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打小就不乐意认输,上次侯春生的态度彻底叫她气翻了,暗暗下定决心要把他追到手。她爹说的不错,软硬皆施才能死死吃住他。

趁着他来,十八般武艺全往上搬,她的妆容很精致,但春生瞧也没瞧。同样的地方却直叫春生想那个姑娘,抿了几口茶就借口出去了。他的态度是一贯的冰冷,许兰挑挑眉演出完了又给他们队里每人送了份河南的特产。

那之后,徐兰更是常常上门来,每次都是点了名的给侯春生送吃的。第一次送的是红枣糕,侯春生故意当着她的面直接给章勤吃了。第二次送的是鸡汤,说是她亲自熬了很久的,春生看她手上的确起了红泡,叹了口气道:“许小姐,我侯春生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请你也不要再错爱我了,白白糟蹋了你自己的名声…”

许兰笑:“你那时候说等升了连就带她来,也没带,可见一切也都是可以改变的。侯春生,你就是块顽石,我也给你捂化了!”

“许小姐你选错了石头。”春生也不给她绕弯弯,她早死心早好。

这婚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哪有人强买强卖的?连着几次之后,章勤见了许兰都不顺眼了。但他没没想到这人认死理,还想撬墙角呢!还好他们老大对嫂子一心一意的。不过这嫂子也真是的,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相不中呢,以前还来来信的,现在干脆像那蜗牛一样缩进壳里去了,哥这心里肯定也苦着呢。

在章勤瞎想的时候,门口就派人送了信来。他一个劲地往春生那敢,这字体他识得。

桂香连着往玉水送了四次棉花才终于闲下来。初三的课业叫她闲置了一段时间,但在她高频率的钻研之后,总算跟上了。

这几天天气冷得厉害,水塘村的那些个池塘都结了满满一池塘冰,村里人每每去捶衣裳,总要砸个冰窟窿才行,只有桂香家好些,这井水冬暖夏凉,李红英干脆找了大盆在家里捶。

桂香早晚骑车都要裹着她小娘那件厚厚的袍子,但就是这样,她的手脚也都生了紫红的冻疮,一碰热气就犯痒。

单福满本来催着她住校的,但桂香不同意,她不需要像桂平那时候一样升学,能在家吃喝就在家,还有这晚上的时间她可要留着踩踩缝纫机的。邻村的几个新娘子送了花线和兰花布来,桂香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了。

上次桂平带给她带的书,一直没时间去看,这才将人要的衣服送了去,她就翻了那书来看了,这借桂平书的人也奇怪,明明写了名字却用胶带粘了去,连着几本书都是这样。

那书页上本来写了不少读书笔记的,也叫那人给擦了去,桂香看那书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瞄那擦掉的地方,这和当年看侯春生的数学书的感觉有些像,下意识地将那书从头翻到尾,想找一处那人没擦去的笔记瞧瞧。

总算是叫她找到了,细瞧,竟是一喜。这人啊,总是这么心思细腻。那是句小诗,她喜欢的紧:“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第41章

分地

这个冬夜,春生也没有睡着,队里这次任务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写了封遗书,这遗书他不是头一次写,但却有些没底,写收信人的时候他本来填了单桂香,后又改成了单桂平。最近他竟开始稀罕自己的这条命了…

理智告诉他要早睡,但一闭眼都是那人的样子。干脆合衣起来,将那姑娘写给他的信全搬出来读了一遍,他有种她就在眼前说话的错觉。

最近的那封信叫他高兴得直蹦,他也不知怎么就跟那新兵蛋子见了枪时候一样,激动又兴奋,这封信那人难得没叫他哥,而是直接唤了他“春生”,信的结尾也不是此致敬礼之类,而是“念君,盼归。”

她写的含蓄,却叫他明白了,要不是赶上出任务,他恨不得立刻回趟玉水才好。

水塘村的土地再一次叫西北风冻得硬邦邦的,广袤的大地上已经见不到什么其他颜色了,但今天水塘村所有的村民觉得这块地望着很美,也不觉得冷。他们原大队部书记马富源做了水力的镇长,回来给他们分地来了。

不大的一间屋子里挤挤挨挨地站了黑压压一片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这场景和每年队里分鱼时候的情形一样,有的人甚至特意穿着没有补丁的新衣服来。马富源心里也很激动,他站在这片土地上就心安,就像终于回家的孩子一样。

马富源望了望一屋子的人,直点头,这群人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也没能放开肚皮吃过几回饱饭,但愿新政策能给他们带了新生活。

一队和二队的队长早些时候带人将水塘村所有的土地丈量过了,马富源将几块靠近水塘的地特别标注了出来,这些地以后打水很方便的,但要分给谁就很头疼了。

姚贤平早早和他碰过面,这地的分配依旧是按照老办法,先计算好每户人家应得的亩数,再将田地一块块的分好。平坦一点的地方画做了大田,有些坡度的地方做了自留地和菜园。每家人能得小块菜地和一块自留地。

单桂香一家人也在人群里等待着,桂香上一世并没有见到她爹分田到户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她跟着李明宝一听说自家要有一整块地,开心了一整个晚上,那时候她本一心一意以为以后的家有点着落了,她那婆婆却将分得的地都叫大儿子去种了…

姚贤平简单地交代了下,接下就开始了水塘村多年不变的抓阄。黄漆油过的板凳上放了个大纸盒子,是姚贤平做的,大饼干盒子外面糊了层红纸,上面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大字“抽签箱”。

这次抓阄和那时候养猪的时候不一样,这次就像抽奖一般。每个人都有奖,但就不知这特等奖花落谁家罢了。

单福满颤抖着摸了一张签上来,桂平赶紧打开来瞧:“啊!爹,咱家的地靠村里最近!”

单福满点点头,抬了袖子揩了揩眼泪,他心里太激动了,活了大半辈子了,他从没有种过自己的地,小时候叫地主压着,再大一点都是在集体里忙生活,一年忙到头看人脸色得工分,一家老小吃饭都难以温饱。

桂香没想到单福满会落泪,怕他情绪起伏太大,忙扶住了他:“爹。”

单福满摆摆手道:“不碍事的,我是太高兴了,桂香,我这么多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叫你娘吃过一顿饱饭…”他说得酸涩,桂香也禁不住落泪,她那死去的娘的确是一天福也没享到。

那些个抽了签的人,都是一脸的喜色,这纸条在他们眼里就和古代的圣旨没两样了。赵光和赵亮两兄弟抽的也不差,只和水塘隔了一块田,以后引水也方便得很。

当天下午得了地的人家就直直奔着那块地去了,有的赶热闹的甚至买了串小炮去地里放,跟过年一样热闹。

这会子地里还有些庄稼,要等了五季一口气收上来才会具体划分归属,但村民们哪里会在乎这个。

村里会编小曲的摊疤佬也来了兴致:

“新中国样样好,天上飞的大炮轰轰响,地里跑的百姓真热闹。当了个当,当了个当,咱农民也能做主人!不求上天不求人,咱们自力更生样样成!样样成!”

空气里本来有阵刺骨的冷,全叫这好心情给掩藏了去。桂香拼命呼吸了几口空气,这种新生的味道正在蔓延,不久这片土地就要迎来它最美丽的时刻了,只可惜那人不在身边。

桂平大约看出了她眼里的惆怅,笑道:“姐,哥今年过年会回来的。”

单福满寻思了一个晚上,要往这地上种什么好,一锅子旱烟抽完了,也没寻思出什么计策来。

桂香打了热水来给他洗脚,临出门的时候忽的被他叫住了:“桂香啊,你瞅见咱家地里种啥好呢?”这丫头脑子一向好使。

桂香想了半天:“不如就种了棉花吧,棉花的生活也轻些。”她家的粮食还够吃好久呢,即便是城里不缺棉花,这棉花放着也不会坏呀,再不济给一家人纺点布穿穿也是好的。

单福满似乎也满意她的答案,点了点头又说:“等你再去玉水带些棉花种回来吧。但是,桂香,爹打算还叫你继续上学,你甭瞧见今天分咱这么多地,那得花多少心思种啊,我实在不愿你以后再种地。”

桂香垂了头不语,她爹说的都对,跳出农门也是她的愿望,但家里的情况桂香都晓得,供应桂平一个人上学已经很吃力了,这才分的地,她要是再上学,这地可要累垮她爹和她小娘的。

单福满又唤了她一声:“桂香…”

她急忙抬眼道:“爹,学校里基本的字我都认识了,数学也能算一些,就是以后不种地,我也不会饿死的。爹,您先睡觉吧,这也不早了。”

这闺女的性子倔得很,单福满只得作罢,算了他再苦苦给她置办点嫁妆吧。

这两天冷得厉害,桂香赶了床小棉被,托了老王家的人带了给桂平。家里还剩下些新棉花,桂香打算拿去翻和着旧棉花给全家人做些厚点的被子。

袋子里还有些牛仔布,桂香裁裁剪剪,做了几双棉鞋来,给春生的那双她特意多塞了些棉花,北边应该比这边冷吧。

玉水中学考了几场试,桂平一直稳稳是班里的第一。眼看着这期末考试只剩下几天了,桂平连带着上体育课都带了笔记去背。

马小红和桂平,一个坐一组的三排,一个坐四组三排,临了换座位的时候,他们两就成了同桌。

小红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第二天总要带些吃的给他,有时是个苹果,有时是杯牛奶。桂平是不愿意要的,他不习惯马小红真的把他当弟弟。马小红也不管他要不要,每每带了就往他桌框里放。

这天桂平翻历史试卷,一扯书包,底下全是苹果,干脆那苹果全塞她桌肚子里去了。

晚上马小红收拾桌子发现这一堆苹果,气得直拧眉,眼睛一酸,起身找了个袋子一边拾掇一边赌气道:“不吃就丢掉,反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苹果多金贵啊,班里的人见她丢了那么一大包子苹果,直抽冷气,有的更是在心里骂她资本主义。

整整一天,马小红都没理他,抱着个书架直接挡住了他的脸。

桂平见她这样心里也堵得慌,趁着晚自习的时候递了张字条过去:“马小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总之…对不起。”

马小红涂涂改改写了半天,直接往他桌上丢:“那你是啥意思啊?”

桂平也不知怎么回她,开了学,他就不怎么愿接受她的好意,大约是因为明白他们之间的鸿沟。那时候她能带书给他瞧,他很感激,可从前是因着他姐的缘故,两人亲厚些。桂香和她亲近点没什么,两个女孩不过是姐妹罢了,他要是不识趣地赶热闹就成了觊觎了…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门第之见的,这个班里的人大多都是家里有些底子的,桂平觉得马小红和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青春的男孩子们,对女孩的心思都特别敏感,桂平宿舍的那几个人,临到走读生走了就开始八卦起来。这住校生家里大多不抵县城里的走读生,因此见了桂平和马小红亲近就有些瞧不起他。

“桂平啊,你真是长了个好皮子,都叫马小红瞧上了。”

“不过这马小红从前好像和旁人好过,单桂平你难道是撬的墙角?”

那人见单桂平不说话,冷哼一声道:“这好端端的学不上,就知道攀龙附凤,今天栽倒猫屎坑了去了吧,攀也不知道找个好树…”

桂平心里本就不痛快,叫他这么一说直接回了句:“放你妈的屁!”

那人还想说什么,桂平一拳头砸那人脸上去了。

单家才吃了晚饭,单福满腰疼,李红英端了些热水帮他捂腰去了,桂香坐在小凳子上挑拣新晒好的蔬菜种子。

王家媳妇敲了敲门,桂香抬了眼见是她,连忙笑道:“嫂子来了呀,吃晚饭没呢。”

“哦,吃了的,那个桂香…我家兄弟叫我给你带个话,桂平和人在学校里打架了,要叫家长去呢!”

第42章

碾麦

昨晚落了一夜的雪,水塘村大片的土地叫雪盖住,堆在墙角的草垛上也被埋了一层厚厚的莹白,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小山。

桂香裹着个围巾匆匆地出了门,桂平的脾气虽然不好,但一直理性,咋好端端地就和人杠上了呢?比起打架的后果,她更多的是担心桂平有没有受伤,再者才是学校的处分。这打架可是要记过的,要是闹大了,就是高考得了名次也进不了大学。

学校点明要家长去,桂香却故意瞒了她爹和李红英,省得多个人操心。临走还不忘去水力中学请了个假。

大雪将去玉水的车冻住了,那司机折腾了半天才发动了车子。桂香一双棉鞋早就湿透了,在那车上呆了一个小时,牙齿都打架。

到了玉水,桂香又一脚一陷地往桂平学校赶,中午时才进来玉水中学的大门。高一三班,桂香来过,马小红老远瞧见她,举手出了教室。

“桂香。”

桂香直喘气道:“桂平呢?他咋样了?伤到哪里了?”

小红瞧桂香裤腿都湿了叹了口气:“在教导处呢,倒是没伤到大碍,只是膀子脱臼了,我带你去吧。”

桂香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那去教导处的长廊上浸满了水,一走一滑的,桂香心里急,一下摔了个大跟头,弄了一身的水。

马小红直皱眉头,“桂香,你换身衣服再去吧,不然一会要感冒的。”桂香哪里肯哦。

到了那教导处门口,桂香干脆脱了那沾了水的小棉袄搭在胳膊上,小红干脆找住校的女生借衣服去了。

桂平先瞧见他姐,同那高个子老师说道:“张老师,我姐来了。”

那个张老师转身朝门口望,桂香先和那老师说了句“抱歉”,赶忙走近检查了下桂平身上的伤,膀子已经接上了,脸上却留下几大块青紫的伤,一碰就见他皱眉:“叫你和人哄,你这是自找的!”

“姐…我没有起哄!是他们讲话太难听…”桂平有些不服气。

那老师咳了咳:“先交篇千字检讨来,再说旁的。这是纪律问题,要通告批评。旁的同学都写了检讨了。”

桂香一听只是通告批评,总算是舒了口气,拉了桂平道:“快去写检讨啊。”

桂平鼓着个嘴就是不肯退让半步,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单桂平!让你写检讨去!你杵在这干啥?”

桂平眼里蓄积了些泪:“姐…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写检讨?”

那张老师直叹气:“你看看,他就是这个态度,我看得记过处罚才行!”

桂香一听,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赔笑脸:“老师他的态度交给我来纠正…”说话间把他往外拉。

“单桂平,进去写检讨。”桂香的语气已经比刚才软了许多。

“姐!我不写。是他们先说的我!”

“说你啥了?说你几句就要动手吗?单桂平你上这么多年学了,这点度量没有吗?”

桂平一扭头:“关键他们说…反正我不写!”

桂香知道他这犟脾气,叹了口气,扯了他的膀子道:“桂平,咱不要争这一时的输赢,家里人都指望你能出人头地呢。”

马小红正巧回来了,将手里的衣服递给桂香:“单桂平,你咋这么倔,你姐为你吃的苦也够多了!你瞅见她裤子湿了半截了吗?”

桂平垂着眼不说话,半天终是红着眼推了门进去。

马富源落了这么大的雪夜没闲着,一直抱着个水力镇的地图研究,这次参加分田到户的村子只占了三成,剩下可都是刺头呢。

屋子里冷的厉害,他又一直咳嗽,丁云特意帮他升了个火盆,好叫他烤烤脚,她明天下午可就要回玉水了,小红可没人照料呢。

“富源,你总不要太操劳的好。”说到底这水力谁家穷谁家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丈夫吃的苦又有谁知道?

“等开了春就好了,小云,这水塘村要是出了成绩,咱水力就是有了榜样…”

丁云说不过他,只得把他那一桌子书又整理一遍,这都腊月份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她也要回玉水准备准备了。

桂香赶到家天都黑透了,李红英眼尖打量下她身上的衣服,桂香急忙解释道:“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摔了水荡子里去了。”

晚饭刚吃了一半,李梅就来了,她身上依旧是一股子作恶的香味。

“表姐,我来瞧瞧桂平,这娃接回来没啊,我听人说桂平和人打的头破血流的,赶紧来瞧瞧…”桂香想真是怕鬼有鬼,这李梅一开口便是桂平和人打架的事,村子就那么点,但凡谁家风吹草动一下,一会就成了新闻了。

李红英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桂平伤了?”

“啊?你们还没去啊!”李梅的嘴张得都能装个鸡蛋进去了。

桂香急忙道:“不过是小孩子家的闹点小脾气,可没传的那么玄乎。”

单福满将碗一丢,皱了眉道:“桂香,到底咋回事啊?”这丫头绝对有事瞒着他!

“爹,桂平和人拌了下嘴,杠火了呗。”桂香故意说得模糊些。

“我看不像吧!听人说都上头了。伤的不严重怕也不会叫家长吧…”这李梅真是个火上浇油的主,桂香真恨不得这尊大佛现在回家!

桂香也不想再给这女人面子:“小姨这意思是指望我们桂平伤得厉害些?”

李红英转脸看了下自己表妹,脸都有些阴沉。

李梅这才讪讪然地道:“哪里的事,桂平这小子没事就好,是我太担心他了。”

侯春生他们这次去的是新疆,逢了年关,那里总有人打架闹事。本来打打架也是正常,但前些天竟然有人趁乱开枪伤了不少居民。越境来的投机分子借了这个机会,煽动城里的百姓造%反,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些个投机分子。

去乌鲁木齐的路上,他们就换了便装。卡车行了一路,满眼都是黄沙,此刻叫雪盖住了看不见飞扬的尘土,有个小战士笑道:“你们瞧,这雪像不像是给黄沙带了一顶白帽子?”

白帽子,侯春生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比喻句,不吉利。

下了车,春生就感觉这里怪怪的,逢了过年,这路上本该是人满为患的,但眼前的街道却是空荡荡的。有几家商铺还开着,但是没有什么生意,买了东西的人也是匆匆往家赶。那小饭馆的招牌叫风吹的呼呼作响。

原先的计划是四人一组,春生有些不放心改做两人一组。那些人好像知道他们来一般,一夜之间藏的不知所踪,连着三天春生他们都一无所获。

章勤有些沉不住了:“这□□的投机分子躲哪去了?我看八成是躲起来了。”

第四天夜里,城东忽的响起一片枪声。

眼看着又要过年了,今年水塘村秋季的收成很好,足足够他们过了一个富裕的年了。

桂平放了假回来,桂香直拉着他一齐去碾面米分,今年家家户户手里多了些存粮,腊月十几就有人背着麦子去碾面米分了。

桂香提前了几天找了个大篮子倒了半蛇皮袋的麦子用井水洗了,现在已经在晒干在袋子里收着了,桂平一用劲就扛着出了门。

那石碾子分为两个部分,底座是一块大圆石头做的碾盘,上满放了个大石磙。桂香打了些水将那碾子清洗干净后,桂平将那一口袋的麦子倒在碾盘上,回头来和桂香合力推木头芯。

只是才转了几圈,那架着的木头竟然从上面掉了下来,桂香连忙俯身下去绑那木头枕子,石磙不知怎么往前滚了几步,一下压到她的手。桂平赶紧把那石头往回推,再瞧他姐手指已经紫了。

桂香吹了好几口气才度过那阵痛,“一会回去,不许提这事。”准备过年东西的时候出了纰漏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桂平重新装了那柱子和桂香合力推了那石磙,桂香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是七上八下的,当年桂平出事的那天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可现在桂平好好的在这里啊,上一世那些可怕的记忆竟然在脑子回放起来。

桂香心里有事,收东西的时候,脚下一绊,又摔了一跤,放在旁边的一盆水全撒棉鞋上了,才碾好的面米分也撒了些出去。

桂平直拧眉:“姐,你干啥呢?咋心不在焉的?”

桂平赶紧爬起来将那洒在地上面米分对回捧,桂香脑子里都是事,一股脑爬起来,急急忙忙地吩咐道:“桂平,我回家望望爹,你自己先压。”

桂香一口气跑到家,单福满正和她小娘在捡豆子:“咋回来了,这么快就碾好了?”

不是爹和小娘,可她心里压了口气,怎么也上不来,难道是春生?

单福满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唤了她好几遍,桂香一声也没应,一口气跑去了水力镇,整个玉水只有这么一处可以发电报,那报务员对了半天的频才对上号,桂香手脚冰凉,坐在那板凳上直发抖。等了两个多小时,电报是通了,接的却不是那人,侯春生去新疆出任务去了。

“出啥任务?”桂香追问道。

“呀,这个是机密,不能说。”

桂香放了听筒往外走,指尖一直掐到肉里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那人没了,她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