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平这几天不知怎么的一直喊腮帮子疼,桂香一开始以为他是被毒虫蜇了,简单帮他涂了些绿药膏。谁知今天早上桂香一望,他那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边一个像两只小气球。

桂香觉得好玩,抿着嘴直笑。

桂平气得直翻白眼:“姐,我很疼的,你还笑。”

桂香闻言抬手摸了摸他那腮帮子,引得他直抽冷气:“嘶,轻…轻点!唔…讲话都疼

呢…”

桂香皱了眉:“看来不是虫咬的了,我去叫小娘来望望。”

李红英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要不你快些吃完早饭,和你姐去趟赤脚医生那里。”

桂平小口小口地扒了几口饭,篱笆外老远有人喊:“桂香!桂香!”

李红英连忙去开篱笆门,马小红骑着个小摩托“轰轰隆隆”一路开了进来,停车的时候一下没停稳当,一个踉跄,篓子里的一袋子苹果全砸桂平脸上了,“嗷嗷嗷!马小红!你杀人呢!”

小红咧着嘴笑:“嘿嘿,桂平,实在是对不起啊,我才学的摩托车,不熟练。”

“不熟练…你出来干啥啊?哎呦,姐,你快看看我的脸…”桂平可怜兮兮地往桂香望。

马小红闻言也瞅了瞅桂平的腮帮子,这一下笑得停不下来了:“单桂平,你这是卤猪头呢啊?”

李红英听她这么一说也笑得肚子疼,转到里屋给他们炒花生去了。

桂平直犯委屈:“哎呦!哎呦!当初春生哥在的时候,我姐胳膊肘朝外拐,现在哥不在家,我姐还是朝外拐啊!我好可怜啊。”

桂香不理他,帮着小红把那小摩托赶到了角落里:“小红,你这车哪里来的?”

“我舅舅从省城带回来的,我正好给你瞧瞧呢,咱以后去玉水就骑它,我带你。”

桂平抱着脸气鼓鼓地说:“哼!某些人,才买了车就来我家炫耀!”

马小红也不气,往桂平刚刚坐着吃饭的小凳子上一坐:“单桂平,看你和我是同班同学又是桂香的弟弟的份上,我就不生你的气了。你脸上这叫痄腮炎,我有偏方,一治一个准!而且这药…村里只有我家有,不过你得先叫我声姐姐!”

“想得美!”桂平一把拽过她的麻花辫。

小红没料到他来这一手,有些恼了:“喂,你快松手!”

“你先说是啥偏方!”桂平不依不饶道。

小红挣脱不开干脆一甩手道:“那好,你就扯着吧,你就等着明天变成更大的猪头吧!”

“姐…”桂平气得快奔溃了,只得松了手。

“小红,有啥偏方啊?我也正准备带他去瞧医生呢。”

小红扣了扣指甲盖子说:“先让他叫我声姐姐!”

“马小红,你想得美!”他单桂平就是疼死也不喊!

桂香转身在桂平脸上使劲一拍,疼得他眼泪直往外蹦跶:“姐!”

“哎哟!我的乖弟弟!”小红顺着他的话接了,笑得一片灿烂。

桂平这边脸都绿了:“我叫的我姐!没喊你,瞎答…哎哟…痛啊!姐!”桂香刚刚又在他脸上补了一下…

马小红一下乐呵呵地推车:“走,桂香,去我家拿。”

马家今天来了好多客人,马富源家的院子里停了满满的车,桂香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都是城里人,之前见过的马小红的叔叔也在里面,却没有初见时的贵气。单桂香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今天的打扮,幸好还算干净。

小红拉着她一路问过好后就进屋了:“最怕这些伯伯们来我家了,门口都没地方踢毽子了。”

“你爷爷养了几个儿子啊?”桂香试探地问。

小红搬了把椅子给桂香:“四个啊。我爸排老三,大伯在玉水粮管所,二叔在银行,小叔叔就差一点了,在文化局。”

“哦。”桂香终于明白小红为什么能成为水力中学唯一的女学生了,哎,她当初还以为自己家和她家差不多呢!马小红的工作是她叔叔给介绍的,大约和上学没太大关系,那自己岂不是…

马小红见她发呆,以为桂香是介意她家条件好了,赶紧改口说道:“我爸可和他们不一样,就喜欢种地,一从部队回来就参加农村建设了!你可别多想。”

桂香笑:“我没有,你快把那偏方找出来吧。”

小红神神秘秘地端了一盆东西来:“来了!”

“这不是仙人掌吗?”她家也有啊,难道有些不同?桂香垂着脑袋仔细看。

小红笑:“一会我教你弄这个,其实我找你来是有话要和你说。我家可能要搬家了…”

桂香将那盆仙人掌重新放回到桌上,不说话了。

“我爸在玉水买了房子,但我想等初中毕业再去…”

桂香故作亲手地说:“那不是好事吗?等你上了高中就可以住家里面了。”

“可我舍不得你!”小红捉了桂香的手,眼圈一下红了。

“到时候我也上高中的啊,说不定咱还在一个班呢!”

“那我到时候就在家里给你也安排个铺,咱两住一起!好不好?”她妈妈生完一胎之后切除了子宫,所以她从小就没兄弟姐妹,桂香是特别的。

桂香眼底有些酸胀,她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呢,她哪里能答应小红,不过为了叫小红安心,她还是点了点头。这世上哪里有不散的筵席呢?侯春生是这样,马小红也是这样。

“我多怕,我再见你的时候,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眼里再也没了书生气。甚至你都结婚生子了也不告诉我,像闰土那样…”

“不会的,我答应你一定和你一起去玉水上高中。”她多想去啊!

这天晚上桂香想了很多,煤油灯“噼啪”一下炸了个灯花,桂香这才抬眼看了看侯春生临走前给她的个包裹。这几天她一直不想拆,怕里面的情她接受不了,现在她竟然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两层布打开,里面还包了层牛皮纸,扯开后竟然是一包小米炒糖。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他竟还记得。

桂平的脸好了,但每次见了马小红都气鼓鼓的。小红则都要敲敲他的脑袋喊:“弟弟。”自那以后,马小红但凡给桂香的东西,都会给桂平留一份。

第16章 筹谋

16章筹谋

芒种一过,水塘村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但马富源却高兴不起来,他做了这水塘村的一把手十三年了,早已经和这泥土地融为一体了。

过完十月他就要调到玉水工作了,上头的命令让他有些难以揣测,似乎对集体有了不好的看法,他也隐隐地发觉集体的弊端。

队里去年的产值在整个片区来说算是不错的了,但还是有人家吃不饱饭。上次他跟着上头的领导去了趟西边儿,那的村民哪个不是衣不蔽体啊?那村长家想尽办法招待他们,拿出的也只是些黑面糊糊,有个自己去盛饭的县长,揭错了锅,挖了一碗糠出来。

那村长赶紧拦着,那是他们自己的食物,哪能招待这些领导啊。那县长当做没听见,低着头将一碗糠都吃了。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起身到那锅里盛了一样的“饭”吃了。

那嗓子眼里扎的劲啊…

可他是又多么热爱这集体啊,全村人都仰仗着他出主意,有啥事都来他家找他。最近这天气也着实叫他着急,才种了种子下去,连着十几天的雨不停地冲刷,原本该发芽的玉米全烂在了地里。

姚贤平连夜去了趟赵家里,向人家匀了三十斤玉米种。他心底清楚,一旦马富源升迁,他自己就要单枪匹马管理这水塘村的大小事了。

单桂香家的自留地是全水塘村最低洼的地方,早先种的大豆一颗也没出。

李红英抱了一大袋子高粱准备去自留地里重新播种,被桂香拦住了。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这年是灾年,这些高粱埋进土里还是出不了芽,这年的高粱可是很值钱啊!

“小娘,这天怕是一时晴不了,晒不了太阳,这种子下了地又该烂了,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不如把这高粱换了钱,等天晴了在去调剂点旁的种子来。”

李红英点点头,她也提心吊胆的呢,这高粱可是金贵货,本来是准备种些等过年的时候做些酒的,索性一咬牙将那种子托人带去玉水卖了。

灾年当储粮食,单家的余粮一直比旁人家多些,她小娘总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抱了去换些布票。那年因为缺少余粮,全家人都挨了饿。

桂香握着李红英的手说道:“小娘,古话‘说家有存粮,心里不慌。’咱今年就存点粮食吧,上次队里的玉米可一颗没出芽,今年怕是要闹饥荒。”

李红英哪里肯?这些谷子放在家里,到了夏天就长虫,翻里翻外的晒得怪累人的,单福满望着外面一直不停的雨帘,敲了敲烟斗子说道:“听桂香的。今年不卖!”

李红英一边脱围裙一边说道:“不行,到时候你们老的小的都不在家,叫我一个人晒这么多粮食不是要我的命吗?我都和开拖拉机的铁林说好,明天跟他去玉水的。”

“那行,随你吧。”单福满也和她争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些粮食都没吃完,能给孩子们换两间新衣服倒是不错的。

桂香实在是不想全家人再和当年一样挨饿,但见她爹不反对,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哪里能当得了家呢?

桂平刚洗了澡出来,见他姐黑着脸沉思,走过去往那木桌边落了屁股:“姐,想春生哥了?”

桂香脑子里都是单福满吃糠的画面,他的身子可受不得这些苦。她该咋办啊?

桂平见他姐妹没反应,自顾自地说道:“姐,我看你现在是马小红的姐姐咯…”

“小红?”桂香忽的应声,一拍脑袋站起来说道:“我咋没想到呢?”

桂平看她姐自言自语地站起来,直犯嘀咕,再转眼桂香已经换了鞋子出门了。

马富源刚和他爱人丁云吃完饭在讨论这倒霉的天气,见桂香蹚着水进了屋:“这孩子,咋这么大的雨还过来,是有啥急事吗?我上去找小红,她刚到阁楼洗头去了。”

“婶,我想和小红说…”

“这孩子,自己上去吧,小红那辫子太长,直叫要缴了呢!正巧你来了可以帮帮她。”

桂香把那鞋子脱了放在门口,换了双拖鞋上了楼。

桂香帮着小红将一头长辫子解了泡进水里,细细地帮她擦了一层洗头膏,又使劲帮她按了按头皮:“小红,我今天来,其实有件事想求你…”

“我自己来吧,你快啥事啊?”小红本闭着眼,怕叫泡沫弄到眼里,这会儿干脆舀了一大瓢清水进盆里,将浮在额角的泡沫都洗了去,睁开了眼。

桂香也就着那水洗了洗手:“我爹想把家里的存粮给卖了,但今年的天气一看就不得有好收成,这存粮哪里能卖啊?古话说叫有备无患。”

“那你打算叫我怎么帮你?”小红知道桂香心里早已做了盘算。

桂香扣着手指不说话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找小红借钱啊!

这么长时间的朋友,让她们之间有种默契,小红将头发清了最后一遍,寻了块毛巾裹着:“桂香,你直说吧,我有能力的一定帮。”

“你和我爹说你家叔叔要买这些粮食,然后你买下这些粮食,不是真的买…这钱…就当我借你的成不?”桂香越说越窘,耳根子渐至一片深红。

马小红笑:“可以啊,我上次看气象预报的时候也担心我家的粮食呢,这回我当真买你家一半的粮食,另一半就当借你的,成不?”

桂香想到这一半的存粮已经足够全家人不饿肚子,一瞬间笑了。

两人坐在那地上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

桂平是跟着她姐一路狂奔过来,也没带伞,浑身衣服都湿透了。丁云赶紧找了条毛巾给他:“是桂平啊,快擦擦吧,防着着凉。”

桂平接了那毛巾,却不好意思擦,这毛巾这么白,叫他一擦不得黑乎乎一片吗?索性双手搭在大腿上说道:“不要紧,我很少感冒的,就在这等等我姐好了。”

马富源上次见识过桂香过人的胆识,今天又见到桂平的识趣,心里很是宽慰,他闺女交了几个正经朋友呢,末了笑道:“桂香到楼上去了,听小红说你还是她同学,你上去等你姐姐吧,在这和我们这些老人家也没啥话说。”

桂平点点头,卷了湿漉漉的裤脚,又将那布鞋脱在了门边才赤脚上了楼。

马小红家他是第一次来,果然是他们水塘村的龙宫!这阁楼上还铺了雪白的瓷砖,桂平赤着脚故意压着步子不敢走得太快,终于上了那阁楼,老远听见里面清脆的笑声,他知道那是马小红的声音。

自从上次他的痄腮炎好了之后,他就怕见到马小红,也不知是怎么的,每次见了她就想拨她的麻花辫,那种冰冰凉凉且有些滑滑的感觉还不赖。

此刻他站在门外,通过木门仅有的一道门缝往里望去。马小红和他姐并肩坐着,那一头小麻花全都被包裹在毛巾里,只漏了一缕荡在外边,像水里荡漾的水草。再往下是少女细长的脖子,因了没了头发的掩盖,全部露在了空气里,她今天穿的天蓝泡泡纱裙子也很好看…

桂平觉得自己有些脸热,慌忙下了楼。

“怎么就下来了?”丁云问。

桂平舔了舔舌头说道:“我怕进去了,我姐又该骂我了。就在这等吧。”

丁云笑:“她们女孩子的事,你是不好插嘴的,来喝点水吧。”

桂平握着手里的白瓷杯,脑子里都是他家那一个个丑了吧唧的矮脚杯子,再看看门口那双脏兮兮的布鞋,他年轻的心里竟然萌生了羞耻之心。

幸而桂香并没有叫他等得太久。临走的时候,桂香颇有深意地和马富源说了句:“叔叔,这水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底下的村子恐怕要撤离了吧。”

马富源点点头,底下的几个村子可都靠着水库呢,要是水决了堤…

马小红愿意帮忙,桂香的心里有了底儿,即便是脚下一踩一陷的,心底也轻快了些,竟没有发觉弟弟此刻的不正常。

学生们这些天上课也不轻松,一双双草鞋踩踏地穿了帮,空气里也湿漉漉的,体育课上不成,他们只得窝在教室里受数学老师压迫。唯一庆幸的是下雨天他们不用呆在地里干活了。

这雨下了一个月不见停,底下的几个村子都在马富源的提议下撤离了,但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水塘村的地势虽然高些,但总体比较低洼,有点水就往池塘里灌,现在村里所有的塘都满冻冻的水!老天爷这是当真要闹灾啊,幸好当初听了桂香的劝诫,不然那得没了多少条命啊。

第17章 水祸

水祸

这几天水漫涨得厉害,不少路都被水淹了,走到地势高一点的路上往往都能听到轰隆隆的水声,桂香和桂平只得放弃了骑车,每天卷着裤管子蹚水来回学校,连着几天下来,桂香腿都冻得直抽筋。

水力中学也设置了些临时的宿舍给学生们留宿,桂香和桂平也收拾了些衣服准备去学校。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她爹这几天莫要再去三赵里干活。

单福满这几天也没再出去,那漫天的水把赵家里的去路都堵住了。老单家住的地方还比较高些,在村口的一个坡上。桂香在家里就能看到下面的村子都白茫茫一片,有的显然快成了孤岛。幸而那里的村民早做了撤离,这还多亏了桂香。

玉水现在所有的河流都已经过了警戒水位,但这里只是长江中西游的一个点,往东去的几个县已经被大水团团围住,省里接连下了三份紧急文件要求全力抗洪。

侯春生他们队里也接到了通知,全力抗击南方洪灾,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当天夜里上头就来了车,将一群人送往淮南。

这些兵都是南方来的,他们团长还没怎么做动员工作就全都哭了,那是他们长大的地方啊。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我命令你们睡觉,因为未来的十几天你们可能没有觉睡了!老百姓养了我们这么多年,该是我们回报的时候了!”

春生的心里全是玉水的安危,模模糊糊的全是单桂香,再加上车上颠簸,根本就没睡着,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了眼。幸好早上收的消息是玉水灾情少许轻些,他们要去的是玉水隔壁的青容县。

车子到了青容附近就进不去了,一群人直接站在过膝的水里听从上头是指挥。天上还不断的往下面落雨,谁也没打伞,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铺天盖地的水。

下了车,不少青容送去的士兵就哭了。他们从小到大待的地方,如今已然成了一片汪洋。高一点的地标建筑泡在水里,一片颓然,低矮一点的房子也有小半泡在水里了。谁都知道这还没到灾区的核心呢,同行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峻。

春生有个姨娘在这个县,他小时候常来这里,对这里的大概情况些。整个城市大略地可以看成个小盆地,一下了雨,那水就要往城里灌。此时此刻春生的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这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一种前所未有的保家卫国的使命感占据了他的心。

侯春生带的那队人被分配去了最危险的巷子村。这里靠大坝最近,铺天盖地的水将一些低矮点的屋子直接垮了,一两个家里有楼房的则卷了裤脚往外端水。春生看了眼大坝的水位,再看看那坝基,皱紧了眉,这坝还能坚持多久不垮塌很难说…

他们刚到就救了几家用盆飘在水上的人家。巷子村住了四十几户人家,春生简单做了分区区,临走前交代务必带回每一个人。

靠晚的时候,一组、二组、四组的人都回来了,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泥浆,但三组迟迟未归。那边大坝红轰轰隆隆的水声直叫人战栗,怕是等不了多久就要坍塌。

“班长…”一组的组长拧了眉喊他。

春生一咬牙道:“三个组长听命,迅速从你们组中选出两个善水的和我一起去。这回生死难测,娶了老婆的都不许去。剩下的人原路返回,注意只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半个小时到不了都给我等死!”

“班长!”那几个被强制要求不准去的人,眼里都蓄积了泪。

侯春生一行到了三组所在的区域,却发现那军绿色的橡皮筏子泡在水里,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漏气了。春生心底有股不详的预感:“走,先去那边没有冲垮的屋子里看看。”

皮筏接近的时候,那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嚎啕声:“班长,里面有人!我们开进去看看!”

侯春生摆摆手:“都不许进去,过十分钟我没出来的话,你们就去回头,三组的可能都牺牲了。”说话间他已经绑好了绳子,纵身跳进了水里。那水很凶猛,纵然他的水性很好,依然不能很快速地游。

过了许久,屋外的战士们都经不住红眼,但谁也不想回头。轰鸣的水声将那屋子卷得摇摇欲坠,当看见春生背着个女子从那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振奋了。也就在他出来的一瞬间,身后的屋子瞬间垮塌了…

那巨大的屋脚一下从春生背上擦了过去,近处的水一下染红了一片,春生眼底一片深意,他哪里顾得了这些伤啊,那个大坝怕是也坚持不住了:“迅速撤离!”

被春生抱出来的是个孕妇,扶着肚子一个劲地哭,她的丈夫出门去找营救就再没回来,她才哭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一组组长抱着她使劲掐人中才醒了过来。

那妇女还想说什么,春生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再哭了,这对身子不好。你肚子里是你丈夫唯一的孩子,倘若他在你该好好保重身子,倘若他不在你也还有个他的孩子作为念想。”

这女子果然不再哭了,春生指挥着将剩下的几座危房都勘察了一遍,皮筏才终于艰难地出了巷子村,但三组组员却再也没再回来…

马小红抱着一大摞报纸急匆匆地跑到教室里,眼泪花花地和桂香说:“青容大大水,昨天有12位解放¥军战士牺牲了,其中还有咱玉水的一个…”

单桂香本在钻研一道数学题,一听见小红说的话,立马起身煞白了脸:“你说啥?”

“你看这里。”桂香完全没在听小红说话,一把抢过那报纸,待桂香将那一连串的名字看到了底,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下了,还好没有他的名字。

可报纸大标题上的大字却惊得她心直往外蹦,他真的来这边救灾了吗?重来一次又怎样,她还是救不了自己所在乎的人。要是不是自己,他今年年底才会去参军…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呢?

桂香一下瘫在凳子上,可把小红吓坏了:“桂香,你咋了?这人你认识啊?桂香!桂香!”

她伏在桌上哭了一会,忽的想起不能自暴自弃,才抬了脸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青容的险情怎么样了?”

小红在那报纸上找着:“已经成功撤离了一大半人口到玉水来,估计得到明天才能完全撤离。你不知道,玉水医院都是那边送来的伤患。”

桂香捏紧了手腕道:“我们去帮助他们好吗?”

“什么?单桂香,你疯了吧,就不说旁的,你到现在还不会游泳呢!”

桂香抱着小红的手握住:“我的意思是我们去县医院做义工,这两天那边肯定缺护士,反正这几天老师讲的东西又不难,我们请个假回来自己学就是!”

马小红想了半天终于点了头:“好,反正我爸也不知道。”

第18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