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而此时的宋辰星则躺在京郊不远的一间小宅子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

“主子,奴婢买了新鲜的鱼,中午吃鱼汤可好?”南春兴冲冲的提着一条鱼走进来。

“南春,又说漏嘴了,你这样,早晚会被人听出不对劲的!”宋辰星淡淡笑了一下,“鱼汤?活鱼我倒是很久没见过了,你给我弄个盆子养起来,中午吃些素菜就好了!”

南春赧然的低下头,“是夫人,我这就去!不过我还买了一些肉呢,中午也可以做狮子头,夫人您想尝尝吗?”

“不了,我没胃口,烧个汤就行!你若是想吃了,便烧一个吃吧,总归只有我们两人!集市上热闹吗?人多不多?”宋辰星放下杯子,饶有兴趣的打听起外面的事情。她倒是想出去转转的,可是身体总是发懒,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来,便只能躺在屋檐下晒太阳。

“集市上人可多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式各样的,还有番人呢,绿眼睛,黄头发,看着可吓人的!”南春说起集市上的事情,很是兴奋,眉飞色舞的和宋辰星比划着,宫里的生活,可把人憋闷的不行。

“真的啊,那改日我也去集市上看看,都有好多年不曾去过了!”宋辰星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入宫前,和云冉爬梯子,往南大街上探望时的样子,还有段子苏那双异常清澈黝黑的双眼。当真是好时光啊…对比现在,自己这千疮百孔的身体,还有已经灰飞烟灭的爱情…宋辰星抬眼望着当空的太阳,没来由的,就湿了眼眶。

南春买来的鱼在木盆里悠悠的游着,不时的跳动一下,弹出不少水花。宋辰星正在发呆,被鱼突然发出的水声惊了一跳,望着盆里欢脱游动的鲤鱼,宋辰星愣了一会儿,慢慢勾起一个笑容。

这个房子,是南春家的祖宅,早年间给卖给了别人,后来南春跟了宋辰星后,在她的资助下,又给买了回来,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所以并没有谁知道南春在这里有处宅子。自打她们出宫后,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几日,宋辰星每日悠闲度日,少了宫中的禁锢感,心情也松散了不少,只是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了,胸腹间总是闷闷的,手脚一天中有大半天的时间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说是不愿出门,其实多数是根本走不了路。

午饭她勉强吃了几口,便又躺回软榻上晒太阳,吃下去的那几口东西像是秤砣一样,沉甸甸的坠着,熟悉的绞痛又开始慢慢发作了,她一如往常的咬牙忍着,冷汗瞬间便涌了出来,浸透了衣衫。

南春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守在她身边,“主子,您这样,如何是好啊,好歹要见见大夫,开些汤药,总是这样忍着,人多痛苦啊!”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宋辰星脸色惨白,淡淡的叹了气,把头扭向一侧,不再理她。

南春无奈,只得赶紧去烧水,好等宋辰星病痛过去了,帮她擦身换衣。

揪心的绞痛一波接着一波,每次宋辰星都觉得自己立刻就要死了,可下一瞬,却又发现痛苦依然在继续。多想…回家去看看,看看母亲,看看妹妹。宋辰星痛的已经有些恍惚了,她迷蒙着双眼,望着窗外的新发的嫩芽,怎么重活一世,却依旧活的这么不快活,怎么就落到这个境地了呢?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南春端着热水回到房里,绞了帕子正要帮宋辰星擦脸,却发现躺在软榻上的人已无了声息,她惊恐万分的扑上前去,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只是昏死过去了,人还有气。

怎么办、怎么办?南春急的在屋里团团转,主子贵为太后,若是在这间小破屋子里出了意外,她万死难辞其咎。而主子又坚持不肯医治,每次都这样硬抗着,痛苦不堪,实在让她忧心不已。

思来想去,南春果断的跑出门去找车,她要送主子去医治。

离京郊不大约半天路程的地方,有个村子叫桃花村,那里又名神仙村,因为桃花村里的住着一家世代行医的人家,他们医术高明,悬壶济世,非常受附近乡亲的爱戴。南春小时候曾经因为出痘被爹娘送去诊治过,对那里和蔼可亲的老大夫印象很深刻。这次要送主子就医,她头一个就想到了桃花村。

租的马车十分简陋,南春在车底垫了厚厚的被褥子,然后抱着骨瘦如柴的宋辰星,踏上了前往桃花村的路。

宋辰星朦朦胧胧之中,只觉得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躺在自家后院儿的秋千上,摇摇晃晃、似梦似幻。

“大叔,麻烦你就给我们停在那个院子门口儿!”南春低声道。

“好嘞,丫头,你们是来瞧病的吧!那个段大夫家瞧病瞧的可好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子声音。

这是在哪里?宋辰星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树灿烂的桃花。

“南春…我们这是在哪里?”她有气无力的问道。

南春有些慌乱,连忙小声道:“夫人,您病的不轻,我带您来看大夫!”

“不、不看!回去!”宋辰星挣扎着要从南春怀里离开,这个南春,如今越发的自作主张了,居然带她来看病。

“夫人!”南春哀求道,“夫人,您日日夜夜都在煎熬,看看大夫,哪怕让他开一些止疼的汤药,让您能睡个安稳觉,都是好的啊!”

宋辰星刚要拒绝,一抬眼,望见南春含泪的双眸,恍惚间,竟像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她也曾这样满眼是泪的看着她。

“夫人…您就听我一次吧,咱们就看一看,让大夫开一些止疼的汤药,开好了咱们就回去,成吗?”

“…罢了…随你吧!”宋辰星无奈的摇摇头。

087、

驴车在一个种满了桃树的院子前停下了,院子前没挂牌匾,大门儿也敞开着,透着稀稀拉拉的竹篱笆,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长势茂盛的药草。

南春小心翼翼的扶着宋辰星下了马车,又对那车夫道:“大叔,你且在这儿等我们一等,我们诊治完了,就出来的!”

那车夫满口应了。

两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走进院子当中,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也没有动静。

“有人在吗?”南春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看大夫不在,我们回去吧!”宋辰星心中一松,这歪打正着的,大夫居然不在,正合了她的心意。

南春急了,这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到这儿了,怎么能连大夫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回去呢,这不是无功而返嘛。她连忙又大声招呼了几句

“有人在吗?我们来求医的!”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匆匆忙忙从屋后走了过来,来人穿着普通的灰布短打,两手都是泥巴,看样子刚刚从药田里出来的。

“来了来了!稍安勿躁,待我洗个手就来为你诊治!”

初听声音,宋辰星便察觉有些怪异,待看清来人脸面后,她更是大惊失色,原来这大夫,竟是那宫里的段太医段子苏。

段子苏也是目瞪口呆,顿住脚步,站在那儿足足有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

惊讶过后,宋辰星立刻调头就想离开这里,南春也被吓到了,不敢多言,紧跟在宋辰星身后。

“等等…娘娘、不、夫人…您等等!既然您来这儿,那么必定是来寻医问诊的,我如今不过是个乡野大夫,不管病人是谁,我只管诊治便是,您无须忌惮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段子苏连忙追上前去,急切的说道。

“谢谢段大夫的好意…我们,还是不打搅了!”宋辰星勉强笑笑, 快步绕过他往院门口走去。

“夫人!!您的病情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刻,不要讳疾忌医了夫人!”段子苏不依不饶,坚持的堵在大门口,不许宋辰星离开,他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却没想到,老天爷又把她送来身边,这一次,绝不要再眼睁睁看着她走掉!

“谁讳疾忌医啊子苏?谁来了,你嚷嚷那么大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慢慢悠悠从篱笆外走进院子,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往宋辰星身前一站,顿时让她觉得很是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叔爷爷,这位夫人,是我之前的一位病人,她今日来寻我诊治的!”段子苏对老人家很是尊敬,低头答道。

“既然是病人,那还请到屋内去细细诊治吧!夫人,老朽还记得您呐,不知您是否记得老朽?”老人家笑眯眯的望着宋辰星,双目中满是坦荡与睿智。

“您…您是…”宋辰星越看越眼熟,刹那间福至心灵,顿时惊呼了出来:“您是那位老军医?!萧墨池带进宫去的?”

“不错!正是老朽,多年不见,夫人您风采依旧,快请进屋坐坐吧!让老朽再为您诊诊脉!”

既然是故人,宋辰星推脱不得,只得进屋坐下。

屋里的摆设简单又古朴大方,家具看样子都是上了年代的。宋辰星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她是私自出宫的,这些日子,虽然明面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可据南春说,进出京城的戒备严密了不少,对过往的结伴女子查的尤为仔细。而这位段老大夫和萧墨池又是很有些渊源的,如果她真心想这样隐居下去,离段老大夫远远的,才应当是正确的做法。

段老大夫笑眯眯的打量了宋辰星一番,冲还呆站着的段子苏挥挥手,道:“去,贵客来了,还不去泡茶,傻站着做什么!”

段子苏又看了宋辰星一眼,才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段子苏离开后,段老大夫慢慢悠悠的捋了捋胡子,神在在的道:“夫人此次出宫,恐怕用的不是一般的方式吧?!”

宋辰星心知无法瞒过这位睿智精明的老人,索性坦荡的认了,“对,我是偷偷出宫的,段大夫,我一介女流,又身患痼疾,所图的,不过是在离世前,安安稳稳的度过一段时光,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段大夫您,代为保密,让我能安平离世吧!”

段老大夫的脸色稍稍一凝,开始仔细端详起宋辰星的脸色,“夫人,您是说您身患痼疾?老朽记得在多年前曾经为您诊过脉,当时您的病情已经不是很乐观了,当时因时间紧迫,加上情况特殊,老朽只留下了一个药方,那剂药方您可曾按时服用了?”

宋辰星面露愧色的摇摇头,道:“不曾…吃了一段时间后,身体好转了,便没有再吃了!”

“如此啊…”段老大夫叹了口气,“那您再容老朽诊一次脉吧!”

宋辰星依言伸出右手放在脉枕上。

段老大夫摸了脉,静静听了许久。段子苏端茶进来,见叔爷爷在诊脉,便端着茶盘静静站着,没有打搅。

切脉完成后,段老大夫的脸色很是凝重,他并没有对宋辰星说太多,而是扭头瞪着段子苏,道:“子苏,你同我进书房去!”

段子苏毫不惊讶,把茶盏端至宋辰星面前后,便跟着段老大夫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大门,门还没关好,段老大夫便厉声呵斥道:“段子苏,你给我跪下!”

段子苏“扑通”跪了。

“上次你令人送来脉案,我就觉得很不对劲的!原来竟是当今太后的脉案!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皇家的脉案,是能随意泄露出来的吗?你的医德哪儿去了?倘若被人发现了!你的脑袋都要搬家!太任性妄为了!”段老大夫气的不轻,刚刚坐到凳子上骂了两句,又嫌骂的不过瘾,索性站起身来骂。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段子苏,一声不吭的跪着,腰杆儿挺的直直的,面色虽然平淡,可眼神儿里还是不服气的。

“呦!瞧这样子你是还不服气啊!是不是你叔爷爷我几日不曾打你了,你就忘了竹板儿是什么滋味儿了?”段老大夫见他一副死不认错,冥顽不灵的样子,愈发的生气了,气冲冲的在屋子里转圈儿找竹板子。

“叔爷爷,您息怒,我实在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的!当时太后她病重,我害怕贻误了治疗,所以才偷偷把脉案夹带出宫的。可惜,娘娘她不肯接受孙儿的诊治,以至于现在…病情贻误的更加厉害!”段子苏眼见段老大夫怒气不减,只得开口解释。

孰料,越解释段老大夫越生气,也不找竹板子了,直接拿起自己的拐杖就抽向他。

“贻误治疗?这就是你的借口?如今呢?病情你知道了,疗法你也知道了,你可曾把太后的病症治好?”段老大夫把拐杖挥舞的虎虎生威,打在段子苏身上,一杖接着一杖,可扎实了。

段子苏咬牙受着,也不吭声,也不认错,老大夫狠狠打了几杖后,自己先累的站不住了。

“你、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太医署是怎么规定的?一旦发现重症,一定要上报给皇上,你报了没有?”段老大夫气喘吁吁的骂道。

“叔爷爷,当时娘娘不许我上报,一再的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就…没有上报!”段子苏回答的很没有底气,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周全,不能怪叔爷爷要求严格。

“混账!娘娘要你不要上报,你就不报,那皇上还要你依实报告呢?你怎么不听从了?如今娘娘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皆是你之过啊!段子苏!!”段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侄孙,哪里都好,就是做人太老实,不灵活,当日子苏要去太医署,他心里是很不放心的,嘱咐了又嘱咐,交代了又交代,结果不到三个月,子苏他居然又回来了,说是宫中不自由,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吩咐他多看医书,提高医术。没想到,这个臭小子居然在宫中留下这等隐患。如今太后娘娘私自出宫了,还寻到了这里,倘若不能把她医治好,皇上若是怪罪下来,那他们段家多年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叔爷爷,当时我心存顾虑的,因为此症的医治之法太过惊世骇俗了,便是一般女子,都恐难接受,更何况是太后娘娘!我原打算,先告知娘娘病情,让她心存准备,然后再去向皇上禀报,谁知娘娘她一直到病情,就直接将我赶了出去,然后再也不肯让我诊脉,还对太医署的人说要换太医,如此,我才回来的!”段子苏强忍剧痛,慢慢说道。

“哦?你是说太后她不想医治了?是因为无法认同这个医治之法吗?”段老大夫摸摸胡子,询问道。

“并不是,我尚未告知她医治之法呢,她就不肯再让我诊脉了!”

“哦?”段老大夫饱经世故、见多识广,这一听,便听出问题了,“看来这位太后娘娘是心存死意啊!她不肯诊治,是想让自己自然病逝,还要太医署更换太医,这是在护着你,不让你因她之死而背上祸事!

“叔爷爷,我也是这样想的,今日她来,恐怕也并非是她本意,而是身边之人督促来的,方才进院子,她便一直要走,后来见了我,更是一刻都不肯停留,若不是叔爷爷您回来了,恐怕她已经走了!”

“如此可难了…我们是大夫,医病不医命,若病人本身便无求生之志,那我们又如何能治好她呢?”段老大夫眉头紧锁,陷入深思之中。

太后娘娘绝非一般女子,更加重视名节之事。而如今她私自出宫,流落在民间,还不知宫中是何态度。如果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他这个做大夫的,也好劝劝娘娘,接受诊治,好留存性命。倘若宫中还在寻她,只是一时尚未寻到,那便一定要听皇上的旨意,皇上说诊治,那太后娘娘自然也会听令,若是皇上说不诊…唉,那边无计可施了,只能开些无关痛痒的汤药,让娘娘她减轻些病痛!

段老大夫思来想去,只理清了这一个思路,他抬眼,见段子苏还老老实实跪着,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放柔声音道:“你起来吧,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他们是上位者,我们不过是听令的。事已至此,我想了许久,太后娘娘的这个病,恐怕难得医治,首先是她自己,已经没有求生之志,若要劝她接受诊治,尤其是那样怪异的诊治之法,恐怕她一时半会然,很难接受,第二就是如今太后身在宫外,我们做事不能贸然,得先打探清楚,你明日去摄政王府上,就说是去替我诊平安脉的,然后悄悄打探一下宫里的动静!看看有什么大的动向。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那、那太后娘娘她们呢?”段子苏愣愣的问道。

段老大夫白了他一眼,骂道:“傻瓜!自然不能惊动她们了,一会儿先开一些安神的药物,帮娘娘调养一 体,她面色不好,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安睡了!治疗寒於之症,如今并非好时候,要等到三伏天气,所以先助她调养,再谋诊治!”

“是,叔爷爷!”

088、

宋辰星在屋里坐着喝茶,没过一会儿,段老大夫出来了,段子苏跟在他身后,走路姿势有些怪怪的。

“夫人让您久候了,我侄孙医术不精,对您的病情诊断并不确切,您不要太过忧心,并非什么凶险之症!只是当前您的身体比较虚弱,还需调养一段时间!”段老大夫拱拱手,对宋辰星解释道,

“不凶险?有法可医?!”宋辰星惊呆了,“不是不治之症吗?”

段老大夫笑着摇摇头,道:“寒於虽然难治,但绝非不治之症,娘娘您想必是误会了!我段氏有独门的针法,可诊治寒於,不过您如今身体虚弱,还是先调养,待到天气暖和的时候,便可以医治了!老朽先给您开些安神健体的药物,帮您调养身体!”

“有劳段大夫了!”宋辰星愣愣的答道,她之间一直认为自己是病入膏肓,再难存活,可今日依段大夫所说,竟像是得了风寒之类的小病痛,丝毫不用忧心一般。难道真是段子苏诊错了?她抬起眼帘,看向段子苏,段子苏低垂着头,躲闪着她的目光。

南春提着药包,小心翼翼的扶着宋辰星坐上马车。段子苏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沉默的送着。

马车临行前,宋辰星回头对段子苏道:“段太医,诊脉之事,实难把握,怪不得你,你无须自责,也要多谢你,如若不是你告知我病情,我如今应当还困锁在樊笼,不得安生。”

段子苏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圆眼睛满是惊讶,嘴唇颤抖了两下,但什么也没有说。

“叔爷爷,这般言说,岂不是是在欺骗她吗?”段子苏有些犹豫不安的望着远去的马车,向段老大夫问道。

“何为欺骗,何为不欺骗?你说的是实情,我说的也是实情!寒於确实是重症,但是有法可医,既然有法可医,那就绝对称不上不治之症!如此告诉她,也是让她放宽思虑,养好身体!”段老大夫摸摸胡子,白了段子苏一眼,自顾自的回屋了。

段子苏背着药箱,从驴车上跳下来。萧府前的侍从连忙迎了上来,“段小大夫,您来了!”

“嗯,我来给将军诊脉,将军回府了吗?”段子苏把驴车的缰绳交给侍从。

“回了回了,刚刚回来,您来的时间正好!我这就引您进去!”侍从热情的笑道。

在侍从的带领下,段子苏很快来到萧墨池的书房前。侍从上前敲门。

“王爷,段小大夫来了!”

“请他进来!”屋内传出萧墨池淡漠的声音。

“段小大夫,王爷在里面,您进去吧!”侍从推开门,自己退下了。

段子苏轻轻吸了口气,大步走进萧墨池的书房。他不是头一回来了,可这次一见到萧墨池,却很是吃了一惊,因为萧墨池双目布满血丝,脸色灰白,像是生了重病一番。

“参见将军!”段子苏自幼跟着叔爷爷,在军营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所以他也随叔爷爷一样,称呼萧墨池为将军。

“子苏你来了!不用多礼,坐吧!”萧墨池 眉心,放下手中的笔。

“将军,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像是许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段子苏在案边坐下,打开药箱,把诊脉的手枕拿出来摆在案上。

萧墨池把手搭上手枕,长叹了一口气,但是什么也没说。

段子苏住了口,静静的听脉,须臾,他收回三指,低声道:“将军,您脾胃有些不和,进来一定饮食不定,休息也不大好吧!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也不能轻视,还是要喝上几剂汤药!”

“你开方子吧,一会儿让李顺同你去拿药!”萧墨池恹恹的,斜靠在座椅上,整个人郁郁寡欢,忧虑重重的样子。

段子苏迟疑了一下,想起叔爷爷的嘱托,咬咬牙,还是开口问道:“将军,进来,宫里可还安好吗?”

话一出口,萧墨池的目光刷的便扫了过来,“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威压。

“…不、不曾,只是看见您脸色不佳,所以才出此下问。”段子苏有些许紧张,他垂下眼帘,小声道。

“子苏,你我自幼相识,我是再了解你不过的!你不是会说谎的人,你究竟听到了什么风声,如实向我道来,这很重要,关系着一个重要的人的安危!”萧墨池认真而严肃的盯着他的双眼。

段子苏移开视线,依旧否认道:“不曾听闻过什么!”

见段子苏一口咬定,萧墨池也不再追问了,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段子苏心中忐忑,但面上还是佯作镇定的提笔写方子。

“好了,大人,您要多休息,方子我会交给李顺的,这几日您不要太操劳,身体要紧。在下就先告退了。”段子苏写完药方,便收拾起药箱,打算离去。

萧墨池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走出萧墨池的书房,段子苏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的脊背上一片冰凉,连手心里都是 一片。萧墨池虽然没有明说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可是他直觉的认为那人一定指的是太后娘娘。无论如何,只要太后娘娘不想被别人知道行踪,那他就一定会为太后娘娘保密。段子苏暗自对自己道。

段子苏一离开,萧墨池的心腹李顺立刻进了书房。

“将军,您叫我?”

“你带上几个人,跟着段子苏,查查看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人,一有消息,立刻来报!”萧墨池的食指轻轻在桌案上敲打着,宋辰星失踪已经快十日了,这十日里,他日日煎熬,几乎一刻都无法合上双眼。大把的人力投入下去,却没有一点儿音讯,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如今哪怕有一点儿蛛丝马迹,他都不想放过。

浓郁的药汤气息在小小的院落里弥漫,宋辰星闻的心烦,索性关了门窗,躺在矮榻上休憩。

求医的路上遇到段子苏,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而遇到段老大夫,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如今她行踪,虽然暂时还未暴露,但是恐怕也隐秘不了多久了。该如何是好呢?继续跑,躲起来?还是,心存侥幸的留在这里?还有,段老大夫说的她的病情,似乎同她料想的并不太一致,难道真的可以治好吗?要按大夫说的,去治疗吗?

各种念头在她心中盘旋,吵杂不休。

南春端着药汤碗,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夫人,药好了,趁热喝吧,昨儿您喝了药,脸色看着都好些。”

“有那么神奇吗?”宋辰星勾了勾嘴角,接过药浅浅喝了一口,苦涩一如往常。

“有的有的,喝了药,您睡的好些了,自然脸色就好了!”南春连忙说道。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宋辰星和南春脸色都是一僵,自打她们住进来到现在,从来不曾有过访客,今日却有人来敲门。

“夫人,这…”南春迟疑的望向宋辰星。

“去开门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宋辰星轻轻叹了口气,示意南春去开门。

木门轻轻打开了,段子苏提着药箱出现在门口。

089、

见到段子苏,宋辰星先是惊讶,而后是淡淡的愤怒。她来到门边,冷冷打量着段子苏,凉凉道:“段太医,您今日找上门来,是有何贵干?!我竟不知,是何日邀请您了,莫非是下了帖子,我给忘了?”

段子苏脸涨的通红,一双大眼躲闪的不敢看向宋辰星,嘴唇微微哆嗦着,诺诺道:“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打探您的住所,只是、只是今日碰巧遇到那车夫,我随便问了问,便想来探望您!”

“哦?倒真是碰巧、倒真是随便啊!!”宋辰星薄怒不消,回答的愈发不留情面了。

段子苏几乎窘迫的无地自容了,垂着脑袋,一副乖乖挨骂的样子。南春有些不忍,毕竟是要为主子医治的大夫,便扯了扯宋辰星的衣袖,小声道:“夫人,还是先进院子说话吧,敞着门,毕竟不大方便!”

宋辰星淡淡瞥了段子苏一眼,转身回屋了。

“段太医,您请进!”南春见主子没说话,心知是默许了,连忙请段子苏进来,并关上了院门。

段子苏翘首望了望远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太过心急了,应该再等上几日再来的,那日宋辰星前往桃花村就诊后,他就赶紧找了当日驾车的车夫,询问了宋辰星的住址。那车夫虽然被南春叮嘱过不能乱说,可是抵不住段子苏那副医者父母心的慈善面容,三下两下,便把宋辰星的住处说的清清楚楚,还亲自带着段子苏走了一遭。

自打知道了宋辰星所在何处,段子苏这心里便像猫抓一样,只恨不得立刻就上门来看看她。忍了两日,到底没忍住,还是来了。

见到段子苏,宋辰星先是惊讶,而后是淡淡的愤怒。她来到门边,冷冷打量着段子苏,凉凉道:“段太医,您今日找上门来,是有何贵干?!我竟不知,是何日邀请您了,莫非是下了帖子,我给忘了?”

段子苏脸涨的通红,一双大眼躲闪的不敢看向宋辰星,嘴唇微微哆嗦着,诺诺道:“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打探您的住所,只是、只是今日碰巧遇到那车夫,我随便问了问,便想来探望您!”

“哦?倒真是碰巧、倒真是随便啊!!”宋辰星薄怒不消,回答的愈发不留情面了。

段子苏几乎窘迫的无地自容了,垂着脑袋,一副乖乖挨骂的样子。南春有些不忍,毕竟是要为主子医治的大夫,便扯了扯宋辰星的衣袖,小声道:“夫人,还是先进院子说话吧,敞着门,毕竟不大方便!”

宋辰星淡淡瞥了段子苏一眼,转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