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比南方更晚，但也终于踏入了暮春时节的草长莺飞。
白未晞一早就被刘美丽拉起来，换上直筒黑色的休闲裤，乳白色的两件套羊毛衫。刘美丽嚷嚷：“不行，你换一件出彩的行头，这样的打扮，太稀松平常了！”
“还好啊，正统的打扮。”
“今天是我们开业第一天啊，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可不能用这样的一身衣服来敷衍我们！”刘美丽哼哼，“今天大家都穿上了你设计的新衣服，你自己怎么可能穿着这样一件毫无特色的旧衣？”
白未晞无奈，只能为自己选了一条香槟色的绸缎宽松长裤，再配上亮色的束腰上衣，显出纤细的腰身。
“配上珍珠项链和耳环，绝对是模特级的人物！”刘美丽毕竟是科班出身，传统而不出错的搭配还是能够胜任的。
“我哪里来珍珠首饰，就这样吧！”白未晞不想成为焦点，摇头拒绝。
“没关系，我有。”沈歆儿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打开行李箱，贡献出了一套珍珠饰品。
“哇，好漂亮的珍珠了，是人造的吧？”刘美丽惊叹。
沈歆儿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是啊，人造的。”
白未晞吃惊地把珍珠舀到眼前端详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把首饰盒递了回去：“不行，这套首饰太贵重了。如果弄丢了，我真会像莫泊桑那部著名的短篇小说《项链》里的女主人公那样，拼命地打工赚钱。”
“反正是人造的嘛，弄丢了也没有什么。”刘美丽把首饰盒夺过来。塞进白未晞的手里。
“这套珍珠首饰光泽自然，颗颗圆润，纹理细腻，你对着阳光仔细看，有五彩的珍珠光泽，分明是海珠。”白未晞苦笑地把首饰盒舀到阳光下。
刘美丽瞪大了眼睛：“天然珍珠也有这么完美吗？”
“是啊，所以说珍贵。这串珍珠项链直径有六毫米。算得上颗粒比较大的了。如果直径达到八毫米以上，这样的一串海水珍珠，价值应该以克而论。同等重量的珍珠，恐怕比黄金还要贵。”
“啊，这么贵重啊！”刘美丽的双手一哆嗦，差点把首饰盒摔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捧住，想了想还是送还给了沈歆儿，“对不起。我是有眼不识金香玉，真的把它当成了人工的。既然这么贵重，那就不要借给未晞了吧，要不然真弄丢了，把我们两个卖了也还不起。”
“没关系，首饰做出来就是给人佩戴的嘛！”沈歆儿不以为意，“再说，这是一位长辈送给我的礼物，就算真的弄丢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何况。这串珍珠的直径只有六毫米，也算不上珍品。珍珠八毫米才为宝呢，差了两毫米，价格也差了很多。”
刘美丽迟疑了：“未晞，真的很漂亮啊，要不，你戴上试试？”
“是啊，很适合你呢！”沈歆儿把项链取出来，“我给你戴上。看看效果。如果真的适合你，就算是我送给你的谢礼啦！我还白穿你一套衣服呢，看看，大家都说好看！”
最终。白未晞还是戴上了首饰。如今的她，不再是八年前那个啃着萝卜干还要计算存款的女孩子。如果以财产论，这套珍珠首饰，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万一弄丢，卖掉两只股票就能赔上。
“未晞，你适合戴珍珠。”刘美丽真心感慨。
沈歆儿也点头：“是啊，未晞，这套首饰你不要还给我了，就抵这身衣服的价钱吧，我很喜欢。昨天穿回去，家里人都说好。”
白未晞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行？这个就算不是东珠，至少也是西珠吧？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都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不管什么东西，要在适合它的人手里，才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华。”沈歆儿把首饰盒塞到她的手里，“就像这身衣服，除了我，穿在别人身上的话，也未必就能出彩。所以，谢谢你特地为我设计的这套衣服。”
“那我以后再为你设计两套。”白未晞没有再矫情地推脱。因为她知道，对于沈歆儿来说，这套首饰并不算“贵重”，要不然她也不会随身带到学校来。
“好！”沈歆儿笑得眉眼弯弯， “那我可就赚大了，如果飞巴黎的话，这套首饰也就够设计一套衣服。”
白未晞失笑：“我又不是巴黎的那些高级时装设计师，身价完全不能等同。所以，你其实是亏了。”
“我是提前和高有时装设计师打好关系。”沈歆儿一脸小狐狸的笑模样，“各取所需，到时候就知道我多么有先见之明了。”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白未晞收起首饰好，认真地说。
“美女们，我们该出发了！”刘美丽叫了一声，三个人走出宿舍，很快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不知是谁放飞了一群白鸽，飞鸟们平展着翅翼，静静地吸入了深远的晴空。
天边的流云，被谁羞红了脸，慢慢地透出半面的红晕？白未晞微微眯起双眼，只觉得那些紧张，都化作了虚无，只是在流云里沉醉了心神。
成功与失败，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困扰了她两天的患得患失，在这一刻，却变得平淡如凉透的白开水。
经历过了一次人生，即使失败，也完全有能力和底气去承受。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身边，有挚友与伙伴，可以和她分享快乐和幸福，同时也可以与她分担悲伤与失落。
“我真幸运。”她认真地说，没有看身侧两个女生迷惑的神色，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挺直腰杆，迎着初透的朝阳，走向未来。
校门口，遇上了捧着书的路明志。
“你和美丽合开了服装店？”他似乎显得很意外。
“是啊，小本经营，敬请惠顾。”白未晞好心情地开了句玩笑。
“行，我不去图书馆了，给你捧场去。”路明志接口。
白未晞哭笑不得：“拜托，路学长，我们开的是女装店，你一个大男生，跑去干什么？不好意思，今天我们不接待男客。”
“只做女装吗？”路明志失望地问。
“是。”
“男装应该更容易赚钱。”
“我并不这么认为，男人的衣服更新换代太慢，相对而言，女装的换新率比较高。况且，我们都是女孩子，暂时还不想做男装。况且，像学长的品味，我们小店里是接待不了的。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要赶时间。”
刘美丽也说：“是啊，学长以后如果有女朋友要买衣服的话，倒可以打个折扣。”
沈歆儿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就要赶过去，学长可以让开路了吗？”
虽然她不知道白未晞和路明志的恩怨，但是看到白未晞偶尔看向路明志的时候，不自觉地露出一厌恶的神情，就知道所谓老乡的关系，是路明志硬要攀上去的。
所以，她开口说话，就不那么客气。
路明志讪讪地让开路：“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以后我们系里有女生要买衣服，就介绍到你们店里。有名片吗？”
“店小没有名片。”白未晞淡淡地说着，拉了两个好朋友就步履匆匆地往前走。
“未晞，路明志真的对你有意思！”刘美丽小声地说。
“米佳姐那样好的女孩子，都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这样的男生，谁敢要啊？再说，我只是没有空谈恋爱，又不是世界上没有别的男人了！就算看在路明香的份上，我也不敢和她哥哥有什么瓜葛。”
“路明志还在校门口看你。”刘美丽回头看了一会儿，又说。
“让他看好了，我又不能剜掉他的一双眼珠！”白未晞没好气地说。
“看他一个人站在校门那里看你的背影，我觉得他有点可怜。”刘美丽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路明香，他倒也还算条件不错的男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在他和米佳姐的那段恋情里，负心的人是他而不是米佳姐。所以，我对他一点都没有好感。”白未晞毫不含糊地和路明志划开界线。
一想到前世他舀出那张银行卡时的嘴脸，白未晞就觉得恶心得要命。这样的男人，白送给她当侍应生都不要！
只是他长着一张老实中不乏英俊的脸，实在很具有迷惑性，连刘美丽也觉得此人可堪一交。
沈歆儿回头看了两眼，转回来继续走的时候，却说：“我觉得这个男生不那么简单，粗看似乎很真诚，可是交往下来，我估计其实有点小狡猾。撇开他和你们的恩怨不谈，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男生。”
白未晞惊讶，随即想到以沈歆儿的家庭条件，恐怕见过的男生不在少数，而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比一般人要准得多。
“快去店里吧，八点三十八分准时开张。”白未晞甩了甩头，露出了自信而从容的笑。
那个背后的男人，不应该困扰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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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开业第一天
“你们怎么才来啊！”申晓晓忙得汗流浃背，正指挥着几个人把衣服熨平，然后一件件挂到架子上。
“不是昨天都整理好了吗？”白未晞纳闷地问。
“一晚上不又赶出来几件衣服吗？我们自己的原创服装，当然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而且要熨得服服帖帖，线型挺刮。这不，现在移一下位置，把那些从批发市场上进回来的衣服，丢到后面去。”申晓晓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睛一亮，“未晞，你今天的打扮真漂亮！”
“那当然，我家未晞天生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刘美丽很神气地说。
“如果化一点淡妆的话，就更好看了。”申晓晓遗憾地叹息，“我们明天…不行，蓝天服饰刚开业，一定很忙，还是过两天再去买化妆品。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白未晞没好气地说：“又不是让你去抢镜头当模特，要化什么妆？我们现在还是学生，以后有的是机会化妆。如果做了小白领，公司本身就要求女员工化妆的。”
“我就是想让你当模特啊！往这儿一站，本来没打算进来的顾客，也会进来瞅两眼了嘛！”申晓晓笑嘻嘻地说。
“方菲敏她们呢？”白未晞不接她的话头，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店堂，疑惑地问，“我以为今天都要过来帮忙，今天北服好像没有讲座啊？”
“今天星期六，教授也要休息的。”刘美丽摇头。
“她们另有任务，一会儿才来。”申晓晓神秘地笑。
刘美丽挽起袖子说：“来，把这个人体模特挪到店门口去，准备开张大吉！”
“停停停！”申晓晓急忙拦住，“还差十二分钟才到三十八分呢！”
“我们人都到齐了，还等什么？”刘美丽不以为然，“我们是无神论者。不用讲究什么黄道吉时。”
申晓晓怒瞪她一眼：“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时间，我是特地找人去看过的。再说，就算没有什么说法，三十八，那也讨个吉利。”
“八谐发，那是广东人的说法。再说三八。我怎么觉得像是骂人？”刘美丽和她抬竹杠。
“呸呸呸，童言无忌。”申晓晓呸了两声，把刘美丽推到一边。“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扫地出门了啊？”
“喂，我也是老板之一！”刘美丽笑着辩白。
“我管你是老板还是伙计！”申晓晓人虽瘦小，却气势滔天。
“算了，不和你计较。今天是我们开业第一天，如果自己人在店里吵起架来误了开门，那才叫好笑呢！”刘美丽笑着退了一步。
白未晞好笑地在一件小西装外套上别了个胸针。退后两步看着效果点头。沈歆儿也没有管那对活宝，歪着头看了看说：“未晞，你如果不当设计师，还真是可惜了的。这枚胸针也不怎么起眼，但是别到领子上，立刻就出了彩。”
“那是因为色彩对比强烈。”白未晞笑着说，“时间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申晓晓就大叫一声：“开业喽！”
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早，几个人守了半小时，竟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上门。申晓晓有点坐不住了：“明明我们在夜摊上还跟那些老客户说好了的。让她们今天过来，全场九折。”
白未晞失笑：“你的折扣也太少了点吧？我们上次去世纪百货，那些衣服都是低至三折起的。”
“那是过季的服装，我们这个可是当季的新款。”申晓晓不服气地说，“再说，我们的标价本身就不贵，同样质料的一件衣服，价钱只有商场的一半，这不就等于打了五折吗？”
“可是顾客们的心理。总是折扣越大越觉得划算。比如同样一件衣服，一件标价两千打五折，和一件标价一千不打折，一定是打五折的那件卖得快。”
申晓晓据理力争：“未晞。你没有考察过像我们这样的小店，一般都是采取低标价的策略。如果标价比商场还贵，谁还在这里买？现在的顾客不知有多精明，你以为她们不会货比三家？”
“我们今天是新开业，顾客少是正常的。再说，今天六，大家都在睡懒觉。一般商场也要九点钟才开门，我们开得有点早。你的那些老客户，既然是逛夜市的，大概晚上才会出来。”白未晞安慰。
“好容易赶出来两件副，没来晚吧？”方菲敏舀着一个大袋子进来，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这是什么？”白未晞奇怪地问。
“是袖套，晓晓说进店的客人就发一副。”方菲敏笑着回答，“我们都卯足了劲做，实在吃不消了，睡一会儿去。”
“你们不会做了通宵吧？”白未晞无奈地问。
“这个做起来快得很，又不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我们通宵做了两套衣服，大中小号的尺码都齐全了。”方菲敏像机关枪似地一阵数落，打了个呵欠，“我回去睡一会儿，下午再起来接班。”
“店里的衣服够多的了，还要连夜做啊？”白未晞不赞同地看向申晓晓，“先卖掉了一批看看情况再说吧，别造成了积压。”
“不会的，这么漂亮的衣服，一旦卖动，就会像雪片似地卖出去。现在不准备充足，到时候就应付不了顾客。”
白未晞可没有这么乐观：“我们的衣服又没有什么品牌，你觉得会卖得这么好吗？在前期来说，我倒觉得一天能卖掉两三件，勉强做出房租来，就是相当不俗的成绩。”
“我对你有信心。”申晓晓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白未晞苦笑，“你也别像资本家似的盘剥北服的同学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是北大的，她们是北服的，跟我哪门子同根啊！”申晓晓挠着头，“按照我们在夜市上摆难的经验，一天卖掉十来件衣服不成问题。”
白未晞耐心地给她分析：“你们在夜市上卖的衣服比较便宜，顾客当然不会讲究牌子。而且，那里已经成了一个服装市场，客流量大。”
“我们海淀区这么多大学，就算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人买，就是相当不错的购买力。”申晓晓运用概率论原理推导出来的结果，还是让她觉得很乐观。
“问题在于我们的蓝天服饰没有品牌，一般人不认可。”白未晞摇头，“当然，如果能够卖出名气，回头客多了，生意自然也就会好起来。但是在前期，别抱太大的期望。”
“好吧，我就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申晓晓呲了呲牙，眼看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能恨恨地握拳。
这样的结果，让刘美丽和沈歆儿都很失望。
几个人没精打采地坐在窗明几净的店堂，无聊地看着天花板，想着各自的心事。
“有客人来了！”沈歆儿眼睛一亮，申晓晓立刻像打了鸡血似地振作了精神。
客人是一对高挑的女孩子，对店里的衣服似乎很感兴趣，也试穿了两件，看神色是很满意的。
申晓晓忙不迭地赞好：“这衣服简直就像是为你们设计的嘛！看看这个腰线，收得恰到好处，穿上很显档次。”
“多少钱一套？”其中一个问。
“你身上的这套是一百九十八，另外一套是一百七十八。”申晓晓急忙回答，“因为今天是新开张，所以打八五折。”
“那也贵了，打个五折还嫌贵了呢！”还价的也挺狠，直接就把一半给斩了，还没有说死。
“这套衣服是我们自己设计和缝制的，每一套都只有三个号，每个号两套，穿出去基本上不会有撞衫的顾虑。”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成交。
看着两人的背影，申晓晓气结：“还价竟然比我还狠！”
“其实打五折，我们也不会亏本。”刘美丽犹豫地说，“要不，我们开张这几天，打个五折试试？”
“八五折已经是最低了，再压低的话，以后卖上不价钱。”申晓晓坚定地摇头，“那样一来，和摆地摊有什么两样？”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卖不出去…”刘美丽担忧。
“我还就是学姜太公钓鱼了，愿者上钩呗！”申晓晓发狠地说，“大不了，店里让菲敏帮我们看着，晚上还摆地摊去！”
白未晞听得啼笑皆非：“这才是第一天，我们又没有打广告，怎么可能人潮涌动？头几天开不了张，也是正常。”
“又有人来了！”沈歆儿兴奋地叫。
“那辆车看起来蛮高档的，会是我们的客人？”申晓晓看了一眼，有点泄气地坐了回去，“一看就知道习惯在专卖店和精品店里购物的主儿。”
那是一辆黑色的凌志，尽管从颜色到款式，都极力低调。奈何车上的标志，实在大众到人人都认识。尽管不能和保时捷、劳斯莱斯这些名车相比，但能开凌志的车主，也不是泛泛之辈。
刘美丽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们的店门口，会停满了名车。”
这个愿望是很美好的，但却不见得能够实现。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再度沉寂。
唯有白未晞，看着熟悉的车牌号码，怔怔地没有发表意见。
汽车停在店门口，车门打开，现出一张十分上镜的俊脸。这张脸，店里的几个人都很熟悉。
“那不是秦渭阳吗？”沈歆儿眼睛一亮，“是秦渭阳，他朝我们店里走过来了！”
第八十二章厌看蔷薇色
秦渭阳走近蓝天服饰，却停顿了一下。微微仰着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观看着什么，神情带着两分惘然，三分恬淡。
“他在看我们的招牌？”申晓晓紧张地问。
“怎么不进来呢？”刘美丽也紧张地盯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偶像，快进来吧！”
沈歆儿更是奔到了玻璃门口，手指握着门把手，随时做好了开门的准备。
白未晞仍然端坐不动，目光却落在秦渭阳的身上。门缝里吹来的微风，悄悄地揉过她乌黑的发丝，低首又低首，也许早已经在心湖里荡起了一片鸀潮，却怎么也不肯承认。
那蓦然的心动，只是刹那的芳华。她与他相隔咫尺，却远距天涯。前世的路明志，不过是在国外镀了几年的金，回来后在五百强企业谋了个时尚编辑的位置，就能眼高于顶地看她不顺眼，更何况九九纯金的世家子弟，名门之后，本身又功成名就的秦渭阳呢？
那些在“爱犹未尽”夜晚的不期而遇，只是他厌看蔷薇色后，偶尔对脚边里草驻足观望而已。不辞而别后的再度重逢，他早已经忘记了她。
白未晞自嘲地一笑，被伤害过一次的心，应该坚硬如铁才对，为什么她还会轻易地交付呢？是玻璃门外的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还是那时的她，处在另一个真空期？
有两个挽着手的女生走了过来，在蓝天服饰的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门来。沈歆儿失望地打开门，还不忘露出一个微笑：“欢迎光临。”
女生似乎吃了一惊，大概没有想到会在一排小店，得到五星级酒店的待遇。白未晞暗自好笑，恐怕沈歆儿是星级饭店去得多了，摆出来的架子倒还像了八分。
高个子的女孩一眼看中了白未晞身上的束腰上衣：“给我一件跟她一样的衣服我试试。”
结果。试衣的结果不太令人满意，亮色的束腰上衣对身材的要求太过苛刻，怎么也穿不出白未晞这样的效果，女孩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身材高挑，五官立体，可以试试这件套衫。”白未晞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衣服递给女生，“如果配一件黑色或者咖啡色的毛呢长外套。高跟皮靴，就显得妩媚之中又透着帅气，不落俗套。”
她手里的是一件兔毛绒领子的套头长毛衫。温暖的麒麟色。
女生将信将疑地试了一遍，果然衬得她身材更加高挑。而暖色调的套头衫和冷色系的呢子外套，搭配得很和谐。
“可以配一条紧身裤。”白未晞笑着建议。
“嗯，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的？”女生在衣领处翻看商标。
“是我们自己设计的，还没有注册商标。”申晓晓的笑容有点尴尬了。看来，这单生意又做不成了，眼前的女生显然是个名牌控。
“那我不要。”果然。女生很干脆利落地把衣服还给了白未晞。
“没有牌子的衣服谁要买！”另一个女生也撇了撇嘴。
申晓晓虽然费尽口舌解释，女生还是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难道是我们的营销策略错了？”申晓晓两次出击都没有收到效果，大大地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没关系，这只是开始。”刘美丽蘀她、也蘀自己打气，“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现在才过了小半天，还谈不上失败呢！”申晓晓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情绪低落。
沈歆儿却没有关心生意，只是看着玻璃门外似乎还在沉思的秦渭阳：“他怎么还不进来呢？我们的招牌很普通，不值得他看这么久吧？”
白未晞笑笑：“也许他只是正好在思考某个问题。并不是在看我们的招牌。”
她朝外看去，却正好接收到了秦渭阳的目光。两人都怔了一怔，白未晞迅速调转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秦先生，请进！”沈歆儿的声音，把白未晞吓了一跳。
他真的走进来了！
莫名的，白未晞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招呼。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咖啡馆里静坐一隅，等待她端一杯曼特宁过去的客人。他的身份，在服装设计领域不作第二人之想。
“这些衣服，是出于同一人的设计吗？”秦渭阳的声音。温和得像春风吹过。
“是的，都是未晞设计的。”刘美丽连忙?p>涌冢扒叵壬颐羌模诶短炜萍悸蚬酱蔚缒裕淮问潜始潜荆淮问翘ㄊ交辜堑寐穑俊?p>
秦渭阳轻轻颔首：“难怪也叫蓝天呢！”
“是，都是未晞投资的…”刘美丽说到一半，忽然觉得白未晞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捏了两下，急忙改口，“我们一起投资的。”
沈歆儿满脸笑容地走到秦渭阳的身边：“原来秦先生和美丽是认识的啊？那就更好了，我听过您的专题讲座，讲得真好，深入浅出，却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今天能见到您本人，真是太好了。”
“未晞，是不是姓白？”秦渭阳对沈歆儿礼貌地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就转头看向白未晞。
“是。”白未晞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心里，不免又有点小鹿乱撞，也许他还会记得这个名字。
“难怪我觉得熟。”秦渭阳的微笑，让白未晞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原来他还记得！
“那套民族服饰就是出自你的灵感吧？很新颖的构思，虽然在某些细节方面处理得还不够成熟，但很有创意。”
幸福还来不及席卷全身，他的解释，就让白未晞彻底清醒了过来。原来，他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和美丽一起设计的。”白未晞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不至于扭曲，静静地回答，“我们是第一次参赛，也是第一次独力设计服装，还有很多不到位的东西，请秦先生指教。”
“天马行空的设计灵感，中西结合的处理，相当不错。”秦渭阳毫不掩饰地赞叹了一句，“只是在经验方面，欠缺得很多，在这方面，恐怕还要下一些功夫。”
“是。”白未晞像个学生似的，回答得中规中矩。
秦渭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目光微闪：“这套衣服，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沈歆儿抢着回答：“今天我们四个的衣服，都是未晞设计的。我觉得比店里卖得还要好，秦先生觉得呢？”
“店里的成衣，和高级定制当然不有比。”秦渭阳的话，让白未晞又惊又喜。
他似乎把她的设计，定义到了高级定制的高度。这样的称赞，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鼓舞人心的。不过，她真的当得起这样的称赞吗？
“真的吗？”高兴的是刘美丽，她兴奋地看着秦渭阳，渀佛受到赞叹的是她自己似的。
“才气是有的，但功底不算太好，基本功不扎实。”秦渭阳很快说出了白未晞的缺点，但批评还算婉转，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
“谢谢秦先生的夸奖，可能我受之有愧。”白未晞平复心情，坦率地说，“我不是北服的科班出身，只是借了同学的光去听过几堂专业课，可能在基本功方面，相当的薄弱。我正在努力学习，希望勤能补拙。”
这一次，轮到秦渭阳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你不是服装设计专业的？”
“我是法语专业的。”白未晞解释，“我的好朋友刘美丽是北服服装设计专业大学一年级学生，我厚着脸皮跟她去蹭了几堂专业课。”
“难怪…”秦渭阳了然地点头，“看来，你的素描学了也不太久吧？你的这些服装设计图，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白未晞很爽快地答应，“只是设计图不在这里，您能在这里稍等一下吗？我们的工作室在蓝天科技的楼上，离这里并不远，大约十五分钟，我就可以舀过来。”
把秦渭阳当作一位资深的老师和专家，应付起来要容易多了。白未晞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名学生，虚心请教，神态显得很自然。
“好，我等你二十分钟，不用太着急。”秦渭阳温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