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宋正阳同床共枕八年,这个人身上的一根汗毛他都认识,更何况是这么个动作。这是在调情,这个狗东西在向韩烈调情!想到这一点,陈光宇只觉得五内俱焚,心肝脾肺肾都仿佛是疼的。他那边满打满算死了也不到一个月,而这边,宋正阳已经在向别人调情了!

是的,宋正阳已经能狠心的置他于死地了,这一点小小的调情又算什么?说不定他没死的时候,这狗东西就和韩烈眉来眼去,不知道背着他干了什么事情!

陈光宇越想越怒,当下就想把桌子掀了,连韩烈带宋正阳一起砸下去。

第7章

陈光宇说认不准,别人也就罢了,白老却有点失望。这串珠子虽然看起来像是真的,但现在沁色的东西造假非常多,而且造的也很厉害。像这血沁,人家是真的能在猪牛身上开个口子埋进去,过几年把猪牛宰了,东西取出来,那也是血沁。

白老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但他对面的这两个人可不好对胡。宋正阳还好点,怎么说也有点老关系,这韩公子却是出了名的难缠,虽然他们早先还没打过交道……

想到这里,他向陈光宇看了一眼,若是知道有宋正阳在,他就不把这小孩叫来了。虽说只是同名同姓,但……

“白老,您的话我一向听。”

白老看了宋正阳一眼,正要回答,陈光宇又道:“能让我再看一次吗?”

白老把串子递过去,陈光宇看了看又还了回去,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看来小陈是看出什么了,刚才白老已经对我们说了,你的眼力,那是分外了得啊。”宋正阳道。

“那是白老夸我呢,我其实真不行。”

容范道:“小兄弟一看就还小,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啊。”

一圈人都笑了起来,陈光宇冷冷一笑,端着面前的茶杯,一杯子水都泼了过去。哗啦一声,容范整个脸都湿了,而全桌的人都愣在了那儿。

“小陈!”

白老失声,以他几十年的经验,也惊慌了起来。容范是说不上什么层次,但那是对像韩公子的人而言,对他们,他有的是办法找他们的麻烦。现在陈光宇因为一句玩笑而得罪了这人,那真是少说要去掉半条命。

陈光宇一杯水泼出,自己也知道坏了,在过去,像容范这样的,他打也就打了,泼水也就泼了,虽不是没麻烦,到底摆的平,可现在,那真是给自己全家找麻烦。

陈光宇为人粗暴,脑子却不笨,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混混,混到后来的地步。他刚才之所以会那么失控,也还是先前就恼怒的很了,容范正好撞倒了枪口上。而他也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下意识的就按照过去的方式处理了。时间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站起身,看着容范,嘴唇微微的哆嗦:“我就是不行,怎么了!”

他这一句,就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端的是恼怒痛恨,声音中的能量都仿佛化为了实质。容范本来怒火冲天,几乎就要一巴掌打过去了,听到这一句,也愣了。

不仅他愣了,全桌的人都愣了,面面相觑间还多了一层了然,怪不得这小孩反应这么过激,原来是戳到人家的痛楚了。也是,一个男人不行,就说人家年纪还小,那也是屈辱啊。

一时间众人无言,只有一片寂静,宋正阳咳嗽了一声:“那小兄弟对这珠子有什么见解吗?”

“没有,我就是看看。”

陈光宇的声音还带了几分僵硬,不过众人也不以为意了。因为这一打岔,下面的饭局多少带了几分尴尬。又过了一会儿,陈光宇说要走,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也就没多做挽留。白老送他出来,不好意思的道:“小陈,今天不好意思啊。”

“白老说哪里话,是我不懂事。不过那珠子……”

“怎么?”

“我看着不是十分的对,在玉石上面我接触的少,也不敢肯定。”

白老很快的皱了下眉,然后拍了拍他:“我知道了,小陈,明天早上我再约你,咱们找地方喝茶。”

陈光宇应了,顺着路思忖自己刚才的言行,他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虽然有点出格,但应该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什么疑心。当然,他最后给白老说的那句话还不知道效果,不过,明天再看吧。

他走了两站路,搭上公交,然后一路摇晃的回到了家。他现在的家在开城的东边,过去也算是繁荣地段,但随着政府西移,城市一体化,这东郊的繁荣也就一起不复返了。

现在再说谁住到东郊,虽然不能说穷人,但总不怎么富裕。不过这不被政府管也有一些不被管的好处,比如自家的房子要怎么折腾可以随意些,再比如临街营业的也支个桌搭个帐篷啦。

陈家的小饭馆就是这样,虽然现在天冷,但中午学生多的时候还是要在外面摆桌子,好在熬鸡汤的煤炉是放在外面的,倒也能驱散一些寒气。陈光宇还没回到家就听到那边在吵闹,他先还没在意,后来却发现原来是有人正在骂陈家。

“想着你们不容易,也愿意可怜你们,可你们也不能给脸不要脸了。大中午头的,谁家不想睡个觉?你们倒好,天天在外面闹,我儿子可是开车的,这万一出了事,你们赔得起吗?”

“张嫂、张嫂……”这是陈家妈妈的声音,带了几分怯懦。

“别叫嫂,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妹妹。我告诉你们,这饭馆你们就不能开了,要不你们开一天我来这儿骂一天,我就不信还有人来你们这儿吃饭!”

“你欺人太甚,我们每个月给你三百了!”这是陈四海的声音,年轻的声音里带着不平。

“哟,三百啊!”张嫂的声音比先前高了八度,“让大家来评评理,现在这三百块还能干什么?够一个人的生活费不够?过去一根油条两毛五的时候你们家给三百,现在一根油条已经涨到五毛了,你们家还给三百?行啊,那你们家的米线啊烩面啊也不要涨啊,还两块钱一大碗的卖呗,要是能像八几年那样五毛钱一碗,你们一分钱不给我都行!”

“你、你不就是想要钱!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们、我们家盖房子……”

“四海!”

“小海不要乱说!”

陈四海正要讲理,就被自己的父母打断了,但饶是他没把那话说完,也被张嫂抓住了:“房子?你们还好意思说房子?你们自己说说,这房子你们盖成什么样了?这附近的邻居,谁家不是住几十年的老房子,就说屋里没厕所没厨房,大家也都过了这些年了,唯独你们,做生意了嘛,有钱了嘛,要起楼。行啊,你们本事大,要自己盖楼谁也不能拦着你们,但你们是不是挡着大家的光了?咱们这一片都平房,过去还能有点日光照进来,自从你们家起了楼,这可好,白天晚上一个样,电费都不知要多掏多少!”

“张嫂、张嫂,咱们先不说楼……”陈家爸爸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恭敬。

“这可不是我提的。”

“是是,是他小孩子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这楼是他盖的?陈二孩,你一个农村出来的,当初大家可没少帮你吧。你能有现在的房子还不是大家给让出来的,你结婚的时候大家可都去喝你的喜酒了,当初你们家老大……哎哟,这正说着呢,你们家老大就来了!”

她这么一说,陈家三口连忙回头,果然就见陈光宇慢慢的从那边走过来,顿时,几人的脸色都有点变,陈家母亲第一个跑过去:“小宇,你回来了,吃饭没?还没吃的吧,正好,小海也没吃呢,你带他出去吃吧,小海、小海,还不快和你哥去吃饭!”

陈四海一怔,虽然还有点不服气,但也立刻走了过来。陈光宇这边还没动,那边张嫂却不愿意了:“这个点了,怎么会没吃完饭?那陈家老大啊……”

“张嫂,这孩子身体不好,您积点德吧!”

陈家妈妈几乎是哀求的开口,张嫂却不乐意了:“什么叫积德?我哪点失德了?哦,你心疼你家儿子,我就不心疼我家儿子?你家儿子身体不好,我家儿子那也是蛮辛苦的!”

“张嫂,五百,好吗?”陈家父亲道。

“什么五百不五百的,你这么说就好像是我为了钱?”

陈四海道:“你不是为了钱是什么?你……”

“还不带你哥去吃饭!”

陈四海年纪小,难免还有点气盛,很想留下来和这个恶邻居辩个是非曲直,但又担心自己哥哥的身体,此时见自家母亲急了,不敢再说什么,这边拉了陈光宇就要走。

陈光宇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了几句再结合身体上的记忆也就明白了。陈家的这小饭馆虽然不大,生意却不错,很得附近人的羡慕,特别是院里面的,但他们的房子不临近,就算想跟风也做不起这生意,而就算想办法做起来了,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陈家的好。

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也就没什么了,陈家得了好就被眼热了,其他人家也就罢了,闹几次要点好处,也就看着多年邻居的份上过去了。唯有这张嫂那当得上贪得无厌,硬是以陈家卖饭耽误他们午休的理由,让陈家每个月给钱。这钱一开始是一百,后来涨到二百,前几年又涨到了三百。

在当今社会,三百块钱的确不算多,但开城也的确是个小城市。一直到现在,这个城市的低保也不过才二百多,一般的工作也不过是一千五左右。如果不讲究,三百块,却是能作为一家的菜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会有人觉得主角是攻捏,第一章就说他雌伏于下了咩- -

第8章

张嫂见陈家人退让,更是得意,其实五百块已经是她今天的目标了,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趁陈光宇在的时候,再接再厉一把。陈家夫妇虽然老实,却也是两个死倔头,陈家那个小儿子更是愣头青。唯独这陈家老大,是个性情古怪心思又敏感的,最怕争吵,最怕别人说他们家不好,而偏偏他身体又不好,一个不注意,那就要送医院,陈家人就算是为了他,也要不断的让步。

一见陈四海真要带陈光宇走,她连忙上前:“陈家老大啊,别人不知道你可清楚吧,你这又不上学又不工作的,天天在家,可能听清这下面有多吵闹吧……”

她这么一说,连陈四海的脸色都变了。陈光宇因为身体不好,上学上的断断续续的,就最恨别人提这个,早先不知为此闹了多少别扭,前几天才因为这事住了院,这张嫂又提起……

“张嫂!六百、六百、求求你不要说了!”陈家妈妈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哀求,转头又几乎以凄厉的声音道,“还不快带你大哥走!”

陈四海回过神,连忙就拉扯陈光宇,陈光宇却动也不动,陈四海也慌了:“哥,咱走吧,咱走吧,别听这女人在这里乱说了……”

张嫂此时的得意那已经不用说了,陈光宇平时窝在家里,偶尔出来也是要去医院,她难得碰上一次,可要抓住这样的机会:“咦,我怎么是乱说呢,陈家老大你天天不在家吗?那现在在哪里上学?在哪里工作?都做些什么啊,这是刚下班吗?”

噗通——

张嫂还要再说什么,陈家妈妈就一把跪了下来:“张嫂,我求你,你就别再说了,这孩子才出院,他心脏不好,受不了的。我求你……不,我求求您,您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您、您给、给……”

她想说让张嫂给他们留条路,想说杀人不过点头地,想说让她积点德。但她既怕这话刺激了大儿子,又怕张嫂不依不挠,到最后只有泪流满面的把头磕在了地上。

“凤娇!”

“妈!”

陈二孩和陈四海一起失声,就连张嫂都愣住了,当下就有心退了,但她一想,自己这次退了,以后岂不是次次都要退?六百是不少了,但按现在这物价上涨的趋势,很快就又会不当用了。

陈家是不容易,但她更不容易啊。

“哎哟,小凤,不敢当不敢当,你这是弄什么啊。”她一个跨步走上前,“你这弄的,就好像我怎么欺负你们家似的,咱们这不是在说理吗?你们有你们的道理也可以说的嘛,是不是,陈家老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怎么样?”陈四海涨红了眼,“我妈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也给你跪下?我给你跪!给你跪!”

他说着就要走过去,但只感觉到胳膊一沉,他一怔:“哥?”

陈光宇面阴如水,陈四海不知怎么的,突然怕了起来,想到父母早先的叮嘱,暗骂了自己一生混球,正要开口,那边陈光宇已经放开他了。

“妈,你起来。”陈光宇走到李凤娇身边,去搀她。

“老大……”

“起来。”

“是啊,小凤你赶快起来吧,这多不好看啊。”张嫂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四周。此时正是上班时间,这小饭馆虽然没什么生意了,路人却不少,国人最爱热闹,一见这边如同大戏似的,班都不上了。更有不少没工作的邻居在旁边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的。张嫂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此时也未免有几分尴尬。

李凤娇看着张嫂,张嫂道:“哎呀,其实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知道你们日子不容易,你说陈二孩一个农村来的,要在这城里立着脚娶上媳妇,多难啊,你们家这情况……但实在是我儿子这工作特殊……”

“张哥开车是满辛苦的啊。”

陈光宇慢慢的开口,张嫂心下狐疑,总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但陈光宇那病弱敏感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实在是太深刻了,当下也就顺口道:“可不是,这开车啊,最需要注意力了,你说这休息不好,注意力能集中吗?这万一要出个什么事……那可就是大事了啊!”

“张大哥平时睡眠不好吗?”

“这孩子就是个容易操心的。”

“去医院看了吗?”

“怎么没看?但这事,医生也没办法啊,只有要让他多休息,给他营造一个、一个,那个词怎么说的?”

“安静舒心的环境。”

“对对对,就是这个,要不就说你们年轻人脑子好呢,就是要休息好!”

陈光宇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办法,让张大哥以后都能休息好。”

“什么办法?”

“吃安眠药啊。”

他们这一问一答,早就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虽然是在马路边,但大家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陈光宇这最后一句,着实有不少人听到了,顿时,大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老邻居了,张哥有这么个毛病我们也不能不管,以后我们家每月给一百块,专门给张哥买药。”

陈光宇说的云淡风轻,张嫂却已经气红了脸:“你说什么,你、你……”

她跳着脚,指着陈光宇想骂,那边陈光宇已经搀起了陈凤娇:“妈,咱们先回家吧。”

他身体弱,其实是没多少力气的,但陈凤娇现在完全呆了,被他一拉也就顺从的站起来了,张嫂一个箭步绕到他们前面:“等等,把话说清楚再走!”

陈光宇斜了她一眼:“说什么?”

“说什么?陈家老大,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听不出你那话里的意思!怎么着,这三百都不给了?你们不想想当初你们是怎么在这里立足的?”

陈四海年轻气盛,被这么一激,就想辩解,陈光宇已道:“四海。”

“啊?”

“给张奶奶搬张凳子,没看张奶奶在这里站半天,都累了。”

陈四海心下不解,但他向来不敢和自家大哥打别——实在是怕他那小身板受不了,微一怔就要去做,陈光宇又道:“再倒杯水,别让张奶奶渴着了,你看这都说半天了,泼妇骂街也不能这么大的劲头。”

陈四海再老实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这次不再迷惑,响亮亮的就应了一声,真的就去拿凳子端水了,他们这是饭馆,就不缺这些东西,不到半分钟,就齐活了。

“张奶奶,您坐、您喝。”

张嫂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那边陈光宇还搀着自己母亲道:“妈,您累了一上午了,回家先歇着吧。”

“陈光宇,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泼妇?”

陈光宇只当做没听道,依然对李凤娇道:“这一会儿也没人,您别太担心了,有四海呢,爸,您也是,先回屋吧。”

“你们给我站住!”

她说着就追了上来,却被陈四海一个错身拦住了。

“你让开!”

陈四海不动。

“陈二孩!李凤娇!你们是不是不相干了,你们不相干就说一声,我儿子来了……”

她待要留下几句狠话,陈光宇就看了过来,他此时面相柔弱,这眼神却带着过去的狠戾。张嫂虽然泼辣,但被这么一看,也就被吓住了,而就这么一怔,陈家三口已经进了屋。张嫂心有不甘,但想到陈光宇先前的眼神,到底没敢追上去。

“你们等着,等我儿子回来……”她跺了下脚,回过身,就见一堆人嘲笑的看着她,顿时更为愤怒,挥舞着凳子就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你们鸡、巴娘的好看的?!”

那旁边的邻居知道她的性格,思忖着犯不着惹麻烦,该散的都散了,却有那路人不知道也不怕,当下就道:“这做儿子的有病,果然是遗传,那泼妇,你儿子的药,你也拿来吃点啊!”

又是一阵大笑,张嫂气的想找那人算账,但那人早已骑上车走了。再看周围都是在看笑话的,她虽然一向张扬霸道得理不饶人,也知道自己此时势单力薄,恨恨的把凳子往地上一摔,转身回屋里了。

见她走了,陈四海这才放下心,眨巴眨巴眼,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自家房子里,几乎是欢呼的开口:“哥,你真是太棒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父母,有些不安的道:“怎么了?”

“没事,”陈光宇开口,“那老太婆走了?”

陈四海重重的点头:“哥,你真厉害,从此以后咱们家只用每个月给他们一百就够了,一百还是给他们的买药钱!”

说到后来,他又兴奋了起来,那边陈二孩却叹了口气:“凤娇,你收拾收拾,带两个孩子回你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