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了一阵,我蜷着身子抱起膝盖,干脆闭眼假寐起来,眼不见心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无奈地发现,自己越想静,却越静不下来。

我不止一次地想睁眼再看看邹姨的内衣,甚至于,都想把它抓在手里。

唉,谁让邹月娥长得那般妖媚呢,她要是再年轻几岁,我都想追她了。

呸呸,她是我妈领导,我瞎想什么呐!

正对面的房门突然咚咚作响,一个人影印在花布窗帘上,看发型和身高,好像是邹奶奶。

“还没洗完呐?”声音很不耐烦。

我眨眨眼,感觉有点奇怪,邹奶奶虽是农村人,但还是挺和善的,按理说,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啊?

我迟疑了片刻,张嘴作答。

“…快了,您干吗?”

“洗个澡还磨磨蹭蹭的,刚才我翻了翻你的行李箱,找出不少脏衣服来,你也真是,脏兮兮的东西不尽快洗,哪有往箱子里藏的啊?”

“这不是急着搬家,没来得及嘛。”

“开开门,我给你拿来了。”

“…先放外面吧,待会儿我自己洗。”

“我放外面干嘛啊,赶紧开门,非等我拿钥匙去啊?”

“等一会儿都不行啊!来了来了。”

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当场,因为,跟邹奶奶对话的人,居然不是我!

屋里有人!

是邹月娥!!

我倒吸着冷气侧头看去。水声哗哗,眨眼间,围着浴巾的邹月娥已踩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走出屏风,然后,她看到了我。

那一刻,我们俩的表情都很精彩。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像见了鬼一般。

我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天!邹姨怎么在屋里?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这死丫头!”邹奶奶在外面嘀咕道:“磨磨唧唧的,我去拿钥匙!”

听得邹奶奶渐渐远去的脚步,我呆呆道:“您怎么在这儿?”

邹月娥揉了揉眉心:“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拍了脑门一下:“我明白了,您刚刚是不是睡着了?”我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邹月娥有嗜酒的坏毛病,极可能是在洗澡桶里睡着了,才没及时阻止我进来。嗯,八成是这样了,不然没有其他的解释。

“不说这个了。”邹月娥呼了口气,板脸看了我一下:“你把衣服收箱子里,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我妈撂下衣服走了,你再出来。”不断有水珠自邹月娥浴巾下摆流出,擦着丰润大腿落入塑料拖鞋中。

躲?

为什么要躲?

“利索点!”

“…哦。”

我在南屋洗了几年澡,当然知道这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箱子里不行,满满当当全是杂物。屏风后面不行,最底下是空的,能被人看见脚。我的木桶也不行,它正对着大门,即便我弯身进水里,邹奶奶也只定能瞧见。

“别看啦!到我桶里去!”邹月娥催促地推推我。

我来不及多想,披上浴巾,藏好衣服和鞋子,极为尴尬地跃进了邹月娥的洗澡桶里。

咔嚓。

门开了。

“洗完澡了?”

“嗯。”

“瞧你那裤衩脏的,赶紧洗了。”

“知道啦。”

“哼,内衣还弄得花花绿绿的,怪不得人家说你呢!”

“谁说我了?”

木桶里的我没敢把脑袋露出桶外,窝着身子,背对母女俩的说话声,一动未动。邹月娥的洗澡水已不是那么热乎了,玫瑰香、中草药、酒精、女人体香缭绕在鼻尖,我不自觉地脸热了一下。

“还不是从北京回去的那几个老乡,知道他们怎么跟家里人说你吗?哼!反正我没听见一句好话!你给我留点脸行不?”

“我到底怎么了?”

“我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昨天那么晚,你上小靖屋干嘛去了?哼,小崔两口子人不错,我告诉你,你别祸害他们家儿子,知道吗?”

晕,怎么说到我了?

第14章 【丢在脸上的衣物!】

“妈,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啊,我祸害谁了我祸害!”邹月娥好像气得不轻,声音都略有点抖:“小靖帮了我大忙,我跟他道个谢不行啊?你别听回去的那帮人乱嚼舌头,我出去应酬,还不是为了工作,再说,我也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我邹月娥陪过人家喝酒,陪过人家吃饭,但还从没陪过人家睡觉,呼,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费嘴皮子。”

我从声音的方向上判断,母女俩应该是在另一个木桶附近。

吵吵闹闹了一会儿,邹月娥开始往外轰邹奶奶,让她去菜市场买菜。

“买菜着什么急,去,你先洗衣服,我再跟你说说话儿。”

脚步声响起,我感觉母女俩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忙矮了矮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月娥,不是我不相信你,你岁数不小了,该找个男人结婚了吧?”

“我又不是没男朋友。”

“哼,一提他我就来气,去了日本七八年,我连面都没见过他几次,你说说,这么多年只靠着电话联系,你们俩还能有什么感情?你啊,赶紧跟北京找个对象行不行?别让我着急了!”

“您甭操心,我有分寸。”

我正听得认真呢,忽地,脑袋上稍稍沉了一下,好像有东西落到了头上。我狐疑地眨巴眨巴眼睛,翻着眼皮向上一瞅,首先过来的是股子女人的味道,当我看清该物时,呼吸顿时一滞,差点咳嗽出声。

那是一个艳红色的蕾丝花边!

它懒洋洋地趴在我的头顶,看不真切,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内衣上身就是内衣下身!

“唉哟,妈,你瞎扔什么!”

“叫你洗你也不动换啊!”

“那您也别往我洗澡桶里扔啊!那是脏水!一会儿我接干净水洗!”

“你行啊,来城里蹦跶了几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洗澡水怎么了,咱家以前穷得叮当响,我哪次不是用洗澡水洗脸水给你洗衣服的?就说现在生活富裕了,那也不能瞎糟践啊,嘿,还站着干什么啊,得,你不洗我洗!我洗行了吧!”

“别,别,唉,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呼,一件轻飘飘的东西晃啊晃啊,缓缓飞到了我的左半边脸蛋上,我屏住呼吸一抬眼睛,我晕,是丝袜,是一件肉色的丝袜。我半个鼻子被丝袜盖住,隐隐渗出的一股怪怪气味,让我心脏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反正心情挺复杂的。

“说了别瞎扔!都给我吧!”

“嗯,内衣啥的归你,那几件掉色的衣服我洗。”

“唉,您别管了行不,买菜去吧,我自己会洗的。”

“哪那么多废话,洗去啊,看我干吗?”

“知道了知道了。”

有塑料盆挪动的声响,估计是邹奶奶在不远处已经洗起衣服了。洗澡桶里的我略一仰头,正好看到邹月娥一连无奈的表情,她回头瞅瞅母亲,垂目看看干笑不已的我,皱皱眉,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我头顶的内衣和脸上的丝袜到水里,然后,拖着衣服的手臂向前一拱,呼啦,七八件五颜六色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来。

非礼勿视几个字,我还是知道的,匆匆忙忙闭上眼。

但最后那一瞥,足够我看清许多东西了。

“你们公司有没有条件不错的,别跟一棵树上吊死。”

“您说的条件指什么?”

“当然是有车有房了,哼,你这销售经理听起来好听,可不照样还得月月租房住吗?”

我没了听母女俩闲聊的心思,只因为,邹月娥已在我胸前的洗澡水里洗上了衣服。雕牌洗衣服的香味不停窜入鼻子头,胸口偏左一点的位置,一团物体上上下下摩擦着我,很痒痒,很滑溜,八成是在洗丝袜。

我是生理正常的男性,这种状况下,自然而然起了些反应。

纵然洗澡水上漂着一层肥皂沫,我相信,邹月娥也应该发现了。

虚掩着眼皮悄悄抽下了邹姨的表情,她正俩眼盯着水下,眉头微蹙。

太丢人了!

我羞愤难耐,掩耳盗铃般地闭眼装死。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邹奶奶终于道:“洗完了,你拧一拧晾上就行了,我去大棚买菜。”

吱呀,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没睁眼,“邹姨,怎么样了?”

“你受累再闭会儿眼,等我穿衣服的。”

“行,对了,我进来之前,我妈还说要洗头呢,嗯,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尽量快一点?”

十几秒钟后,房间里突然蹦出咣的一声响。

我以为邹姨磕了碰了呢,问了句:“怎么了?”

“给你裤衩和袜子,该换新的了,嗯,你洗澡怎么不锁门啊?”

我惊吓般地霍然张开眼,离我最近的邹月娥正两手背后挤着文胸扣,她好像也吓到了,弯着腰一动不动。屏风的右端,竟隐隐显出老妈的手臂,她正在反手关门:“都跟你说了咱家以后的洗澡桶是靠门的这个,你怎么还用最里头的啊,下次长点记性,那是小邹娘俩的桶了。”

我,我,我日!

连我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我绞尽脑汁凝练着语言,想着用最简短快速的话跟老妈解释清楚。

我还在想,眼前却骤然一黑!

噗通!

刹那间,巨大的重量死死压在我身上,震得我气血翻滚,险些晕厥过去!

晕晕乎乎地睁开双眼,我看到了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画面。

邹姨也跳进到桶里了。

MYGOD!!

“咦,这满屋子怎么都是衣服啊。”我妈推了下屏风,朝我走过来:“还是湿的。”

跟我挤在一个桶里的邹月娥对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满嘴的酒气吐在我的前胸,她挪挪身子,自己尽量沉下水,避免头发被我妈看到。我心脏起起伏伏,蹦蹦跳跳,脸都有点白了。

我不晓得邹姨采取的紧急措施正确与否,但她既然下了水,我就已经没了选择。

“问你话呢!哑巴啦?”

木桶因为两面受力,发出嘎吱嘎吱的木头响声。我擦了把额前的虚汗,强笑道:“哦,我进来时就那样,可能是邹姨之前洗衣服呢吧。”我见我妈越走越近,就前倾身子,两肘横搭在木桶边缘,盖住邹月娥的脑袋。

老妈四下瞄了瞄,“诶?怎么还有高跟鞋?”

我强自保持着平静:“妈,您待会儿再洗头吧,我这儿还没洗完澡呢。”

老妈把我内裤丢到松木箱子上,嗯了一声:“那你快点,好了回屋叫我。”

许是想起了什么,拉开屋门的老妈突然回头看了眼我的木桶,表情变了变。我顺着她的眼神侧头一瞅,天,洗澡桶后边,居然搭着一条邹月娥的文胸!

我不清楚老妈此刻联想到了什么。

片刻过去,母亲正色地看着我:“我丑话说撩在前面,姓邹的大了你不少岁呢,别打她的歪主意,不然打烂你屁股,听见了没有!”

我冤枉啊!

这就是黏在裤裆上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木桶还在嘎吱嘎吱的响。

我怕老妈察觉古怪,迅速用对天发誓的语气道:“我真没有,邹姨是您同事啊,我就是再混蛋,再不是东西,再禽兽不如,也不可能跟邹姨…”

蓦然!

喀嚓一声巨响!

水声呼啸!

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保护着我和邹姨的木桶已经四分五裂,只剩了光秃秃的底盘和几段劈柴般木条。

然后…

我,老妈,邹月娥,我们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了!

第15章 【吵吵打打!】

二十多分钟后。

穿好衣服擦干头发的我近乎崩溃地拍拍额头,走前两步,恶狠狠地踩了脚四分五裂的木桶,伪劣产品害死人啊。我一边拿捏的语言,一边犹豫再三地推开南屋门走出去。院子里很热闹,坐在石墩上的老爸攥着拳头,脸色非常不好看。我正欲解释,手执扫床用的笤帚疙瘩的老妈便一个箭步窜上来,对着我屁股蛋子就是一通暴打。

“你个小王八蛋!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崔!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

我捂着屁股满院子乱跑:“妈!不是那样!你听我说!先听我说!”

老妈要多气愤有多气愤,大叫道:“都被那狐狸精勾搭到一个洗澡桶里了!还说个屁啊!”

“您别瞎说!”我忙跑到老爸身后,拽拽他后背的白衬衫:“爸,您快劝劝我妈呀!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老爸沉目哼了一声,对老妈道:“打!往死里打!”

我冤枉死了都,飞快扫了眼不远处的水池子前,那边的动静也不比我这里小多少。

香椿树下倒着一个菜篮子,白菜、水萝卜、蒜苗已被邹奶奶扔到了地上,她抡圆了膀子追着邹月娥打,巴掌雨点般落到邹姨身上,啪啪啪啪,下手那叫一个狠,嘴里还嚷嚷道:“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死丫头!告诉你别祸害小靖别祸害小靖!你成心要把我气死是不是?你俩差着辈分呐!”

邹月娥同样气得发抖:“你听我说行不行?”

“说?还说什么呀说!”邹奶奶破口大骂:“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你想男人了!去哪找不行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比个禽兽都不如啊!呼!呼!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把你打残废了!也省得给我满世界丢人现眼去!造孽啊!造孽啊!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啊!我也不活了!明天就找个小河沟跳下去淹死!”

邹月娥咬牙切齿:“您想跳就跳!没人拦着!”

我可不敢效仿邹月娥,再怎么误会,爸妈终归是爸妈,他们要打我,那我就得挨着。

老四合院里吵得热火朝天,引来不少人围观,大开的院门外,都是熟悉的老邻居。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好面子的母亲一看,踹了我一脚,蹬蹬走过去把门关好。

院里迎来了一片难得的沉静。

不多时,老妈斜眼瞥瞥邹月娥,转身走向北房:“…回屋说!”

大家各回各屋。

在爸妈的卧室里,我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爸,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本来下午我是去洗澡的,但邹奶奶突然跟外面敲门,我才发现,邹姨居然也在南屋,后来我知道,她是中午喝了酒,洗澡时睡着了。”

靠在门框上的老妈咯咯磨着牙:“那也不能洗到一个桶里!编!接着编!”

“谁说不是呢。”我把十根手指插进头发里抓了抓:“可邹奶奶非要进屋洗衣服,邹姨就让我躲到她洗澡桶里暂时避一避,她在外面应付邹奶奶,但她老人家刚一走,您就进屋了,邹姨那时正穿衣服准备出去呢,怕解释不清楚,就跳到我桶里来了,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长本事了你!”老妈不为所动:“也学会说瞎话了?”

被冤枉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我压了压火,正襟危坐道:“我对天发誓,真的没骗您,这就是个误会,我跟邹姨什么事儿也没有。”又死乞白赖地澄清了一会儿,但爸妈都无动于衷,死活不肯相信我。

这时,玻璃碎掉的声响在院里溅了起来。