是这事儿也不好说。更麻烦的是,今年又是选秀的年份了…”

簟秋说到这里,忽然眼尖地发现谢瑶已经醒了。她自觉失言,连忙起身迎到谢瑶身边,“主子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谢瑶懒懒躺在那里,声音中犹然带着一丝沙哑,“你们不说本宫倒是差点忘了,今年,又是选秀的年份呀…”

“主子,是奴婢多嘴,您可别胡思乱想。您入宫以来盛宠不衰,又何惧新人呢?”簟秋生怕谢瑶多想,再耗费心神,急忙道。

“稍安勿躁。”谢瑶按住她的手背,淡淡笑道:“本宫并未觉得害怕。”她对皇帝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只是又多了一群麻烦的女人要对付,想想还是挺闹心的。她现在的心思,早已经不在那些小家子气的后宫争斗当中。

“主子!”这时,映雪从外匆匆入内,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出事了!”

谢瑶在侍婢的搀扶下起身,从容道:“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兴奋?”

映雪答道:“昨夜太子在东宫宴饮,听说今儿个一早,就被皇上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呢!”

簟秋与映霜面色微变,对视一眼,只听谢瑶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眼见着谢瑶并未出现什么特别的反应,映雪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退下。离宫两年,她发觉她越来越摸不透谢瑶的心思了。

点着银霜炭的室内,谢瑶坐在妆奁前,似不经意地提起,“这几日,似乎都未见映雪当值。”

簟秋心里咯噔一声,手上握着谢瑶的头发,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主子恕罪,是奴婢擅做主张…”

“是本宫疏忽了。”谢瑶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冻得瑟瑟发抖、只能和婢女抱着取暖的小丫头了。她一直在变,可映雪的变化,显然不足以应付这重重深宫。尤其是映雪离宫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发生了许多映雪不知道的事情。再把她留在身边,不知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簟秋,回头安排个日子,宣我母亲和阿弟入宫。”有了皇帝的首肯,此事并不难办。

簟秋灵透,见她心中已有决断,不由道:“主子英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映雪就是再忠心,留在谢瑶身边也是个麻烦。谢瑶可以提点她一时,却不能帮着她一辈子。若继续把映雪留下,不仅有可能害了映雪,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谢瑶。

不知是皇帝的诚心当真感动了上天,还是只是巧合,过了几日,突然天降大雪,解了京城的燃眉之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准备迎接新年。

年后,宫中嫔妃、京中有品级的命妇,纷纷入宫给谢瑶问安。谢瑶记着皇帝的嘱托,很少留人说话,一律将东西赏赐下去,免了她们的礼便算完。她有孕在身,命妇们大多可以理解,都没说什么。宫里人纵是想说闲话,碍于谢瑶如今权势,亦是双唇紧闭,半点不敢多言。

过了几日,常氏亦领着谢璋进宫请安。没有了元氏压在常氏头上,常氏的脸色明显滋润了许多,但也不见半点矜骄之态,只是瞧着更显温柔贤淑,颇有几分丞相夫人的气度。

将常氏扶正的事情,皇帝早已跟谢瑶提过,谢瑶却说不急,等些日子再说。左右常氏早已是府里实际上的女主人,给元氏留点面子也无妨,省得像是常氏将元氏赶出谢府一般,传出去不好听。

谢璋进宫这日,恰好彭城长公主也来向谢瑶问安。想起两人前生的纠葛,谢瑶本想让他们避开,转念一想,倒不如试探谢璋一二,便将彭城长公主留了下来。

彭城长公主向来对谢瑶没什么好印象,认为她狐媚惑主,害得皇帝在前朝兴起汉化改革之风。但碍于谢瑶如今的地位,她亦不得不低头,乖乖地来向谢瑶请安。

彭城长公主的驸马刚死一年,此时她孀居在长公主府,形容却不见丝毫憔悴。宫中早有传闻,驸马死前,彭城公主便养了好几个面首。

平心而论,彭城长公主是长得不错,她是元谐的胞妹,样貌自然查不到哪里去。只是脾气倔强,私生活混乱,谢瑶当真不知前世谢璋看中她哪点了,莫不是觉得这样的女人比较有驯服欲?

咦,等等,她以前好像也是那种女人诶,皇帝又是看中她什么了?

谢瑶觉得好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彭城长公主或许有几分相似之处。最一致的一点就在于,她们相看两生厌,彼此深深厌恶着对方。

彭城长公主听说常氏和谢璋来了,起身告辞道:“既然莲妃娘娘的家人来了,那臣妹还是先行告退吧!”

她要走,谢瑶偏偏要留,“三妹这么急着回长公主府,不知是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