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两载未见,相思一世…好一个、相思一世!”灵宣哑声笑着,笑到最后,居然已是哽咽。

两行清泪从他通红的双眼涌出,沿着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滑落在桃花宣上,晕染出一个圆圆的泪痕。

“我就不行吗?而他、他却可以?”灵宣喃喃问道,像是问宋辰星,又像是在问自己。他一点一点把宣纸揉的粉碎,双眼露出狠厉又疯狂的寒光。

“罢了…朕的耐心…已经告尽了…朕是天子,朕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统统都要得到…”

073、

宋辰星沉沉睡着,梦里似乎有虎狼在身后追赶,粗重的咆哮和闪着寒光的獠牙仿佛就在她身侧,让她惊惶不已,那个人呢?!那个说要护她一世的人呢?她猛然坐起来,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膛。身上冷汗淋漓,已经湿透了里衣。

“主子,怎么了?可是要喝水?”睡在矮榻上的南春听到动静,连忙点了灯来问。

“恩,清水…”宋辰星长长松了口气,许多年没有做过噩梦了,怎么会今天忽然梦魇起来。

“主子,来,喝水!”南春 幔帐,服侍宋辰星喝水,“呀,主子,您的里衣全湿了,要换一件才是啊,不然容易着凉!”

“你去拿一件来吧,顺便帮我更衣,我不想睡了!”宋辰星喝了两口水,踩着丝履下了床。

南春连忙去柜里翻找衣物。“主子,才卯时呢,您不多睡会儿吗?”

“不了,我要去佛堂!”宋辰星匆匆忙忙换上衣衫,便把自己关进卧房旁边的小佛堂里。

闪烁的烛火映衬着观音大士悲悯的脸,宋辰星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喃喃诉求:“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信女诚敬供奉,唯愿您保佑边疆将士平平安安,保佑萧墨池能平安归来…”

轻烟冉冉,香火点点,宋辰星在佛像前久久跪着,直到晨光熹微。

南春在佛堂外轻轻叩门,“主子,福喜公公前来求见!”

“福喜?他怎么又来了!莫非皇上那边有事情?”宋辰星强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在佛像前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离开了佛堂。

福喜在花厅候着,一见宋辰星来了,连忙殷勤的行了礼。

“请娘娘安,娘娘吉祥如意!”

“免了,今儿这么早,你不服侍皇上上朝,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宋辰星恹恹的挥了挥手,夜里的噩梦让她心神不宁,拜了半宿的佛也没能让她安宁下来。

福喜点头哈腰的,“娘娘,皇上今日派奴才前来,是为了要请娘娘您用膳!”

“用膳?这不年不节的,皇上怎么会想到要请我用膳?”宋辰星疑惑道。

“是这样的娘娘,皇上说了,选秀大事都是娘娘您一手操办了,费了不少心,皇上特意让人从民间寻了一些特色菜肴,想邀娘娘您一同用膳!”

宋辰星闻言,心中一柔,灵宣这孩子,虽然大了些,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可还是那么柔和细心。

“好吧,那你回禀皇上,就说我会去的!”

福喜一听,笑容满面道:“那奴才就告退了,对了娘娘,晚膳设在‘不得轩’!”

“不得轩!!”一听这个名字,宋辰星猛地瑟缩了一下,那不是先帝瑞文帝驾崩的地方吗?为何灵宣会把晚宴设在那里。“皇上可有说为何要将晚宴设在不得轩?”

“回娘娘话,皇上说是为了缅怀先皇!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奴才就回皇上那里复命了!”

福喜走后,宋辰星久久回不过来神,为什么她觉得今天一天都弥漫着诡异,先是噩梦,而后是莫名的邀约,还有那个古怪的地点…

傍晚时分,宋辰星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如约前去不得轩,为了谨慎,她还特意挑了素色的宫装,以表对先帝的缅怀。

到达不得轩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得轩周围种满了荷花,此时正是秋荷盛开的季节,满池的荷花随着夏末的晚风轻轻摇曳,带来淡淡的荷香。如果抛开这里是睿文帝殡天之地,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消暑地方。

宴席设在湖深处的凉亭里,宋辰星留了其他服侍的人在岸边,只带了南春一人前往凉亭。

水廊两侧挂满了灯笼,光线不甚明亮,反而影影绰绰的,让人顿生朦胧之感。

凉亭珠帘半挂,不大的圆桌上摆了许多珍馐,但却无人在里服侍,而作为东主的皇上也不在。

“主子,奴婢把帘子放下来些吧,夜风还是很凉的!”南春道。

“嗯,放下一边的吧!”宋辰星头脑有些昏沉,昨夜受了惊,又发了汗,今日里就一直不大清爽,此时吹了风,愈发的觉得精神不佳。

“如此好风景,为何要挡了起来?”灵宣的声音忽然远远的传了过来。宋辰星侧身一看,灵宣穿着常服,正独自一人沿着水廊向凉亭走来。

“皇上,要多谢您的美意,我有多年不曾吃过宫外的吃食了!”宋辰星起身笑着说道。

“娘娘你若喜欢,那有何难,让厨子做给你便是了!”灵宣笑容满面的,他挥手退下了南春,亲手为宋辰星布置晚膳。

“皇上这可使不得,我自己来便好。”宋辰星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碗筷。

灵宣面色一凝,低声道:“我们一定要这样生疏客套吗?以往我还叫你仙女姐姐,你还为我穿衣擦汗,如今却疏远的像陌生人一样!”

见灵宣落寞的表情,宋辰星于心不忍,这个孩子从小到大经受了太多磨难,如今小小年纪,身居高位,却父母尽失,孤苦伶仃。

她想了想,还是轻轻放下自己的碗碟,柔声道:“那就劳烦皇上了!”

灵宣很高兴,兴致勃勃的为宋辰星布菜,还不时的询问她的意见,“鱼肉吃吗?吃一块儿脊背可好?再来些鸡汤,还烫着呢!”

菜很美味,汤也可口,宋辰星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脸上的笑意也自然了许多。

“皇上,让您在百忙之中抽空,请我用晚膳,倒真真是折煞我了呢!”

“何出此言,同你吃饭,总好过我一人对着那些木头一般的宫人!”灵宣为宋辰星斟了一杯梨花白,举杯道:“应当是我谢你才是!”

“皇上说笑了!”宋辰星端杯浅浅的饮了一口,“皇上这儿的好东西当真不少,这梨花白的年份,一定不少于二十年了,香味如此浓郁。”

灵宣笑而不答,只是洒脱的仰首一饮而尽。

天越发的黯淡了,月亮逐渐挂上天边,宋辰星见两人都已用完了酒菜,便想早些告退了回宫休憩,她今日身体不大舒服。

岂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灵宣便抬手止住她想要说的话。

“我知道你想要回宫了,对吗?”

被灵宣一语道破了心思,宋辰星有些微的尴尬,她低声道:“皇上,我…想早些回宫休息,昨夜吹了些凉风!”

灵宣低头轻笑,“总是如此,是同我在一起,让你不自在了吗?为什么你总是想要逃开?”

“没有,我…”虽然不大明白灵宣说的是什么,但是她还是直觉的否认道。

“不要说,我来说!”灵宣打断她,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你不是一直问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不找那些后宫女人,为什么不肯选秀,甚至不肯告诉你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那我今天就来告诉你,其实我以为,以你的心思剔透,应该早已知晓才是,却没想到你一直懵懂,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毫无察觉?”

“您说什么?”宋辰星更加迷惑了,喜欢的女人跟她心思剔透有什么关系,她又不知…什么?!!一个惊人的念头涌入宋辰星的脑海,她此前从未联想过这些,因为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谬、太过不可思议。血色迅速从她脸上消散,寒气仿佛从脚底板直冲天灵。

“看你的表情,莫非已经想到了?”灵宣大而亮的桃花眼笑意一闪,像极了他的父亲睿文帝。

“不,我什么都没有想到,皇上,天色不早了,您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告退了!”宋辰星断然否认,立刻想站起身来,离开凉亭,却发现腿软的根本动不了。

“哼,娘娘,你既然来赴了我的鸿门宴,那我自然就不能让你轻易的离去了,你看你,明明猜到了,却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这样口是心非,有意义吗?”灵宣阴沉一笑,又倒了一杯梨花白,递至宋辰星唇边,“娘娘啊,灵宣敬你一杯,也敬我九泉之下的父皇,我要多谢他,把你送到我的身边呢!”

宋辰星衣袖下的手,抖的几乎没有力气抬起来,此刻听到灵宣提起睿文帝、提起瑶晟,她忽然就泪水盈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这是瑶晟的儿子,是瑶晟的希望,怎么就变成今天的样子!

“别哭、别哭啊,我会心疼的,我父皇看到也会心疼的!”灵宣浅笑着,伸手去 宋辰星的脸,宋辰星连忙避开,正色道:“皇上,您既然提到了你父皇,就该放下不该有的执念,做一个好皇帝,让先帝安心才是。”

灵宣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抚胸大笑,“放下执念?娘娘啊,你可知道这不得轩为何叫不得轩?人生八苦,最苦是为求不得。我父皇求了一辈子,最后只得骨灰一坛,想必他到死都是不甘心的,又怎么会让我放下执念呢?执念之所谓叫做执念,那便是不肯放弃的,所以你多说无益。”

“可是!我是太后,您是皇上!您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宋辰星厉声提醒道。

“身份?”灵宣冷冷的勾起唇角,略带嘲讽的上下打量着宋辰星:“不知太后娘娘您还记的你的身份吗?若是记得,又怎么会写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的话语,莫非是写给我父皇的?哦,不,不对,我父皇已经殡天了,您写的可是‘两载未见’呢,不知这个未见的,又是谁?”

074、

灵宣的话,像桶冰水,将宋辰星从头浇到脚,她整个人都惊呆了,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

“怎么,被‘儿臣’的话惊到了,还是说‘太后娘娘’您对此无有什么可说的?”灵宣冷笑,在称呼上刻意的提醒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辰星面色惨白,苍白无力的躲闪道。

“不知道?那‘儿臣’再提醒你一下,两年前的万寿节,夜晚时分、御湖湖畔…可曾记起来?”

“你!你说什么…”宋辰星的心猛的抽紧,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了,她扶着桌子,浑身颤抖的勉强站起来,哑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灵宣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站起身来绕至宋辰星的背后,贴在她的耳侧轻声道:“你拼命想要隐瞒的一切,我全都知道!”

宋辰星的脑子轰轰作响,满是灵宣的声音,他、他全都知道了?那…她该怎么办、萧墨池该怎么办…她与外人私通,犯的是死罪,如果只是死,那倒还简单了,死了便再无忧虑、再无顾忌了吧…

“皇上…您究竟想说什么…就一起说了吧!”既然有了死的准备,那便也没什么好惧怕了,宋辰星垂下眼帘,低声道。

“朕想说的是…朕要把萧墨池那个乱臣贼子、千刀万剐!娘娘你可听清楚了?”灵宣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的说。

宋辰星身形摇晃,勉强扶着桌子站住了,“无凭无据,您又如何处死一名超品大员?还不如,赐我一死,来解您心头之恨…”

灵宣忽然暴怒,将圆桌整个掀翻,碗碟跌碎一地,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小锤,在一下一下敲打宋辰星的神经。

“你竟然要我赐你一死?!你要死?!为了一个萧墨池?好好好!太后娘娘,我当真是小瞧你了!”灵宣青筋直暴,目眦欲裂,“你是我父皇的女人!即使他死了,你也还是!!如今,你也会是我的女人,那个萧墨池,我会让你看到他的下场的!你务必要好好活着,慢慢的看!”

“皇上!您为何要痴迷不悟呢?您是皇帝…而我,是您名义上的母亲…即使您不把我当母亲来看待,这一层伦理,是不会变的!”宋辰星缓缓跌坐在地上,轻声道。

“什么身份,在我看来统统是废话!我是天子、是皇帝,我说的便是规矩,我要的,就必须得到!至于伦理,你已经做了初一,我难道不能做十五吗?”灵宣蹲 来,紧紧盯着宋辰星的双眼。

“不行!不行!先皇在天上看着呢!灵宣,你不能一错再错!”宋辰星无措的摇着头,泪如雨下。

“那你和萧墨池在御湖边上,颠鸾倒凤之时,可曾想过我父皇在天上看着呢?”灵宣凑的越发的近了,几乎要贴在宋辰星的脸上,她从灵宣的眼里看到了阴鸷、偏执、还有… 的yuwang。

不行…不能在这里停留下去,我要逃走…宋辰星慌乱的想着,她一把推开灵宣,跌跌撞撞的就想逃离这个凉亭,可没跑几步,便腿软脚软的瘫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酒了掺了什么?”宋辰星想要质问、想要呼救,可是使了再大的力气,也只能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075、

噩梦一层叠着一层,每当以为可以逃离了,却又坠入更深的恐惧与痛苦之中,宋辰星觉得,也许这就是地狱了吧,无边的业火,快要把她 殆尽了,她想挣扎,却又无力挣扎,只能苦苦挨着,等着灰飞烟灭的时候。

灵宣目光阴沉的盯着床上高烧不退的女人,自那夜欢/好过后,他便体力不支,睡过去了,等醒来时,却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泡在屋外的荷花池当中,如果不是荷花开得茂盛,将她托在水中,恐怕早就溺死在荷花池里了。夏末初秋,天气虽然不算寒冷,可在水中浸泡一夜也是很伤身的。

宋辰星自打被救起来,就一直昏睡着,高烧不退。太医来诊治,只说是伤寒,可一剂又一剂汤药喂下去,病情总不见起色,人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你就这般抗拒朕吗?死都不怕,却怕待在朕身边?”灵宣目露哀色,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自幼年那次初遇,这张脸就仿佛是用刻刀刻进了他的脑海中,磨灭不去。也曾隐秘的想过,为什么这般谪仙样的人物,会堕入凡尘,当了父王众多禁脔当中的一个。现在想想,那时的想法不过是妒忌罢了,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也都会希望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只供自己赏玩。

“快点儿好起来,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灵宣垂首,在她紧闭的双目上吻了一下。

宋辰星挣扎着清醒过来,已经是五日后了,她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阳光透过窗纸,映出一团昏黄。嗓子干涩的像要着火一般,浑身 ,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门轻轻响了一声,脚步逐渐靠近床铺,宋辰星眨了眨眼,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人,那个小鹿一样可爱温顺的孩子,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如今的这个,是一匹残忍狡猾的恶狼!关于那个夜晚的种种,宋辰星已经不想再去回想,她厌恶的闭上双眼,侧头到一边。

“辰星…你醒啦?要喝水吗?你这几日水米不进,我很担心,厨房备着米粥,要吃一些吗?”灵宣激动的冲过来,握住她的手,连声问道。

宋辰星闭目不答,只做没听见。

灵宣不泄气,依旧轻声细语,“辰星,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些,以后不会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你说句话好吗?这些天你昏睡着,我很担心、很担心你像父皇母妃他们一样,离开我,你说句话吧,我、我给你端水来!”灵宣连忙跑到桌案处,把温在暖壶里的茶水倒出来一杯,送至宋辰星口边。

宋辰星是铁了心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任他怎么讨好怎么道歉,都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愿睁眼看。灵宣折腾了半天,最后只得颓然离开,让南春进来伺候。

南春一见宋辰星的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主子,您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您快喝点儿热水吧!”

“不忙,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宋辰星借着南春的力量坐起身来,嗓子嘶哑的像是要裂开,每说一个字,都疼痛不已。

“主子,如今还是在不得轩,您那日可真真是凶险,您可不能那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不然,奴婢如何对得起云冉姐姐的嘱咐!”南春含泪给她喂了几口热水。

热水入了肚,火辣辣的嗓子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那日投池,其实并非是宋辰星本意,那逍遥散吃的太多,人的意识就是混沌的,她只知道心中郁愤难平,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落入那荷花池中了。她重活一世,不甘愿就这样死了,她还想,看到萧墨池平安归来的那一日,还想看到小妹出嫁,她心中有太多不忍割舍的东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上绝路。

“我在不得轩昏睡几日了?”宋辰星问道。

“回主子的话,有五日了,自那日您来次赴宴,就不曾离开过不得轩,奴婢也被命令在不得轩候着,不能回寿宁宫去!”

“五日了…不行,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南春,帮我穿衣!”宋辰星挣扎着坐起来,要下床离开。

“主子,太医要您静养呢!主子?!”见无法说服宋辰星,南春只好服侍她穿衣,结果还未着装完毕,灵宣便冲了进来。

“你要去哪儿!”灵宣面色惊惶,冲跪在地上的南春吼道:“滚出去!”

宋辰星自己慢慢系着衣带,手脚发软,系了半天才打上结。

“辰星,你要去哪里啊!你病还没好,需要修养!”灵宣放柔声音低声道。

宋辰星垂着眼,也不看他,也不回答,低头慢吞吞的穿着绣鞋。

灵宣连忙蹲 ,帮她把鞋子穿上,满脸期盼的抬头望她:“辰星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不要无视我!”

宋辰星移开视线,扶着床柱,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灵宣急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臂,还没来得及使劲,宋辰星便被他拉的歪倒向一边了。灵宣赶紧托住她,把她放到床榻上。

“你看你还这样虚弱,又要去哪里呢,留在这儿等病养好了,再走不行吗?”灵宣眼巴巴的看着,哀求道。

宋辰星忽然笑了,冲着灵宣缓缓道:“不行…跟你待在一个屋子里…我恶心!”

灵宣脸上血色急剧消退, 颤抖的后退了一步。“辰星…你、你骗我的…对不对…”

“你就自欺欺人吧,你让我恶心,我甚至不想看到你,听明白了吗?”宋辰星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又说了一遍。字字诛心,像是利剑一样,在捅着灵宣的心脏,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僵持了好一会儿,宋辰星倦了,冷笑了一声,侧身躺在了床上,不再看他。

“你、你不会原谅我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萧墨池可以…而我就不行呢?你好生不讲道理…我到底哪里不好了,我比萧墨池年轻、我地位也比他高,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喜欢我不好吗?”说到最后,灵宣有些哽咽了,他可怜巴巴的牵着宋辰星的一缕衣带,无限渴望的望着那个侧躺在那里的女人,只要她回头,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要为她摘下来。可是她却毫不在意,冷冰冰的践踏着他的一腔赤诚。

灵宣颓然后退了几步,然后飞快的冲出了房间。

076、

之后的数日,宋辰星一直被软禁在不得轩,身边只有南春一个宫女伺候。每日送来的吃喝用度都是极好的,可是宋辰星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便叫南春丢出去了。只喝清水和米粥来维持性命。如此持续了几日,眼见着宋辰星憔悴下去,灵宣急得团团转。

“辰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好不好?你这样下去,病情是不会好转的!”灵宣一大早刚刚下朝,便赶到不得轩,开始了一天的游说。

宋辰星惯例是无视他的,自顾自的翻着书,或者干脆躺在床榻上睡觉。任灵宣说出一朵花来,也不搭理。

已经僵持了数日了,灵宣终于无计可施,只能服软。

“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同我讲话,才肯好好休养?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宋辰星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正要开口,灵宣飞快的补充道:“除了嫁给萧墨池!”见宋辰星讥讽的笑意,他又道:“辰星,不是我刻意作梗,你是太后,此生都没有可能再嫁人的!所以你不要想嫁给萧墨池好不好?”

“我起初只以为你疯了,如今我看,你不仅是疯了,还傻了!”宋辰星冷冷的笑,“如今倒来同我说我是太后了,之前我告诉你我的身份时,你是聋了吗?你放心,我是不会提出那些要求的,我这残花败柳之身,也配不上萧墨池!此生,我也和萧墨池不会再有交集!你尽管放心!”

灵宣闻言,脸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也有了笑意。“太好了,辰星你能想通我真高兴!”

“随你去想吧!我要发誓,永远不能挟私报复萧墨池!任何事情都要秉公处理!无论他是有功也好有过也罢!你都不能利用我和萧墨池的事情,来故意打压他!”宋辰星声音虽轻,但很坚决。

“可以,只要你好好待在宫里,我以后不许他随意出入宫便是了,让他远远的待在外面!”灵宣很痛快的答应了。

“我要回寿宁宫!从今日开始,我要静修,任何人,包括你,都不能进出!”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见你?我不打扰你静修,只是去看看你也不行吗?”灵宣慌了,连忙追问道。

“不行!因为我不想见你!或者,我们就耗在这里,看看谁先耗不下去?”宋辰星面无表情的提议道。

灵宣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

当天,宋辰星便回到了寿宁宫,从此宫门长锁,除了吃穿用度定时有人来取外,其他时间和冷宫没有什么两样。

宋辰星一回到宫里,便将自己关在书房。砚台里的墨研磨好了,又渐渐放干,宋辰星提着毛笔,久久无法落下,她不知道该对萧墨池说些什么。是说从此参商永隔,还是说过往的种种统统废弃?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老天爷让她重生,是为了故意玩/弄她吗?为什么总是在她看到希望的时候,又让她重重的跌到谷底,如此,还不如就同前世一般,一杯毒酒了却自己。

泪水一点一点浸湿桃花宣,宋辰星终于不再犹豫,她慢慢写下一行字:“昨日种种,皆为虚幻,此后望君珍重,不见亦不思!

北风呼啸着席卷黄沙而来,漫天沙尘,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西北军将士们就在这黄沙飞舞中进行着操练。

萧墨池静静站在点将台上,过往白皙的皮肤已经被北地炽/热的太阳晒成了小麦色,风沙在他的脸上擦出细细碎碎的伤痕,给俊逸的样貌增添了不少粗犷和野性。他轻 着胸口处的暗袋,那里有不久前刚刚收到的信笺,来自那遥远深宫里的信笺。

此刻的萧墨池归心似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告诉他不见亦不思?难道她不知道,他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吗?还有那个同信笺一起送来的消息,当朝太后娘娘不知因何原因,被皇上软禁了半月之久。如今他满心疑惑,那深宫之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将军!几位副将都已到帐中!”亲兵小跑过来禀告。

萧墨池立刻转身回帐,他已不愿再等了,谋划了两年,斩草之战,迫在眉睫。他必须要迅速结束这场持久的战争!回到故乡,回到爱人身边!

077、

宋辰星自打闭锁宫门后,便潜心修佛,整日在佛堂,靠诵读经书来平复心中的怨气。灵宣递过几次信进来,宋辰星都看都没看便烧了,而萧墨池送来的信,则压在佛像下,不忍去看。

天气逐渐又冷了下来,硕大的寿宁宫寂寥的,比冷宫还甚。宋辰星立在光秃秃的树下,昂首看着那片被宫墙遮挡的只有小小一方的天空,看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又回到佛堂里,与青灯为伴。

一篇经文还没抄完,佛堂的门突然被重重敲响了。宋辰星开门一看,竟是青玉。青玉一见宋辰星便噗通跪倒。

“娘娘!求您救救主子吧!他们如今危在旦夕,需要救援啊!”

宋辰星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她扶着门柱站住了,低声道:“出了什么事情,你快说!”

“娘娘,主子在前线,战事吃紧,粮草军械都不足,补给的车队到了崇州便被人恶意拦住住了,无法送到前线,主子派人送八百里加急给皇上,可如今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主子他们如今已经是饿着肚子在打仗了,如果十天之内,补给无法到达,恐怕将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有人想害死主子啊!”

宋辰星听的浑身发冷,她急匆匆的走出佛堂,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南春!服侍我更衣,我要去面圣!”

宋辰星一出宫门便直奔皇上的御书房,本以为会顺利见到皇上的,没想到居然被福喜拦住了,说皇上正在和大臣议事,不便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