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要赶不上火车了。”

春生一把带了她到怀里抱了抱:“在家等我,地里都不要再去了。”公社里的事他都不想叫她去,但某姑娘哪里肯。

桂香笑:“都知道了,快走吧。”那售票员都往他们瞧了好几遍了。

车站到公社不远,桂香见车子走远了才往回走。老远有人叫了她,桂香抬眼见熟人,连忙喊了声:“马叔叔好。”

“我听小红说你现在在公社里做会计呢?”

桂香笑:“是啊,不过只是暂时的。”

公家的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了老的,来的新的都是老的后人,铁饭碗不是谁都能端的,马富源懂,点了点头:“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也好。知识分子不能腐朽才好啊。”

“好久没瞧见你了,有时间去找小红玩。”她那么多女同学里面,只桂香最本分。

“一定去。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她瞧他清减了不少。

马富源笑:“总是断断续续地咳嗽,去查也没什么问题,只说要多休息。”

“那叔叔您该多听听医生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一时半会,怕是闲不下来咯,咱们玉水要全面实行生产承包制,上头拉着我到处跑呢。只是这万物向新,都是摸着石头走,生产力上来了,这多出来的农作物就该有个好的去处才行。”

马富源说这话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桂香猜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笑着点了点头。

*

匆匆回了公社,桂香感觉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隔壁的张姐来办公室里玩,见了她欲言又止,桂香定睛一瞧,原来是她位置上坐了个身子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

那人挑了挑眉问:“你就是桂香吗?”

桂香没明白这人是谁,笑着伸手给她:“你好。”

但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并没有同样伸出手来,桂香也不生气,收了手。

“最近公社里的账都是你做的?”吴方忽的开口,那眼里有种愤恨之色。她本来是想借着生病难一难公社的,谁知她回去了半个月,就来了人替她,自己给闺女安排个生活做的要挟也没了。

桂香大约猜出来这人是谁了,笑道:“这账都是我做的,吴会计你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错的地方。”

“哼,找个小年轻来做账本子,公社倒是有眼里劲儿了。”吴方从鼻孔里出了出气,开始认真地翻手里的账本子。这丫头的字工工整整,算得也细致。

桂香全不管她说的那些话,吴方将手里的本子翻到头:“这记账的格式不对。”

桂香心里冷笑一番,吴方从前记的账都是按着老式的方法,查起账来,面上却还是笑着。外边忽的有人进来喊“会计”,吴方赶紧起身答应。

那人也没瞧见他,径直把手里的单子递给了桂香,气氛一瞬间更加尴尬。

桂香顺手递给了身旁的吴方:“吴姐,这账您给瞧瞧吧。”

吴方见她还算有眼色,冷哼一声转去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公社里这段时间忙得很,来来去去的账也多,吴方回来了,却也没叫桂香回去。

隔天就有领导找桂香谈话,大致意思是说要让她和吴会计一起箍账,年底转正式员工,现在的待遇和她一样。

上头下午也找了吴方,等她再回来,明面上已经不和桂香计较了,桂香倒是讨得清爽。她不想故意和人抢夺什么东西,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

肚子里的宝宝乖的很,桂香的孕吐也不多,只是一个劲地想吃甜食。春生走的时候做了一铁罐的小米炒糖,都叫她吃了。

隔一段时间桂香就拉着李红英陪她一起去产检,本来她是能自己去的,但上次吃过一次亏,这次她一点也不敢怠慢,多个人多个照应。

这天李红英有事,连生非要跟着桂香一起去医院。清晰听见宝宝的心跳的时候,桂香一瞬掉了眼泪。

医生一边瞧b超图,一边说:“这段时间千万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劳累。”

侯连生一直盼着小侄子出世,听了医生的话简直当做圣旨,生怕桂香有个啥闪失,别说地里了,就连平常做饭都不叫她碰,简直就成了大熊猫。

桂香直笑:“这做个饭又不消耗啥体力…”

连生直挠头:“嫂子,我哥走的时候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他打小不服他爹,只服他哥。连生的眉眼间和春生有一抹相似,桂香看看他心里也安生。这几天稍稍晚一点下班,连生都要走路去接她。

侯爸每天都要去街上买条鲫鱼回来给桂香炖了,这是上人的心意,桂香不好拒绝,只得塞些钱给他。

桂香觉得自己都胖一圈肉出来,但李红英说就是要胖点才好生养,桂香写信和春生说自己已经胖到他抱不动了。

还特意将宝宝的b超图片放在信里寄给他了,这些她不想叫他错过。

*

桂香这几天很开心,因为吴方这几天没有主动来找她麻烦,而且还和传授了一些生养的知识,对的桂香就记着,事实上,她也只信医生的话。

一些难一点的账,吴方会帮她做做,但桂香也不是傻子,那账签的是她的名字,她哪能糊弄,常常吴方做完了,桂香会再看一遍。

有一次桂香发现了个错账,提笔改了,却没特意和她去说,只是签字的时候叫她望清爽些,最近进账太多,容易错。明面上桂香还是要和吴方相处的,撕破脸皮不好,孕妇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有次吴方背着桂香将自己经手的账目签了桂香的名字,那批东西的去向不明。上头查出来是笔假账,这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扣的。

桂香将那批东西的存根一笔笔找出来,日期,时间都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当着吴方的面将那些东西交给了上头,却没揭穿她,她只要澄清这事罢了,阴毒的事她不想做。

吴方翻了翻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那批货叫人弄错序号了,当时是我签的字,我以为桂香已经查清了数目了。”

桂香也笑着说了几句话:“我大肚子,吴姐的确是帮了不少忙。”

*

西安军营里,春生刚刚瞧了桂香前几天寄来的信,听她说那吴会计算计她的事,他有些不悦,这丫头心软,怕是容易吃亏。桂香把连生每天送她上下班的事也说了,他抿着唇忽的笑了。

再往下的一段话都是说宝宝的,他也好想回去陪她做产检,宝宝的心跳声一定很动听。

春生的转业申请是自己递上去的,直叫章勤有些措手不及。这转业的人一般都是在部队里没什么作用了,领导主动找谈话才会走的,像春生这种有职务在身的人,哪有自己递这东西的道理,而且也有风声来说春生年底还要再升…

“老大…”章勤憋了好几天终于和春生开了口。

“咋了?”春生抬眼看他,这人向来自觉不会在他有事的时候找他说话,除了急事。

“你打算将咱二连的弟兄们丢在这里不管了么?”章勤心里对春生就是那种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盲目崇拜。

春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们会有人管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上头说接下来会有人再来咱这儿是真的?”章勤情绪一瞬有些激动。

春生点了点头,那漆黑的眼依旧亮的很。

“老大,为啥啊?”这部队里待久了,都成了亲人了,何况春生虽然平日里管得严些,但对下面的人可都不差。章勤和他最近,也最亲。

春生笑:“小子,你为那么多干啥?”

“是因为咱嫂子吗?”最近春生基本两天往家里寄一封信,都是他跑的腿。

“不,她只是诱因,主要原因在我自己。”高处不胜寒,越往上他越觉得难受,像许经纬那样的人这里大有人在,利益相驱,勾心斗角,很累人…

“那是为啥?咱队里叫你不爽了?不爽就干一架好了,我替你去扫猪圈。许师伤了元气也不来咱这糟心了。”章勤脑子简单些,实在没觉得除了许师以外还有谁给他气受。

春生叹了气道:“权当我私心吧,章勤,把这信给我寄出去吧。”

手边橘色的小台灯亮得烦人,春生一用力,扯暗了那灯。上头这两天一直不肯批那申请书,他去了也不止一次了。

抽屉里放了一些用过的子弹壳,春生取了胶水粘了个玩具车。

*

水塘村的树木渐渐转至橘黄亮红,一行行树衬着天格外蓝,起早的时候总能逢着淡淡的一层雾。单福满每每上工最高兴看到这层薄薄的雾气了,这雾气一出,必定是个大晴天。

李红英赶着最早的一批棉花,轧了籽纺了布来,这些布她一律没有染色,是个小宝宝做尿布用的。她手里还剩下一些布票,上玉水买了些绒布回来,缝了两套娃娃的棉袄棉裤,里面塞的也都是今年的新棉。

桂平一听说自己要当舅舅了,也很高兴,他特意去学校图书馆借了一堆医用的书给他姐。早几天,小红就和桂平说了她这周要回去,她班里一下课就过来了,见他借的书不禁笑破了肚皮。

“笑啥,我跟你说,你们女孩该多看看这些书,以后生宝宝什么的才好受些,比如你平时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疼就该提前喝些红糖生姜水,等来了喝就不管用了。”

“单桂平,你还真不害臊…”说着小红都红了大半边脸,她还是大姑娘呢,要不是那次她那次肚子疼的厉害叫他瞧出来了非要带她去医院,她才不会对他说这些女孩子家的事呢。

男孩和女孩成长的方式不一样,但不都是正常的事么,桂平挑挑眉:“这有啥的,喏,这本给你,其他的我带去给我姐瞧。”

小红接了那书直接丢进了篓子里:“快点上车,我还要去瞧我大侄子呢!”她口中大侄子就桂香肚子里娃娃。

桂香每个星期有一天假期,她不去玉水产检的时候就绕着那缝纫机不离手。家里的缝缝补补都是桂香完成的,她给两个弟弟和李红英一人做了件小棉袄,给两个爸爸各做了一条棉裤。

桂平和小红来侯家的时候,桂香也是一喜,桂平又高了一段,桂香觉得已经和春生差不多高了,桂香看着桂平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再看看小红,蓦地觉得这两人说不出的般配。

桂平每每看小红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来的温柔和春生看她时一样,笑道:“小红,你爸可想出要营生什么了?”

小红点头道:“上次农科所的人来说我们玉水有一点小坡度,种棉花最好,前两天我还见他带了人到处瞧的呢,说是找个地方开家纺织厂,公家出资。”

桂香笑,这一世,某些人还是没有变化的,注定不是平凡的人。

*

落了几场霜后,天气一天天冷起来,桂香穿的也多。春生花了两个月的津贴给桂香买了羽绒的绣花棉袄,那棉袄裁的也长,一直没过膝盖。

吴会计打上次的事之后消停了好一段时间,逢着难算的账本子直接以自己才能不够推给了桂香。

桂香见了那一串字也累,但从不叫苦,只要不种地桂香就觉得轻松很多了。马富源正巧叫人来了一趟水力公社,说是要请一位会计去新厂帮忙去。

吴方现在根本就是爱管不管的模样,一听是合同工更不乐意去,桂香笑着道:“我去吧。”反正只要能有事做就成,况且这工厂今后也不差,在这水力公社做得再好也只是会计而已。

办公室人见桂香主动要去新厂,都觉得她傻,这公社里待到年底就能转成公家人了。

侯爸听说桂香要去新厂也没反对,这些事他们已经过时了,小辈们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厂新开,百废待兴,怕是苦的很。

桂香心里有打算,这厂里一旦做大,这底下缺的人可不会少,她来的早,攒的关系也硬些。这大潮流滚滚向前,她停在原地可不行。

*

马富源忙得热火朝天,马小红这学期上的培训班太多,丁云没时间在家照顾她,干脆给她请了个保姆回来做饭洗菜,顺便接小红上下学。

小红觉得有些不方便,每每下了学就要立刻回家或者去培训班,连出去转转都不能了。腊八节的时候小红本来说好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吃饭的,但见她家保姆阿姨等地一脸不耐烦,干脆放弃了。可即便是这样,那保姆还是向丁云告了状…

桂平吃午饭的时候就听着这丫头一直在抱怨,那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汤也凉了。

“这事你不该怪人家,毕竟人家也是尽心尽责的。”

“说到底都赖我是个女生,要是个男生我妈肯定不担心这些。”

桂平一瞬间笑岔了气:“那你妈又要担心你太闹腾找不到对象了。”

小红吐了口气,有些颓然地道:“哎,算了,你不懂我这苦恼,上课去吧。”

“不吃了?”桂平瞧见她盆子里还剩了很多饭。

小红瘪嘴道:“吃不下去了。”

桂平直叹气,又去打饭的窗口换了两个包子给她才走,下午的课要到六点呢。

*

吴大洲找了春生谈了心,但春生的态度很坚决。

“春生啊,你新婚,念妻也正常,咱队里有的是地,你带了她来就是,别冲动干傻事。”男人自然是以事业为重。

春生站在他一臂的地方一字一句道:“吴师,我确定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第69章

纺织

水力镇春季实施承包责任制的几个村子都收获颇丰,家家户户都有了不少存粮,这叫当时没勇气做选择的几个大队干部直憋屈,他们生产队里的人天天念叨着旁的村怎么怎么样,心都散的很。

马富源拉着他们开补充会议的时候,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再没有一个人强撑着要走老线路了,他们心里,能吃饱饭的政策就是好政策。

只是马富源心里想的远远不止吃饱这么简单,他盼望着玉水家家户户富裕起来。

这次的纺织厂也是他慎重考虑的结果,他们这里的棉花产量高,质量也好,说是特级棉花也不为过,这些棉花纺出来的布也自然是一流的。

县里批给他的一块地皮,他只用了三分之一,盖一玉水第一家厂房。为了厂里的机器他特意去了一趟河北,找了专业人员精挑细选才带回来。

操作工也是河北带来的,马富源有意叫了几个有文化的跟着那人下头打下手,耳濡目染地学习那机器的使用方法。

今年水力公社里收上来的全部棉花都一次性送来了厂里,桂香和另外几个人将棉花清点入库。桂香只认货,不认人,那些想从她这里讨价还价送东西的人都没捞到好处。

整整一个多月,水力仓库里已经堆了满满的一屋子棉花了。玉水的冬天寒冷却潮湿,厂里买了一大批防霉的药回来。

只是收来的棉花需要先进行简单的去籽工作,桂香向马富源主动推荐了连生。早些时候,桂香就知道春生心疼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弟弟,上一世的时候春生因为他腿脚不便当,从不叫他去地里的。

马富源一听连生家里有轧棉花的机器就答应了桂香提议,厂里缺这些会侍弄机器的年轻人。

侯爸一听桂香要买机子就拧了眉,他家里的一点积蓄可都用在春生娶媳妇头上去了,这机子多贵啊…

“爹,这机子的钱我出,等买回来就连生学,说到底这机会难得,我是提前和侯镇长说的。”她心里早有了打算,这机子是她出的钱,将来等这机子生了钱自然也短不了春生一份。

结婚时候的彩礼钱,加上之前攒下的钱,桂香手里一共存了六百块,这机子的价钱桂香也去打听过,一千四百块钱,少一分不卖。

桂香早先写信和春生说了这事,那人竟然同意她买,还给她寄了三百块钱。桂香心里因着那人无条件的更加坚定,浑浑噩噩的或者不如破釜沉舟大干一场。

侯连生本来也没想过能离开黄土地,但这机会送到面前来,他不抓住就是傻子了。桂香喜欢他这直率的性子,这点和桂平一模一样。

只是叫桂香犯难的事又来了,她和春生拼拼凑凑才攒足了九百块,离那计划的数字还远得很呢。桂香也想过和她爹再借点,但家里桂平眼见着就要上大学了,李红英断然不会将钱随便往外拿的,更何况她现在还嫁人了。

桂香吃了早饭往厂里走,刚好碰到以前的同学催广明,这人要比桂香大上十岁,上初三那会儿一直是班里的第二,桂香对他的映象也深刻。只是这人考到了玉水中学却同样没去,听说是他家老婆在地里干活动了胎气。

催广明原来是西南村的,桂香顿了步子连忙笑道:“好久不见。”

“哈哈,单桂香,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我上次听说春生媳妇是你还有些不相信,今天见到了倒是不怀疑了。”

桂香也笑:“这大约就叫做人人何处不相逢。”

“咱西南村住着还习惯吗?侯家人待人和气,你倒是有些眼力。”春生他接触的不多,但他的人品崔广明还是很清楚的,“我听说你去了新厂上班…”

“是啊,这不是为了讨碗饭吃么。”

“你那也是讨饭真是叫咱们这些老百姓没话说了,我听说你家还去望了压棉花籽的机子。”催广明可不只一次听人叨念桂香了。

桂香也笑:“厂里缺这些,我家小叔子正好会,我就擅自替他做了主张,这不,正愁没钱买机子没法交差呢。”

“还差多少?”催广明现在在银行工作,倒是可以帮着她贷些款的。

“得还要个五百块钱。”这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家里就是有,也不敢借人。

催广明听着忽的展眉:“这个么,我倒是可以帮帮你,你往银行里写点东西,我帮你申请。只是这贷款到了手里会涨一些利息。”毕竟同学一场,这情谊还是在的。

桂香一听,眼睛直放光,利息什么的等机子转了钱还也不难,关键这真的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现在能去吗?”不确定的事总归是越早敲定越好。

催广明笑:“成,当然成啊。”

中午休息的时候桂香特意回了一趟家,将贷来的钱递给了连生:“我走不开,你赶紧和爹去省城瞧机子去,可以的话今天就可以买回来,厂里等着用。”

连生没想打他嫂子短时间里凑到这么一大笔钱,简直崇拜起了她。

*

桂香匆匆吃了饭就沿着那河埂走到了水力,心情也舒畅的很,这机子一来,一来家里可以增加收入,二来也安了丈夫的心。

只是当连生匆匆赶到省城时,却被告知那机子卖光了,东西只有保定有。侯爸急的直转框框:“这咋弄啊?”

“你们要买的话,我给个地址给你们,自己去找。反正那边机子都给送来的,我们没那么多钱也没好意思叫人家再送。”那老板也还算仗义。

侯爸睁大了两只和铜锣般大小的眼:“啥?要去保定?”

连生忙安慰他爹道:“爹。您先别慌,我去趟保定。”

二小子可从没出过远门呢,更别说他兜里还装了不少钱了,侯老汉不放心:“我和你一块去,有个事的话,也好有个照应。”

连生笑:“爹,您留在家里,我嫂子一个大肚婆才更叫人不放心。”

连生去裁缝铺子买了根绣花针又找人要了根线,将那一卷字钱卷好,结结实实地缝在贴身的衣服里。

桂香晚间回来只瞧见了侯老汉没望见连生,听他一解释,桂香才开始担忧起来,但她不想侯老爹担心,自己干脆憋在了嗓子眼里。

没了连生的保教护航,桂香自己回家也吃力些。

*

连生第一次出远门,那火车显然成了他眼里的庞然大物。他不知道这样一间间的绿铁皮房子是怎么样像冰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的,但上了车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渐渐没了。

出门前连生特意打扮过一番,这会在车厢里倒显得突兀了。他的位置靠窗,旁边是个中年妇女,那女的能说些,连生附和几句便不说了,这些人他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