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春战战兢兢的跪在主子面前,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都温柔可亲的主子,忽然阴沉狠厉起来。

“南春,你跟了我多久了!”宋辰星淡淡问道。

“回主子话,奴婢伺候您有六年了!”南春低声道。

“是吗?都有六年了!我记得你父亲身体不大好,这些年可好些了?”宋辰星回想起当初才进宫时,见到南春她们,都还是瘦瘦小小的丫头们,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

“奴婢父亲前年已经过世了,家中远亲帮忙操办了丧事,奴婢过了两个月才知道,所以没能回去奔丧!”南春面露哀色。

宋辰星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南春,自打你跟了我,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可当真忠心与我吗?”

“主子,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如果不是您的赏赐,奴婢父亲恐怕早就病故了,奴婢此生无他心愿,只盼能为主子尽忠!”南春恳恳切切的道。

“好,那我要你为我办件事情,要绝对的保密!你且附耳过来!”宋辰星小声在南春耳边吩咐道。

南春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哆嗦道:“娘娘、您这是…”

“无需多言,你只用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一旦事成,你也自由了!”宋辰星摆摆手,低声道。

此时的萧墨池阴沉沉的坐在厢房中,面前同样跪着一个人。

“你是说,皇上他,可能已经知道我和辰星的事情,也可能知道柳妃死亡的真相?”

青玉点点头,殷切道:“主子,您此时,实在不宜进京啊!皇上之前,曾将太后娘娘软禁了半月之久,后来,因为娘娘身体不佳,才放娘娘回了寿宁宫,不过又紧闭宫门,不许进出,也跟软禁相差不远了!再后来因为主子您遇险,娘娘她又冒险去求皇上,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闻言,萧墨池心如刀绞,他曾以为,她留在宫中,是最安全不过的,孰料到,居然因为自己,而让她频频受苦。

“她病情究竟如何了?!皇上有没有苛待她?”萧墨池沉声道。

“娘娘她病情…不太好,太医也换了,汤药也吃过不少,可是病情一直没有气色,皇上倒不曾苛待过寿宁宫的份例,一直都是把最好的东西往寿宁宫送!主子,皇上本就提防着您,如今又知道您和太后娘娘有私,甚至还知道了当年柳妃之死的真相,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此次庆功宴,恐怕是鸿门宴啊!”

“鸿门宴?是鸿门宴,我也必须去了!”萧墨池慢慢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庆功宴他非去不可,他一定要见见她,只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必须要有些准备,才能保证他们二人,能从皇宫全身而出!

082、

一大清早,天色就阴沉的很,像是要下雨。北风刮个不停,把树上的枯叶都给吹下来了,院子里的小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清扫着,可以刚刚清扫完一茬,一阵风过,叶子又是一地。

宋辰星强咽下一口热茶,冲下喉头的血腥味儿,进来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起先只是没力气,后来便开始咳嗽,呕血,第一次呕血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呆呆在床前坐了整整一夜,后来第二次、第三次,她也就麻木了。

段太医多次前来求诊,甚至还在宫前跪了了许久,都被宋辰星派南春给劝走了,宋辰星托南春告诉他,无所谓诊治不诊治,本就是苟延残喘,何苦再拖累人间?要他严守秘密,不要将她的病情泄露出去。段子苏苦劝许久,但宋辰星心意已决,甚至还给太医署下令,要求换太医。太医署生怕令太后娘娘不快,连忙将段子苏撤职了,又换了年纪大的刘太医来。老太医深谙中庸之道,也不说病因,只说要调养,开些不温不火的方子,宋辰星乐得他如此,只是每日送来的汤药,还是无一例外的浇了花。

一壶茶水都快喝完了,嘴里的血腥味儿却一点儿也没少,胸口闷闷的,总想咳上几声。

灵宣静静的从大门走进来,晦暗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宋辰星余光扫到地上的影子,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道:“不知皇上今日令我过来是为了何事,您不是已经下旨,说我身体不适,可以不用出席晚上的庆功宴吗?”

“是,你是不用出席,我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刺激!”灵宣淡淡的笑道。

宋辰星心中一沉,这灵宣分明话中有话啊!他是想说什么?什么事情会刺激到她?

“皇上,您究竟想说什么?”

灵宣在上首的座位坐下,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轻声笑了,“你说呢?我想要说什么,你那样聪慧,难道猜不到吗?罢了,估计你猜到了,也不愿相信的!萧墨池要死了,你信吗?”

宋辰星猛地握紧了拳头,“皇上你何出此言,萧墨池他才大胜归来,皇上您不奖励他便罢了,又因何要他死呢?”

“因何?我报仇,不行吗?我母妃是怎么死的,想必你是一直知道的吧!”灵宣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情人间的绵绵情话,可是话里的内容,却让宋辰星绝望的闭了闭眼。

她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东夏、她在你手里吧?!”

灵宣微笑着点点头,“您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我的消息来源!”

“灵宣、你听我说!我不是要为萧墨池开脱、或者是推卸责任,当年的事情,我是彻头彻尾的经历着,我很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母亲她,本已罪无可恕!如果大肆彻查,一旦真相公之于众,恐怕会有损你这个新皇的名望,毕竟是你母亲害死了最有希望即位的皇子!遗诏上的殉葬旨意,是萧墨池加上的,他不愿因为你母亲的事情,而牵连到你,所以选择了最隐秘,而又不失颜面的方法,让柳妃赎罪。”

“移灵那日,我留下柳妃,就是想把这件事同她讲清楚,让她知道,没有什么阴谋是可以隐藏的!可是柳妃冥顽不灵,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激怒了当时在后殿的萧墨池,他踢了柳妃一脚,说要杀了她!我、我当时就在你母亲身边,我也劝了萧墨池,我说柳妃已经病入膏肓,不杀她,老天爷也会收了她的!萧墨池后来同意了,说让柳妃去皇陵守灵吧,用余生赎罪。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柳妃居然已经气绝,她身体太虚弱,根本没能经得住萧墨池的一脚…”宋辰星说的很慢,每一句都仔细斟酌了才开口,“灵宣,我所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你母亲的死,是个意外。”

灵宣嘲讽的拍了拍巴掌,“说的很好,比唱戏精彩,可是,一句是个意外,就能抹去萧墨池杀了我母妃的事实?我母妃是不是有错还有待商榷,可萧墨池一脚踢死了我母妃,这是实打实的真相!”

宋辰星苦涩的勾起嘴角,这件事,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结,灵宣说的不错,萧墨池确实杀了柳妃,可是在萧墨池杀柳妃之前,她早就该死了,她谋害皇子,间接害死了萧贵妃,难道不该死吗?

“灵宣,你要怎么想,我拦不住你,我只知道,人一旦心里有了偏见,那么这个人做什么就都是错了!哪怕是杀了一个该死之人!无论你是否愿意听,我都要说,柳妃她该死!她心如蛇蝎的害死了年仅两岁的小皇子,还让他死前受尽折磨!于情于法,她都要死,萧墨池只是帮她解脱了!你若是要以这个理由杀萧墨池,那么我也无法,只能手捧金印,去太庙昭告天下人,当年小皇子死亡的真相、柳妃死亡的真相,还有他萧墨池死亡的真相!让黎民百姓来评判,谁是罪人!谁最该死!”

“你!!”灵宣暴怒,拍桌而起,双目阴鸷的瞪着她,许久,又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早该知道,你只有在为和萧墨池有关的事情,才会同我讲这样多的话,其他时候都是沉默、沉默,还是沉默。你想见他吗?他马上要进宫了!”

宋辰星垂下双眸,低声道:“皇上,我已经说过了,这一生我与萧墨池再不会有牵连,我也不会再见他,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偏袒什么,其中曲折,皇上您聪敏睿智,也一定能分辨出来,萧墨池有功劳、也有过错,但是他的罪过绝不致死,甚至可以功过相抵,只希望皇上你不要因为偏见,而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如今您勤政不久,实在不宜有大的动荡!”

“你不见他,那我让你坐在暖房里,听听我和他的谈话好吗,我会让他在军权和你之间二选一,如果他选了你,我就放你出宫,让你们苦命鸳鸯凑成双,如果他选了军权,那你就好好的留在宫里陪我,好不好?”

083、

“有意义吗?做这样的游戏,”宋辰星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试探,又能得出什么结果!”

“有!”灵宣很干脆的答道,“最起码可以让你看清,在萧墨池眼里,什么更重要!”

“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可能和他一起了…”宋辰星目光坚定,声音也坚定,“我这一生,与萧墨池不会再有瓜葛,所以,你也无须去试探什么!”

灵宣静静的看着她,起身离开,“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你甘愿沉沦…所以,你就耐心听着吧!”

萧墨池紧随在福喜身后,大步走进御书房。

“微臣参见皇上!”萧墨池拱手行礼。

“免礼,坐着吧,我们要说的事情有很多,一件一件来吧!”灵宣指指御案前的绣墩。

“是!”萧墨池面无表情的坐下,腰身挺的笔直,行走之间带着军人的杀伐之气。

灵宣斜倚在龙坐上,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毋庸置疑,他很有魅力,五官秀丽却不乏男子气概,甚至比一般男人要更加威武更加有气势。眼神清澈而坚毅,不卑不亢,略带几分冷漠。

“萧墨池,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以你的灵通,你应该知道我想对付你了。”

萧墨池并不惊讶,淡淡道:“是,我知道!”

“可是你还是回京了,你明知道回来必定是一场不好打的仗!”灵宣直视他的双眼,带着少年人的倨傲和偏执。

“我是军人,军人就没有怕打的仗,更何况,我有非常重要的人在这皇宫里,所以我必须回来,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萧墨池依旧波澜不惊的回答。

“是宋辰星?我父皇的妃子,当今的太后?”灵宣嘲讽问道。

“没错,就是她!”萧墨池毫不掩饰,直截了当的回答。

灵宣怒极反笑,“好一个就是她!!她是我父皇的妃子,更是当朝太后!你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没错,就是她??既然你如此不以为耻,那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要了!”

萧墨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目光似剑,锐利的紧盯着灵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你既然能同我父皇的妃子通奸,那我自然也可以!谁又比谁更高尚?我爱她,我要她!明不明白!!”

怒气在萧墨池眼中迅速聚集,“你这个疯子!!你对辰星究竟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做了什么,什么都做过了,你对她做的一切!!如今她属于我!怎么,你这样生气,是觉得恶心?还是觉得肮脏?”灵宣满意的看着萧墨池脸上翻腾的怒意。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做?强迫一个弱女子,让你觉得很自得吗?更何况,还是一个与你有恩的人!”萧墨池咬牙,双拳紧握,他的心在滴血,他之前一直在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会让宋辰星绝望到写下不见亦不思这样的话,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居然是这等的侮辱,让她受尽折磨。

灵宣冷笑,“这句话应当朕问你!你又如何敢?敢在皇宫里,同当朝太后勾搭不清?而你又是如何有胆子,敢在朕面前如此理直气壮?!朕要与你计较的事情,可不只这一桩呢!!”

“你要计较!我奉陪到底,但是宋辰星,我一定要带她出宫!”

灵宣沉沉看着萧墨池,也只有这般的男子,才陪得上谪仙一般的她吧?曾经他多想成为她眼中,像萧墨池一般,顶天立地有担当的好男儿,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让她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萧墨池,你的存在,让我很不安,于公于私,我都很想除掉你!”

萧墨池淡淡一笑,道不尽的讽刺意味,“可以,放马过来吧?!”

“你不用嘲讽我,我知道我做不到!我这个皇帝当的很窝囊,朝中氏族林立,我的政令通行不畅,而军中,我更是无能为力,你把西北军治成了铁板一块儿,西南军也在你的掌控之下。硕大的大夏军队,我能调动的,不过只有这城中的御林军。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差点断了你的性命!你不要忘了,我才是皇帝!”灵宣双目圆睁,满面赤红,额上青筋直暴,一副激动到极点的模样。

“那又如何,你是皇上,我从来不曾否认,我也没有兴趣篡位,自你登基以来,我自认为对得起你,处处扶持!以身作则,对你恭敬有佳,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为你弹压朝纲,你现在还能稳坐泰山吗?如果不是那些魑魅魍魉忌惮我、想除掉我,你能那么轻易断了我粮草补给,陷大军与危难之中?我为大夏所付出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效忠你这个傻皇帝,而是要让我父亲守护一生的国家和百姓们,能国泰民安、能安居乐业!”

萧墨池平静的回答道,仿佛他谈论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灵宣握紧双拳,慢慢靠在椅背上,“我不如你…我确实不如你!她喜欢的人,应当是你这样的俊杰,而不是我!你放弃军权吧,你交出西北军,交出摄政王的印章,就可以带她走!”

“…”萧墨池目光流转,面无表情,“…军权,我不可能放手!西北军必须在我手中!而她,我也要带走!”

“哈哈哈!”灵宣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仰面长笑道:“萧墨池,你未免太贪心了!你什么都要,世上又怎么可能有这般齐全的事情?既然我指了路给你,你不肯走,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吧!你杀我母妃在前,侮辱太后在后,这些罪行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你说,如果把这些消息,丢给朝中那些人,你又能顽抗多久?是,你是有兵,那你有本事就去偏安一隅,做你的土皇帝,去当乱臣贼子,我自可调兵遣将,前去讨伐,不然,你就乖乖束手就擒,让刑部来断你的罪!”

萧墨池沉默了,他的双手捏的紧的几乎快要把骨头捏碎,满嘴苦涩,他一声戎马,从来不曾遇到过这般艰难的时刻,在战场上,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如今,他不想死,他想活下来,想好好的活,他想要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名留青史,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臣,还想能继续带着他那帮兄弟们保家卫国,开拓疆土。而他也不能死,一旦死了,西北军交给谁呢?朝中那些老鬼们,会把西北军啃的骨头都不剩下的!还有这个偏执又愚蠢的小皇帝,能斗得过那些老奸巨猾的氏族们吗?

084、

“怎么,你想否认你做过的事吗?”灵宣紧紧盯着萧墨池的双眼,不依不饶。

“我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否认,你母亲确实是被我杀的,但她害人在前,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宋辰星,我们是两情相悦!绝没有你说的那样龌龊不堪!”萧墨池大声答道,目光坦荡的和灵宣对视。

“刑部不会理会你说的这些!百姓也不会理会!他们只知道,是你杀了我的生母,是你和太后通奸!你罪无可恕,死罪难逃!”灵宣勾起唇角,淡淡笑道。他双手交叉着放在桌案上,淡定自若。今日谈话一开始,他就被萧墨池牵着鼻子走,如今,他总算重新掌握了主动。

萧墨池长眉紧锁,心中翻江倒海,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走出这个困局?究竟要怎样,才能两全?

望着萧墨池脸上的挣扎,灵宣心里腾起的是异样的满足,你对宋辰星又有几分真心?若真是一心一意,又如何会这般挣扎?坐在暖阁里的人,你可察觉了他的迟疑与犹豫?

“你究竟想要怎样!你应当很清楚我存在的价值!”萧墨池沉声道,“如果你执意要与我为难,那我们也只能鱼死网破!只是不知道渔翁得利的会是谁!”

“鱼死网破?不会!死的只会是你!你放弃吧,她是太后,这一生都不可能出宫了!难道你要她改名换姓,避人耳目的活着?躲在你的府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永远是你不可告人的暗妾?她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我绝对不允许她遭受那样的屈辱!”

萧墨池一滞,立刻就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该如何出口了,是的,除非他带着宋辰星远远躲出京城,否则宋辰星的身份早晚会被戳穿的,还有他的娘亲,日夜期盼着他能够成亲生子,他该如何向她解释宋辰星的存在呢?

宋辰星坐在暖阁中,可却如同身处冰窖,寒气滚滚的,沿着脚底直冲天灵。听着暖阁外那诡异的静默,宋辰星的心,也渐渐凉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不是吗?明明她已经决意要和他再无往来了,不是吗?她一遍一遍的宽慰着自己,可为什么,胸口还是这么的痛,眼睛涨的,快要被泪水撑裂了。她扶着椅背站起来,用力深呼吸,强压下喉头的甜腥。然后扶着墙,慢慢的走出了暖阁。

无所谓他们再说什么了,总归都只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取舍的物品。再多的许诺和誓言,只要不曾实现,那便都是空文一张,可怜她活了两世,却还看不穿。

瑶晟啊瑶晟,我多可悲啊,到头来,居然只有你是真心待了我,罢了,总归命不久矣,计较再多也无甚用处!还是静悄悄的离开吧!宋辰星将血呕在帕子上,沿着小路,摇摇晃晃的回到寿宁宫。

而御书房的谈话此时还在继续,福喜静悄悄的走进书房,在灵宣耳边耳语了几句。灵宣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萧墨池,你可知道,我们方才谈话时,谁在离间暖阁旁听吗?”

萧墨池何等聪慧,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脸色难看的瞪着灵宣:“用这种伎俩!你真无耻!”

“我无耻?”灵宣愉快的笑了,“不是我无耻,是你太虚伪!我所说的话,当着宋辰星de面,我也能说,可是你敢吗?你的沉默代表什么?你在犹豫吧,你内心里在衡量,这么做值当不值当,她宋辰星值不值得你放弃那么多东西!我还真想和你换换,如果要了她就不能要皇位,那这个劳什子位子,谁爱要谁要去,可偏偏,她瞧不上我!哈哈,还真是可笑!老天爷造化弄人,我要的得不到,而你,得到的,却也快丢了!!你想想她那般倔强高傲的性子,能容忍你的犹疑不定吗?”

萧墨池面沉如水,嘴角微微 着,他恼火至极,可是,他却无可解释!灵宣说的都是事实!他确实犹豫了,确实在衡量!确实…不够爱她!

“看来我们今天是谈不出什么结果了!可惜啊,却又伤了她的心!”灵宣满意的看着萧墨池阴沉的面色。“不过今日一谈,倒也不是没有成果,我突然发现我没那么恨你了!曾经我以为你是何等惊天动地,何等的无与伦比,你要今日要是当真直截了当,说你要带宋辰星走,也许我会更恨你一些,因为你可以做到太多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可如今,我才发现,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你配不上宋辰星,当然,我也配不上!这样一想,我居然心里舒服了不少!”

萧墨池沉沉的望着他,认真而笃定的说:“我会带她走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要把我的使命完成,当边疆安定,你的皇权稳固的那一天,就是我带她出宫的日子!辰星在宫里,若是让我知道你又去侵扰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如今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说完,他起身离开,背影高大而坚毅。

“哼,说的漂亮,仿佛没了你,天都要塌下来!须知这世上能替代你的人有很多,唯独在她心中你不可替代!”灵宣冷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颓然捂住了双眼。

与此同时的寿宁宫,宋辰星穿着宫女的衣物,静静端详着这个关了她近十年的牢笼,刺鼻的火油味道,从她的床榻、衣柜蔓延开来。

南春提着空油桶,有些紧张的立在宋辰星身后,“主子,宫里份例的火油已经全部浇在屋子里了!”

“西秋他们呢?安置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他们都到偏殿里去吃酒了,奴婢方才去看了,正喝的高兴呢,这边的动静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南春小声道。

“好,那我们走吧!今日大内的人都顾着大殿那边儿的庆功宴,我们走西门,记住,不要喊漏了嘴,就按我之前吩咐你的!”宋辰星拿起桌上的小包袱,那是她当年进宫时带的几件衣服。

“是!西门那边的侍卫奴婢认识几个,应当无妨的!”南春也背起一个包袱,然后点燃了一截短短的蜡烛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满是火油的铺盖上。

两人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寿宁宫,往西侧正华门走去。路上遇到了几批巡夜的太监婆子,不过宋辰星身上有太后的令牌,还有真的不能再真的太后手谕,所以虽然形迹可疑,可没有一个太监婆子敢来盘问的。

她们顺顺利利的到达了正华门。

“站住!什么人!宫门已经关了,要出宫等明天吧!”一个侍卫从门楼里跑了出来。

“侍卫大哥,我们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奉太后娘娘之命,出宫办事的!有急事,需要现在出宫,我们有太后娘娘的令牌和手谕!”南春落落大方的取出令牌递给侍卫。

“原来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姑姑们啊,可是圣上有令,夜间一概人等不得出宫!”侍卫挠挠脑袋,语气温和了不少。

“这位大哥,如今不过是刚刚入夜,如何能算是夜间呢,再说,太后娘娘最是严谨,如果会让我们违反圣上旨意啊!太后娘娘遣我们出宫,实在是有要紧事情,还请侍卫大哥行个方便!”宋辰星淡淡笑着,温婉柔和的说到。

那侍卫借着月光一看,心中猛地一抖,声调顿时软了三分,“这、这也是特殊情况,姑姑说的是,那、那我这就给姑姑开门!”

小门很快打开了,那侍卫还依依不舍的嘱咐道:“姑姑们办事当心,早去早回!”

宋辰星冲他莞尔一笑,迅速走出宫门。

那侍卫在原地呆站许久,直到他的同僚来叫他,“刘二,你在下面傻站着干啥呢!”

刘二 眼睛,嘿嘿傻笑了两声,“说了你们不信!我今儿看到仙女了!”

085、

酒宴正酣,丝竹靡靡,萧墨池却难开怀,只能闷闷的一杯接着一杯,喝宋辰星最爱的梨花白。仿佛这样,就可以离她更近一分。

福喜匆匆忙忙从后殿冲到天启帝身边儿,低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只见天启帝脸色剧变,手中酒杯都落在了地上。

片刻后,天启帝神色匆匆的离开坐席,往后殿去了。萧墨池察觉不对,连忙招来身边的亲兵,叮嘱他出门去打探。低头想了想,索性跟上亲兵一起,冲出殿外去看看。能让天启帝脸色大变的,必然不是小事,如今国泰民安,不会有什么重大军情民情,深夜来扰皇上安宁,而后宫之中,妃嫔皆不受宠,也不存在妃子来扰。唯一有可能的,那必定是寿宁宫的宋辰星出事了!

萧墨池想明了缘由,立刻向寿宁宫的方向跑去,刚刚入了后宫,便见正前方的宫殿上方,黑烟滚滚,那里正是宋辰星的寿宁宫所在。萧墨池瞳孔急剧收缩,他顾不得身在宫中,飞快的跳上屋顶,沿着屋脊抄近道向寿宁宫赶去。

萧墨池到寿宁宫时,火势已经很凶猛了,惊天的热浪袭来,让人几乎无法靠近正殿的大门。负责灭火的太监们穿着特制的厚棉袄全身湿漉漉的往火场冲,一桶一桶的往火中浇。可惜对火势而言,那些只是杯水车薪。萧墨池抓住一个惊慌失措宫女,逼问道:“你们娘娘呢!宋辰星在哪里!”

宫女被吓不清,哆哆嗦嗦的道:“不知道!没有见到娘娘!不知道娘娘在哪里!”

“她是不是在屋里?”萧墨池又追问道。

宫女支支吾吾,也说不清个大概,萧墨池见问不出名堂,索性自己冲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兜头浇下,把全身淋透后,冲进了火场。

灼烫的火焰几乎要把人烤干了,眼前是滚滚浓烟,呛的人涕泪齐下,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萧墨池跌跌撞撞的在火场里摸索,手被燎伤了也没注意。凭着记忆摸到宋辰星的床榻附近,那边已经是一片火海,什么都没有了。萧墨池肝胆欲裂,如果宋辰星在屋里休息,现在只怕已经是一片灰烬了!

“辰星!!辰星你在哪里!回答我!我来救你了!!”他顾不得烟熏火燎,大声嘶吼起来。可回答他的只是烈焰熊熊 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将军!屋顶要踏了,快随末将出去!!”萧墨池的亲兵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说的往殿外拉扯。

“不行!我要找她!!”萧墨池执意不从,痛的几乎 的手,不停的抹着被烟子熏出来的泪水,想要看清楚。

“将军!!快走吧!!如果人当真是在屋里,此时只怕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了!!”亲兵顾不得多说,强行架着萧墨池往外冲,前脚冲出殿门,后脚大殿的屋顶便垮塌了下来。

天启帝刚刚赶到,便见了让他胆寒心惊的一幕,整个正殿的屋顶垮塌了下来,惊天的热浪和黑灰腾天而起。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太后呢!!太后在哪里!你们这些奴才、这么多人,都照看不了一个太后吗?”天启帝捂着眼睛,怒吼道。

萧墨池脸上被烟熏的漆黑,头发也被火燎去了不少,整个人狼狈不堪,全无往日风采,他呆呆望着那一团热烈的火焰,像痴了一般。

天启帝这才发现原来萧墨池早已赶到,他顾不得思考萧墨池是如何赶在他前面的,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揪住萧墨池的衣领:“她在哪儿,你找到她了没?”

萧墨池没有回答,而是挣开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的去拎水桶灭火,无论她是生也好是死也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火直到天亮时分才被扑灭,待暗火灭了后,萧墨池第一时间冲入废墟,在断壁残垣中寻找,双手被依然 的余烬烫出了一串串的水泡,也毫无知觉的继续翻找着。

“没有…没有…”不大的废墟被他细细翻找了三个来回,依然没有发现,他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放心了,宋辰星并不在火场里。

在萧墨池翻找的同时,天启帝在外殿审问着这寿宁宫中的宫人们。

“你是说,太后娘娘令你们去吃酒,然后只留了一人在身边伺候?”天启帝心生疑惑,又追问了一遍。

“是,皇上!”宋辰星身边的大宫女西秋跪伏在地上,恭敬道:“娘娘说今日是庆功宴席,奴婢们是下人,但也应当为边疆将士的勇猛而自豪。娘娘特令厨房烧制了一桌席面,让奴婢带着满宫的下人一起吃喝庆祝。娘娘身边只留了一个大宫女南春伺候!”

萧墨池用清水洗净了手脸,也来到外殿。

“怎么样?!”天启帝猛地站起身来,“她…她可是逃脱了?”

“没有残骸,也就是没有人被火烧死!她应当是没事的!”萧墨池道。

天启帝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坐回凳子上。他退下跪了一地的宫人,对萧墨池道:“我方才也问出一点儿东西!整个寿宁宫的宫人都被她安排着去吃酒席去了,只有一个大宫女在她身边伺候!”

“火势只烧了正殿太后的卧房和旁边的书房,其他地方都没有烧到,起火的地方应当是在太后卧房里,火势这般迅速,估计加了不少助燃的东西,方才我闻到不小的火油味道,我们前线时常用火油火攻,所以这个味道绝对没有错!像你方才说的,宫里的宫人都被支开了,这场火灾,应当是一场刻意制造出来的火灾!”萧墨池慢慢分析道,他挥手招来等候在门外的亲兵,“你去查下昨夜宫门的出入情况,看有没有人拿着太后的令牌出宫!”

天启帝惊疑不定,迟疑道:“你是说,火是宋辰星点的,然后她乔装打扮出宫了?”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吧…”萧墨池低头道,声音带着些无奈和沮丧。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想出宫,可以告诉我啊!”天启帝有些慌乱,他连忙追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前日的事情!她恼火我了,不想见我了!?”

萧墨池不屑的冷笑道:“她的性子,如果是不在意的人,她根本就无视你的存在,更不会做出这种激烈的应对,辰星她必然是因为我当日的回答,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这般极端的离开!”

“你!!”天启帝气急,可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正在这时,前去查宫门出入的亲兵回来了。

“回将军,方才末将去宫防禁卫处查了,昨夜确有两名宫女持太后娘娘的手谕从西侧正华门出了宫!”

“果然如此!”萧墨池又是心酸又是悔恨的想,如果他能及时的来找她解释,她也不会这般绝望伤心,以至于要烧了宫殿,伪造火灾。乔装打扮的离开。

天启帝咬咬牙,冲福喜呵斥道:“速速给我派人,出宫去寻找太后!找画师来画像!”

“你疯了吗?”萧墨池立刻阻止,“她既然是想出宫,那就必然会考虑到你会派人找她,你越找,她藏的越深,再说,你想要满朝大臣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万一有心之人抢在我们之前找到她,你想让她陷入危险之地吗?”

“那我又能怎么办?!让她跑的远远儿的?缺衣少食,甚至连过得如何我都不知道?!”天启帝厉声吼道。

“总之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只能悄悄打探!她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又多年不曾出宫,对宫外的事情不会很熟悉,想必也跑不了太远!”萧墨池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