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笑:“你上次借我的,也该还你了。”

桂香捉过春生的手:“侯伯伯还没好,你家里还需要钱的。”

“没事,等我去部队了,每月会有津贴寄回来给他们的。而且我弟和我爹的病,组织上也说给帮忙治。”

“部…部队…这么突然…”她明明记得…千万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来。桂香捏紧了衣角一言不发,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了这位哥哥的照料。

“本来是要过一段时间再去的…上头上个月征去的兵忽然得了阑尾炎,一人换一人…我就报了名,体检报告这几天才出来的。”

“哦,那挺好的,挺好的啊。当兵可是最光荣的事。说什么时候走了吗?”她眼底一阵涩意,却终是强忍住没流出来。

“再过一个星期吧。”

“哦…这么…快啊…”桂香努力笑却连讲话也断断续续的,一双手死死地捏着衣角。

“要去…集训,恐怕到时候…来不及和你们道别了。”他站在那树下一字一句地回,每一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

桂香别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哦,那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不用带什么去,部队都发的。”只一步的距离,春生怎么也迈不动一步,他有太多的话想和桂香说,却一句也说不出。

“哦。那…我先进去了,一会…还要…大扫除。”

“桂香…”他忽的叫住她。

“嗯?”她竟有些期待他要和自己说什么话。

“记得…好好学习。”

“好,还有别的事吗?”桂香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头。

春生过了老半天才说了句:“没别的事了,保重,有事的话来找我。”

“好。”桂香垂着头一口气走到了头,看着那一排排泡桐树直犯呆,时间啊,当真是留不住的吗?既然不能停止,可她又为何会万般不舍?

部队征兵的车很快行驶过玉水公路,一路向北驶去。车厢里人很多,却都因为一场集训累得浑身疲软,趁着坐车的时间小憩。侯春生紧紧握了握袖子里藏着的一支英雄牌钢笔,那时候看戏回来,桂香迷迷糊糊地说自己要是男孩子就去当兵。

忽的趴在膝盖上哭了,过了许久他才从口袋了摸了一粒话梅糖吃了。

再见了,我最亲爱的土地。

第11章 纷扰

纷扰

进入初中以后,桂香以为课业会越来越繁忙,可初中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出奇的少,她开始还以为是才来的原因,可一个月过去了,数学老师依旧只布置两道题回家。

检查作业的时候,那些老师也都是一脸的木然,没写的他也只会说句“这样你的成绩会下降的。”就再也不过问了,桂香知道他们这是在躲避灾难,只好又开始了漫长的自学。

初中学堂的老师见了谁,都是一脸的麻木。好学生和差生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区别,他们甚至不愿意见到成绩好的孩子。

唯一庆幸的是英语老师很尽心尽责,每每有人没写英语作业,总要挨上几棍子。他这个老师桂香还认识,就是当年送她本子的陈老师,他爱人在小学里做老师。陈老师一见桂香就让她做了英语课代表,桂香的英语也学得很扎实。

水塘村到水力中学有七里地,桂平之前都是跟村里的顺风车走的。这学期,桂平和桂香在一个学校,单福满索性给他们买了辆自行车,桂平骑着带着她姐上下学。

还来不及收拾完一团糟的心,第一次月考就来了,这次她又是全校第一,她可不会觉得这她是努力的结果,相反这是整个学校不想学习的结果。

桂香一下了学就在车棚那等她弟弟,所谓的车棚不过是在土坯围墙的角落里盖了一排子干草,一到雨天外边落大雨,里面落小雨。原本这上面盖的是铁皮子,但一年前有人举报说这铁皮子顶走的是“资本%主义线路”,一夜之间拆了去。

还好这些灰暗的岁月都会过去的,桂香安慰着自己。

桂平今天下学有点迟,但心情格外好,直接丢了一本新笔记本给她,“老姐,你那破本子该换换了。”

桂香摸了摸那牛皮的厚本子,也不上车,手里猛地拧了桂平的背。

“喂,姐,你干嘛啊!痛啊!”这本子一看就有好几块钱,她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一定是拿的别人的,他们班的黄奇家里很有钱,这种本子也只有他们那种人买得起,这黄奇和李明宝还是表兄弟,惹了黄奇就是惹了李家…

“知道痛?你还敢拿人家的本子?”那些过往像洪水猛兽一般涌在她心头。

“姐!你瞎说什么?这本子是我得了第一名的战利品!老师拿班费买的。我再不懂事也不会去拿别人的东西啊!”

“什么?”桂香一回神连忙松了手,眼泪却一下子滚落下来,急切地问:“桂平,你疼不疼?”

桂平叹了口气道:“姐,走吧,我们回去。”

桂平今天骑得飞快,几个陡一点的坡他都没叫桂香下来。黄澄澄的阳光将一路上的池塘都染成了金色,道路两旁的白桦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桂平,今天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礼道歉。”

“姐,说什么傻话呢,一家人哪有两家话?”桂香坐在后座上一下又哭了,她记得那日她出嫁,弟弟在她陪嫁的柜子里放了满满的米、油,光膀子挑了二十里地。那时候他也憨憨地说了这么一句。

上一世是李明宝同她说桂平手脚不干净,如今她再次见到这娇憨的弟弟,她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一切都是因为李明宝,倘若有机会,这些定要他李家加倍偿还!李家生财的是那些苗木,要是…

“姐!到了!”

桂香一抬眼,竟是家买码头冰棒的店,纵使她掩藏的好,弟弟还是看出她有心事。

“两根赤豆冰棒!”桂平率先说道。

桂香揭了那层薄纸,咬了口,桂平忽的一本正经地说道:“姐,我要让爹娘还有你过上好日子,不叫娘再晒太阳,也不叫爹再刨木头受罪,我要给你准备一份叫咱全水塘村都羡慕不得的嫁妆!”

桂平那件的确良的小白褂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那一刻桂香终于明白,再痛苦的事只要有亲人的陪伴,就不那么难。况且她的亲人是多么心疼她啊。

马小红出院了但还没回学校,桂香每到星期五就去马晓红家,马富源也盼着她来,只有她来的时候,女儿才开心些。

桂香一进来,小红就朝她挥了挥手:“桂香,可算盼到你了,我在家都快无聊死了!家里的杂七杂八的书都被我看过了!这腿要是再不好,我就真的要成往届生了!”

桂香笑:“往届生就往届生,身体好以后学习好了才有用啊。”

小红递了个橘子给她:“这两天学校里发生什么稀奇事没?”

“哦,稀奇的事倒是没有,只是陈老师这几天都没来上课,他可是很少请假的,而且他的身体也好…”桂香说到这些不禁拧了眉,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前几天她经过教务处的时候看到陈老师在里面和人争论着什么…

再回学校的时候,他们班换了个代课老师,有人说那个教英语的陈老师上吊死了。

桂香脑子一阵轰鸣,一口气跑到陈老师家,一个妇女正扑在地上哭,满脸都是伤上面还沾了灰土,全然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桂香猜这便是陈老师的夫人。满院子的花草树木被人砸七零八落,堂前的桌子腿也坏了两条,所有的玻璃都荡然无存,那些搪瓷碗有的缺了口的滚到了桌子下面,有的则碎成了好多块…

“王老师…你还好吧…”桂香跪在她面前握了握她的手。

里间忽然响起了小孩尖锐的哭声,王老师却蹲在那一动不动。桂香只好自己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灵堂,曾经教育她好好读书的老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桂香在那门口磕了个头,起身去抱那刚一岁多的孩子。

那孩子大约是饿了,单桂香起身倒了些糖水喂了他,又将他哄睡着了才出门去。

整个过程王老师都伏在地上不曾起来,桂香强忍住悲痛安慰她:“王老师,我知道你难过,可你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你若是倒下了,她就再没有亲人了。”

那王老师似乎是被说动了,挣扎着爬起来。桂香烧了些水来,将她脸上的尘土都擦了去,将她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下,又在大灶上做了些饭菜给她。桂香显然料到她会不吃,干脆进屋抱了孩子:“王老师,宝宝没人照料是不行的,不然我把他带回家,我照顾他…”

“不行!这是陈留给我的唯一的亲人。”

“师母,世事无常,倘若不能改变世界,就要改变我们自己,只有我们强大起来,敌人才会怕我们。陈老师既然已经不在,你就更不该消沉,那些坏人并不会您难过就放过你和孩子。”

见她有了反应,桂香才将那孩子放了回去。

前些天,陈老师遭人污蔑是间谍,他家里忽然间来了好多“检查人员”。有些无知的学生被人怂恿着把他家都给砸烂了,他的父亲也也被带了高帽子□□。从前的那些朋友都一个个地不来他家了,甚至朝他们泼脏水,陈老师气狠了,一根绳子往房梁上一绕,去了。

出了陈宅,忽的下起了大雨,空气里满满的土腥味,桂香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老天爷,这世上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寿,坏人遗万年吗?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李家的人?那她想要家人平安是不是就要做个坏人?

第二天桂香依旧没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王老师家里。王老师显然简单地梳洗过,家里也略微干净了些,只她的脸和纸一样白。

“王老师…”

她倒了杯水给桂香:“你是我们陈老师的学生吧?”

桂香点点头,将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递给了她:“师母,这个你先拿着应急。”

“你好好学习就是报答了你陈老师,这些都不用的。他的朋友都因为怕受牵连,很少有人来我们家,孩子你下次不要再来了,隔墙有耳啊。”

桂香揉了揉眼睛往外走。

今晚依旧没有月亮,水塘村一片漆黑,泥泞的土路被自行车压得高高低低的,桂平站在村口朝她张望。桂香下意识地将他看成了侯春生,待看清了,一时间喉头哽咽,那人怎么会回来?她哭得厉害但又不好叫桂平看见,只好顿了步子在那平复情绪。

桂平见她不往这边走,自言自语地往她那去:“姐,你跑哪去了,叫人带信给我说你走回来,你真是…”

“你吃饭了吗?”桂香不回答反问他,带着浓浓的鼻音。

桂平搓搓手道:“嗯,早吃了,姐,春生哥来信了,他做小班长了。”

第12章 分别

分别

那天侯春生和一群新兵一起上的那辆运送新兵的卡车一路向西。翠色的植被渐渐被枯燥的黄土所取代,车子过处竟是黄沙。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只在他们的中学地理地图上看过。

这一车人其实也有个三六九等的,有的是中下贫农出生,像春生。有的则是官宦家的孩子,来镀金,有个从军的经历,等回了城里好安排工作。

当他们遇见黄河的时候,有人唏嘘它不如长江一般壮阔,可当车子深入西北大陆,黄河在他们耳边嘶吼、咆哮,一路狂奔而去,他们的血液也和这河水一样咕嘟咕嘟,沸腾不已,这才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地方,他们原本的身份地位早已不重要了。

春生的这一车先后有三个人出现头晕、腹泻的状况。不懂情况的人竟然说这是鼠疫,有的则开始咒骂起这趟行程。经过一些人的挑拨后,有的人竟然想逃跑。

侯春生忽的站起来,对他们说:“咱们都是玉水的好汉,怎么才生点小病就要死要活的,再说了,这要是打仗了,我们难道还跑不成。还有,招来的兵逃跑判不判刑我说不准,但你们逃跑的话,恐怕遭殃的是你们的家人。”

春生的话有理有情,一车人这才安定了些。车子在壶口瀑布稍作停留,春生及时向那副驾驶座上的小排长反映了情况。那人一听便笑了:“南方来的士兵最怕的就是水土不服,你把这些拿去给他们吃吧,下午不要再喝生水,过了晚上就没事了。”

春生拿了那几包药米分有些呆愣:“排长,这个怎么不提早和我们说?”

那人笑:“这也是你们的一项考核,不忠心的、没有勇气的人一下就能被排除掉了。”

春生若有所思地笑了,那排长忽的叫住他:“你叫啥名?”

“侯春生。”

“嗯,你小子不错,刚刚在车里就是你吧。干得不错!”

晚上点名的时候,那排长故意漏报了春生的名字,“没报到名字的同志出列!”

春生往前一步走,那人忽然说:“请大家欢迎你们的班长!”

底下忽然响起了“哗哗哗”的掌声。

侯春生的信很简单,他英语成绩优异加上为人随和,大家就选他做了班长。关于训练的苦,他一句也没说。桂香看完那信只说了句:“报喜不报忧的家伙!一点也不诚实!”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张照片,一身军装笔直地立在那里,眉目舒朗,但他并不在照片的中心,他左侧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壶口瀑布,这张照片更像是抓拍的瀑布。李红英和单福满一遍又一遍地夸赞春生长得英俊。

桂平悄悄观察了他姐半天也没见她有多大的反应,忽的失望地摇了摇头:“大西北多冷清啊!春生哥这长得真是好看,我得拿这照片给他说亲呢!”

其实桂香并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她习惯了把这些心思藏起来,她每每情绪激动就把手藏进口袋里握成拳。那么多张照片里他偏偏只寄了壶口瀑布,不过是因为她曾说过想去看而已,这人还多此一举地在口袋边上藏了枚糖纸,那不是她给的话梅袋子么。

“春生那孩子是不错,也不知道有喜欢的人没,他现在在部¥队里,也不能接触这些,的确可以给他瞧瞧。”

桂香一把抽了那照片道:“你们瞎操心这些干嘛?他就是有对象也要到25岁以后才能结婚呢,这是规定!这照片后面的风景还不错,给我了。”

“姐,谁拿这照片谁回信!”桂平故意说道。

“回就回,以为我不会写字吗?”桂香赌气道。

桂香点了油灯将春生的信又读了一遍,才提了笔回他,才写了几句又觉得不妥,复又擦掉重新写。

西安正在酝酿一场大雪,春生他们刚刚领了一批冬衣。他们住的是当地的窑洞,屋子都烧着热烘烘的炕,但屋外就有零下十几度…

半夜值班是最痛苦的事,外间是没有暖炕的,值班都是春生安排的,为了叫大家少受些冷,他值了大多数的晚班。有时四五个小时站下来,他的睫毛上就沾了一层霜雪。他开始喜欢上北方的天气,风大天冷,但晚上的星星很亮,和那人的眼睛一样,也不知那封信她看到没。

桂香的回信是在一个月后到的,春生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想那小丫头说的这段话时候的表情:

“春生哥:

你好!

首先这封信是被我弟逼着写的,谁要我骗他说我喜欢你那照片上的风景呢!这小子正谋划着给你介绍对象呢,我说还不急。

那瀑布很漂亮,想不到你那话梅糖还没吃完啊?我又带了些给你。听说你那边很冷,多保重身体。我爹和我小娘的身体都好,桂平这小子的成绩也在年级前几名了。你爹那里也都好,玉水的医生说你爹只要不生大气都没事,你弟弟已经可以下地了,他们应该也回你信了吧。

快过年了,也不知部队放不放假?家里人都挺惦记你的。

也不知道你那边是真的很轻松呢,还是你不告诉我们,我知道你的性子大抵是报喜不报忧的。我倒想向你吐吐苦水。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渺茫,初中的生活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来临。校园里的老师被压制着,学生不写作业都有了理一般。就在大前天发生了件让我无能无力却又心痛不已的事。我的一位老师被迫害致死。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好人都不得善终?不过,即便这样,我也不想做个坏人。

我心中惶惶不安的是我初中毕业后的归宿,我小娘定是不会让我去念高中的…

不知为什么,我每次遇到这样的事都想问问你的意见,现在你不在我都是自己决定的。那天你走的时候,我是故意不去送你的,我这么爱哭,怕去了影响你们。

对了下次再寄照片什么的,记得写送给谁的,桂平这小子和我抢得直打架呢。记得常来信回来,盼归。

祝:

身体健康!

此致

敬礼

单桂香”

递信的小兵见他们班长今天走路都轻快得厉害,想来是心情不错,他自己也跟着瞎乐呵:“哥,是嫂子来信?”

侯春生挑挑眼不置可否。

玉水落第一场雪的时候,马小红的腿总算是痊愈了,马富源和学校里打了招呼把她放在初二班呆一段时间,正好和桂平一个班。

马小红也去了桂香家几趟,两人常常一起自习。马小红叔叔在玉水做个小官,他家有车,小红借了机会就要拉着桂香逛玉水县城,可桂香口袋里的钱都舍不得花,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不买。小红早看出了桂香的心思,每每桂香喜欢的,她就买两件,一件给桂香。

去了玉水两次,桂香就不怎么愿意和小红去逛了,小红送给她了,她哪里能一直空手呢?上次去逛街就花了她五块钱啊!

这次小红来叫桂香,桂香揪着衣角支支吾吾半天不知怎么拒绝才好:“小红,我爹挣钱不多的,我不愿意再糟蹋他的血汗钱…”况且李红英本来是不打算叫她上学的,她爹的身体也得休息,她自己得想办法挣钱而不是乱花钱。

马小红竟然不恼,桂香的答案显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今天我找你是去文工团的,是带你挣钱呢!这演一台话剧就给我们一块钱的!去不去?”

“真的?”一块钱可相当于一个大工半天的收入了!桂香不得不吃惊。

“当然,你上次不是说你小娘不同意你上学吗?我让我小叔叔给介绍的,中午还管一顿饭的。”

桂香眼前忽的一亮,一次一块钱,再读两年初中,她就能攒够买缝纫机的钱了,那可是她吃饭的家伙。

第13章 惊险

惊险

第二天一早,桂香就换了身干净衣裳和马小红一起上了队里去玉水拉石灰的拖拉机。

入冬以后,西北风将这片土地卷得又硬又冷,四面的白桦林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此时太阳还没完全出来,空气里有股刺骨的冷。这两个姑娘裹着厚厚的大围巾,只露了双眼睛在外边,但心里都欢腾地像出巢的小麻雀。

桂香去玉水为的是挣钱,这车费能节省就节省,但马小红很少坐这种车出门的,看着她冻得直打哆嗦,桂香也颇为不好意思:“小红,难为你了,这天这么冷!”

小红把她的围巾卷了卷:“哪的话呀,我这也是要和你一起赚外水呢!这来回车费都要六毛钱,还赚什么钱啊?”

马小红家哪里缺钱花啊,桂香更加感激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桂香,你说咱以后真的在这玉水呆上一辈子多难受啊,我想出去见识下,哎,我爹叫我念完初中就回家,他找人教我在玉水做财会,想想就觉得无聊。要是能去念大学多好啊!到时候在省城里找份工作,甚至可以去外省看看,我可想去□□前看升国旗了!”

单桂香从来没想过要离开玉水,被她这么一说心中一些种子忽然萌芽了,她从前只想着跳出农门,却从没想过能有所作为。

拖拉机轰轰隆隆却又极为缓慢地行驶过广袤的平原,太阳出来了,远处掩映的群山也变成了烟蓝色,桂香偏了头说:“假如过几年,高考就恢复了呢?小红,你想不想…闯一闯?”

马小红笑盈盈地道:“当然!要是以后政策明朗就好了!”

玉水县文工团的一把手是马小红叔叔的同学,两人一到各领了本小册子就,小红翻了翻,竟是莎翁的《哈姆雷特》。

桂香没看过这剧,甚是稀奇,从头翻到尾后不禁长长地叹气。

“什么感觉?”小红够了脖子问。

桂香一本正经地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马小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是挺适合演剧本的!走吧,吃饭去,他们这的伙食还不错。”

“不演了吗?今天?”桂香生怕今天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